=============================================================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烟、什】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一世如意 作者：悄然花开 　 文案： 原本是侯门嫡女，却因亲娘被厌弃，自小没就没享过荣华富贵，最后还因为碍眼挡路被胡乱嫁给了中山狼，落得个孤苦惨死。 重活一世，她发誓再不任人摆布，她要帮着娘亲重回侯府，她要为自己寻个佳婿良人。越是有人不愿意她活的幸福，她就越要过的一生如意。 内容标签：宅斗 重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如意 ┃ 配角：很多很多 ┃ 其它：很多很多很多 ================================================================= 第1章 　　　　沈如意睁开眼睛，屋子里和以前一样，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打量着屋子里熟悉的家具，心下忍不住笑，人家都说，要死的人最喜欢回忆以前了。她三番四次的梦见小时候的屋子，是不是说，她就快要死了呢？ 　　　　 　　　　到时候，这偌大的一个王府，有没有人会为她哭两声呢？ 　　　　 　　　　从她生病起，就再也没有见过王爷了。倒是那位辛姨娘，耀武扬威的去了两次，那可真是一个美人儿，难怪王爷会那么喜欢，喜欢的，连王府都交给一个姨娘打理了。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也对，那位主儿是从来不怕丢人的。 　　　　 　　　　哎，反正自己都要死了，还想着这个糟心的王府做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细细的看看这个屋子呢，以后去了地府，说不定能布置个一模一样的？ 　　　　 　　　　不过，人死了之后，去了地府，是要在地府住着呢，还是要立马就喝孟婆汤转世呢？听说人死了之后是要听阎王审判的，有功德的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做了孽的就得在地府受罪。 　　　　 　　　　自己这辈子，虽然没做多少好事儿，却也没做过半件儿坏事，将来，是不是就能投个好胎呢？若是真有下辈子，她定要对的起自己的名字，一辈子过的顺心如意才行。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沈如意有些惊诧，之前几次做梦，可都没听见动静，这次的梦，是不是太长了点儿？ 　　　　 　　　　“姑娘醒了？”有人推门进来，沈如意顿时愣住了，哪怕是过了十来年，她依然清楚的记得，这是自己的奶娘，还年轻着的奶娘。可是，奶娘不是死了吗？ 　　　　 　　　　啊，对了，自己做梦梦见的是自己小时候的屋子，那进来的奶娘，肯定也得是年轻时候的啊，要不然时间对不上。 　　　　 　　　　“姑娘？头还疼不疼？”奶娘见沈如意一脸呆愣，就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不烧了，谢天谢地，姑娘总算是醒过来了，夫人这几天可是担心的要命，昨儿还守了姑娘一夜，今儿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回去。” 　　　　 　　　　奶娘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拿了布巾过来给沈如意擦脸：“姑娘饿不饿？这都昏迷了快三天了，肚子里半粒米都没有，定是饿了吧？灶上一直煮着米汤，我让人给姑娘端点儿？姑娘别嫌弃米汤，虽然米汤没滋没味的，却是最养人了，姑娘大病初愈，喝一碗米汤正正好。” 　　　　 　　　　沈如意眨眨眼，这个梦，比以前的那些个可是真实多了。以前她就算是梦见了娘亲奶娘，那梦里的人也都像是提线木偶，一个个呆滞的很。哪儿和现在一样，奶娘那表情，可真是活灵活现。 　　　　 　　　　“奶娘，我想吃肉！”顿了顿，沈如意撒娇，她这会儿是在梦里，连身子都换成了小时候的，那声音也肯定是换了的，随便说话奶娘也肯定听不出来的。 　　　　 　　　　算起来，她都很久没吃肉了啊。自打她生病，辛姨娘就说，要净一净肠胃，每日里只让大厨房送两碗稀稀拉拉的米汤，喝的她半点儿力气都没有。 　　　　 　　　　“不行，你病刚好，不能吃油腻的。”奶娘立马将她的话驳回了，沈如意很吃惊，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做梦不是应该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的吗？怎么奶娘还能不听自己的？ 　　　　 　　　　“等你好了，奶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小酥肉好不好？”奶娘大约是瞧她一脸委屈，忙安慰道：“现在不行，只能喝米汤，要不然，奶娘给你买一碟儿蜜杏儿？” 　　　　 　　　　因着不能吃肉，沈如意对这个梦失望的很，也少了几分说话的兴致，只盯着奶娘瞧，现下自己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糊涂了，到时候记不得奶娘的相貌了，去了地府可怎么找人？ 　　　　 　　　　奶娘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端着盆子又走了。沈如意虽然着急，却没有力气起身，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奶娘出门。 　　　　 　　　　躺了一会儿，原本想着自己应该是回去了，可是再睁眼，还是在梦里。沈如意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梦，实在是太长了点儿。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真的就快死了？ 　　　　 　　　　唔，自己若是死了，王爷肯定是高兴的很，没了自己，他就能再娶个得力的娘子了。不过，辛姨娘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可这些，和自己都没多大的关系了。 　　　　 　　　　反正娘亲死了，奶娘死了，娘家自己也没惦记的人了，嫁给王爷这些年连个孩子都没有，她谁都不惦记。来的时候干干净净，走的时候也干干净净。 　　　　 　　　　“如意，你醒了？”正发着呆，就听床边有惊喜的叫声，转头就看见娘亲坐在床边，这会儿的娘亲，也很年轻。沈如意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儿力气了，连忙扑到沈夫人怀里：“娘！” 　　　　 　　　　沈夫人抱着她哭：“你可算是醒了，你将娘吓坏了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跟着你去了……” 　　　　 　　　　红缨在一边安慰沈夫人：“夫人快别说这丧气话，姑娘醒过来了是好事儿，你应该高兴！可不能再哭了，要不然，姑娘也该跟着哭了。” 　　　　 　　　　沈夫人忙擦眼泪：“对对对，不能哭了，如意也不哭，都是娘不对，如意病好了，娘应该高兴才对。” 　　　　 　　　　沈如意还没来得及说话，红缨就端了一碗药过来：“不过，姑娘才醒，这药还得喝，宋大夫可是交代了，还得喝三天才行。姑娘，来，快喝了，再放下去就该凉了，越凉越苦。您这会儿喝完，奴婢给您拿蜜杏儿吃好不好？” 　　　　 　　　　沈如意皱眉，醒着的时候要喝药，怎么做个梦还得喝药？她现在是小孩子，有任性的资格对吧？想着，她往后一仰就开始在床上打滚：“我不喝我不喝我不喝！” 　　　　 　　　　沈夫人是个性子软没主意的，又一向疼爱女儿，见闺女死活不喝药，就转头犹犹豫豫的看红缨：“要不然，等会儿再喝？” 　　　　 　　　　红缨是个忠心的，这药虽然难喝，可是治病啊，就摇头：“不行，再放会儿就凉了，这药热的次数多了，药效就不好了，姑娘听话，喝完了药我给你做桂花炒米糕吃？” 　　　　 　　　　沈如意滚的正开心，没提防，一头撞在床里面的墙上。脑袋嗡的一下，疼的她一下子就叫出来了，沈夫人大惊失色，忙将人抱过来：“快让我瞧瞧，流血没，疼不疼？哎呀，快请宋大夫过来！” 　　　　 　　　　为了避免再喝药，也生怕太劳师动众了这个梦就会完了，沈如意忙摆手：“不用不用，娘，我不疼，我一点儿都不疼，你看，都没流血。” 　　　　 　　　　有点儿不太对劲，太疼了，怎么不像是做梦呢？梦里应该是感觉不到疼的吧？ 　　　　 　　　　想着，沈如意就偷偷的将手背在后面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她忍不住，当即就龇牙咧嘴了。沈夫人更担心了：“怎么可能不疼呢？虽然没流血，但是起了这么大一个包！别怕，让宋大夫瞧瞧，给你开点儿药膏涂涂，不用喝药好不好？” 　　　　 　　　　“娘，真不疼了。”沈如意心慌慌，总觉得这个梦实在是太奇怪了，所有的，人，东西，事情，还有感觉，都和真的一模一样。难不成，自己不是在做梦？ 　　　　 　　　　越想越迷茫，沈夫人更觉得女儿是被撞出问题了，忙请来了宋大夫。宋大夫捻着胡须说：“脉弦细，气血瘀阻所致……老夫这儿有一瓶药膏，每日里给小姑娘涂抹两次就行了。” 　　　　 　　　　沈夫人连连点头，送走了宋大夫，就想要将沈如意后脑勺上的头发给剪掉一撮儿，沈如意誓死不从：“剪了头发多难看啊，娘，我真的没事儿，我是饿的，我想吃肉！我真的想吃肉！” 　　　　 　　　　对上女儿，沈夫人一向是更没主意的。想了想，刚才宋大夫好像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或者，拿了竹签，一点点儿挑着给她抹上去？ 　　　　 　　　　沈如意这下不反对了，只要别剪了她头发就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如意越发的觉得身子好多了，也有了力气，也再没做梦梦见王府的事情了。折腾了这么些天，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她不是在做梦呢，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在王府里死掉之后，竟是重回了小时候。沈如意一向不爱为难自己，既是不明白为什么回来了，她就不去想了。 　　　　 　　　　难得有这个机缘，她要想的，是怎么将这辈子，过的和自己的名字一样，一世如意。 　　　　 　　　　“如意在想什么？”身边的沈夫人一边做针线一边柔柔的笑着问道。沈如意发愁哟，娘亲是个读女诫读傻了的，一辈子只知道顺从，从不为自己抗争，连被夫君赶出了侯府，也只听话的带着女儿住到庄子上，半句怨言都没有。自己以后若是想过上好日子，是不是得先改改娘亲这个性子？ 　　　　 　　　　只是，娘亲都二十多了，这性子，早就定下来了，能改吗？ 　　　　 　　　　“娘，你想不想回侯府？”沈如意挪到沈夫人身边，仰着脸看她：“你想不想爹爹？” 　　　　 　　　　沈夫人手一抖，一针扎在了手指上，惊慌慌的看沈如意：“如意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是有人让你问的？” 　　　　 　　　　沈如意一边伸手抹了沈夫人手指上的血迹，一边摇头：“我自己想问的，娘，我们为什么不回侯府住着？您不是侯夫人吗？我不是侯府的大姑娘吗？” 第2章 　　　　上辈子，沈如意从不问这些问题。因为一问，后果就严重了，就跟这会儿一样。沈如意很无奈的给沈夫人递帕子擦眼泪：“娘，您别哭啊，我不就是问问吗？您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沈夫人抽抽噎噎的，哭了小半个时辰了，都快哭晕过去了。 　　　　 　　　　沈如意忍不住叹气：“娘，您别总是哭啊，哭又不能解决问题，我也长大了，府里的事情，您也该和我说一些了。要不然，哪天回去了，我连府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万一叫错了，岂不是要丢脸？” 　　　　 　　　　“府里有很多人。”沈夫人终于开口了：“你祖母今年五十有六了，你是不会认错的。你父亲兄弟三个，你有两个叔父，你父亲和你长的有五分相似，你两位叔父，一位今年三十，一位二十三，只看长相你就能看出来，你二叔父年纪大些，蓄有胡须。” 　　　　 　　　　沈夫人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沈如意上辈子已经见过这些人了，只是，为引着沈夫人多说说话，她还是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来：“那我可有兄弟姐妹？” 　　　　 　　　　沈夫人的脸色立即就变了，惨白一片，若是以往，沈如意定是和上辈子一样，赶紧将话题岔过去的。可这会儿，她不能岔，娘亲总是以为，她缩起来就没人能伤害她了，可她却不知道，那些人，是能将她的壳子给砸开的。况且，她那壳子，着实太小了，连自己都只是勉强护着，又怎么能多容得下自己？ 　　　　 　　　　可这个，不说出来，娘亲是永远都想不到的。她不是没想过，带着娘亲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跑到沈家找不到的地方去，可是，她是沈正信的女儿，除非是死，否则，这辈子都逃不掉。而且，她们孤儿寡母的，能逃到哪儿去？ 　　　　 　　　　“娘，我可有兄弟姐妹？”沈如意又问了一遍：“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些年了，他从来不到庄子上来看咱们，他是不是已经将咱们给忘记了？” 　　　　 　　　　沈夫人勉强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你父亲，他只是有些忙……” 　　　　 　　　　沈如意恍然大悟的点头：“就和前街方琴的爹爹一样？可是方琴的爹爹是去做生意了，我父亲，是不是也是去做生意了？您不是说，他是侯爷的吗？侯爷是可大可大的官儿吧？不用做生意的吧？” 　　　　 　　　　“虽然不用做生意，可是侯府有不少的庄子铺子，他都要打理的。”沈夫人像是为自己找到了借口，沈如意却不愿意让她自己骗自己：“是吗？那咱们住的庄子是不是也是侯府的？那父亲怎么不来打理这个庄子？娘，你说，父亲是不是另外娶了娘子？” 　　　　 　　　　沈夫人的笑挂不住了，抬手轻拍了女儿一下：“胡说什么呢！这种话，哪儿是你小姑娘家家能说的？” 　　　　 　　　　“可是，方琴的爹很久没回来，就是因为在外面另外娶了娘子的，方琴的爹上次回来，还说是要两头大呢！”沈如意撇撇嘴：“娘，。两头大是什么意思？方琴的娘只生了她一个，现下她爹说了，要是不让那娘子进门，就要休了方琴的娘呢。” 　　　　 　　　　沈夫人的身子抖了抖，沈如意又叹气：“娘，你说，父亲是不是也有很多很多的娘子？” 　　　　 　　　　“别胡说，娘子是只能有一个的。”沈夫人抿抿唇，伸手揉了揉沈如意的头：“方琴的爹是糊涂了，他要真是弄出来个两头大，可是要吃官司的。你父亲，是个懂礼的，定不会这样做。” 　　　　 　　　　“没有娘子，那肯定有很多小妾！”沈如意看一眼沈夫人，托着腮帮子叹气：“就和黄员外一样，有十三房小妾！黄员外最宠爱八姨娘了，为了八姨娘，连自己的嫡女都能打一顿呢。” 　　　　 　　　　沈夫人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戳戳沈如意的额头：“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尽是说些这样的话？” 　　　　 　　　　“娘，我是在担心啊。”沈如意悠悠的说道：“咱们两个住在庄子上，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父亲了，你说，他是不是有了很多很多小妾，就不要咱们娘儿俩了？” 　　　　 　　　　“不会。”沈夫人摇了摇头，可脸上的神情，却是连自己都不敢确定。 　　　　 　　　　“娘，再过几年，我就该举办及笄礼了，你说，要是父亲不记得咱们两个了，我的及笄礼是不是就要在这个庄子上办了？”沈如意将胳膊挪到沈夫人的腿上，微微抬头看沈夫人：“到时候，我请谁当赞者呢？” 　　　　 　　　　那可爱的样子，就是满心发苦的沈夫人看了，也忍不住笑：“你小孩子家家的，惦记这个还有点儿早，到时候啊，你父亲肯定会将咱们接回去的。” 　　　　 　　　　“可是，我们和父亲从没见过，父亲肯定不亲近我。”沈如意微微嘟着嘴，沈夫人摇头：“不会，你们可是亲父女，他不疼你疼谁？放心吧。” 　　　　 　　　　“娘，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和我住在庄子上，而不是住在侯府里呢。”沈如意摆摆头，哎，果然娘亲是个不开窍的，都过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相信那个男人呢？只能慢慢来了，只可惜，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娘亲就是想和离都没办法和离。 　　　　 　　　　先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只说和离之后自己定是要留在沈家的，只这一点儿，她死都不会愿意的。 　　　　 　　　　沈夫人并未回答沈如意的话，微微出神了一会儿，就笑着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听那么多，前几日黄姑娘不是给你下了帖子，今儿过来看你的吗？快去打扮一下，等会儿黄姑娘来了你好迎一迎。” 　　　　 　　　　“可儿又不是外人。”沈如意不动地方，盯着沈夫人，很严肃的声明：“娘，我不是小孩子了，再有三年，我就要及笄了。再有五年，我就能嫁人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夫人噗嗤一声笑出来，敷衍的点头：“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快进去打扮吧，姑娘大了，就该学着打扮了，我来给你打扮？” 　　　　 　　　　不等沈如意说话，沈夫人就叫了红绸，吩咐她去准备一些胭脂水粉。虽然沈夫人自己平日里是不怎么用这些的，但也有些备着，红绸很快就去拿了过来。 　　　　 　　　　沈夫人很有兴致的给沈如意梳妆，沈如意一边翻看那些胭脂水粉的盒子，一边问道：“娘，我的亲事，将来是谁做主的？” 　　　　 　　　　“当然是你父亲了。”沈夫人笑着说道，手下顿了顿，又说道：“以后可不许说这些话了，女孩子家家的，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可不许再问了，要不然，我罚你抄女诫。”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沈如意忙求饶：“可儿最喜欢吃红豆酥了，娘一会儿让刘嬷嬷做一笼红豆酥？” 　　　　 　　　　沈夫人笑着应了，沈如意有时候都有点儿搞不懂自己的娘亲。你说她软弱吧，她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能在庄子上平平安安的活了这么些年。虽然吃穿都很一般，但至少不缺衣少食。可你说她能干吧，她又一向是自己没个主意，事事问人。得亏了陈嬷嬷和红绸红络是忠心的，要不然，说不定她们娘儿俩这会儿已经是没命了。 　　　　 　　　　黄可儿是未时中来的，一见了沈如意就飞奔过来：“如意如意，我刚得了一套首饰，你快看，好看不好看？”说着，喜滋滋的低头让沈如意看自己头上的首饰。 　　　　 　　　　沈如意才十三岁，黄可儿都十五岁了，哪怕黄可儿是低着头的，她也得踮着脚尖才能看得到黄可儿的头顶。 　　　　 　　　　“哇，真漂亮！”沈如意很真心实意的赞扬：“趁的可儿你的头发乌压压的，脸色白嫩嫩的，这么漂亮的首饰，一定要很多钱吧？” 　　　　 　　　　黄可儿笑嘻嘻的点头：“嗯，花了我一百两银子呢，再多五十两的话，还可以配一副耳坠和两个镯子，可是太贵了，我买不起。来，如意，这个送给你。” 　　　　 　　　　说着，取下鬓边的压鬓钗给沈如意，沈如意忙摆手：“我不要，这么贵重……” 　　　　 　　　　“哎呀，不贵重，咱们俩是好姐妹嘛，你要是觉得贵重，就送我一个荷包呗，我最喜欢你做的荷包了。”黄可儿伸手将那钗给沈如意插上，笑眯眯的绕着她转了两圈：“真好看，不愧是我送的，你可得一直戴着才行。” 　　　　 　　　　沈如意也笑，伸手摸了摸那钗子，不再拒绝，挽着黄可儿的胳膊往院子里走：“你上次过来看中的那本书，我已经重新抄了一遍，抄写的那本送你，要不要？” 　　　　 　　　　黄可儿立马点头：“要的要的，不说那本书好不好看，光是如意你写的字，也是值得收藏的。说起来，你年纪比我还小呢，怎么写的字比我还好看呢？” 　　　　 　　　　“因为我练的多啊。”沈如意眉眼弯弯，黄可儿愣了一下，伸手去挠沈如意的痒痒：“你说我很懒？你居然说我很懒？”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沈如意哈哈笑着跑走，两个人你跑我追的闹成一团。 　　　　 　　　　沈夫人坐在窗边瞧着，笑着转头和陈嬷嬷说话：“如意总算是笑了，这两天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场病，总是闷闷不乐的，自己一个人发呆，现下瞧着，可算是好了。” 　　　　 “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儿了。”陈嬷嬷含蓄的回道，沈夫人愣了愣，良久才叹了口气：“是啊，如意也长大了，一眨眼，就是这么些年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了，亲爱的们，这个文的更新时间是下午六点哦~~~亲爱的们六点的时候来刷就行了~~ 第3章 　　　　“你病了这么些时候，我也没来看你，你不怪我吧？”说了几句话，黄可儿凑到沈如意身边，有些愧疚的看着她问道：“我想过来的，只是……” 　　　　 　　　　沈如意摇摇头：“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再说，你也不是一次都没来啊，我没醒过来的时候，你不是来看我了吗？你看，我刚醒过来两天，你就又来了，要是不关心我，你哪儿用得着过来？直接派个小丫鬟来问一声就完事儿了。” 　　　　 　　　　黄可儿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揽了沈如意的肩膀：“多谢你安慰我，果然还是如意最体贴了，要是方琴，肯定要闹着让我补偿她了。对了，方琴这两日也是家里出了事情……” 　　　　 　　　　沈如意点头：“我知道的，方琴的爹爹，带回来一个女人……” 　　　　 　　　　上辈子，她大病初愈，没见到自己的两位好友，心里很是不舒服，只是她一贯不爱将这些说出口，黄可儿和方琴也不愿意说自己的家丑。心结没来得及解开，时间久了，三个人就慢慢的走远了。 　　　　 　　　　黄可儿叹口气，一脸郁郁：“如意，你说，这世上的男人，是不是都是薄情负心的？我爹是这样，方琴的爹是这样，你爹……” 　　　　 　　　　沈如意也摇头：“也不都是这样，只是咱们运气不好，遇上了这样的爹。你看我家庄子上的张嬷嬷，她断了一条腿，她相公还对她不离不弃的，整日里伺候的张嬷嬷十分妥帖。” 　　　　 　　　　“要是我也能遇上一个张大叔这样的人就好了。”黄可儿继续哀叹，沈如意一边拿了络子慢吞吞的打着，一边笑道：“你还小呢，这会儿想这些太早了，再说，有黄伯娘在，你还怕将来找不到好人家？” 　　　　 　　　　“说的也是，我娘最疼我了，定是不会让我委屈的。对了，如意，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你和沈婶娘一起去我们家过中秋吧？”黄可儿兴致勃勃的提议：“有这么大的螃蟹哦，都是我娘派人专门到江南东路买的。” 　　　　 　　　　沈如意摇头：“中秋节不好去你们家的，可儿，我有事情问你。” 　　　　 　　　　黄可儿点头：“你说，不过中秋节也没说不让人去别人家里过节啊，你们家里只有你和沈婶娘，冷冷清清的，两个人过节有什么意思？我们家就热闹多了，可以让三姨娘她们跳舞给咱们看啊。” 　　　　 　　　　“哪里冷清了，还有红绸姐她们呢，你别说了，你也知道我娘的性子，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我想问问你，若是我想做生意，做哪样生意最赚钱啊？”沈如意放下络子，专门到门口去瞧了几眼，这才回来低声的问黄可儿。 　　　　 　　　　她上辈子被接回侯府的时候，那人用乡下丫头粗俗不懂礼的借口，将自己身边的丫鬟们都给打发了。若非奶娘有哺乳之恩，怕是连奶娘都不能带回去。 　　　　 　　　　手上没钱，身边没人，侯府里主子们又看不上她们，日子过的可想而知了。既然逃不了，迟早是要回那个侯府的，沈如意就想早早打算，钱财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少了这个，也是寸步难行的。 　　　　 　　　　她还想过，若是不想被侯府的人随随便便给嫁出去，要么是自己提前将自己嫁出去，在侯府来接自己之前。只是这个可行性太低了，成亲这种大事儿，爹娘若是在世，那是必得参加的。哪怕是婚礼都已经完成了，只要那男人来说一句他不知情，他不愿意，以侯府的地位，哪怕是和离，她都得跟着那男人回去。 　　　　 　　　　要么，她得为自己找个更大的靠山，能压得住侯府的靠山。只是，现在她和娘亲住在庄子上，距离最近的镇子都要走上半个时辰，更别说回京城了。三五天都走不到，大靠山哪儿会到这么个没名气的村庄里来？ 　　　　 　　　　机会不是在家里坐着就能等到的，她得自己找上门才行。可没银子，她怎么回京？ 　　　　 　　　　不管她有多少办法对付那男人，那男人始终占着最大的优势——孝大于天。 　　　　 　　　　所以说来说去，目前还是挣钱最要紧。庄子上的出息，刚好够她们母女的日常花销，想要赚钱，就得另外想办法。 　　　　 　　　　“你想做生意？”黄可儿惊讶的问道，沈如意点头：“嗯，我缺钱花。” 　　　　 　　　　“沈婶娘同意了？”黄可儿犹犹豫豫的问道，以沈婶娘的性子，不可能答应自己的闺女去行商贾之事吧？ 　　　　 　　　　果然，就见沈如意摇头了：“还没和我娘说呢，咱们两个先商量商量，若是没个赚钱的营生，就是我娘答应了也白答应啊，所以咱们两个先商量好，然后我再去和我娘说。” 　　　　 　　　　“这个做生意啊，我也不在行啊，要是方琴在就好了。”黄可儿愁眉苦脸的想了一会儿，摇头：“你一提起这事儿，我也有些心动了，我手里头还有些零碎银子，反正放着也是白白放着，不如赚点儿胭脂水粉的钱。” 　　　　 　　　　“方琴这段时间怕是都没空，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和方婶娘，应该是早早为自己打算才好。”沈如意叹口气，想来也是，黄可儿也是个大家闺秀，家里的生意也没沾过手，哪里知道该做什么？ 　　　　 　　　　“她爹还能宠妾灭妻？”黄可儿有些不相信：“那外头进来的女人，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个小妾……” 　　　　 　　　　“方琴的爹是商人。”沈如意打断她的话：“黄员外虽然不是朝廷官员，有个员外的称呼在身，自是要注意一些的，可方家不一样，方琴的爹也没打算科举。” 　　　　 　　　　黄可儿愣了一下，想争辩两句，可想到自家的情况，又闭上嘴了。 　　　　 　　　　“那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帮方琴？”黄可儿又往沈如意身边凑了凑，她们三个，别看沈如意年纪小，凑一起的时候，做什么事情，一般都是沈如意拿主意的。 　　　　 　　　　沈如意点点头：“帮是要帮的，咱们好歹姐妹一场，只是怎么帮，我心里也还没主意，你且让我想想，改天咱们下了帖子，叫上方琴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指不定方琴就不乐意咱们帮忙呢？” 　　　　 　　　　“那倒也是。”黄可儿叹口气，又开始感叹：“你说，这世上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你管他恶不恶心，要我说，这世上恶心的事情千千万，你啊，就要想开一些，宁可恶心别人，别恶心了自己。”沈如意又拿起那络子，一边打一边漫不经心的提议：“或者，咱们开个胭脂铺子？我家这个庄子上，每年种的粮食只我和我娘嚼用，多的也都是卖掉了，不如明年该种花儿，再淘换几个胭脂方子，咱们做这个？” 　　　　 　　　　黄可儿眼睛立马就亮了：“这个主意好，做的好了，咱们自己也能用，县上卖的那个胭脂，实在是不好用，我每次都得托人去城里买，要是咱们做的这个能用，以后我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赚大钱的生意，她是不太懂的。这个胭脂水粉，好歹是知道一些。进了侯府，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了不少做胭脂水粉的法子。 　　　　 　　　　“回头和方琴商量商量，咱们三个一起开铺子。”沈如意也笑，黄可儿愣了愣，伸手捏她脸颊：“如意，你长的可真好看。哎，小小年纪就长的这般好看，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啊。” 　　　　 　　　　沈如意哭笑不得，也伸手捏她脸颊：“可儿你长的也好看啊，瞧这皮肤，白白嫩嫩，捏着倒像是能捏出来水儿，跟嫩豆腐一样，不如，让我咬两口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闹到了下午，黄可儿才告辞走人。 　　　　 　　　　看着黄可儿的背影，沈如意也叹气，这世道，女人怎么就活的那么辛苦呢？ 　　　　 　　　　回去见了沈夫人，沈如意一脸疲惫的趴到沈夫人怀里：“娘，你说，这世上的男人，怎么都这么的负心薄情呢？” 　　　　 　　　　沈夫人愕然，好一会儿，伸手点沈如意的脑门：“回去将女诫抄写十遍，这样的话，是你能说的？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些？你若是再这样不学好，日后就不许和黄可儿她们来往了。” 　　　　 　　　　“不关可儿她们的事，可儿她们也很伤心的。”沈如意嘟着嘴揉揉额头：“我只是不明白罢了，娘，你说，我的父亲，是不是连黄员外都比不上？好歹，人家黄员外还将妻女养在身边呢。” 　　　　 　　　　沈夫人脸色更不好看了：“你是不是觉得十遍太少了？再加孝经十遍！不管他好不好，他是你父亲！” 　　　　 　　　　“我宁可没有这样的父亲！”沈如意站直身体，冷冰冰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娘亲的性子已经定下来了，实在是不好改，不如就下一剂狠药。 　　　　 　　　　要么是要女儿，要么是要丈夫。 　　　　 　　　　她不奢求娘亲能帮自己，但求娘亲回了侯府，能保护好她自己。 　　　　 　　　　被扔在原地的沈夫人有些发愣，好半天才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的转头看陈嬷嬷：“如意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这一病，怎么就像是中了魔一样？” 　　　　 　　　　“姑娘长大了。”陈嬷嬷叹气，伸手扶了沈夫人：“夫人，您也得为姑娘打算打算了。” 　　　　 “打算？”沈夫人有些迷茫，陈嬷嬷端了热乎乎的茶塞到沈夫人手里：“是啊，女人这辈子，除了投个好胎，还得嫁个好夫婿才行。姑娘没能投个好胎，怎么也得嫁个好夫婿啊，您就忍心，让姑娘和您一样，这辈子都受这样的苦吗？” 第4章 　　　　心口猛的一疼，沈如意就惊醒了过来，呆愣了一会儿，才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大约是今儿对娘亲怒其不争，有点儿气着了，竟是又梦见娘亲过世的事情了。 　　　　 　　　　说起来，自己上辈子，可也是和娘亲一样天真呢，从小念着女诫长大，从不会怀疑那男人，结果，到了最后，她失去了娘亲，失去了奶娘。 　　　　 　　　　太痛了，才伸手撕开了眼前的迷雾，才学会了成长。只是，悔之晚矣。用生命换回来的教训，每当想起来，就让人痛彻心扉。尤其是，那失去的生命，还是自己一辈子最最亲近的人。 　　　　 　　　　喘了口气，沈如意坐起身子，这会儿睡不着了，索性就起身到桌边去，倒了一杯茶水。睡在外间的春花听见动静，含含糊糊的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要净手？” 　　　　 　　　　沈如意压低声音回道：“没事儿，你继续睡吧，我喝杯水。” 　　　　 　　　　春花那边停了一会儿，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她就绕过屏风，就着外面的月光去拿了沈如意手里的茶杯：“大晚上的，天气冷，姑娘的病又是刚好，可不能喝凉水，我去给姑娘兑点儿温水，姑娘且等等。” 　　　　 　　　　说着，就拿了茶壶出去。外面抱厦下生着有小火炉，上面煨着有热水，凉白开里兑上热水，春花摸着茶杯，确定那水是温温的，这才端进来给沈如意喝。 　　　　 　　　　喝了水，沈如意还是睡不着，就叫春花陪自己睡：“躺我旁边，你陪我说说话。” 　　　　 　　　　春花笑眯眯的应了，去抱了自己的被子过来，顺势躺在外侧。 　　　　 　　　　“春花，若是哪天，我和娘亲回了侯府，你要不要跟我过去？”沈如意小声的问道，春花点点头，然后就想起来，床帘被放下来了，看不见，就开口说道：“我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春花和春叶是沈夫人到了庄子上之后为沈如意选的，规矩虽然差了些，却对沈如意很好，心地憨厚忠实。上辈子她们没跟着进侯府，倒是她们的幸运了。 　　　　 　　　　想着沈如意就有些犹豫，自己身边没人，若是不带了她们两个进去，怕是自己又要和上辈子一样，孤苦无助了。只是带了她们进去，自己现在还没想到办法自保呢，又如何能肯定保得住她们？ 　　　　 　　　　“春花，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想过，找个人嫁了？”沈如意翻个身，看着春花问道，春花只脸上脸上滚烫，想伸手冰一冰，却又不敢让沈如意看出端倪，只支支吾吾的笑道：“姑娘小小年纪，哪儿能问这样的事情？配人，也得夫人开了口才行的，再说了，我还想多陪姑娘几年呢，姑娘可别赶我走。” 　　　　 　　　　沈如意叹口气：“我娘那人，总是自欺欺人，只觉得这些年我父亲对她不管不问，却也并没有伤害她，日后也定不会动她，更不会虎毒食子，可我总想着，他能狠心将我们娘儿俩扔在这里十来年不管不问，怕是对我们母女是半分感情都没有的，将来回了侯府，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我们……” 　　　　 　　　　“姑娘，不至于吧？”春花也有些犹豫：“到底是亲父女……” 　　　　 　　　　沈如意苦笑，看吧，连自己的贴身大丫鬟都不相信那男人是个黑心烂肺的，娘亲那儿，怕是更不好说服她相信了。 　　　　 　　　　“怎么不至于？我们可是有十来年没见过面呢，他又有宠妾爱子，我不过是个女孩子家家的，他哪儿会惦记着我？你看看刘老根家的几个丫头，那可也是亲生的。” 　　　　 　　　　春花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我听说，越是那些大家族，越是要面子的。刘老根家是太穷了，又只得了那个一个儿子，这才将女孩子们看成是赔钱货。可侯府不一样啊，那么大的侯府，总不至于缺了姑娘一口饭吃。” 　　　　 　　　　“你不明白，刘老根他们家没钱，家里的人也就争几口饭吃。侯府倒是有钱，可她们争的，也就更多，首饰，衣服，胭脂水粉，还有亲事。刘老根能为了换几袋粮食将他们家大丫给卖了，侯府就能为了一箱子金子将我给卖了。” 　　　　 　　　　沈如意低声嘟囔道，春花有些惊讶：“姑娘您从哪儿听说的这些？您现在还小呢，都还没及笄，离嫁人还远着呢。再说，婚姻大事儿，可不光是侯爷一个人说了算的，还有夫人呢，夫人说不行，那也照样不能结亲啊，您啊，就别担心了，夫人就您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将来定是会为您打算的。” 　　　　 　　　　只是，沈如意说的话，到底是落在了春花心里。 　　　　 　　　　等早上醒了，沈如意起床梳洗之后，也没用早膳，也不去和沈夫人打招呼，只带了几本书，领了春叶去后山。沈夫人在正堂等了半天，等回来这么个消息，心里实在是有些气苦，转头看陈嬷嬷：“你说，如意这一病，这么就成了这样呢？这般不懂事儿！” 　　　　 　　　　陈嬷嬷倒是没说什么，吃了早膳，就去叫了春花过来：“你们姑娘去后山的时候，就只带了几本书？有没有带点心什么的？” 　　　　 　　　　春花笑着点头：“倒是带了几块儿玫瑰饼的，嬷嬷放心，姑娘可不会委屈了自己。再者，春叶也有两手，这会儿可是秋天，随随便便找几个果子就能饱肚了。” 　　　　 　　　　陈嬷嬷白她一眼：“姑娘病刚好，哪儿能光吃果子。算了，等会儿我让人去后山送点儿吃食。你过来陪我和夫人说说话儿，姑娘这两天，有些不太对劲。” 　　　　 　　　　春花跟着陈嬷嬷进屋，给沈夫人行了礼，就安安分分的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给沈夫人分绣线，一边嘀嘀咕咕的将昨晚上沈如意说的那几句话说出来：“姑娘大概是和黄姑娘说了什么吧，黄姑娘那年纪，确实是不小了，到了要找人家的时候。” 　　　　 　　　　沈夫人拿着绣棚，木呆呆的坐着。好半天才问道：“她真是那么说的？” 　　　　 　　　　“是呀，姑娘还问我要不要跟她去侯府呢，我怎么能不去呢？我和春叶，都是从小看着姑娘长大的，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春花忙点头，当年沈夫人和姑娘来庄子上的时候，正赶上年景不好，家里几个孩子饿的白天黑夜的哭。 　　　　 　　　　若不是沈夫人提拔她们两个上来给姑娘当大丫鬟，怕是家里都要饿死人了。 　　　　 　　　　沈夫人摆摆手，示意春花先出去，转头看陈嬷嬷：“嬷嬷，你说，如意怎么就……” 　　　　 　　　　陈嬷嬷叹口气：“夫人，姑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您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姑娘想想。咱们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庄子上，姑娘年纪大了，虽说有您教导她读书写字，可您又不是专门的教养嬷嬷。姑娘可是侯府的嫡长女，若是半点儿礼仪不懂，出门岂不是闹了笑话？在这乡下地方，您能请来教养嬷嬷？” 　　　　 　　　　看沈夫人不说话，陈嬷嬷又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姑娘的婚事，姑娘年纪不小了，咱们若是还在侯府，这会儿，就应该是给姑娘相看人家了。难不成，您要打算在这乡下地方将姑娘给嫁了？可就是您愿意，姑娘答应，那也得看侯府同不同意啊。侯爷那人，可从来不是个……” 　　　　 　　　　轻咳了一声，咽下对男主子的评价：“侯爷若是想拿姑娘换权势，换利益呢？您也不是没见过，这京城中，拿自家闺女换东西的，可不是一家两家。” 　　　　 　　　　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尚且能换回几袋子粮食，大门大户家的，更是能换来不少东西。 　　　　 　　　　沈夫人面色苍白，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夫君不是那样的人……” 　　　　 　　　　“夫人，到了这时候，您还自己骗自己吗？”陈嬷嬷叹口气：“以前老奴不愿意给您讲明白，是因为，想的明白了，这日子就难过了。” 　　　　 　　　　要不然怎么说难得糊涂呢？ 　　　　 　　　　“姑娘以前不开窍，奴婢就想着，最坏也就您这样了。”就算是嫁个不好的人家，姑娘自己和夫人一样，将女诫印在了骨子里，怕是也不会觉得日子苦的。 　　　　 　　　　可是现在，姑娘想明白了，忽然之间就开窍了，陈嬷嬷就知道，夫人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了。姑娘想过的更好，夫人就是不能为姑娘出力，也不能拖了姑娘的后腿。 　　　　 　　　　“可是，夫君是天……”沈夫人喃喃的说道，陈嬷嬷也忍不住叹气，小时候的夫人也是很聪明伶俐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呢？只是一想到去世的老爷和卢夫人，陈嬷嬷又有些了然。 　　　　 　　　　卢老爷过世，只剩下卢夫人和夫人相依为命，那会儿夫人已经和侯爷定了亲。卢夫人生怕夫人因为失怙被人说没教养，或是品性不对，被侯府给退亲，就整日里将夫人拘起来读女诫，这读的多了，可不就将人给读傻了？ 　　　　 　　　　“夫人，是姑娘重要还是侯爷重要？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侯爷将姑娘给害了吗？”就是不忍心，陈嬷嬷也只能用这话砸开沈夫人的壳子了。 　　　　 　　　　沈夫人一脸惶恐：“不会的，夫君不会这样做的。” 　　　　 “若是不会，他会将您和姑娘扔在庄子上十年，不闻不问，任由你们自生自灭吗？”陈嬷嬷又问道，沈夫人身子晃了两下，含了一上午的泪珠，终于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经过花开的努力奋斗，终于存了两张的稿，花开就是老农民，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木有存稿就坐立不安~~~废话一堆的结论就是，亲爱的们，按照老时间来了哦，以后每天还是中午十二点更新~~~到家刷完了小怀瑾就能过来刷小如意了~~~ 第5章 　　　　这两天沈夫人总是瞧着沈如意欲言又止的，沈如意知道，大约是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对上沈夫人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沈如意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去看不去想。 　　　　 　　　　反正不能心软，这会儿让娘亲难过，只是那么几天的事情。可若是自己狠不下心，却是害了娘亲和奶娘两条性命的。 　　　　 　　　　中秋那天，虽说之前沈如意拒绝了，但黄可儿还是送来了请帖。 　　　　 　　　　拿着那请帖，沈如意叹气：“看看吧，连我这么一个十四五的手帕交，都知道中秋节送个帖子，送几个月饼，街坊邻居，见了面也要贺一声中秋，送些果子点心什么的，侯府却是什么都没有。不光光是这中秋，连过年的时候，别说是节礼了，连问候一声都是不曾有的。” 　　　　 　　　　沈夫人有些讪讪：“你父亲是侯爷，他也是有差事的……” 　　　　 　　　　“是呀，他是有差事，是要忙，一个侯爷嘛，哪儿能整天呆在后院算给哪家送节礼不是？可这吩咐一声的功夫，他总是有的吧。”沈如意嗤笑了一声：“黄员外中秋节之前，可是去银楼定了好几套首饰送给黄伯母呢。” 　　　　 　　　　沈夫人捏着帕子说不出话，原先沈如意说这样的话，她定是要罚沈如意抄写女诫的。以前，沈如意都会乖乖听话。可现在不管用了，她上回说罚的，到现在如意一个字都还没写呢。 　　　　 　　　　如意听话的时候，她说的话就有份量。可如意不听话了，沈夫人也毫无办法，她就这么一个闺女，恨不得是整日里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别说是打骂了，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抄写女诫，这可是最重的惩罚了，顶多是抄写的遍数不一样。 　　　　 　　　　打不得，骂不得，沈夫人就不知所措了，犹犹豫豫的看陈嬷嬷，陈嬷嬷忙笑道：“姑娘别气了，夫人现在是想不明白，等过几天就能想明白了。” 　　　　 　　　　沈夫人瞠目结舌，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愿娘亲能真的想明白，别到时候回了侯府，还是一味的以为那位侯爷真是位股念旧情的，到时候，咱们几个可是死都不知道死的。”沈如意看了一眼沈夫人，叹口气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重，沈夫人的脸上瞬间就没了血色：“如意，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父亲他……” 　　　　 　　　　“娘是想说，他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沈如意笑道，沈夫人忙点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父亲又不是那等恶人。上次我就想和你说了，你担心回去之后，会被你父亲给胡乱许人了，这是不可能的，你父亲不会想要卖女求荣的名声的……” 　　　　 　　　　“娘，伪君子可比真小人更可怕。”沈如意打断她的话，皱着眉有些不高兴：“他是担不起卖女求荣的名声，但他可以给我找个表面光鲜内里腐烂的婚事。您只想想您自己，这些年，在庄子上过着这样的日子，您的这门亲事，是好还是坏？你嫁给了一个侯爷，以前，是不是很多人说您是有福气的？” 　　　　 　　　　沈夫人嘴唇动了动，她爹死的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若非是老侯爷当年守诺，怕是她的这门亲事就要黄了。出嫁之前，街坊邻居，多少人说她好福气。 　　　　 　　　　可是，老侯爷一过世…… 　　　　 　　　　就像是陈嬷嬷说的，她自己守了十年的活寡，难不成还想要女儿以后走她的老路，继续守十年的活寡？但女诫说又说，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若是自己违背了夫君的话，这可是违背天地大义的。 　　　　 　　　　但是自己也不能失去女儿，没了夫君，她顶多是和现在一样守活寡。可没了女儿，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如意，你别恼，娘想明白了。”眼看沈如意转身要走，沈夫人忙拉住她：“娘真的想明白了，你才是娘的心肝宝贝儿，是娘最最重要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娘都是最看重你的，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如意眼睛顿时亮了：“娘你真的想明白了？那若是父亲说，让咱们两个悄悄的回府呢？” 　　　　 　　　　沈夫人有些疑惑：“难不成咱们还要大张旗鼓的回去？”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随即就想到，算了，娘亲能说出之前那种花，就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总比上辈子，什么都听那个男人的强。 　　　　 　　　　她本来性格就已经这样了，现在说是要改变，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马上就和以前不一样。 　　　　 　　　　“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啊，您是父亲的原配嫡妻，我是侯府的嫡长女，咱们两个又不是犯了错出府的，凭什么要跟赔罪一样，静悄悄的回去？”沈如意笑道，伸手捏了捏沈夫人的掌心：“您忍心，以后别人一提起我，就说是侯府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虽然不明白静悄悄的回去，和上不了台面是怎么联系上的，但沈夫人知道，这会儿得顺着自家姑娘说话才行：“那肯定不行，你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也得有点儿派头才是。” 　　　　 　　　　沈如意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看沈夫人跟着笑起来——看了乖女儿几天的脸色，现下终于见了个笑脸，心里又酸又软。这可是自己最最宝贝的女儿，自己怎么会舍得她伤心难过呢？ 　　　　 　　　　别说是让她违背女诫上的话了，哪怕是为了女儿杀人放火，她也是会去做的。 　　　　 　　　　“娘，那您现在能和我说说，您是为什么带着我出了侯府的吧？对了，当初您怎么会嫁给那……嫁给我父亲呢？外祖家里，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吧？”沈如意亲亲热热的靠在沈夫人身边，这些天冷着沈夫人，不光是她不好受，自己也不好受呢。 　　　　 　　　　提到这个，沈夫人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但却不再和以前一样沉默了：“我和你爹的婚事，是你外祖和你祖父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你外祖虽出身寒门，却自幼聪慧，不到三十，就做了正三品的户部侍郎，按照这趋势，四十进内阁是稳稳的。你祖父很是欣赏你外祖父，就为我和你父亲定了亲。” 　　　　 　　　　“只是你父亲不太喜欢我，你祖父在的时候还好，你祖父过世之后，他就以守孝为由，将我们娘儿俩送到了庄子上。”沈夫人有些尴尬，对女儿说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着实有些张不开口。 　　　　 　　　　但女儿这两天忽然就变的很……怎么说呢，就好像很有气势一样，自己不知不觉的，就将话都说出来了。 　　　　 　　　　沈如意可不知道沈夫人心里的疑惑，她这会儿可是松了一大口气，就说嘛，以自家娘亲这种性子，不太可能是犯了错被赶出府的。既然是以守孝为名义，那回去的理由，可就光明正大了。 　　　　 　　　　守孝守了十年，侯府若当真是还要脸面，那说不定自己和娘亲回去，还是占了优势的。这辈子，一定不能和上辈子一样，静悄悄的被接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和娘亲犯事儿了呢。 　　　　 　　　　“娘，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回侯府比较合适？”想了一会儿，沈如意侧头问道，沈夫人犹豫了一下：“你当真想回去？回去之后，日子很不……很麻烦的，要天天早起去请安，要和府里的妯娌姐妹们打交道，事情很多，咱们住在庄子上，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吗？” 　　　　 　　　　“娘，我也喜欢住在庄子上，就咱们两个，每天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给人请安，也不用勾心斗角，可是娘，我今年十三了，再过三年就要及笄了，举办了及笄礼，就该嫁人了。若是可能，我也想一辈子不嫁人，只陪着娘亲，可是，侯府会放着我这么个好用的棋子不去用吗？” 　　　　 　　　　沈如意很无奈，靠在沈夫人的肩头，低声说道：“或者，我和娘出家当道姑去？可就是去当道姑，父亲一句话，我都得立马还俗，跟着他回府。与其等着他主动找上门，咱们什么也不知道，不如咱们自己回去。” 　　　　 　　　　“说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自打醒过来，就一直认定你父亲将来会把你嫁给一个不好的人。”沈夫人微微皱眉，伸手摸了摸沈如意的额头：“你以前可从不曾说过什么嫁人的话，女孩子家家，自己说这个不好，以后别提了知道吗？” 　　　　 　　　　“我也不想提的，这不是和娘亲说话，这才说了吗？”沈如意抱着沈夫人的胳膊：“我病着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梦见父亲将咱们接回了侯府。一开始，我和娘亲都高兴的很，只以为是苦尽甘来了。可没想到，父亲是要让我嫁人，嫁给一个很残暴的人，父亲舍不得姨娘生的妹妹，就拿我去做人情……” 　　　　 　　　　沈夫人张大了嘴，一脸震惊：“这个，你想太多了，你父亲……” 　　　　 “娘，你都已经十年没见过父亲了，怎么确定，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呢？和姨娘生的妹妹相比，我从未和父亲相处过，一个是养在身边的掌中宝，一个是养在庄子上的野草，你要是父亲，你会更喜欢哪个女儿？”沈如意抬头看着沈夫人，慢吞吞的问道：“一个是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一个是讨厌的女人生的孩子，你要是父亲，你会更喜欢哪个？” 第6章 　　　　 　　　　沈夫人总觉得这几天她过的有些浑浑噩噩，不对，也不能说是浑浑噩噩，是有点儿惊心动魄？貌似也不对，是有些糊里糊涂？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沈夫人觉得，活了小半辈子了，竟是今儿才发现，自己蠢笨的很，连句话都快不会说了。 　　　　 　　　　“夫人，可是累了？”旁边陈嬷嬷问道，沈夫人摇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儿黄可儿和方琴又来找如意玩耍，现下三个小姑娘正坐在外面吃螃蟹，不知道黄可儿说了句什么，小姑娘们笑的花枝乱颤的。 　　　　 　　　　“嬷嬷，你说，之前如意说她做的那个梦……”沈夫人也忍不住笑，笑完了，转头看陈嬷嬷：“我这两天总想着，是不是如意做了那样的噩梦，这段时间才会变了性情的。可你说，她小小年纪，这些年也没见过侯爷，想来是早就忘记侯爷长什么样子了，怎么就会做这样的梦呢？” 　　　　 　　　　陈嬷嬷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约是菩萨预警？” 　　　　 　　　　沈夫人也有些拿不准，但到底是担心女儿：“我总担心，她这样的偏激，会移了性情。虽说我是答应她，以后不会尽信侯爷的话，可她到底是侯爷的女儿，万一日后……我怕她吃亏，女儿家的名声，顶顶重要，不光是在这男女的事情上，还有这孝道，万一如意回府之后，心里存着对侯爷的怨恨，不肯听话，那传出去，坏的可是如意的名声。” 　　　　 　　　　“我瞧着姑娘不像是那偏激的。”陈嬷嬷笑着摇头：“姑娘聪明着呢，您瞧瞧，除了前两天，姑娘逼着您发了个誓，这几日姑娘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沈夫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倒也是，不过我到底是不放心，不如咱们这两天，到寺院里去住几天，一来我也好谢谢菩萨预警，让如意做了那样的梦。二来，也求菩萨能保佑如意平安如意。” 　　　　 　　　　陈嬷嬷忙点头：“这样也好，那咱们去哪个寺院？” 　　　　 　　　　“去福缘寺吧，那里的祈福经是做的最好了。”沈夫人笑着答道，又让陈嬷嬷去看黄历，要选个吉日出门。 　　　　 　　　　陈嬷嬷选好了日子，就去院子里找沈如意：“姑娘，夫人让老奴叮嘱您几句，这螃蟹虽然好吃，却有些凉，姑娘家家的，要少吃一些，吃了之后要喝些黄酒。” 　　　　 　　　　黄可儿比较活泼，连忙点头：“陈嬷嬷你就放心吧，我们都会注意的。” 　　　　 　　　　“老奴知道，不过是白白叮嘱一句。对了，黄姑娘，方姑娘，你们过几天有空没？”陈嬷嬷笑着问道，方琴笑着给陈嬷嬷倒了一杯黄酒：“怎么，嬷嬷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 　　　　 　　　　“可不敢当。”陈嬷嬷忙摆手，端了那杯酒抿了一口，才又说道：“我们夫人过几天想去福缘寺上香，姑娘也跟着去，想着到时候若是能多去几个人也热闹些，所以就让老奴过来问问。” 　　　　 　　　　“什么时候去？”黄可儿忙问道，能出门玩她就最开心。方琴也看陈嬷嬷，自家最近的糟心事儿多，若是能和娘亲一起出门散散心，说不定娘亲也会高兴一些。 　　　　 　　　　“三日后，那天是个好日子，老奴专门找人问了，三日后也是好天气呢。”陈嬷嬷忙说道，方琴点点头：“那我们回去问问，若是能去，就派人来和嬷嬷说一声，咱们到时候一起去。” 　　　　 　　　　陈嬷嬷笑眯眯的点头，喝完了那杯黄酒就起身走了。 　　　　 　　　　沈如意笑盈盈的支着下巴看方琴：“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琴姐姐呢。” 　　　　 　　　　方琴微微挑眉，看着沈如意不说话。黄可儿也好奇的凑过来：“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吗？” 　　　　 　　　　“能的，我前几日，和我娘说，我做了个噩梦，大约是因为这个，我娘才想起来去上香的。我想拜托琴姐姐和可儿，帮我说说话。”沈如意大致的说了一下所谓的噩梦：“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我那父亲将我们娘儿俩扔在庄子上十来年不闻不问，哪天若是接回去，那定是心怀鬼胎别有用心的。” 　　　　 　　　　“你们也都知道我娘的性子，在她眼里，那全天下都没有坏人，大家都是好人，就是做了坏事儿，那也是另有苦衷值得原谅的。”沈如意叹口气：“所以我现在就想先提前在她心里打下烙印，让她一开始就怀疑我那父亲的用心，这样也不至于哪天我被卖了，她还帮着那恶人数钱。” 　　　　 　　　　方琴皱眉：“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黄可儿则是有些疑惑：“如意，你父亲说是要来接你们了吗？你怎么会做那样的噩梦？” 　　　　 　　　　“还不都是因为可儿你？”沈如意没好气的放下手，趴在桌子上郁闷：“前段时间可儿你总是念叨及笄礼要怎么举办，这举办及笄礼，那肯定是要当爹的在场啊，我父亲又没死，我就想着，我及笄的时候，是不是要回侯府，想的多了，就做了那样的噩梦了。” 　　　　 　　　　黄可儿恍然大悟：“难怪你这几天都有些闷闷不乐的，算了，烦心的事儿就先别说了，之前如意你不是说要开胭脂铺子吗？趁着这会儿方琴也在，咱们定下来吧？” 　　　　 　　　　方琴侧头看沈如意：“我也觉得这个胭脂铺子不错，只是，若在咱们这个镇上，怕是难卖出什么好价钱。” 　　　　 　　　　镇上的人不穷，但特别有钱的也没多少。 　　　　 　　　　“要不去县里开？”黄可儿笑着问道，方琴摇摇头：“开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要选掌柜，这掌柜还得是能信任的人，老实的，要不然给你做本假账，赔死你你还得感激他。另外就是伙计，得机灵灵活，又懂的看眼色，还能屈能伸，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惹祸上头了。” 　　　　 　　　　方琴端了一杯黄酒，抿了一口才说道：“在这个镇上，咱们三个就算是小姑娘家，说话也是有几分份量的，可出了这镇子，咱们算什么？” 　　　　 　　　　“要都是你说的这么难，天底下没几个做生意的了。”黄可儿撇撇嘴：“你也别老将人往坏处想啊，掌柜就是做点儿假账，只要咱们有收益就行，那什么，马无夜草不肥，你也不能让人家掌柜给你卖命却半点儿好处都没有吧？至于伙计，机不机灵不要紧，只要咱们东西好，老实伙计说不定更得人心呢。” 　　　　 　　　　方琴摆手：“好吧好吧，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真的决定开铺子？反正咱们手头也不缺那几个钱，就是赔了，也绝不会落到饿肚子的地步的。那就在县里开，如意手上有胭脂配方，再加上以后这庄子上产的各色花儿，占四分红，我出铺子，占三分，可儿你出人手行不行？剩下的三分是你的。” 　　　　 　　　　“先这样分，看看这生意能不能做。不能做的话，分了也白分。能做的话，就像是琴姐姐说的，咱们得找个靠山，到时候再具体细分。”沈如意想了一下说道，大名府的知府夫人是谁来着？ 　　　　 　　　　真后悔上辈子没出门打探过这些东西，刚及笄就被接进侯府，出嫁之后就被困在王府，外面的消息半分不知，到了这会儿，后悔都是来不及了。 　　　　 　　　　不过，进京之后的靠山，她倒是已经想好了。现下，就先赚钱，手里有了银钱，才能往下继续筹划。 　　　　 　　　　“不如我出铺子吧？我手上哪儿有什么人手啊。”黄可儿犹豫了一下说道，方琴叹气：“咱们姐妹，我说出来也不嫌丢人了，若是以前，我还能说从我们家掌柜里面给挑几个出来，咱们任意选，看中哪个选哪个。可是现在，别说是掌柜了，就是伙计，我都不敢放心用。” 　　　　 　　　　黄可儿有些吃惊：“已经到了这地步？” 　　　　 　　　　沈如意也很关心的看方琴：“你爹爹是打算将你们娘儿俩赶出门？” 　　　　 　　　　“赶出门倒好了。”方琴冷笑了一声：“他又是想要好名声，又是想要我娘腾地方，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娘又是伺候了祖父祖母过世的，又生了我这个女儿，平日里也是贤惠持家，他可找不到借口休妻。现下就只折腾我娘，要么是折腾死了，要么是我娘受不了提出和离。他想的倒美，我只要活着，就绝不会让他得逞！” 　　　　 　　　　沈如意想了想，往方琴身边挪了挪：“那你娘是什么打算？耗到底还是打算和离？” 　　　　 　　　　“自然是耗到底了！”方琴斩钉截铁：“当年我爹出门做生意，还是我娘拿了自己的嫁妆给他当本钱的，这些年，他在外面享福，我娘却在家吃苦，这偌大的家业，怎么说也要有娘的一半，怎么能便宜那狐狸精？” 　　　　 　　　　说着，方琴情绪又低落下来了：“再说，还有个我呢，我娘怎么会和离？” 　　　　 　　　　到时候，就只剩方琴一个人在方家，那不就被狐狸精捏在手里了？方琴的娘就这一个女儿，怎么会舍得扔下方琴？ 　　　　 这种事情，沈如意是颇有同感的，若非是有她这个沈如意，她都想撺掇着娘亲和离了。就算是嫁个农夫，也比一辈子守着活寡强。 第7章 　　　　“琴姐姐，若是方伯母不愿意和离，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名声。”沈如意端着酒杯，微微侧头看方琴：“方伯母没有嫡子，那个女人进了门，必不会甘心只当个妾的……” 　　　　 　　　　方琴点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和我娘没那么傻，那女人既然是进了门当了妾，那以后会怎么样，都是我娘说了算的。我娘已经派人去江南那边买扬州瘦马去了，不就是一个儿子吗？除了那女人，别人也是可以生儿子的。” 　　　　 　　　　“要找那种能彻底控制的。”黄可儿也提醒道：“可别最后让那人脱离了你娘的掌控。”原先她娘也是找了人分八姨娘的宠的，结果可好，那位新上任的九姨娘，比八姨娘还不是东西。 　　　　 　　　　方琴端着酒杯朝黄可儿示意了一下：“多谢。” 　　　　 　　　　“咱们姐妹，哪儿需要说什么谢谢。”黄可儿不在意的摆摆手，学着沈如意刚才的样子，撑着手托着腮帮子叹气：“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如意是有爹相当于没爹，我娘是时时刻刻提防着姨娘们造反，你娘是等了这么些年，却等了这么个事儿，实在是糟心透了。” 　　　　 　　　　说完使劲晃脑袋：“算了，算了，说起这些个事情我就不高兴，来来来，咱们不说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好好的喝一场，若是喝醉了，今儿就歇在如意这儿。” 　　　　 　　　　方琴很豪气的端着酒杯和她碰杯：“来，喝！” 　　　　 　　　　沈如意捏着杯子看她们喝，她年纪小点儿，平常这种喝酒的事情，方琴和黄可儿都是比较照顾她的，不会让她喝太多。 　　　　 　　　　方琴心里憋着事儿，黄可儿则是舍命陪君子，最后两个人都喝醉了。沈如意让人将她们两个扶回房间，自己去找了沈夫人：“娘怎么想起来去上香了？” 　　　　 　　　　“就是出门走走，对了，快到你的生辰了，今年的生辰礼，你想要什么？”沈夫人笑着摸了摸沈如意的头，沈如意微微侧首，靠在沈夫人身上：“娘送我什么我都喜欢。对了，娘，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和谁家走的比较近呢？” 　　　　 　　　　沈夫人皱着眉想了好大一会儿：“这个，也没见和谁家走的比较近，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那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和哪位大人感情比较好呢？”沈如意又问道，沈夫人这次连想都没想：“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你外祖母一向不过问你外祖父在外面的事情，我那时候年纪又小，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沈如意叹口气，难怪上辈子她们娘儿俩在庄子上呆了十几年，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等她们回京了，人家才知道，哦，原来沈侯爷还有个嫡妻和嫡女啊。 　　　　 　　　　“娘，我想和琴姐姐 ，还有可儿她们去开胭脂铺子。”顿了顿，沈如意继续说道，沈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做这种……” 　　　　 　　　　“娘，庄子上产的东西，刚好够咱们吃喝。”沈如意打断沈夫人的话：“咱们若是回京，不能让侯府的人瞧不起，得买衣服首饰吧？得准备给下人的打赏吗？就是租马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咱们去哪儿弄这些钱？” 　　　　 　　　　沈夫人有些底气不足：“那个，我还有些首饰……” 　　　　 　　　　“您带出来的那些，是您的嫁妆吧？”沈如意笑着看沈夫人：“娘的嫁妆，怎么能随意花出去呢？您都存着吧，等哪天我出嫁了，娘也好给我当嫁妆啊。” 　　　　 　　　　“小小年纪就说出嫁什么的，也不嫌脸红！”沈夫人虎着脸戳沈如意的脑门，沈如意半点儿不在意：“说说怎么了？又没有外人听见。我已经和可儿她们说好了，明年您让庄子上的人，将田里都种上花儿吧。改天我列个单子，娘派人看顾着。” 　　　　 　　　　沈夫人有些生气，她现在发现了，自家闺女变的不听话了！非常的不听话！以前不听话，顶多是为不能吃什么或者是不能出门闹脾气什么的，现在的不听话，都想管家里的生计了！ 　　　　 　　　　“夫人，姑娘现在大了，若是在府里，这个年纪，也该学着管家了。”陈嬷嬷端着托盘进来，笑眯眯的将话题岔开：“说起来，小姑娘家，也就这两三年是能好好的学管家的，等及笄了，就该订亲了，订了亲，就该做嫁衣什么的了。” 　　　　 　　　　沈夫人愣了愣，随即脸色白了白。沈如意和陈嬷嬷对视了一眼，笑着搂住沈夫人的胳膊：“娘，你是不是担心我赔钱啊？没关系的，你之前不是说，你还有几件首饰的吗？若是我真赔钱了，到时候说不得就得借你的首饰用了用。” 　　　　 　　　　沈夫人强笑着点点头：“好，娘给你备着，你若是要用，就和娘说一声。”若是是因为她不得侯爷的喜欢，女儿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明明是侯府嫡长女，名门千金，现在却要为几个银钱耗费心思。就像陈嬷嬷说的，她不能帮女儿，至少也别给女儿拖了后腿才行。 　　　　 　　　　对了，之前她可是答应过如意，以后有事儿，都只听如意的呢。 　　　　 　　　　沈如意笑眯眯的侧头在沈夫人脸上亲了一口，亲的沈夫人脸色爆红：“做什么呢？” 　　　　 　　　　“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最喜欢娘了。”沈如意笑着撒娇，和以前一样，拧在沈夫人身上说话：“过几天就是娘的寿辰了，我给娘做长寿面好不好？唔，我亲自给娘做寿宴，不光是要做面，还有菜！” 　　　　 　　　　沈夫人也跟着笑：“好好好，那我就等着了。” 　　　　 　　　　沈如意的厨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就跟她的女红一样。这些年在庄子上，她就只练这两样了。进了侯府之后，只会这两样可是有些不够看，沈如意虽然被沈夫人教的有些懦弱，却也有些不服输，私底下练了字画学了琴棋。 　　　　 　　　　只可惜，因着天赋问题，她现在，也就几笔字能拿得出手。 　　　　 　　　　逗乐了沈夫人，沈如意这才起身告辞。陈嬷嬷送了沈如意出去，走到廊檐下，才笑着开口：“姑娘大了……” 　　　　 　　　　沈如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段时间，陈嬷嬷但凡开口帮她说话，头一句一定是姑娘大了。陈嬷嬷大约也是想到这个了，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是我多嘴了。” 　　　　 　　　　“嬷嬷可别这么说，若是没有嬷嬷帮着我，怕是娘亲三两年都不一定能想明白呢。”沈如意笑着说道，陈嬷嬷点点头：“就是因为夫人这脾气太固执了，所以老奴以前从没想过，要改了夫人的性子。不管怎么样，老奴定会护着她平平安安就是了。再者，府上那位，也是个聪明的，夫人这样的正房，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侯府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家，以妾当妻，可是大罪。” 　　　　 　　　　所以，只要府上的那位还受宠，夫人就一定能活的好好的。以她家夫人的性子，在庄子上才能过的更好，所以，陈嬷嬷从没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至于沈如意，侯府想不起来她正好，等及笄了，她和夫人挑个寒门士子，想来侯府也不会不答应的，正好可以不用给太多嫁妆，说不定侯府还要偷着乐呢。 　　　　 　　　　可沈如意前段时间说了那话，陈嬷嬷才忽然想起来，若是侯府打算将沈如意给卖了呢？ 　　　　 　　　　果然是老糊涂了，竟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幸好姑娘得了老天保佑，大病一场，竟是得了菩萨的预警。 　　　　 　　　　“嬷嬷只是在庄子上过的时间长了，习惯这安逸了，所以才没想到罢了。”沈如意轻笑了一声，上辈子，陈嬷嬷虽然没死，却也和死了差不多，后半辈子躺在床上，怕是……自己那会儿自顾不暇，也没能保住陈嬷嬷。 　　　　 　　　　“若非是黄家和方家的事儿，我自己也是想不起来这些的。”沈如意敛了笑容，叹了口气：“男人若都是这样，我那父亲，又怎么可能会是个好的？” 　　　　 　　　　陈嬷嬷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沈如意也不在意，停下脚步摆了摆手：“嬷嬷不用送我了，去照顾娘亲吧，我娘那里，还请嬷嬷有空多开解开解她，那侯府，着实不是个好地方，她若是想不明白，指不定咱们一群人，都要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不能不回侯府吗？”陈嬷嬷犹豫了一下问道，沈如意扯着嘴角笑了笑：“嬷嬷，除非是我死了，否则，这辈子，不可能不回侯府的。顶多是在侯府待的时间长短的问题，若是事情顺利，咱们在侯府待到我出嫁就行了。若是不顺利……还是待到我出嫁。” 　　　　 　　　　陈嬷嬷点了点头：“老奴明白了，姑娘放心吧，夫人那里，有老奴。” 　　　　 　　　　回了房间，沈如意也没多少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以后的计划，以府里那人的聪明，是定不会让娘亲死去，然后让侯府换一位更厉害的主母的。所以，上辈子娘亲的死，肯定不光是因为自己碍眼了。一个总是要嫁出去的姑娘，就是碍眼，又能碍多久？那人，不会想不明白这个的。 　　　　 　　　　那是因为什么呢？ 　　　　 　　　　对了！婚事！沈如意猛的坐起身子，春花在屏风那边问了一句，沈如意忙压低声音回道：“没事儿，刚恍惚了一下，吓到了，现在没事儿了，你只管睡着吧，别过来了。” 　　　　 春花嘟囔了一句，不久就没声儿了。沈如意又摸索着躺下，娘亲难得一次反对父亲的话，就是在自己的婚事上，随后娘亲才过世了，那么看来，是这门亲事有问题。那位王爷除了性子狠辣爱好女色，还有别的问题？ 第8章 　　　　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个晚上，沈如意还是半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想起来。她上辈子就跟个被关起来的雀儿一样，连金丝雀都比不上的那种麻雀。 　　　　 　　　　一开始被接到侯府，胆小懦弱，只顾着将自己和娘亲缩回到壳子里，只求侯府里的人不笑话她们娘儿俩不踩她们娘儿俩，哪儿有胆子去打探外面的消息？ 　　　　 　　　　等出嫁了，三王爷又是个暴戾不讲理的，直接将她关在后院，连屋门都很少让出，更不要说是府门了。这种情况下，以她上辈子的性子，能打探出来什么事情才是奇了怪了。 　　　　 　　　　“没睡好？”想太多的后果就是这样，一大早被春花叫起来，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倒是黄可儿和方琴两个人精神特别好，笑眯眯的凑过来和她说话：“昨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就是想事情想入神了。”沈如意打个呵欠，吩咐一边收拾床铺的春叶：“等会儿让厨房做些爽口的，可儿和琴姐姐用完了得赶紧回去呢。” 　　　　 　　　　“说起来，我今儿忽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黄可儿拍手，正犯困的沈如意都被她吓了一跳：“你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我和方琴一样大，为什么你叫方琴琴姐姐，叫我的时候就只叫可儿？”黄可儿双手叉腰，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只是她本来就长的娇俏，这样子倒是更可爱些。 　　　　 　　　　方琴在一边忍不住笑：“那自然是因为我更像姐姐一些，你太幼稚了，所以连如意都不愿意叫你姐姐。” 　　　　 　　　　黄可儿立马张牙舞爪的扑向方琴：“才不是！我也是很温柔很体贴的大姐姐！”方琴也不甘示弱，伸手在黄可儿咯吱窝下捣乱，两个人笑着抱成一团。 　　　　 　　　　沈如意有气无力的回头看她们：“就这样你们还说自己是姐姐呢，时候不早了，都赶紧去用膳吧，然后我派人送你们回去，记得去上香的事情啊。” 　　　　 　　　　黄可儿嘟嘟嘴，凑到沈如意跟前挤眉弄眼：“小妹妹是看我们冷落了你，所以不高兴了？然后就想赶我们走？” 　　　　 　　　　方琴起身优雅的打理了一下头发：“我倒是觉得，如意是在嫌弃你。” 　　　　 　　　　两个人重新闹成一团，沈如意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出来，跟着扑过去挠两个人：“你们两个我都嫌弃！快点儿收拾啦，等会儿要用膳！不许再捣乱了！” 　　　　 　　　　笑闹了好大一会儿，三个人才算是收拾齐整，一起往正堂去了。沈夫人早早就起床了，这会儿笑眯眯的看三个人进门：“晚上睡的好不好？” 　　　　 　　　　黄可儿和方琴忙给沈夫人请安，只是蹲到一半就被沈夫人给拉起来了：“快坐吧，这会儿天气还有些冷，你们可得多穿件衣服，别冻着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些毛栗，都是今年刚收的，庄子上正好有小公鸡，也养的差不多大了，等会儿你们带些回去。替我向你们的娘亲问声好。” 　　　　 　　　　两个人忙点头应了，安安静静的用了早膳，就坐了马车回去。 　　　　 　　　　随后，两家都送了口信，说是后天正好闲着，就一起去上香。 　　　　 　　　　沈如意回魂之后就没出过门，这次难得出来，又遇上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索性就将车帘给掀开，趴在窗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沈夫人有些不高兴，将车帘给拽下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这样像什么话？坐好了，别东张西望的。” 　　　　 　　　　沈如意伸手指指外面的小姑娘家：“人家都还在外面走路呢，我不过是看看，又有什么要紧的？” 　　　　 　　　　“那怎么一样！”沈夫人皱眉，沈如意笑了笑：“有什么不一样？大家不都住在一个镇子上吗？家里都是靠种田吃饭，有什么不一样？若真说起来，说不定我还不如人家呢，至少，人家有父兄。” 　　　　 　　　　沈夫人脸色白了白，沈如意忙又坐过去抱着她胳膊撒娇：“我看见外面有卖椒盐金钱酥的，娘不是最喜欢吃那个了吗？我让春花去买一些回来给娘吃好不好？” 　　　　 　　　　对上唯一的宝贝女儿，沈夫人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哪怕姑娘想要她的命，她也是半点儿不会犹豫的。这会儿姑娘又是撒娇又是讨好的，沈夫人心里那股气瞬间就下去了一大半，有些没好气的看沈如意：“车上不是带有点心吗？你肚子饿了？” 　　　　 　　　　“没有，娘喜欢吃，所以才想买。”沈如意笑眯眯的，娇嫩的脸颊跟花瓣一样，粉粉白白，透着莹润的光泽，看的沈夫人一颗心软成了一滩水：“好，那就买一些。” 　　　　 　　　　说着，叫停了马车，喊了外面的春花去买点心。 　　　　 　　　　马车就在原地等着，沈如意见沈夫人不计较了，就又想掀开车帘去看，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又正好遇上集会，街边都是摆摊卖东西的。 　　　　 　　　　原本，这场景沈如意是一点儿都不陌生的。只是，自十六岁进了侯府，一直到二十来岁死掉，别说是这热闹的场景了，沈如意甚至都见过外人。 　　　　 　　　　回了魂又忙着想办法去改变娘亲的性子，在家里愁闷了几天，看见这热闹，心情蓦然就有些飞扬起来了：“娘，你瞧，那边有卖花的啊，这个季节了，竟然还有花儿卖，不知道是不是都是桂花。” 　　　　 　　　　沈夫人探着身子看了看：“也不全是桂花吧，菊花，金茶花，木芙蓉，羊蹄甲，这不都是秋天开的花儿吗？你要不要买两朵带着？” 　　　　 　　　　“要！”沈如意忙点头，沈夫人又招呼春叶去买花。春叶刚走，只听砰的一声，沈如意一个没坐住，猛的就往前面扑了一下，前面正好是车门，一脑袋撞上去，额头上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儿？”沈夫人大惊，一边搂了沈如意，一边扬声问道。红绸还在外面站着，这会儿急忙忙的打开车门去看沈夫人和沈如意：“夫人和姑娘没受伤吧？是有人撞上了咱们的马车。” 　　　　 　　　　红绸话音刚落，就听旁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里面的人没事儿吧？实在是对不住了，在下刚才急着赶路，没来得及拉住马儿，这才撞了贵府的马车，还请见谅。若是有受伤，还请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在下送你们去医馆。” 　　　　 　　　　本来就是集会，路上人多，那人又急着赶路，马儿就走的有些快，又要躲着路人，一不小心，就这么撞上去了。 　　　　 　　　　沈如意揉着额头，撞的这一下，效果十分明显，这会儿就起了红包了。只是，光这块儿有点儿疼，并不碍事儿，所以沈如意就摇了摇头，转头看沈夫人。 　　　　 　　　　沈夫人虽然心疼女儿，却一向不爱与人为难，一边伸手替沈如意揉额头，一边应道：“并不碍事儿，公子若是有急事，只管去办，我们这里没什么大碍的，就不耽误公子了。” 　　　　 　　　　“夫人见谅，”那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大约是真有急事，顿了顿才说道：“这样吧，我留个小厮在这儿，让他护送夫人去医馆，回头我再去给夫人请罪。” 　　　　 　　　　“不要紧，你也不用留人。”沈夫人摇摇头，想着外面瞧不见，又说道：“真没什么大事儿，你只管去忙吧。我们也有别的事儿，并不用去医馆。” 　　　　 　　　　见沈夫人拒绝，那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又赔了一次罪，这才翻身上马走人。沈如意掀开车帘往外看，正好瞧见那人的背影，唔，身材还是挺不错的，宽肩瘦腰，脊背挺直，两条腿也长，身穿月白色衣服，只看背影，定是美男子。就是不知道正面如何，正想着，不妨那马上的人忽然回头，两个人就对上了视线。 　　　　 　　　　好一会儿，沈如意才放下车帘，伸手拍了拍脸颊。太丢脸了，都几十岁的人了，看见美男子竟然还会看呆！说起来，这美男子，还有点儿眼熟啊，是谁呢？自己上辈子见过的吗？ 　　　　 　　　　沈夫人颇为担忧：“是不是太热了？你脸怎么那么红？额头还疼不疼？要不然还是回去买点儿药吧？” 　　　　 　　　　“不疼了。”沈如意忙摇头，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快中午了，是有点儿热，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别让方伯母和黄伯母在山上等急了。” 　　　　 　　　　看春花和春叶她们都回来了，沈夫人也赶忙吩咐了马车夫继续赶路。自己伸手拿了一朵桂花插在沈如意鬓边：“女孩子家家的，就是要多打扮才行，你看看你，出门都不愿意带个簪子。” 　　　　 　　　　“那不是太沉了吗？”沈如意笑着说道，也拿着花儿给沈夫人带头上：“娘亲也带，娘亲真漂亮！” 　　　　 　　　　沈夫人脸红：“胡说什么呢，我都老了，我也不奢求别的，只要你每天高高兴兴的，我也就开心了。” 　　　　 　　　　母女俩笑嘻嘻的凑在一起说话，马车缓缓的往山上走。 　　　　 　　　　马上的人看着马车走远，才转头问道：“那姑娘，你认识吗？” 　　　　 　　　　后面的人一脸惊恐：“少爷，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人家姑娘？” 　　　　 那人皱着眉摸摸下巴：“是吗？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呢？” 第9章 　　　　“如意，你怎么才来？”刚到了福缘寺，黄可儿就蹦蹦跳跳的出来，笑嘻嘻的拉了沈如意：“今儿是我大哥送我和我娘过来的，我大哥上次不是去京城了吗？这回回来，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呢，还有你和方琴的份儿，我今儿都带过来了，走，咱们去瞧瞧！” 　　　　 　　　　沈如意转头看沈夫人，沈夫人摆摆手：“去吧，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自己随便玩，只是要去哪儿，身边得跟着人知道吗？” 　　　　 　　　　黄可儿一脸正经的点头：“沈婶娘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如意的，我们也不会随意乱走，等方琴过来了，我们就在寺院里面玩耍。”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看她们两个手拉手往旁边的厢房去了，就扶了陈嬷嬷的手往里面走。里面有嬷嬷迎了出来：“沈夫人，我们夫人在里面等着了，沈夫人快请进吧。” 　　　　 　　　　沈如意拽了一把跑的飞快的黄可儿：“你跑什么？那礼物又不会长了翅膀飞走，咱们慢慢走着过去不就行了？” 　　　　 　　　　黄可儿笑着放慢脚步：“我这不是怕晒到你吗？你来的太晚了，这会儿都快晌午了，幸好我们来的早，一过来就定了素斋，要不然，今儿中午你可就吃不上饭了。” 　　　　 　　　　“是是是，多谢你。”沈如意也笑，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站在前面，忙松了黄可儿的手行礼：“黄大哥好。” 　　　　 　　　　那少年笑着回了礼：“沈妹妹好，”说完又有些惊讶：“沈妹妹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儿？” 　　　　 　　　　黄可儿忙也转头看沈如意的额头，看完就是一脸恼怒自责：“我竟是没发现如意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儿？疼不疼？大哥你去找了然大师要一些药膏吧，福缘寺的药膏也是很好的。” 　　　　 　　　　沈如意忙摆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黄家志就点了头，急匆匆的转身走了。沈如意连忙喊道：“黄大哥，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没事儿，一点儿都不疼！” 　　　　 　　　　黄可儿拽了拽她：“怎么能不疼呢，那么大一个红包！咱们快进去坐着，等我哥拿回来了药膏，我给你涂上，天哪，这么大，你到底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撞到马车上了。”沈如意讪讪的笑了一下，黄可儿平日里很是天真活泼，但正经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很有派头的。沈如意只能乖乖的跟着走：“真是不小心，路上我瞧见有卖点心的，就想买一些，马车停在那里，不小心就被人撞了，然后我没坐稳……” 　　　　 　　　　黄可儿摇头叹气：“你就这么不小心！算了，以后你出门，可一定要叫上我，我陪你坐马车，到时候，专门负责抓住你，好让你不撞在马车上。” 　　　　 　　　　“好啊，你要是真能每次都陪我出门就好了。”沈如意也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黄可儿伸手捏她脸颊：“你说，你怎么就能那么好看呢？沈婶娘也长的漂亮，你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沈婶娘更漂亮！” 　　　　 　　　　说着，黄可儿又有些不太高兴：“看，我脸上冒出了一个酒刺，恼人的的很。” 　　　　 　　　　沈如意凑过去看了看：“你涂药了没有？” 　　　　 　　　　“涂了，现下已经是有些好转了，刚长出来那会儿，你是没瞧见，又红又大，疼的很，都不敢碰，我洗脸的时候都得绕过这一点儿。”黄可儿转头看沈如意的脸：“你说，你脸上怎么就不长这个呢？” 　　　　 　　　　“还没到年纪呢。”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意有所指的看黄可儿：“你都十五了，也该长大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来了那个什么，就不会长酒刺了。” 　　　　 　　　　黄可儿蠢蠢的问：“来那个什么？什么什么？” 　　　　 　　　　“琴姐姐来的那个。”沈如意含含糊糊的说道：“之前琴姐姐不是也长吗？后来就好了，等会儿琴姐姐过来了，你问问琴姐姐。” 　　　　 　　　　正说着，就听见身后有说话声：“问我什么？”一边说，那人一边赶过来：“远远就瞧见你们两个，你们在说什么？说的那么专心，竟是没听见我叫你们。” 　　　　 　　　　“在说可儿脸上长了酒刺。”沈如意笑着说道，方琴一看见她额头，又是一阵大惊小怪：“这是怎么了？疼不疼？看大夫了吗？有没有涂药？” 　　　　 　　　　黄可儿冲她眨眼，沈如意正要解释，就见黄家志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递给她一个药瓶：“了然大师给的，很有效，你等会儿就涂上，明天就好了。” 　　　　 　　　　说完转头看方琴，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怎么回事儿，红通通的，保持着风度冲方琴捧拳：“方妹妹好。” 　　　　 　　　　方琴笑着回了礼，黄家志笑道：“这儿太晒了，咱们去亭子里说话吧？我这次去了京城，见识增长了不少呢，也有不少好玩的事儿要和几位妹妹说。” 　　　　 　　　　三个小姑娘是从小玩到大的，黄家志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自是不用太避讳了。黄可儿索性让人到厢房去搬了两个箱子出来：“这是我哥从京城带回来的，咱们一起看，等会儿谁相中了什么就拿走什么，也省得一个个分了。” 　　　　 　　　　沈如意笑着点头：“那正好，咱们能全部都看一遍。” 　　　　 　　　　到了亭子里，让人将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黄家志就开始说了：“这套泥人儿是京城西边的一个市场上买的，那个市场很大，和咱们镇上一样有集会，咱们镇上是逢一逢九，那边是逢四才有，一个月就三回。这个扇套是在绣女坊买的，好看吧？” 　　　　 　　　　黄可儿凑过去和方琴说话：“方琴，你看这个，和你那个荷花扇子是不是很配套？都是粉色的，下面还缀着荷花坠儿呢，这个归你吧。” 　　　　 　　　　方琴也不客气，沈如意一边漫不经心的挑着东西，一边问黄家志：“京城大不大？是不是人很多？你都去了哪些地方？我之前听说娘说，京城的王府都是建在一起的，你见了没有？还有侯府，你听过侯府的事情吗？” 　　　　 　　　　黄可儿和方琴都是知道沈如意的身世的，见她问侯府，只当她是心里不甘，到底是血脉亲人，平时嘴上说着讨厌沈侯爷，这会儿又来打听侯府的事情。 　　　　 　　　　黄家志有些遗憾的叹口气：“我倒是没见到侯府，那些街道，都是有侍卫守着的，等闲人是连那条街都进不去的，更不要说到王府门前看看了。不过广平侯府的事情，我还真听说了一些，听说十月广平侯府的老夫人做寿，他们家为了给老夫人祈福，这段时间都在施粥呢，说是要施够一百天。” 　　　　 　　　　黄可儿瞪大眼睛：“侯府那么有钱啊？” 　　　　 　　　　沈如意笑了一下，又看黄家志：“还有呢？不光是侯府的，还有别的人家，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吗？” 　　　　 　　　　“唔，还有啊，你让我想想。”黄家志仰着脸想了半天：“侯府的就这一件，别人家的还有，大长公主的儿子和王右相家的嫡长女成亲了，那场面大的，王家姑娘的嫁妆送了半天都没送完了，一百多台！” 　　　　 　　　　黄可儿和方琴都对这个感兴趣，忙凑在一起追问：“都有些什么？你看见了吗？” 　　　　 　　　　沈如意胳膊支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想事情。京城里贵人多，但是能压住广平侯和三王爷的不多，大长公主正好就是其中一个。之前她想找靠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长公主。 　　　　 　　　　但是，大长公主这人不好接近，财权不缺，又备受皇上疼爱，相公是皇上心腹，儿子年轻有为，女儿嫁了个文武双全的世子爷，这一生都顺遂的不得了。别说沈如意没办法接近大长公主了，就是有办法，她也拿不出能让大长公主喜欢的东西来。 　　　　 　　　　不过，倒是可以从大长公主身边的人下手。大长公主亲生的孩子有四个，两子两女，长女前两年出嫁的，长子今年成亲。剩下一个幼子和一个幼女，一个十六，一个八岁。 　　　　 　　　　这个幼子是不能去接近的。但凡当娘的，对接近儿子的女人都是很警惕的。若她沈如意是沈侯爷爱若珠宝的女儿，大长公主说不定还能看上眼。可惜，她沈如意是京城外的庄子上长大的。 　　　　 　　　　那么，讨好一个八岁的女孩子，该从哪儿下手呢？ 　　　　 　　　　“如意，你说好不好？”黄可儿兴奋的拍了拍沈如意的胳膊，沈如意被惊醒：“啊？” 　　　　 　　　　“等用了午膳，我们去后山踢毽子？这个毽子可是从京城买回来的呢，刚才我哥说了，是从斗鸡身上买下来的尾毛，看，好看吧？咱们一会儿去试试，看好不好用。” 　　　　 　　　　沈如意看了一眼黄可儿手里的毽子，笑眯眯的点头：“真好看，光是放着都好看的很，只用来踢，实在是可惜了点儿。” 　　　　 　　　　方琴笑着说道：“有什么可惜的？就是再好看，也不过是一个毽子，难不成就因为它好看了，所以就能变成金子了？还不是该怎么踢就怎么踢？” 　　　　 　　　　黄可儿愣了一下才叹道：“方琴这话说的可真有道理啊，嗯，它再怎么好看，就是一个毽子，一个毽子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可不就是用来踢的？” 　　　　 也对，倒是自己着相了。沈如意笑着点头：“那好，用了午膳，咱们去后山踢毽子。”好像听说，那位小郡主挺喜欢玩耍的，不太喜欢诗书，也不知道喜不喜欢踢毽子。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史料记载和出土文物证明，它起源于中国汉代；唐宋时期开始盛行，在民间流传极广，集市上还出现了专门制作出售毽子的店铺；明代开始有了正式的踢毽比赛；清代达到鼎盛时期，在毽子的制作工艺和踢法技术上，都达到空前的程度。 第10章 沈夫人和黄夫人等人去大殿里上了香，也就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别看福缘寺位置偏远，甚至还在镇子外面，但名声着实不小，这个素斋，做的也是很有水平的。 用了素斋，大人们要去听主持念经，小姑娘家家的，就拿着毽子什么的，到后山去玩耍了。 “咱们来比赛！”黄可儿拉着方琴，笑嘻嘻的比划了一下：“上次你说的那个双飞燕，我已经学会了，咱们来踢双飞燕！” “双飞燕早就过时了，我现在都不爱踢双飞燕，咱们踢鸳鸯拐。”方琴伸手拿了毽子，做了个示范：“瞧见没？这样的，我先教你，你学会了咱们再比赛。” “可是你都这么熟练了。”黄可儿侧着头，有些犹豫，鸳鸯拐的难度是要比双飞燕的难度高些，沈如意拎着毽子跟着建议：“要不然，咱们比试佛顶肚吧？这个大家都会，不用费心去学了，等比赛完了，再去学鸳鸯拐。” “这个好，佛顶肚我最拿手了。”黄可儿立马点头，方琴年纪最大，往日里也最纵容沈如意和黄可儿，更加不会反对了。三个人各自选了位置站好，又叫了小丫鬟过来数数。 “一，二，三……” “哎呀，我的落地了。” “落地了要扣掉十个，你快捡起来啊，时间要到了。” “啊，都是因为和你说话，我的又掉了！” 沈如意一边笑，一边冲黄可儿做鬼脸，方琴不紧不慢的踢着毽子，提醒黄可儿：“你再说下去，那一炷香就要烧完了，还不赶紧的？” “主子爷，前面有人。”身穿青衣的小厮仰着脖子往上面瞧了瞧，转头和身后马上的人说话。马上的人皱着眉，擦了一把汗，翻身下来：“这山路太难走了，骑着马反而更慢。你说，慧心大师怎么会来这么个破地方呢？” “慧心大师是得道高僧嘛。”那青衣的小厮笑嘻嘻的说道：“得道高僧出门游历，自是不会挑地方的，再说了，大名府是陪都，也算是很繁华了，就是个小镇子，也热闹的不行，慧心大师为什么不能来这儿啊？” 那少年转头拿扇子在小厮的头上敲了一下：“我不过世抱怨两句，就你话多！” “小的是怕主子到时候得罪了慧心大师啊。”那小厮忙笑道，一边拽着马缰跟着走，一边说道：“对了，主子，刚才小的听见上面有人说话，咱们不如先问问？万一慧心大师不在这儿呢？咱们岂不是白白跑了一趟？” “咱们打听多少回了，都说慧心大师来了福缘寺，消息应该是不会出错的。”那少年捏着扇子皱眉往上看，到底是心里不太肯定，又说道：“走吧，问问也好，免得进去了真找不到人。”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的从后山爬上去，那小厮还一路抱怨：“后山的路太难走了，咱们刚才就应该多绕一圈，从前面上山，前面的山路肯定很好走。” “那怪谁？是谁没打听好路线的？”那少年倒是不紧不慢，挺悠闲的东看看西看看，看到风景好的地方，还不住的点头：“这儿的景色倒是挺不错。” “我也没想着会跑过头啊。”小厮擦擦脑门上的汗，拽着马缰继续跟着走：“结果您非得嫌跑回来绕太远了，要直接从后山上去，这后山的路，根本没铺过，一点儿都不好走。有这功夫，咱们早从前面上去了。” 少年回头，微微挑眉：“你是在说，这都是我的错？” “不不不，怎么能是主子您的错呢？都是我的错。”小厮连忙改口，少年轻轻哼了一声，他这书童，是他奶娘的小儿子，打小就跟着他，两个人感情好的很，主仆两个之间说话也很是随意。 好不容易爬到山上，那少年也微微有些喘。小厮笑嘻嘻的上前给沈如意她们见礼：“几位姑娘好，我们主子来是想拜访慧心大师的，也不知道慧心大师这会儿在不在，姑娘若是知道，还请告知一声。” 黄可儿疑惑不解的看方琴：“福缘寺有个慧心大师？” “刚才娘亲她们说去听讲经，是听谁讲的？”方琴也有些不确定，沈如意倒是知道：“娘亲说是听主持讲，但小沙弥没说是谁要讲经。不过，这慧心大师，是什么人？福缘寺貌似没有这个大师吧。” 那少年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也打理好了衣服，一转头瞧见沈如意，就是一脸惊讶：“是你！” 沈如意也有些吃惊，竟是太巧了这少年，可不就是上午撞了她们家马车的那个？ “是你呀。”沈如意也点头，那少年赶紧给沈如意行礼：“实在是对不住了，上午那会儿，我确实是有急事儿，这才撞了贵府的马车，因着在下的错，伤了姑娘，在下实在是失礼了。” “不碍事儿，你也不是故意的。”沈如意笑着摆摆手，又还了礼：“公子是来找人的？那位慧心大师，我们也没听过，公子可以到寺里问问。” 那少年点点头，却没离开，看了看沈如意的额头，犹豫了一下问道：“姑娘府上何处？等在下回去了，就派人过去送些药膏，姑娘因着在下受伤，在下若是不为姑娘做些什么，实在是心有不安。” “不用了，你真不用放在心上，并不是什么大伤。”沈如意忙摆手，笑着说道：“已经求了寺里的师傅给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见沈如意三番四次的推拒，那少年也不再纠缠：“那好，不过我欠着姑娘一个人情，姑娘若是有事儿，可派人去找我。”想了想，又说道：“京城什锦大街有一家墨宝轩，姑娘可派人去和掌柜传句话，说一声找二公子就行。”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并未应下。 等那少年和他那小厮进了福缘寺，她才忽然想起来，什锦大街的店铺，可不是一般人能开的。貌似听侯府的某位姑娘说过，什锦大街的铺子的背后主子，都是有一定身份的，所以，也从来没人敢在什锦大街闹事儿。 这个少年，并非普通人？ 但沈如意也就这么想想，她上辈子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更不清楚什锦大街都有些什么铺子，后面分别都是哪些主子，这个二公子，谁知道是哪家的？ 就算她知道，无缘无故的，她也不能求着一个男人帮忙啊。 “咱们再来比赛，刚才是如意赢了，等会儿我一定要赢了如意。”黄可儿没心没肺的，笑嘻嘻的让人继续去点香：“这次咱们比双飞燕！我练习这个很久了！” 方琴也不反对：“咱们还是放点儿彩头吧，要不然这样空赢着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很喜欢我这个镯子吗？今儿我就用我这镯子当彩头。” 黄可儿连忙应了：“那我就用我的簪子当彩头吧，这个簪子可是我哥从京城给我买回来的，我带了还没几天呢。” 沈如意捏了捏自己的耳坠：“我用这个当彩头，虽然它有点儿小，可这是我亲手做的。” “不拘大小。”方琴笑着说道，等丫鬟点上香，一声令下，三个人又开始踢毽子。 说说笑笑的声音传到前面，那小厮笑着凑到那少年跟前：“少爷，刚才那小姑娘，长的可真漂亮啊。” 少年斜睨他一眼：“再胡说就撕烂你的嘴！可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小厮做了个捏住嘴的动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我总瞧着那姑娘有点儿眼熟，少爷你说，是不是长的好看的姑娘都有点儿一样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姑娘长的，和广平侯府的大姑娘有几分相似！” 那少年皱了皱眉：“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有几分相似。”走了几步，又摇头笑道：“这人有相似，大约就像你说的，长的好看的，都有点儿一样，不过是和广平侯家的姑娘有点儿一样，别大惊小怪了。” “少爷，我想起来一件事儿。”那小厮却压低声音，凑到少年身边说道：“这姑娘，说不定还真和广平侯有几分关系。” 那少年顿时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这姑娘是广平侯的，唔，外室女？” “少爷你说什么呢，就是外室女，那也应该是在京城，哪儿会出现在大名府！”小厮撇撇嘴，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广平侯夫人不是从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吗？我听说，广平侯夫人重病缠身，十几年前被送出京休养了，广平侯夫人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女儿。” 那少年挑挑眉，小厮继续笑道：“说不定，这姑娘就是广平侯的嫡女了。”说着撇嘴，做出一脸不屑的样子：“那广平侯府的姑娘，竟是有脸说自己是侯府的大姑娘，我瞧着，这位才是广平侯府的大姑娘吧？” 少年皱眉想了一会儿，伸手拿扇子在那小厮脑袋上敲了一下：“行了行了，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打听出来这么多小道消息，以后可不许说出去！就算这姑娘是广平侯府的嫡女，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广平侯府的事情，咱们可不能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咱们听听就行了。” 第11章 虽然福缘寺离家不算是太远，但沈夫人等人上完香之后，还想着再上了明儿的头一炷香，索性就留下来了。黄夫人和方夫人不放心家里的事情，听完经之后，就带着各自的女儿离开了。 沈如意接了小丫鬟手里的小脚盆，放到沈夫人跟前：“娘，今儿我帮你洗脚吧。” 沈夫人忙往里面靠坐了一下，将脚伸出去：“今儿怎么想起来给娘洗脚了？” 沈如意笑眯眯的，也不说话，拿了布巾一下一下的给沈夫人擦脚：“娘，听说寺里来了个慧心大师？娘你知道那个慧心大师是什么人吗？” 今儿遇见的那个少年，看穿着打扮很是不俗，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点儿京城的口音，指不定就是京城里有些身份的少爷什么的。这样的人，跑来一个小镇子找一个慧心大师，那位慧心大师定不是普通人。 “你说慧心大师啊？”沈夫人也笑：“我也只是知道一点儿，慧心大师在京城很有名望的，很多人家都去听他讲经，你祖父过世的时候，本来你父亲还想请慧心大师过去，不过，正好慧心大师出门远游了，没赶得上。” “既然慧心大师很有名望，怎么还会去做超度这种事情呢？”沈如意有些不解，也不是说超度这种事情就低下，相反，办水陆法会超度亡魂这种事情，还是需要真本事的，没本事的人根本做不了这一行。 可这种事情，也是很累人的。七天还算是比较少的，有些人家还要做半个月，一个月，七七四十九天，这样就比较累人了。所以越是有名望的大师，越是不会轻易去做这种事情。 “慧心大师很少做法事的，也就是先皇过世那会儿，在法华寺做过法事。”沈夫人笑着说道：“后来京城很多人家就想请慧心大师，不过慧心大师也就只应过两三家。” 沈如意微微挑眉，所以沈侯爷去请的时候，哪怕是慧心大师在，也是要说不在的？ 这么想来，沈侯爷的地位，貌似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啊。不对，也不能这么判断，京城里权贵人家多，侯爷虽然看着挺尊贵，但就从爵位上来说，侯爷上面有国公，国公上面有郡王，郡王上面有亲王，真算起来，侯爷简直不算事儿。 也不对，现在不是计较沈侯爷地位高低的时候。慧心大师既然那么有名望，想来在京城也是有几分地位的，自己若是能搭上慧心大师这条线，那回京的时候，还不是说成就成了？ 只是，一般来说，这样的高人，是不会插手俗世中的事情的。再者，自己和娘亲也没什么能打动慧心大师的，慧心大师凭什么白白帮忙？ 好吧，就算是慧心大师菩萨心肠，愿意帮忙，那要怎么帮？难不成要慧心大师直接上门给沈侯爷送去一句话？别开玩笑了，沈侯爷那人能将妻女扔在庄子上十来年不管不问，怎么看也不是能心软的。凭什么别人一句话，他就要将自己看着不顺眼的人给接回去碍眼？ 就算是慧心大师开口了，沈侯爷难道不会想借口给拒绝吧？别到时候慧心大师没帮上忙，反而是自己这边引起了沈侯爷的注意，提醒沈侯爷来处理了自己母女两个。 “对了，娘，慧心大师给人批命吗？”沈如意抬头看着沈夫人，一边换了干布巾给她擦脚，一边问道：“若是批命的话，咱们明儿求求慧心大师给算个命？” “应当是批命的吧。”沈夫人也有些拿不准，没出嫁之前，她没见过慧心大师，出嫁之后，她几乎没出过侯府的大门，更不要说见慧心大师了。对于慧心大师，也仅仅是沈正信去请的时候说过几句。 “也不知道慧心大师批命有什么要求没。”出去洗了手，回来自己泡脚，侧头和沈夫人说话：“娘，今天晚上咱们两个一起睡吧？” “嗯，好，我让人去拿你的被子过来。”沈夫人笑盈盈的应道，沈如意坐在凳子上，两只脚在盆子里踩来踩去，脑子里还想着慧心大师的事情。 自己想要光明正大的回京，想要沈侯爷来接自己母女，这个事情，难度不小，得一步步策划才行。再者，她现在也只是有个大致的盘算，并没有明确的计划，若是轻举妄动，怕是会坏了事儿。 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若是不抓住，又实在是太不甘心了点儿。 “对了，娘，你说，慧心大师既然这么有名望，那他在京城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去听他讲经的吧？”沈如意转头问道，沈夫人点点头：“嗯，应该是有很多的。” “你说，祖母她们，会不会也去听慧心大师讲经？”沈如意嘴角往上挑了挑，沈夫人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如意，你想做什么？慧心大师是得道高僧……” “我知道啊。”沈如意眨眨眼：“我也没想做什么，娘你也说了，慧心大师是得道高僧，怎么可能会听我说话呢？唔，咱们只求慧心大师给咱们批个命，然后求慧心大师别将咱们的事情说给祖母听。” 沈夫人不解的眨眨眼，如意不是一直想回京的吗？怎么不愿意让慧心大师将她们的消息带回京城？ “好了，时候不晚了，娘，咱们赶紧睡吧。”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很利索的滚到床里面，裹着被子对沈夫人眨眼：“明儿一早得起来上香呢，娘你到时候可别迟了。” 沈夫人忙点头，熄了灯，就躺在沈如意旁边，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早上沈如意醒过来的时候，沈夫人已经不在了。她让人拿了点心，又喝了一碗粥，这才慢吞吞的出门，找了个小沙弥直接问情况：“慧心大师在吗？”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礼：“慧心大师不见客的。” “唔，那慧心大师住在哪儿？我在外面瞧一眼也好啊，我听说慧心大师很有本事的。”沈如意笑嘻嘻的说道，将手里的点心盒子塞个小沙弥：“你告诉我了，这个给你当谢礼好不好？你放心吧，我定不会去打扰慧心大师的，我就是好奇，想瞧瞧，若是进不去，我就不去了。真的，我不骗你！” 她本来年纪就不大，十三岁的孩子身量又娇小，早上还特意梳了双丫髻，看起来更是带着几分可爱。小沙弥拎着点心盒子想了想，才伸手指了个方向：“那院子有人守着的，你可别胡乱往里面闯。” 沈如意忙点头应了，当着小沙弥的面儿，蹦蹦跳跳的往那边去。临近了院子，这才稳下脚步，绕着那院子走了两圈，仰头看院墙，前面门口果然是守着两个和尚的，正门进不去，只能走别的道儿。 左右瞧瞧没什么人，沈如意就打算爬墙了。打小住在庄子上，哪怕是娘亲看的再严，也总要偶尔放她出去和庄子上的小孩子玩耍的，虽然她没爬过墙，可是看别人家孩子爬过啊。 这事情，应该是简单得很的。不就是抱着树往上爬吗？哼哼，她就是不会，一会儿也能摸索出来了。 找个棵和墙很近的树，沈如意开始努力了。抱着树两只脚往上蹬，没蹬上去呢，就感觉身子一沉，又往下坠了坠！咬咬牙，重新开始努力。 “噗哈哈！”站在不远处亭子里的身穿紫色衣服的青年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可真好玩儿，不会爬树还非得在这儿磨蹭，倒是够坚定的。这都掉下来几回了？她都不觉得疼的吗？” 站在他旁边的身穿石青色衣服的青年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转头继续喝茶。那紫色衣服的人笑了一会儿，过来坐在石桌旁边：“你这次，打算离京多久？” 石青色衣服的青年并未说话，只把玩着手里的玉珠子，垂着眼帘盯着石桌。紫色衣服的青年有些无奈：“你也不能老是不回京啊，府里一大堆的事情……” 被对面的好友看了一眼，紫色衣服的青年闭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又转头去看还在努力爬树的小姑娘：“算了算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心里也有成算，我就不说了，免得说多了你还心烦。对了，大长公主的二儿子，昨天也过来这边了，说是要找慧心大师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不想回京，就躲着点儿。” 石青色衣服的人这才点点头，将手里的玉珠子随意的塞在荷包里：“走吧，去见见慧心大师。” 两个人离了亭子，往这边院子走来。沈如意是第八次从树上掉下来了，从一开始的爬不上去，到现在的能爬两步高，手心都快磨破皮了。 站在树下，皱眉看那墙头，春叶她们就被自己支开一会儿，还有娘亲，等会儿听完了早课，也是要回去的，到时候找不见自己就麻烦了。可现在她进不去院子，怎么见慧心大师？ 正想着，就瞧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只一眼，沈如意就愣住了——身穿石青色衣服的那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竟是她上辈子的相公，以后的端亲王！ 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12章 一时间，沈如意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说，应该想什么。只呆愣愣的瞧着那人走近，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走远。 倒是他旁边的那个青年，看着她笑了笑。 神智逐渐回笼，沈如意脸上还是有些茫然，这人，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在京城的吗？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自己上辈子怎么不见过？ 想着沈如意又自嘲的笑了一下，上辈子自己那样子，连院门都不出，怎么可能会见过那人身边的人？ “姑娘，姑娘，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正发怔，忽然传来春花的喊声，沈如意一转头，就瞧见春花满脸大汗的跑过来，沈如意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在爬树！再想到之前那个人脸上的笑，沈如意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刚才那人的笑，是嘲笑吧？是带着戏虐的吧？ 自己爬树的蠢样子，被人看见了！若是不认识的人，沈如意才不会在意，可是，刚才，她上辈子的相公！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 沈如意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完全没注意到，春花已经看见了她的手：“哎呀，姑娘这是怎么弄的？是摔倒了？怎么都破皮了！快快，姑娘，咱们回去，上次黄公子去了然大师那里拿来的药膏还有，我给你涂一些，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呢？哎呀，都是我和春叶不好，要不是我们两个前后错开去了厨房，也不会没人跟着姑娘，让姑娘摔跤了。” 春花很是自责，沈如意抿抿唇，庄子上人不多，好人家的女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卖身当奴婢的，底子不清白的，沈夫人和陈嬷嬷也都不敢要。再加上买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沈夫人又一向喜静，所以沈如意身边的丫鬟也就四个，大的两个小的两个。小丫鬟还没长开，规矩也没学好，所以出门的时候，沈如意也就只能带着两个大丫鬟。 这样一来，沈如意想要将人给支使开，也就非常容易了。若是在侯府…… 沈如意抿抿唇，踮着脚拍了拍春花的肩膀：“不要紧，不过是磨破了一些，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娘亲听完早课了？” “不是，奴婢去厨房端了点心回来，见姑娘和春叶都不在，就问了门口的小沙弥，说是姑娘往这边来了，所以我就找了过来。”春花拉了沈如意的手，小心翼翼的错开掌心那位置，转身带了沈如意往回走：“早课还没结束，我刚才瞧见红绸她们在大殿门口守着呢。” 沈如意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跟着春花往回走，那人到底来这边有什么事请？难不成，也是为了慧心大师来的？ 上辈子，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儿？说起来，慧心大师出现的也挺奇怪的，福缘寺虽然很不错，在青平县也算是出名了，可是在大名府算得了什么？更不要说，京城那出了名的寺院，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上辈子慧心大师来过福缘寺吗？ 琢磨了一会儿，沈如意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儿的目的还没达到呢，谁知道慧心大师会在这儿呆多久，就这么两天功夫就又两拨人来找了，万一慧心大师不耐烦，提前走了怎么办？ “姑娘？”察觉到沈如意停住了脚步，春花忙也跟着站住，转头疑惑的看沈如意，沈如意摆摆手：“先别回去呢，之前不是说，那个慧心大师挺有名的吗？我刚才来这儿就是想看看那个慧心大师长什么样子，现在我还没看见呢。” 说着脸上就带了点儿调皮的神色，春花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露出笑容，姑娘大病一场之后，就变的十分稳重懂事儿，不光是夫人和陈嬷嬷担心呢，她和春叶也很是担心姑娘。现下见姑娘终于又活泼起来了，自是十分高兴的：“姑娘想见慧心大师？那咱们去求求门口的小沙弥说一声？” 聊胜于无，说不定慧心大师这会儿正无聊，然后就想见个人呢？ 于是，沈如意又和春花一起绕回门口，只是她们两个还没开口，那守门的小沙弥就双手合十笑道：“两位施主请进吧，大师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沈如意有些吃惊，大师怎么会知道自己要过来？不会是弄错人了吧？ “是等我们吗？”沈如意问道，小沙弥笑着反问：“施主是沈姑娘吧？” 沈如意点头，小沙弥笑道：“那就没错了，两位施主请进吧，别让大师等急了。” 按说，达成心愿，沈如意应该高兴。可是这会儿，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也算是借尸还魂吧？虽然借的原本就是自己的身体，可到底是……慧心大师既然是得道高僧，那会不会看出来自己是死而复生的？ 若是慧心大师要降妖除魔，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办？ 沈如意脸色逐渐变白，没等她反应过来，小沙弥已经让开了身子，春花大约是太激动了，直接领着沈如意进了门。只走了两步，主仆两个就同时瞧见，院子里的石桌边，坐着一个四五十的和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眉毛花白，胡子半长，眼神和蔼，和尚手里捏着棋子，抬头看沈如意：“沈姑娘，过来坐会儿吧。” 走不了，躲不开，沈如意只能往前走。十几步远，沈如意走的却像是爬了一座山，脚底下就像是长了刺，恨不得立马坐下来再不往前走。 那和尚笑着吩咐那小沙弥：“带这姑娘到那边吃点儿点心喝些茶。” 小沙弥看了一眼春花，对那和尚行了礼，过来请春花过去：“姐姐过去坐会儿吧，你放心，那边能瞧见这儿的，大师是看你们家姑娘有眼缘呢。” 这样的得道高僧对自家姑娘有眼缘！那可是大机缘！春花忙点头跟着那小沙弥走，说什么也不能影响了姑娘的机缘。 “沈姑娘可会下棋？”那和尚示意沈如意坐下，真到了跟前，沈如意反而是有些镇定了，反正，该来的总要来的，不该来的也不会来，菩萨既然让她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那说不定就不会让她早早死了？ “不太会。”规规矩矩的坐在和尚对面，沈如意小心翼翼的打量：“您是慧心大师？” 和尚轻笑了一声：“沈姑娘在外面扑腾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见我吗？” 沈如意瞪大眼睛，脸色通红，感情自己在外面办的那点儿事，人家都知道？好嘛，这次丢人丢大发了，不光是丢到上辈子的相公跟前了，竟是连自己想要抓住的靠山都知道了！ “我……”嘴唇动了动，沈如意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能说自己是想偷偷进来装作好奇的样子混个脸熟吗？可是天底下谁会有这么执着的好奇？ “沈姑娘，贫僧给你批个命吧。”慧心大师将手里的棋子放下，笑眯眯的看沈如意：“沈姑娘的八字，可否说一下？” 沈如意有些懵，请高人批命这么容易？自己还没开口高人就先开口了？自己会不会是那种贵的要死，让高人都不得不小心的命？ 怀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沈如意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慧心大师闭眼掐指，好半天才在沈如意忐忑的等待中睁开眼睛，笑着点头：“沈姑娘涅槃重生，乃富贵之命，一辈子顺心如意，得享荣华。” “涅槃重生？”沈如意呆呆的重复了一遍，慧心大师摸了摸胡子，慢条斯理的点头：“沈姑娘并不用担心，佛渡有缘人，沈姑娘能得佛祖青睐，也是有缘。” “有缘？”沈如意又重复了一遍，忽然就福至心灵：“既然我和佛祖有缘，那么，我想拜大师为师，可否？” 慧心大师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沈如意顿了顿，将自己的情绪往下压了压，以免说话的时候颤抖：“大师也说了，我和佛祖有缘，我以后，想潜心修佛……” 反正嫁人也没意思的很，若是自己成了慧心大师的弟子，可就没人敢逼着自己嫁人了。到时候就是自己想嫁人，也不是沈侯爷一个人说了算的。 再说，当尼姑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不能吃肉不能成亲，若是佛法研究的好了，怕是连宫里的贵人都得让几分的。 不等沈如意说完，慧心大师就打断了她的话：“沈姑娘俗世有未了的缘分，若是想潜心修佛，可初一十五茹素，自己抄写一些佛经，并不用拜师，更不用出家。” 说着，笑了笑：“况且，沈姑娘就是想出家，也得拜以为比丘尼大师才是。” “可是我……”沈如意有些急切，慧心大师摆摆手：“沈姑娘，贫僧听说，沈夫人仅有一女？” 沈如意愣了下，那满腔热情就像是被泼了冷水，是啊，娘亲还在，自己怎么能出家呢？ “求大师指点。”沈如意双手合十，起身行了大礼：“信女现在该怎么办，信女不想坐以待毙，我想掌握先机，还求大师给信女指一条明路。” 第13章 慧心大师摇摇头，双手合十站起身，诵了一声佛号，才伸手要扶沈如意：“沈姑娘请起，贫僧乃是出家之人，并不可过多……” 沈如意没敢起来，双手合十再次拜下：“信女不求其他，只求大师指点信女一条明路。” 慧心大师又诵了一声佛号，并不勉强沈如意，低头看着她说道：“明年四月十八日，是皇太后的生辰，今上最是喜爱纯孝之人。”说完，转身就回房间去了。 沈如意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才呆愣愣的起身，皇太后的生辰，纯孝之人，是说，自己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思绪转的飞快，沈如意朝慧心大师的房间行了三个礼，朝春花招招手，主仆二人离开了慧心大师的院子。 “姑娘，刚才您和慧心大师聊什么呢？”春花好奇的问道，她听不见自家姑娘和慧心大师说的话，但却可以瞧见两个人的动作，姑娘最后都跪下了，是有事情求慧心大师吗？ “本来想求慧心大师给我娘也批个命的，但慧心大师说没见到人，看不了面相，批的不准，所以不愿意。”沈如意随口糊弄了一句，脑子里将慧心大师说的几句话来来回回的想。 春花得了答案，见沈如意正想事情，也不去打扰，只拉了她回院子。沈夫人听完早课刚刚回来，听春花说了慧心大师的事儿，连忙将沈如意搂过去：“大师可有给你批命？” 沈如意点点头：“大师说我一辈子富贵顺心，娘亲不用担心了吧？” 沈夫人笑的满脸灿烂，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就说，如意是个命好的，合该一辈子享福才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如意一定能过的很幸福。” 沈如意趴在沈夫人怀里，垂下眼帘，就是要过的幸福，也得先将自己的婚事给弄明白了才行。这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第一次没选好，第二次可一定要睁大了眼睛才行。 再者，还有娘亲，她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过好日子了，将娘亲给留在侯府受罪吧？ “娘亲，回去之后，我们绣佛经吧？”沈如意仰头看沈夫人：“祖父的祭日快到了，我听你说过，以前祖父在的时候，对你是很好的，咱们也没有多的东西，就多绣几幅佛经孝敬祖父也成啊。” 沈夫人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好，其实我以前每年，都是抄写几卷佛经，供奉在福缘寺为你祖父祈福的，既然你想绣佛经，那咱们回去就绣几幅。” 既然之前沈侯爷是以守孝为借口将娘亲送回庄子的，那回京的理由，就在这孝字上头做文章。到时候，不知道沈侯爷会是什么表情。 对了，朝廷每过几年都有表扬节妇烈妇孝妇的考察，若是表现好，还会有圣旨褒扬，还会被立碑，若是娘亲能得了皇上的赞扬，那岂不是就有保命符？ 慧心大师的话，难道是这个意思？ 沈如意眼睛顿时亮了，这个事情可比去找靠山靠谱多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恩惠，就是血脉至亲，都不一定会帮衬你，指不定还会害了你，那不是血脉亲人的，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就出手帮你？ 况且，沈夫人和沈如意不过是两个女人，再聪明也是女人！就算是沈如意以后嫁得好了能给助力，但这不是还没出嫁的吗？而沈侯爷是谁？手握实权的侯爷！谁会傻不啦叽的去得罪一个侯爷，就为了帮衬两个没有关系的女人？ 可若是皇上下旨表扬了沈夫人的孝顺，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沈如意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会儿可是打心里实打实的感激慧心大师了。果然是得道的高僧，一句话竟是将她这困局给解开了。 沈如意笑眯眯的伸手搂住沈夫人的腰：“我记得娘亲的双面绣是最好了，咱们不如绣双面绣？”不是沈如意看自家人好，而是沈夫人那手绣活，确实是极好的，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宫里的绣娘都比不上的，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 沈夫人微微皱眉：“双面绣啊，那个比较费时间……” “不要紧，咱们在庄子上，什么也不多，就时间多的很。”沈如意忙说道：“况且，娘不是要教我双面绣的吗？娘亲一边自己绣一边教我，这不正好吗？” 沈夫人想了下，这提议好，忙又点头。头柱香上了，早课也听了，娘儿俩就该收拾东西回庄子上去了。 慧心大师回了房间之后，微微低头算是行了礼，随后在李承瑞面前坐下：“三爷此次来找贫僧，可是有什么要事？” 常石笑嘻嘻的端着茶杯给自己倒了茶：“大师，刚才那个沈姑娘，你知道是哪家的？” 慧心大师笑了一声：“听闻十年前，沈侯爷将自己的发妻和嫡女送出京城了，这姑娘的年纪，正对的上。常大人……” 常石连忙摆手：“快被叫我常大人了，寒碜我来着，大师就叫我常石吧。” 慧心大师并未说话，李承瑞一边在桌子上的棋盘上摆了棋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慧心大师这次出京，就是为了这沈姑娘？” “否，贫僧来这福缘寺，是为了避开成国公世子。”慧心大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成国公夫人过世，成国公世子想要贫僧去办这水陆法会……” 李承瑞了然的点头：“难怪，不过大师现下可以放心了，我出京之前，成国公世子已经择定了下葬的日子了。” 慧心大师没说话，李承瑞又将那棋子一个个收了回去：“大师要在这儿停留多久？” “这个贫僧尚未决定，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刘二公子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只瞧今儿跟过来的沈姑娘就知道了，贫僧喜好清净，所以大概这几天就会离开吧。” 李承瑞点点头：“正好我闲着也是没事儿，这两天就过来陪大师下下棋，说说话？” “不劳烦殿下了。”慧心大师忙摇头：“贫僧每日里要诵经，怕是会怠慢了殿下。” 李承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慧心大师，慧心大师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李承瑞也觉得有些无聊，索性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大师了，大师若是得了空，就早些回京吧，父皇可是很想念大师的。” 慧心大师诵了一声佛号，起身送了李承瑞和常石出门。 走远了，常石才开口：“慧心大师出京之前，可是进过宫的，之前我听钦天监的人说，星象有异，慧心大师是不是就是为这个来的？” 李承瑞微微皱眉：“慧心大师常常进宫，不光是这次出京之前进宫了。对了，那沈姑娘，你再找人算她的命格。” 常石应了一声，两个人缓步下山。 慧心大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回房去找了笔墨纸砚，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叫来一个小沙弥：“去叫了明过来，就说我有事儿让他进京一趟。” 第二天刘二公子再带着小厮来的时候，慧心大师已经不在了。刘二公子目瞪口呆：“昨天不还在的吗？” “是呀，昨天下午，慧心大师才决定继续游历去，晚上让厨房准备了干粮，今儿一大早就走的。”穿着深黄色袈裟的和尚双手合十，笑的十分和善。刘二公子却看不出半点儿善意，他都要气急败坏了：“这算什么！我昨天明明说还要再来拜访大师的！” 那和尚轻咳了一声：“这个，公子走后，还有两个人来拜访了慧心大师。” 刘二公子皱了皱眉：“是谁？” “贫僧也不认识，只听大师叫其中一个常大人，另一位李三爷。”说完，和尚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刘二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贫僧这就告辞了。” 刘二公子摆摆手，那和尚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刘二公子忙又喊道：：“你可知道慧心大师去了哪儿？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贫僧不知，慧心大师并未说要去哪儿，慧心大师是直接下山了，至于下山后走哪个方向，贫僧也不知。”和尚回身说了一句，瞧刘二公子这次是真的没问题了，这才又转身离开。 刘二公子摸了摸下巴，慧心大师才走这么一会儿，自己若是追的话，应该能追的上吧？可问题是，谁知道慧心大师是走的哪个方向？ 说起来，慧心大师突然离开青山镇，是因为昨儿来拜访的那两个人？李三爷，常大人，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两个吧？可他们两个不是好好的在京城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刘二公子很有些郁闷，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到慧心大师的踪迹，这才跟到青山镇的。结果，慧心大师还没答应自己的请求，就被人给逼走了，实在是太晦气了。这会儿，自己又得重新开始打听慧心大师的行迹了。 又是失望又是愤恨，刘二公子恨不能一脚将拦着自己路的石头给踢穿。他那小厮不停的安慰他：“公子别伤心啊，咱们能找到慧心大师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咱们赶紧着人打听一下慧心大师的去向，指不定今儿就能追到慧心大师呢？” 第14章 “春花，拿个点心怎么这么久？”沈如意放下针线，端了桌子上的茶杯，侧头问进门的春花。春花笑盈盈的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奴婢刚瞧见陈嬷嬷了，陈嬷嬷说，门口有人递了帖子，夫人正犹豫要不要见呢。” “帖子？谁家的？”沈如意疑惑的问道，能让沈夫人犹豫的，可见不是平日里来往的人家，那会是谁？ “是三殿下。”春花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了一番，这才凑到沈如意跟前低声说道：“夫人是不想见的，毕竟庄子上就夫人和姑娘两个主子，实在是不方便见客，可三殿下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所以正犯难呢。” “那现在是见还是不见？”沈如意微微挑眉，春花忙点了点头：“只能见啊，不过，夫人让陈嬷嬷去叫了刘嬷嬷等人，好歹有几个人在院子里守着，也不用担心传出什么来。” “我们也过去瞧瞧。”沈如意站起身，春花忙摆手：“姑娘可不能去，陈嬷嬷特意嘱咐奴婢了，让您一定不能去前面呢，虽然您年纪还小，还没及笄，到到底是已经开始学规矩了，这外男，能不见还是不要见为好。” “可前两天咱们去福缘寺，不还见了黄少爷的吗？”沈如意不在意的摆手，春花笑着摇头：“那可不一样，黄少爷和姑娘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就跟亲兄妹差不多了，哪儿有那么多的避讳？再说了，黄家和方家，不都有那个意思吗？姑娘就更不用避着了。可这个三殿下可不一样，咱们以前没见过，这会儿就不好随随便便的去看。” 沈如意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小羊羔一样的娘亲，野狼一样的三殿下，她能放心的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吗？ “那咱们不光明正大的去看，就偷偷的去。”想了想，沈如意说道：“你别露了行迹，也不许说出来，咱们就躲到后面看看，不让那三殿下发现不就得了？” 春花拗不过沈如意，只好跟着沈如意悄悄的去前面的正院。庄子上的人并不是太多，所以很沈如意很轻易的就溜了进去。沈夫人开着门，在正堂里接待三殿下李承瑞。沈如意带着春花躲在隔壁花厅，正好能听见正堂里传来的话音。 “不知道沈夫人居住在此，我来的时候未曾拜访，失礼了。”三殿下客气的说道，沈夫人长久不和这些个贵人打交道，颇有些生疏，顿了一下才笑道：“三殿下事务繁忙，若是因为来这儿耽误了殿下办差，臣妇才不安心呢。” 三殿下微微摇头：“并无什么重要差事，沈夫人在这青山镇住了多久了？” “已有十年。”沈夫人也不知道李承瑞的意思，她在庄子上住多久的事情，只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所以她也就据实以告了：“乾明十年的时候，侯爷派人送我到庄子上的，我这些年，都在庄子上位老侯爷祈福守孝。” “夫人可曾想过回京？”三殿下又问道，沈夫人有些吃惊：“回京？” “夫人在庄子上住了十来年，就没想过要回京的吗？”李承瑞点点头，端了桌子上的茶杯，也不喝，就端在手上。沈夫人犹豫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当初我来庄子上的时候，曾发誓要为老侯爷守孝三千九百天，现下时候不到，我不能回京。” 原先隔壁偷听的沈如意还很是紧张，生怕自家娘亲的回答出了错。虽然她们要回京，但绝对不能借了三殿下的力回京，这辈子，她是半点儿都不想和三殿下有什么关系。 只是没想到，娘亲的回答竟是这么完美，守孝四千天，这传出去，那可不是沈夫人被沈侯爷丢在庄子上十来年不管不问了，而是沈夫人孝大于天，为守孝宁愿十多年不回京。 知道的人多了，沈夫人孝顺的名声就坐实了，除非是沈侯爷非要说自己宠妾灭妻不愿意看见嫡妻所以要将妻女扔到庄子上，否则，就是沈侯爷也不得不承认，沈夫人是个十分孝顺的。 最重要的是，这四千天，可是正好留出了一些宽裕的时间。他们娘儿俩在庄子上住了十年，距离这四千多天，最多了还有一年半，若想要多停留一段时间，就可以说，除掉孝期的四千天，这样就又可以多出来一百天的热孝，或者是二十七个月的孝期。 到底是有多少时间，这个是沈夫人说了算的。 这简直就是意外惊喜了，沈如意回魂之后，头一次发现，自家娘亲原来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她只要愿意去想，那就能机敏聪明起来。 “夫人好毅力。”李承瑞惊叹了一声：“三千多天呢，夫人孝心可鉴，动感天地，可昭日月，在下佩服。” 沈夫人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为人子女，守孝本就是应当的，当不得殿下夸奖。对了，殿下此次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听说沈夫人在此，所以过来拜访一下。对了，听闻沈夫人沈侯爷的嫡长女也随沈夫人住在庄子上？”李承瑞抿了一口茶，佯装不在意的问道。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我出京的时候，原想着，庄子上生活艰难，不愿意带她的，谁知道，那小小的人儿，这么点点儿就会说要为祖父守孝，要陪着我，伺候长辈，我着实欣喜，就将她带了过来。” 自己孝顺的名声打出去了，也得为女儿讨个好名声。 “令嫒也是个孝顺的。”三殿下点头赞道，沈夫人脸上的笑容这才真诚了几分：“殿下过奖了，她小小孩子，受不得这些。”本想多夸赞几句，但眼前这可是外男，闺女的名声再好，也不能借着男人的嘴说出来。 “如此孝顺的孩子，我倒是想见一见。”三殿下悠然放下茶杯，总算是说出今儿过来的目的了，沈夫人有些惊讶，三殿下笑道：“我和沈侯爷也有几分交情，说起来沈夫人大约不知道，我往日也是叫沈侯爷一声叔父的。令嫒既是沈侯爷的嫡长女，那也就和我妹妹差不多了。” 以李承瑞的身份，叫沈侯爷一声叔父，那可是大大的抬举。 沈夫人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殿下来的不巧，前两日天气变冷，她有些着凉了，怕是这会儿不能过来给殿下请安了。” 一来沈夫人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二来沈夫人也拿不准这三殿下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外男，这会儿真不好见如意的面儿。而且，三殿下忽然无缘无故的来青山镇做什么？镇上最近了没什么大事儿发生。 来因不明，沈夫人就更不放心了。 “那倒是可惜了。”三殿下很惋惜的摇摇头，伸手递了一块儿玉佩给沈夫人：“原本我还想着，初次见面，我这做兄长的，也给令嫒一个见面礼，却没想到，沈姑娘竟是病了，那这见面礼，就有劳夫人给了。” “这太贵重了。”沈夫人忙摆手：“我们受不起，还请殿下收起来吧。” “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只管收着吧。”三殿下不在意的摆摆手，随意将那玉佩放在桌子上，起身朝沈夫人拱手：“我这就告辞了，过几日我会回京，沈夫人若是有什么要办的事儿，可让人到镇上的常府找我。” “这个，殿下，真是太贵重了。”沈夫人忙拿起那玉佩要还给李承瑞，可李承瑞根本不给沈夫人机会，大踏步的往外走，只背着手对沈夫人摆了摆：“沈夫人就收着吧，不值什么的。” 沈夫人追不上，再追下去就要追出门了，只好站在原地着急。 沈如意从花厅绕出来，扫了一眼沈夫人手中的玉佩，立马皱起了眉头——事情也太凑巧了，上辈子，她和李承瑞订亲的时候，李承瑞送的定亲礼就是这个玉佩。 只是这辈子，她和李承瑞现在可没什么关系，他送了这枚玉佩过来，是什么意思？ “如意，你说这怎么办？”沈夫人一看见女儿，立马就多了主心骨，伸手拉了沈如意，让她看那玉佩：“无缘无故的，咱们可不能收这枚玉佩，再说了，他一个男人家……我听说三皇子还没成亲，他巴巴的送你玉佩是什么意思？” “娘，别担心，我才十三呢，距离及笄还有三年，三皇子都十八了，眼看着就该成亲了，哪儿能跟我扯上什么关系？”沈如意笑着摇头，若是没记错，后年边关会有一场战事，到时候三皇子奉命出征，哪儿有空成亲？ 只是沈夫人还是有些不安：“可是这玉佩……” “无妨，先收着吧，反正这玉佩上也没什么标记。等有机会了，再还回去。”虽然玉佩质地好，应该是值不少钱的，但花样普通，就是个很常见的五蝠抱团，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能佩戴的。 不收着，难不成能将这玉佩给扔到大街上？只是，这东西，到底是不能收，还得想办法还回去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最近不知道走什么背运，居然开两个文扑两个文……实在是太打击人了，现在都快没信心了……唔，难道要再去开一个？ 第15章 既是安心要走慧心大师指的那条路了，沈如意也就不整日里想办法去搭上哪个靠山了。每日里除了抄写佛经，就是和沈夫人坐在一处绣佛经，另外就是想办法赚钱，她是不懂得做生意的，但方琴从小耳闻目染，还是有几分经验的。 一直折腾到来年春天，三个人合伙的胭脂铺子才算是开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到了，姑娘们喜欢打扮了，这一开张，生意竟还是不错的。 头一个，沈如意就分了五两银子。当然，若是侯府的人，这五两银子定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他们随手打赏别人的，指不定都有五两了。可对目前身无分文的沈如意来说，这五两银子可就不少了。 算一下，一个月五两银子，一年就是六十两，两年就是一百多两啊。她们娘儿俩住在庄子上，吃的都是庄子上自产的，沈夫人不太爱用胭脂水粉，每年的花销也就是做衣服，给庄子上的人发月钱什么的，一年下来也不过是二十两。 再者了，钱生钱，现在手里的银钱再投入进去，不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银钱吗？ 生意上的事情，沈如意也不太懂，只要听着方琴的就行，她只管想了胭脂方子，让人做出来就行。一转眼到了三月，她就开始筹划宣扬沈夫人孝顺的事情来了。她既是本着孝妇的朝廷表彰去的，这事儿自是筹划的越大越好。 只是，京城到底是沈侯爷的地盘，她若是出头太早，怕是还没达到目的呢，就先被沈侯爷一棍子给打死了。 当今太后喜听戏，沈如意原本的打算是将自己娘亲守孝十年的事情编个戏折子，然后送到司乐坊的，可过后才打听出来，这司乐坊演的戏，至少也是提前半年开始排演的。她这会儿送过去，已经是有些晚了。 随后沈如意就想到沈侯爷的对头，这在朝廷当官，因着利益多寡，不可能是连一个对头都没有的。这个哪怕沈如意上辈子不知道，这辈子也能打听出来。 她特意去找了陈嬷嬷，陈嬷嬷对沈夫人最是忠心，知道这事儿若是办的好了，夫人一辈子就稳当了，哪怕沈侯爷再不喜自家夫人，也得将夫人给供起来，所以应的特别痛快。 第二天就和自家男人雇了马车直奔京城，该找谁，该怎么说，该如何打动人家，沈如意之前都一一交代好了。现在沈如意可不管这事情会不会让侯府有什么损失，不过些内宅事情，就算是沈侯爷被人参了宠妾灭妻，也不过是罚俸罢了。 若是可能，她还要祈求老天爷开眼，让沈侯爷直接罢官削爵最好了呢。 “今儿有个自称是广平侯夫人奶嬷嬷的人上门来求见了。”雍容华贵的妇人笑盈盈的给站在面前的男人更衣：“我闲着无聊，就见了见。” “广平侯夫人？”男人微微挑眉，妇人点点头：“是啊，不是假冒的，带着广平侯夫人的帖子呢，上面盖的确实是广平侯夫人的私章。” 男人好笑的挑了挑嘴角：“私章？” “你也不想想，当年广平侯夫人是怎么出京的，那广平侯怎么可能会让她带了一品侯夫人的凤冠霞帔和印章？”妇人也弯了弯嘴角，男人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找你有什么事儿？” “你一定想不到。”妇人笑的眉眼弯弯，伸手在男人的衣领上点了点：“这沈夫人，原本我是很瞧不上眼的，女人家家嘛，若是没有娘家依靠，自己强硬些，也能过的很不错，她倒好，明明占着优势，却被人连闺女一起扔出了京城，十来年都在庄子上过，实在是太懦弱了些。” 男人没接话，背着手往外走，妇人挎着他胳膊跟着往外走：“不过昨儿那奶嬷嬷的一番外，倒是让我对这女人刮目相看了。” “怎么，那沈夫人准备站起来了？”男人不在意的问道，撩了衣服下摆，在餐桌前坐定，妇人点点头，给他端了茶杯：“我竟是没想到，这沈夫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原来她也不是光逆来顺受的。大约是瞧着十来年那沈侯爷都想不起她们母女，所以对沈侯爷也冷了心吧，竟是要玉石俱焚了。” “玉石俱焚？”男人有些好奇，妇人想了一下，又摇头：“也不算是玉石俱焚吧，若是她一辈子呆在庄子上，不光是她自己要毁了，她那女儿，估计这辈子也没什么出头的希望了。所以只要她回来，哪怕是侯府落败了，至少她女儿还是个官家千金，嫡长女呢，算起来，只要侯府没有被抄家灭族，她就算是赢了的。” 男人能在朝堂身居高位，也是个聪明的，听了自家婆娘一番话，脑袋一转就想明白了：“她是想请咱们对付沈侯爷？宠妾灭妻的罪名？” 妇人眨眨眼没说话，男人伸手摸了摸下巴：“她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帮她？就算是我们和沈侯爷不对付，那什么时候出手，怎么出手，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非亲非故的，我们为什么要帮她？帮了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这朝堂上的事情，说着容易，办起来可不容易，我若是要参沈侯爷宠妾灭妻，这证据得有，还得打点御史台，我们凭什么白白帮别人？” “能让沈侯爷吃亏，那就是我们的好处啊。”妇人挑眉笑道：“而且，你可猜错了，沈夫人可不是让我们和沈侯爷对着干的，而且啊，这次她可不是让人来求你的，而是让人找我的。” 男人有些吃惊：“对付沈侯爷，求你一个妇道人家？” 妇人不满的皱了皱眉：“妇道人家怎么了？别小看妇道人家，这事情我若真是应了下来，那可是不费你一点儿的功夫的。只要我啊，过几天往宫里走一趟，给太后娘娘送上贺礼，那就算成了。” 男人又伸手摸了摸下巴：“太后娘娘？寿诞？是打算让你在太后娘娘面前替她哭诉一番？” “都说了你别小瞧妇道人家，人家沈夫人有主意着呢。光是回京有什么难的？只要带着闺女自己回来，沈侯爷难道还能不让她们母女进门？” 妇人嗤笑了一声：“将嫡妻嫡女关在府门外，不用你，明儿这朝堂上就满是参沈侯爷的折子了。人家沈夫人对这个方法可是没看上眼，她啊，可是想风风光光的回京呢，回京还不算，还要有个依仗，让沈侯爷再不敢轻易动她的依仗。” 不等男人询问，她就笑着继续说下去了：“沈夫人这奶嬷嬷，带来了一件儿东西，这个东西呢，是沈夫人给太后娘娘的贺礼，是一副双面绣，有十尺长，绣的是佛经。” “而且，沈夫人这奶嬷嬷，口口声声说的是，他们家夫人之前曾经发誓，要在庄子上为沈老侯爷守孝三千九百天，因着这时间还不到，所以不能进京为太后娘娘贺寿，只能托人送上一副双面绣，恭贺太后娘娘寿诞。” 男人眯了眯眼：“是打算让太后娘娘赞她一声孝顺？” “猜对了！”妇人笑眯眯的拍手：“这可不就是一件儿特别容易的事儿？我只消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就能给沈侯爷添那么大一个麻烦，你说，这事儿划算不？” 男人想了一会儿，挑起嘴角笑：“光这样怎么能行？太后娘娘就算是赞她一声孝顺，不过是一句白话，稍不注意，就可能被沈侯爷给倒打一耙，不仅是会丢了这名声，更是要担上蒙蔽太后娘娘的罪名。你既然打算出手，咱们就玩一把大的。” 妇人没说话，男人笑了笑：“正好前段时间，淮阴县出了个节妇，皇上正打算让人造贞节牌坊，发圣旨褒扬那节妇，咱们朝一向有褒扬节妇，烈妇和孝妇的惯例，沈夫人既然是个孝顺的，一守孝就守了十年，这个孝妇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这个估计有些麻烦吧？”妇人皱了皱眉：“说到皇上跟前，那就是朝堂上的事情了。更何况，这节妇什么的，不是被当地人举荐的，当地官府上折子的，就是自家人上表请的，沈夫人可是沈侯爷的嫡妻，沈家没什么表示，咱们却上了这样的折子，皇上看了会如何想？更何况，这事儿可比你参沈侯爷宠妾灭妻麻烦的多了，你刚才不还说，没好处就不愿意去做的吗？给了沈夫人这个表彰，那可是给沈家脸上贴金子的，咱们不仅是半点儿好处没有，那可是白出力为沈正信那老匹夫做好事儿了。” “谁说是要咱们上折子？”男人笑着摆摆手：“大名府清河县的知县，是何大人的门生，何大人当年，可是和沈夫人的父亲卢大人可是同年。那沈夫人既是能求到你面前，也不是个太蠢笨的，咱们只要将消息给递过去，该怎么办，沈夫人自会有去想办法的。” 妇人想了一下，笑着点头：“果然还是夫君聪明，一下子就想起来该用那条人脉了，若是我自己，怕是想的脑袋疼都想不起来这外面的事情该如何插手。” “外面的事情，自有爷们儿顶着，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男人不在意的笑道：“只要你管着这府里的事情，让我后顾无忧，那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这次的事情也一样，咱们虽然没能得什么好处，但沈正信从此后宅不宁，他这仕途，怕是也走不长远了。太后那边，你也不必多替沈夫人说话，咱们两家不对付的事情，谁都知道，万不能让太后娘娘知道咱们是要插手别人家的后院内宅。” 妇人笑着点头：“我明白该怎么做，夫君就放心吧。时候不早了，我让人传早膳进来？” 第16章 沈如意若是知道自己想白了头发都想不出办法解决的事情就在这夫妻两人一顿饭的时间里给解决了，怕是要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不过也差不多，陈嬷嬷回来说只用了一天时间，足够沈如意震惊了：“嬷嬷你是说，高夫人带你去拜访了何夫人？何学士的夫人？” 就是沈如意上辈子再怎么没接触过外面的事情，她也知道，她及笄那年，何学士可是进了内阁当了首辅的。想到这个，沈如意立马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自己和娘亲初初回侯府的时候，好像并不曾听闻沈侯爷要将自己嫁给瑞亲王的事情。还是过了半年多，她那个庶妹该成亲了，沈侯爷才慌慌张张的定下了亲事。 莫非，自己和娘亲能回侯府，也是借了这位何大人的光？ 要是她早知道自家过世的外祖父还有这么一条人脉留下，她怎么也不会扔在一边任由那情分逐渐转淡转薄再不复存的。可想想沈夫人那性子，以及过世的外祖母韩老夫人那性子，沈如意又有些了然。 外祖母当年生怕沈夫人嫁不出去，别说是让沈夫人出门见客了，怕是她自己都不会上别人家的门的。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孤女寡母的，更是要避嫌了。 这么一想，沈如意就有点儿惋惜又有点儿庆幸。惋惜的是自己以前竟然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大靠山在，庆幸的是还好在她出嫁之前发现了。 只是，想来那何大人也不是好巴结的。和自家外祖父的感情，怕也不过平平，要不然，上辈子娘亲过世，自己嫁人，这位何大人怎么就一声没吭呢？ 好吧，仔细想想，人家何大人这样做又是正常的。 虽然在官场上，同年的关系是很受重视的，但也有句话叫人走茶凉。外祖父早早就过世了，又没有留下子嗣，剩下这个女儿太过于懦弱，朝堂上的事情半点儿帮不上忙，何大人从来不过问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何学士的夫人可真和蔼。”陈嬷嬷笑着点头，又拿出自己贴身藏着的东西：“姑娘快看，那位何夫人一听说我是卢侍郎女儿的奶嬷嬷，就赏了我见面礼。对了，何夫人还让我带了东西回来给夫人呢。” 说着又急慌慌的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抱着个包袱进来了：“何夫人说，这些年她上了年纪，总是病歪歪的，从不知外面的事情，又想着夫人是在庄子上守孝，就不曾派人来问过，现下夫人守孝快结束了，就让我带了礼物回来。” 沈如意弯起嘴角笑了笑，上了年纪？像何夫人这样跟着何大人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是越活越人精的，怎么可能会半点儿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不过是不愿意沾手罢了，得罪了沈侯爷，对何大人有什么好处？ 只是现在，可不一样了，自家娘亲若是得了朝廷的褒扬，那是侯府都得利的事情。沈侯爷就算是心里怨愤，也不得不承了何大人这个人情。 再说了，官场上，哪儿有永远的敌人朋友？指不定这会儿是朋友，下一刻钟就是敌人了。或者，这一会儿是敌人，下一刻钟就是朋友了。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的超出了沈如意的想象，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至少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慢慢的去筹划，才有可能会完成这件事情。按照她的计划，先是今年得了太后娘娘的夸奖，然后逼得沈侯爷不得不将她们母女给接回去。这还得看她们愿不愿意回去，愿意了，这三千多天就是守完了，不愿意，那现在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守完呢。 然后等她们赚了钱，回了京城，再慢慢的筹划，再去申请朝廷的表彰。 可没想到，不过是让陈嬷嬷到京城跑了一趟，事情就全部完成了！ “有劳嬷嬷了。”沈如意高兴的不得了，伸手抱着陈嬷嬷的胳膊，将头靠在陈嬷嬷的肩膀上：“还是陈嬷嬷最能干了，这下子，咱们就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就行 ，再不用耗费心思去筹谋什么了。” 陈嬷嬷也笑，沈夫人算是她一手带大的，沈夫人能过的好，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呀，我竟是忘记了一件事情！”沈如意正笑着，忽然站直身体，一脸惊慌：“哎呀，嬷嬷上京的时候，我只准备了高夫人的那份儿礼物，何夫人那里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啊。” 那双面绣是要当贺礼送给太后娘娘的，就是高夫人的见面礼，都是沈如意耗费心思给准备的，没钱，还不能显得太寒碜，那就只能在心意上下功夫了。 “哎，姑娘忘了，您还让老奴准备了这么多的佛经呢。”陈嬷嬷浑不在意，笑着说道：“原本老奴也很忐忑，但没想到何夫人是那么和蔼一个人，还夸赞夫人的字写的好呢，很有老爷当年的风范。” 沈如意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她就算是没见过外祖父，只听娘亲描述也是知道外祖父是个外柔内刚的男人，而娘亲呢，性子软趴趴，都说字如其人，娘亲那一手字，连她看了都觉得像是被抽调了枝干的树叶，何夫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眼？ 不过是碍于面子说了两句，更重要的是那句有其父之风，是想让陈嬷嬷回来传达一个信息——看在卢大人的面子上，这个忙，我们肯定会帮的。 何家如此仁义，沈夫人和沈如意自应知恩图报，现在不报，以后也会有机会的。 “何夫人喜欢就好。”沈如意笑着应道，和陈嬷嬷一起进去见沈夫人。沈夫人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位何夫人：“你外祖父过世之后，何夫人下过好几次帖子，请我和你外祖母到何家去做客，只是，你外祖母脾气强硬，生怕别人会看不起……” 卢家虽然是大门大户，但外祖父是旁支远房，沾不到一点儿大家族的光。卢老夫人娘家也不是多出众的人家，卢大人一死，原本升起来的那点儿趋势也被掐了，无依无靠，家产不多，出门做客就有些刻薄的会挤兑几句。卢老夫人是个受不住气的，几次之后，索性就不出门了。 “何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沈如意打断沈夫人的回忆，笑眯眯的问道：“我瞧着倒是听热心的，一听说陈嬷嬷是娘您的奶嬷嬷，立马就答应了要帮忙。” “何夫人确实是个和善的。”沈夫人也赞同的点头：“何夫人为人很好，几乎和何夫人有过来往的，都和何夫人交好。每年十二月，她都会在法华寺几个寺院附近施粥，家里的旧衣服什么的，也都会送人，很是善心呢。” “那等我们回京了，可得好好谢谢何夫人才是。”沈如意笑着说道，沈夫人连连点头：“那是应当的，何夫人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咱们肯定得谢谢人家。”说着又有些为难：“只是，咱们也身无长物……” “咱们为沈家争取了这么好的名声，沈家不应该替咱们谢谢何家吗？”沈如意不在意的摆手，又微微皱起了眉：“再者，咱们不急着回京，这事情也就能先放一放，现下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沈夫人不解，沈如意笑道：“虽然何夫人那边是答应了下来，但咱们也不好就这么坐等天上掉馅饼是不是？咱们也得去拜访一下知县夫人。” 沈夫人恍然大悟，忙点头：“是我昏了头了，竟还要你提醒我这个，那咱们就定个时间，我带你去拜访一下。” “得带着谢礼。”沈如意强调，沈夫人愣了愣才问道：“你是在为这个发愁？” 沈如意点点头：“也不知道知县夫人喜欢什么，之前高夫人何夫人她们还好说，只要带些大名府的特产，不管贵贱，总是咱们一番心意，可知县夫人这里就不能这么送了。” 都是一个地方的，送什么特产？你有的人家一样不少，说不定比你有的还多呢。 沈夫人也有些发愁：“要不然，我再做几个绣活儿？” “不能总是这样，物以稀为贵，娘您的绣活儿好，若是随随便便就送出去一些，远的不说，近处的，就显得太后娘娘得的那个不稀罕了。” 沈如意忙摇头：“再者，娘您也不是专门的绣娘，这些个绣活儿，能不送人就不要送人。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话没说完，眼睛就亮了一下：“我竟是忘记了这个，我之前倒腾的那些个胭脂，正好拿来送人，知县夫人若是用的好了，指不定就能替我们宣扬一下呢。” 沈夫人则是有些犹豫：“那个是不是太单薄了些？” “不单薄了，知县老爷的月俸不过是七石半，现下是丰年，一石米二两银子，我们那铺子里，一盒胭脂可是要五两银子的。”沈如意笑着给沈夫人算，沈夫人瞪大眼睛一脸吃惊：“五两银子？有人买吗？” “自是有人买的。”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她和方琴，再加上黄可儿，可以说是这镇上，甚至是在县里，身份都是数得上的，早在铺子开张之前，几个人但凡出门，就说自己用的是铺子里自家的胭脂，本身年纪小就占优势，皮肤好，脸色亮，哪儿有不吸引人的？ 当然，卖的贵也是成本高。那些胭脂可都是用花朵制作的，一小盒胭脂，几乎就要用掉半屋子的花儿了，还得制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出来一点儿。 第17章 “我穿着这样，真的行吗？”沈夫人很是局促，伸手拉了拉裙子，脸色微红的问旁边的沈如意，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自是好看的，娘亲一如既往的漂亮，看着就跟二十来岁一样。这裙子素雅的很，很能衬托娘亲的肤色。” “可是，会不会太花俏了些？”沈夫人有些犹豫，底色虽然是素蓝色的，但上面绣着连片的紫色花朵，实在是太显眼了些。她都多少年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了。再说了，上了年纪了，这衣服上就该绣福纹祥云之类的东西了，这花儿，会不会太嫩了些？ “不会，真的，娘你年纪看着也不大，怎么就不能穿这样的衣服了？”沈如意转头问陈嬷嬷：“嬷嬷你说，我娘看着是不是年轻的很？” 就算庄子上的生活比不得侯府，但也不用沈夫人自己下地，更不用沈夫人操持家务。庄子上的事情，一大半是被陈嬷嬷管着，一小半是被红绸她们管着。沈夫人唯一要做的就是每天得空了绣两朵花，或者是教导沈如意写字读书什么的。 饭菜虽然一般，但从不会饿到沈夫人。衣服虽然普通，但也不是麻布能磨了沈夫人的皮肤。沈侯爷忘了她们母女，但沈夫人一向以夫为天，心里从不含怨恨抱怨。 想的开，心态好，最宝贝的闺女又天天呆在身边，沈夫人三十多岁的人了，硬是看着就跟二十来岁一样。 女人嘛，赞美貌是最让人欢喜了。沈夫人心里虽然对这么明亮的衣服有些别扭，但听女儿夸奖自己长的年轻，还是忍不住笑：“那就真的穿这一身了？” 沈如意使劲点头：“嗯，知县大人是个清廉为民的，知县夫人也是个爽朗大方的，一定是很好相处的，娘您别担心。” 其实知县夫人她们也是见过的，虽然沈侯爷是对沈夫人和沈如意不闻不问的，沈夫人到底是沈家八抬大轿抬回去的明媒正娶进门的嫡妻，有着朝廷诰命册封的命妇。知县夫人跟着知县大人上任，怎么也得过来拜访一下。 不过，也就上门那么两三次。沈夫人本身不爱交际，又和沈家差不多是断了联系的，知县夫人就是闲的慌，也不会常常来找沈夫人。 娘儿俩收拾妥当，就坐了马车进县城。之前早已经送过帖子，所以到了门前，就有婆子迎了出来：“是沈夫人吗？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夫人一早就盼着您了呢，哟，这位是沈姑娘吧？长的可真是俊俏，老奴我从没见过比沈姑娘更漂亮的了。” 这小地方也不比京城，若是在京城，马车是要进了二门，上面的女眷才会下车的。县衙总共从三进，最前面就是府衙，第二进是知县大人的书房办公的地方，第三进就直接是内宅了。 沈夫人和沈如意要进门，是直接到县衙后面进去的，一进门就是直接是第三进，自是不用进二院的门下马车的。 陈嬷嬷伸手扶了沈夫人和沈如意下车，沈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来的晚了，有劳林夫人久等了。” “没有没有，我们夫人是难得见沈夫人一次，接了帖子就想着早些开始准备，今儿招待沈夫人的时候，也好让沈夫人高兴满意一些。”婆子忙笑道，引了沈夫人和沈如意进门。 刚进了院子，就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急匆匆的迎面过来。那婆子忙蹲身行礼：“大少爷，您这是要出去？” 那大少爷微微点头，视线一转，就看到了沈如意母女，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今儿有客？这两位是……” “哦，这位是沈夫人，这位是沈姑娘，沈夫人是广平侯沈侯爷的夫人。”那婆子笑着介绍道，林大少倒是个懂礼温和的，忙给沈夫人见礼：“见过沈夫人，之前并不知道沈夫人身份，这才怠慢了，还请沈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儿，你都长这么大了啊。”沈夫人忙笑着摆手：“前几年，你娘带着你去过我们的庄子，那会儿你才这么大，这一转眼，就成了大人了。” 林大少想了一会儿才恍然：“我就说有些面熟呢，原来是沈伯母和沈妹妹。多年不见，沈伯母还是这么年轻漂亮，沈妹妹也长成大姑娘了。” 沈如意笑着给林大少见礼：“林大哥。” 人家叫了沈妹妹，她总不好太见外的叫林少爷。 “大少爷，您急着出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去办？夫人正在里面等着沈夫人和沈姑娘呢。”婆子在一边笑眯眯的催了一句，林大少点点头，冲沈夫人笑道：“沈伯母快进去吧，小侄儿还有些事情要办，不能招呼沈伯母了，还请沈伯母见谅。” “没事儿，你快去办你自己的事情吧。”沈夫人忙点头，目送林大少出门了，才笑着对那婆子说道：“几年不见，林少爷长的越发的俊朗了。” “我们少爷啊，就是像我们老爷，不光光是长的好，文才也好呢，别看我们少爷年纪还小，现在就已经是秀才了，再过两年就能考举人了。”婆子一脸与有荣焉，每一句都是在夸赞林少爷。 沈如意努力的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她上辈子实在是活的太闭塞了些，就像是被装在了箱子里，连点点儿外面的光都瞧不见。 “你们少爷今年是十六了吧？”倒是沈夫人来了些兴趣，笑着和那婆子说话，那婆子点点头：“是十六了，这就到了，沈夫人您请进。” 说着又招呼廊檐下站着的丫鬟：“快，沈夫人和沈姑娘来了，你去沏茶。” 那丫鬟行了礼就急匆匆的往厨房去了，林夫人听见动静，迎出了房门：“沈夫人，您可算是来了，这是沈姑娘吧？几年没见，长的越发的漂亮了，瞧这小脸白净的，真可人。” 沈如意笑着给林夫人行礼，林夫人一把拉了她的手，一边拉了沈夫人往里面走：“快进去坐着，这天气啊，越发的热了，我这人长的胖，最是不耐热了，这才没迎出门，沈夫人不会怪罪吧？” “林夫人客气了，这大热的天气，我这会儿过来，是给林夫人添了不少麻烦的……”沈夫人忙笑道，林夫人摆摆手：“可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私心里，是很喜欢沈夫人的，沈夫人若是不嫌弃，日后可要多过来和我说话才是。” 说着又看沈如意：“就是只看看沈姑娘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心里也高兴啊。来来，这是见面礼，沈姑娘可别嫌弃。” 沈如意转头看沈夫人，沈夫人忙推辞：“林夫人忘记了？您之前给过她见面礼了。” 原本朝廷的官员，是三年一换的。但是知县这种官太小了，朝廷考核很少有会想起他们的。再者治理一个地方，三年说不定出不了政绩，所以知县是最容易连任的官员，有时候一当就是一二十年。林家是六年前来的清河县，那会儿沈如意还小，自是记不得当时的事情了。 林夫人忙摆手：“这怎么能一样，那会儿如意还是小孩子，我不过送些小玩意，现在如意可是大姑娘了，我也得送大姑娘能用的东西才是，来来来，如意，拿着，别听你娘的，我啊，这辈子都没能生个女儿，一瞧见别人家的姑娘就眼馋，尤其是如意长的这么好看，我都恨不得抢过来当我女儿了。” 又朝沈夫人摆手：“你可别推辞了，我是真心喜欢如意的，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 沈夫人虽然不好意思，这会儿也不得不对沈如意微微点头，示意沈如意接了那玉镯子。鼓了鼓勇气，才找了话题和林夫人聊天：“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了林大少，几年不见，林大少也长成仪表不凡的小伙儿了。” 说起孩子，这话题就总算是靠拢了，林夫人是眉开眼笑：“不过是吃的多，长的高罢了。沈夫人也知道，这养孩子啊，最是费心思了，前几年，那孩子忽然变的挑食起来，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就想吃肉，我那会儿就光会心疼孩子，孩子喜欢吃肉，那就吃呗，没想到，就吃了半年，他竟然长这么胖！” 林夫人比划了一下，沈夫人也一脸吃惊：“那就对身体不好吧？” “岂止是对身体不好啊，因着长的胖了，他一出门就被同窗笑话，闹的他连学堂都不愿意去了。”林夫人叹口气：“那会儿可真将我愁死了，幸好他爹有办法，给他请了习武的师傅，每日里练拳两个时辰，再问了大夫，控制了他的饭量，逼着他吃了蔬菜，这才好了些。沈夫人贵庚？” “三十二了，上了年纪了。”沈夫人笑着说道，林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三十二？你没骗我吧？看着怎么就像是二十七八呢？你是怎么保养的？快教教我，你看咱们两个岁数也就差那么四五岁，怎么就瞧着像是两辈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哇，花开断网了将近三天啊，幸好有存稿~~ 第18章 知县夫人确实是个爽朗大方的，那话题是一出一出的，根本不用沈夫人费尽心思去想，只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就逐渐的放松下来了。 “说起来，我今儿过来，是有件事儿……”沈夫人也没忘记今儿的目的，见气氛越来越好了，就趁机说起来了：“林姐姐也知道，我在这清河县，也住了十来年了。” 林夫人点点头，一脸的佩服：“说起这个，我也是敬佩妹妹的，妹妹实在是大孝之人，竟是能为了守孝，在这穷山脚住十来年，真不愧是卢大人的女儿。” 这话说出来就有两个意思了，一是告诉沈夫人，这个请表孝妇的事情，林大人接了。二是这事情，是看何大人的面子，沈夫人受的恩，也是何家的。 “那我可就要多谢谢姐姐了，我父亲过世的早，我啊，只求别堕了他老人家的名声就好。若非是林大人愿意上表，我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得了这表彰了。”沈夫人虽然不喜欢交际，但也不是真就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林夫人说是承了何家的恩，沈夫人就得赶紧表明，你林家出的力气她也是不会忘记的。何家就是出力了，没你林家，这事儿也是办不成的。 沈夫人心思单纯，是真的很感激林家，林夫人也很满意，自家做了好事儿，人家能承情，这总比白当了好人却落不了好强。 一个是没心机，一个是很爽朗，两个人性子不同，还能聊到一起去。说到最后，林夫人竭力留了沈夫人和沈如意在府里用饭，还叮嘱了沈夫人，若是得空就过来玩。 出了林家大门，沈夫人才笑道：“林姐姐可真是个热情的，如意，你说，咱们以后，能不能常常来林家？” 沈如意点点头：“娘若是愿意，多和林夫人来往也是好的。对了，刚才林夫人不是说，再过一个月，不是知府夫人的寿辰吗？娘想不想参加？” 以沈夫人的身份，要是想参加，就是没请帖也能进门。 沈夫人有些犹豫：“那去参加的人，定然是很多的吧？” “那是自然，大名府是陪都，一向富饶，能在大名府当知府，也是要一定的背景的。”沈如意笑着说道，别看都是知府，管辖的地方不一样，那地位也不同。就比如说大名府的知府和贵州知府，同是知府，一个是正三品的，一个是正四品的，中间可还差着一大截儿呢。 “那我就不想去。”沈夫人皱眉，但沈如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自己又说道：“不对，我还是去吧，咱们总是要回京的，我不能一直躲在侯府不出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若是不替你相看人家，怕是你做的那个梦……” 说着沈夫人脸色就有些发白，沈如意愣了一下才靠在沈夫人身上笑道：“没关系，娘若是不喜欢，不去也行。” 沈夫人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一直冲在前面，我才是你娘亲，你才十三岁，我怎么能躲在后面一直让你保护我呢？如意你放心吧，我之前就答应过你，一定要改正的，我以后，会努力的保护你的。” 沈如意眼圈微红，使劲的点点头。 两个人既是想去参加知府夫人的寿宴，这寿礼就该好好准备起来了。沈如意没钱，沈夫人咬咬牙将自己的首饰卖了一大半，凑了些银子出来。 还没等到知府夫人的寿宴，林夫人就先上门了，一进门就拉了沈夫人的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恭喜妹妹了，妹妹这次可是出了名儿了，太后娘娘那里，妹妹现在可是……” 林夫人伸伸大拇指：“这个！太后娘娘亲口赞你十分孝顺，可为天下媳妇楷模！” 沈夫人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真的？太后娘娘真的这样说了？太后娘娘赞我了？” “是啊是啊，太后娘娘还夸赞你绣活儿好呢。”林夫人也高兴，眉眼弯弯：“高夫人将你那双面绣拿出来之后，太后娘娘可是看呆了呢，连连称赞是无价之宝，最后还让内务府的人给镶起来了，说是要放在自己寝宫。” 林夫人十分兴奋的说道：“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寝宫，只要在那儿放一天，太后一瞧见，就会想起来你，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说完才猛然反应过来说错话了，沈夫人之前将自己在庄子上这十年说成是守孝，那守孝怎么能叫做受苦？ “确实是我的福气，这可也多亏了林姐姐和何夫人，还有高夫人，若非是你们帮忙，太后哪里能知道我是谁？”沈夫人忙将那句话给岔过去了，拉了林夫人往里面走：“我可得多谢谢林姐姐才是。” “哪里的话，这个事情我可没帮多大大忙。”林夫人忙笑道，她家相公要做的事情，到现在可还没做呢，只要朝廷的表彰一日没下来，沈夫人这谢谢就不必说。 “可不光是这一件好事儿。”在屋里坐下了，林夫人又笑着说道，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帖子：“你瞧瞧，看这是什么。” 沈夫人疑惑的接过来翻开，看了两眼，就一脸吃惊：“这个，这个，知府夫人的请帖？” “是啊，知府夫人说是不曾见过你，所以不敢贸然上门打扰，就让人上门，托了我将这帖子给你送过来。”林夫人也拿出自己那份让沈夫人瞧：“看，咱们两个的是一起送过来的。” 以前知府夫人不搭理沈夫人还没什么，可现在，太后娘娘亲口夸赞沈夫人十分孝顺，知府夫人若还是当没这个人，那就是有些怠慢太后娘娘了。 连太后娘娘夸赞的人你都不看在眼里，也未免太高傲了点儿吧？ 沈夫人有些激动，之前那个消息也让她高兴，可那是闺女费尽心思谋划的，有八成的把握的，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可知府夫人这个，就是意料之外了。 原先她们娘儿俩想的是厚着脸皮递了帖子过去，可那样哪儿比得上有请帖进去来的风光？前者看着像是打秋风的，后者可是知府夫人的客人。 “是哪天的？”沈夫人也笑，看帖子下面的日期：“还有半个月，咱们赶去大名府，得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呢。” 林夫人点头：“是啊，我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件事情的，咱们赶过去时间太长了，到时候舟车劳顿的，风尘仆仆的，这天气又热，一身的汗臭味，到时候可别让人低看了咱们。” 林夫人笑着拍了拍沈夫人的手：“所以我就想着，咱们提前两天过去，一来难得去大名府一趟，咱们也好好在那儿转转，买些小玩意什么的。二来，时间充裕了，咱们也好齐齐整整的去给知府夫人拜寿，你说是不是？” “提前去？”沈夫人有些犹豫：“就咱们几个？我带上如意，你呢？” “别担心，让我家大小子送咱们过去。”林夫人很豪爽的摆手：“反正他那几天也是闲着的，就让他半点儿事儿。别看我家大小子年纪不大，但学了几年工夫，保护咱们几个那可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是说林大少不能保护咱们……”沈夫人脸色微红，忙摆手说道，林夫人又打断她的话：“哎 ，沈妹妹，咱们两个什么关系了？你怎么还叫我家那小子林大少呢？你就叫他名字吧，你是长辈，大少大少的，可是折杀他了。” “林姐姐你可真是……”沈夫人听出林夫人那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好吧，那我就不和林姐姐客气了，我就听林姐姐的，到时候咱们提前两天过去，知府夫人的寿礼，我还有些没准备妥当，到时候咱们在大名府转转，看有什么能买的，我再买一样。” “行，那咱们就说定了。”林夫人笑道，伸手揉了揉旁边站着的沈如意的脑袋：“我今儿还给如意带了些布料呢，上回我看着如意就喜欢的很，恨不能留在我家我自己养着，后来我在库房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几匹布料，我一瞧，哎哟，这颜色，这质地，那可真是为如意准备的，如意要是穿上那布料做的衣服，那准准儿是个天仙！” “所以，我这次过来，就特意拿过来了，沈妹妹，你可别和我推辞，我这可是给如意准备的礼物。”林夫人见沈夫人要开口，忙打断她的话：“我真心喜欢如意的，你可不许拦着我疼爱如意。再说了，那布料啊，也就如意适合，我这个年纪了，要是再穿那个颜色，那出门就要被笑话是老妖婆了。” 沈夫人一开始没明白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就送了布料。随后才反应过来，她不爱出门，如意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没怎么出过门，别说是去大名府了，就是清河县，一年也不过是去那么三两次。她们娘儿俩身上穿的衣服，那都是在镇上买的布料，在镇上能说是最好的，但是去了大名府，可就有些不够看了。 想着沈夫人的脸就烧的慌，这会儿她总算是认识到了，因为自己，竟然让唯一的宝贝女儿，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家，最是喜欢漂亮，原本以如意的身份，那是想穿什么就能穿什么，想用什么就能用什么的，可她却将如意放在了这么个山旮旯，让如意从一个大家千金，变成了一个庄子上的乡下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沈夫人这次是要彻底的想明白了~ 第19章 因着从青山镇到清河县也是要走大半天的，林夫人很是热情的邀请了沈夫人和沈如意提前两天到县衙去住着，沈夫人拗不过林夫人，只好提前了一天带着沈如意去了清河县。 “让我家的几个小子过来给你请个安。”寒暄之后，林夫人就拍着沈夫人的手笑道：“咱们两家以后也要常常走动才是。” 虽然说，沈夫人现在不得沈侯爷的喜欢，但沈夫人年轻貌美，又有心计，只看她这次弄出来的事情，就知道这位沈夫人不是个简单的，和外表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一样。 有手段够聪明，现在又等了太后娘娘的“免死金牌”，又是沈侯爷的嫡妻，以后侯府谁当家做主，还真说不定。 而沈夫人，自打上次想明白自己是亏待了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之后，就开始学着改变了，不是以前如意逼着她改变的那种敷衍的改变，而是打从心里，自己愿意学着去改变。 这会儿听林夫人说话，就少了几分之前的胆怯，多了几分端庄稳重：“就是林姐姐不说，我也是想见见几位侄儿的，上回我来的匆忙，竟是失礼了，还请姐姐别和我计较。” 林夫人赶忙摆手：“哪里话，咱们情同姐妹在，也不用太看重那些俗礼，要不然就是太客气了。” 说着，招呼人去叫了几个儿子过来。虽然林夫人地位不如沈夫人，但福气却比沈夫人深厚多了，夫妻恩爱，儿子众多，座师那边也露了口信，约莫着这次考核，相公会升官儿，人生简直太顺利了。 一众儿子进来的时候，林夫人一一介绍：“我这大儿子你是见过的，沭阳，过来给你沈婶娘见礼。” 林大少林沭阳忙上前行礼，笑着和沈夫人说话：“上次晚辈有事儿，没能好好给沈婶娘请安，还请沈婶娘见谅。多年不见，沈婶娘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沭阳嘴巴可真甜。”沈夫人忍不住笑道，林夫人也不反驳，又叫了剩下的几个儿子：“这个你大约是没见过，我家的二小子，慕阳，三小子明阳，四小子志阳。” 沈夫人之前就已经打听好了，林家的几个儿子，她都准备了见面礼。四套笔墨纸砚，一人一份儿。 大约是因为自家没有女孩子，除了年纪稍微大些的林沭阳，剩下的几个小子都对沈如意十分的好奇，时不时的就要看两眼。林慕阳也就比沈如意小一岁，正是那种对女孩子十分好奇，却又被教导着男女有别的时候，明明很想找沈如意说话，却只憋着不吭气。 他的两个弟弟倒是直接多了，凑在沈如意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沈姐姐，你是住在这里庄子上？庄子上好不好玩？有没有麻雀？沈姐姐你会捉麻雀吗？我捉麻雀最在行了，冬天的时候，撑一个框子，撒一些米粒，一下子能抓好多只呢。” 林明阳伸手比划：“沈姐姐，等冬天我给你抓麻雀好不好？你要是想吃呢，就让厨房给你做成炸麻雀，那个特别好吃，你要是不想吃，就自己养着，不过这种东西养不久的，麻雀气性大，一旦被抓住，没两天就要被气死了。” 林志阳连连点头：“沈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你以后都住在我们家好不好？” 林慕阳总算是抓到机会了，轻咳一声斜睨林志阳：“沈姐姐不能住在咱们家的，沈姐姐又不是咱们家的人，不过，沈姐姐要是……” 说着脸一红，林慕阳消声了，说起来，这个沈姐姐可真是漂亮啊，比他以前见过的小姑娘都要好看。 林沭阳看了一眼自家的几个弟弟，感觉着实有些丢脸，但又不能走开，只好摸摸鼻子转头看另一边。不过，这沈姑娘，长的确实是好看。 在林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两家人就一起启程去大名府。沈夫人出发前，还特意做了一副绣活儿，因着太后娘娘夸赞过她的双面绣，沈如意更是不愿意轻易让她做绣活儿，所以这次带的，就只是个小的团扇扇面。这样的东西，虽说珍贵，却是不能当成正经的贺礼的，大面儿上的东西，还得另外准备。 也幸好这段时间她们几个胭脂铺子也算是赚了不少钱，再加上以前的积蓄，拼拼凑凑的，娘儿俩也拿了三百两银子。最后是在聚宝斋买了一对儿白玉葫芦，虽然小，玉质却挺不错，一下子就将那三百两给花完了。 心疼的沈夫人一直捂着胸口，一看那葫芦就心口疼。她们娘儿俩在庄子上住了十年，十年才攒了几百两银子，现下，差不多全花完了！ “娘，别担心，这钱不就是用来花的？”沈如意忙安慰沈夫人：“只要花的值就行了，您想想，林大人的那个请表彰的折子，是要先送到知府大人这里的，知府大人若是痛痛快快的给递上去了，咱们可是有不少好处呢，我之前打听过了，前些年，咱们县里有个节妇牌坊，朝廷可是奖赏了一千两银子的！” 沈夫人大吃一惊：“那么多？” 沈如意点头：“孝妇的说不定比节妇的还要多呢。” 朝廷虽然也发贞节牌坊，但因着前些年天灾人祸的，人口剧降，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太赞成守节的，很是鼓励寡妇再嫁。不过你真打算守，朝廷还是会给予表彰的，毕竟妇道还是要宣扬的。 “那咱们是有事儿相求，这个是不是太少了点儿？”沈夫人转头就又想不明白了，沈如意笑着摇头：“不少了，娘，您可是一品诰命，知府夫人是正四品的。” 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这一品，有和没有是一样的，就是那朝廷册封的凤冠霞帔，我都没摸过两次。” “以后多的是机会。”沈如意顿了顿，笑着搂住沈夫人的胳膊撒娇：“只要娘坚定点儿，咱们回京，总是能穿上那凤冠霞帔的。然后，娘在沈家慢慢的有了说话的地方的时候，就能在我的婚事上为我做主了。等我嫁出去，也能给娘你撑腰了，到时候，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沈夫人笑眯眯的点头：“你说的对，之前是我脑袋糊涂了，现下才想明白，咱们不想被人摆布，就得先站在高处。你放心，我既是已经明白了，就不会再去犯傻了。就像是方姐姐说的……” 顿了顿，沈夫人没继续说下去，沈如意也不追问，沈夫人和方夫人都是已经成了亲的，现在又都是被自家男人抛弃的，凑在一起肯定是要说些不适合她这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听的话的。 知府夫人的寿宴是办的很热闹的，沈夫人进门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可见了知府夫人，那股子紧张反而没了。笑的虽然还是有些羞涩，却也算是得体了：“早就想来看看陈夫人了，只是在家里守孝，不能经常出门，这才没能拜访。今儿一瞧，我可真是后悔，早知道陈夫人这么漂亮，我就该早些过来了。” 陈夫人微微有些惊讶，她原先还以为被丈夫厌弃的妇人，应该是苍老而阴郁的，却没想到，这位沈夫人，看着年轻的不得了，长的又好看，笑起来脸上半点儿阴霾都没有，看样子，可真是个心宽的。 这样的女人，若是再聪明一些，怕是沈侯爷家的那一位，好日子是要到头了。 想着陈夫人就也笑着拉了沈夫人的手：“沈夫人可太抬举我了，我原先也是觉得我长的挺不错的，可今儿往你面前一站，哎哟，我可真是自惭形秽。” 旁边有不知道沈夫人的，就偷偷的打听。可沈夫人早在十年前就出京了，在场的人还真是都没见过她。只是有那聪明的，一听那姓，再一联系林夫人的身份，就想到之前太后娘娘的那句夸奖，随后就猜到了沈夫人的身份。 前面陈夫人和沈夫人说说笑笑，后面就一群人嘀嘀咕咕。 “这就是沈侯爷扔在庄子上十年不闻不问的嫡妻？” “长的可真好看，这样漂亮的娘子，也不知道沈侯爷是怎么想的。” “说不定是行为上有差池？” “你不要命了？这可是太后娘娘亲口夸赞过的，这位沈夫人要真是行为有差池，那高夫人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给她牵这个线！” “瞧着也是通情达理端庄贤淑的，啧啧啧，怎么就被送到庄子上了呢？” “男人啊，不都这样？” “哎，这天底下当嫡妻的，都是一样命苦，端看你苦在哪一边了。” “她身边的，是侯府的嫡长女吧？” “怎么，瞧上了？不过你可得先长个心眼，瞧着这娘儿俩就是不受宠的，若真是娶了，那可就没娘家助力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前面的沈如意偶尔听见一两句，也只当自己没听见，跟在沈夫人身后，只保持着笑容就行。进了客厅，陈夫人给了她见面礼之后，就叫了自己的女儿：“你带了沈姑娘到花园里玩耍，万不可怠慢了沈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儿想给林大少取名字叫林平之……然后因为现在花开萌杨阳洋，所以林家的娃就都成了羊~当然，花开最爱的还是森碟和天天~ 扑街扑的花开都没心情码字了……再这么下去，花开都要断炊了，要不然，真的再去开个新文？大家都喜欢看什么样的？花开先调查调查~~免得再扑了，那样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第20章 “侯爷，徐大人来了。”小厮平安站在房门外，轻轻的敲了两下门，才压低声音说道，沈正信放下手里的笔，拿了一边放着的布巾擦了擦手，不紧不慢的将桌子上的纸都收拾妥当了，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请进来吧。” 平安飞快的跑了出去，没多久就引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进来，沈正信脸上勾起几分笑容：“今儿吹的是哪股春风，竟是徐大人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请徐大人见谅。” “侯爷言重了。”徐大人忙笑道，一边给沈正信行礼，一边接着说道：“侯爷事务繁忙，倒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侯爷，还请侯爷见谅。” “哪里哪里，徐大人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沈正信伸手示意了一下，请了徐大人在一边坐下，又吩咐了平安去倒茶，自己则是挂着笑容和徐大人寒暄：“徐大人来的是正正好，就是徐大人不来，我这几日，也打算给徐大人下帖子，请徐大人过来坐坐的，前两日，我得了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徐大人是爱字之人，正好咱们能品鉴一下。” 徐大人眼睛顿时就亮了：“王羲之的真迹？” 沈正信点头：“是的，不过因着破损的厉害，我请了修补古物的高手离大家过来修补，今儿早上我问了离大家，说是还要两天才能修好，所以这会儿是瞧不成了。” “无妨无妨，日后再看也是一样的，只求侯爷一定要记住，到时候让下官看一眼，哪怕是一眼，下官就是死了也值。”徐大人摸着胡子感叹道，沈正信笑着摇头：“徐大人的要求太低了点儿，我原还想着，借给徐大人观摩两天的，谁知道，徐大人竟是只要看一眼……” “不不不，”徐大人在沈正信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瞪大了眼睛，这会儿更是将手摆的飞快：“若是侯爷能借下官观摩两天，下官就是肝脑涂地，也要谢侯爷的大恩大德。” “徐大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妥当了。”沈正信摇摇头，叹口气：“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知道徐大人就这么点儿爱好，不过顺手的事情，若再不帮忙，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是是是，侯爷大恩，徐某一直记着呢。”徐大人笑着说道，和沈侯爷唠叨了半天，四处看了看，这才从衣袖里掏出来一本折子递给沈正信：“下官今儿见了这个折子，因着事关侯爷，就冒死复写了一份儿，侯爷请看。” 沈正信微微挑眉，伸手接了那折子，仔细看了一遍，伸手在那折子上点了点：“这折子，是通过谁的手递上去的？” “是大理寺卿高大人直接递到了何学士手上的。”徐大人压低了声音，沈正信脸上一直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容，这会儿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徐大人自是瞧不出这位侯爷真正的情绪的。 “多谢徐大人了。”沉默了一会儿，沈正信起身，拿了火折子将那个折子给点燃：“这次徐大人可是帮了沈某的大忙，若是徐大人不嫌弃，过两日，沈某将那副王羲之的真迹送于徐大人。” 徐大人的脸色顿时亮了，但马上又摇头：“侯爷这样说，徐某可真是无地自容了，徐某自几年前得了侯爷的援助，就一直想报答侯爷，可一直没这个机会，现下下官能为侯爷出一份力，下官可是高兴的很。侯爷这些年对下官的栽培，下官铭感五内，侯爷但又吩咐，尽管让下官去做。” 说着，挺了挺胸：“哪怕粉身碎骨，下官也绝不会辜负侯爷的希望。” 沈正信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退后一步，对徐大人作揖：“多谢徐大人了。” 徐大人惊了一下，赶紧手忙脚乱的扶沈正信，顿了顿又问道：“侯爷，这请封的事情，要不要下官想办法给压下来？” “不能压。”沈正信摇摇头，示意徐大人重新坐下：“这事情，不管怎么看，都是对我沈家有利的，我不但不能压，还得帮忙，让这请封，早日定下来。” 徐大人有些不解，沈侯爷笑了一下：“谁都知道，这事情对我沈家有利，我若是压下去，那就该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将沈卢氏送到庄子上去了，到时候，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再严重些，说不定就要说我以妾当妻了。” 前者不过是丢了官职，后者就该蹲监牢了。 沈侯爷没多说，但徐大人是弄明白了沈侯爷的态度。他也不敢过多打听侯府后宅的事情，支支吾吾的赞同了两句，就赶紧起身告辞了。 沈正信坐在书桌前，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两下，良久，忽然轻笑了一声：“有意思，我还以为，这女人当真是一坨烂泥呢，倒是没想到，这烂泥，竟也是能长出荷花的。” 挑了挑嘴角，沈正信自言自语：“就是不知道，这事情，是那女人自己策划的，还是有人帮忙了。” 若是那女人自己策划的，那是自己十年前看走眼了？还是那女人用十年时间终于变聪明了？若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指点，这人会是谁？ 以他对那女人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将侯府的事情对外人说的，要是没记错，那女人当初带走的女儿，今年也有十三了？那么，这次的事情，是这个女儿策划的？ 沈正信屈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若真是这个女儿策划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不说他还没想到，现在竟是都已经过了十年了。唔，找个时间，到庄子上瞧瞧吧，既然都有人要提醒自己了，自己总不好再当那对母女不存在。连太后娘娘都夸赞的人，他可不能一直扔在外面不管不问。 想着，沈正信就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后院走去。路上遇见一个小丫鬟给他行礼：“王姨娘让奴婢来问一声，侯爷今儿要在哪儿用晚膳。” 沈正信一边走一边随意答道：“在长春园吧。” 小丫鬟应了一声，等沈正信走了，才赶紧起身去找王姨娘。 到了长春园，朱嬷嬷听了小丫鬟的汇报，忙亲自迎了出来：“大老爷和老太太可真是心有灵犀，刚才老太太还在念叨，说大老爷好几天没来陪老太太用晚膳了呢。” 沈正信嗯了一声，还是慢悠悠的往前走，朱嬷嬷则是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说话：“今儿早上老太太用了一碗燕窝粥，然后发现那燕窝有点儿不对劲，像是被人掺了什么东西。” 沈正信看了她一眼：“是吗？那回头就换一家药铺去买吧。” 朱嬷嬷愣了愣，再想开口，就见沈正信已经走到门口了，小丫鬟打了帘子，沈正信微微弯腰进门，随意的对上面软榻上坐着的老太太行礼：“见过娘亲，娘亲今儿吃了掺了东西的燕窝，身子可还好？娘亲也不必忍着，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说，儿子让人去请太医。”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要是等到你来问，我早就被毒死了！我早就说了，侯府也是世家大族，你让一个姨娘管家像什么话！小门小户出来的，连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沈正信微微挑眉：“娘不愿意让王姨娘管家，是想要谁管？三弟妹？” 老太太顿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低吼道：“你三弟妹管家不行吗？好歹你三弟妹是大家族里的嫡女，管家这种事情，难不成她连个姨娘都比不过吗？再者，她好歹是个嫡妻，那王姨娘算什么东西？” “娘既然不愿意让王姨娘管家，正好，我过段时间，打断将沈卢氏给接回来。”沈正信也不在意，直接打断老太太的话，笑着说道：“娘没忘记，之前太后娘娘说的那句话吧？” 一说到沈卢氏，老太太的脸都有些扭曲了：“那个贱人！她竟敢不和你打一声招呼，就自作主张送了那双面绣进宫！可真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沈正信弯弯唇角：“娘，今儿我看了个折子，清河县那边，打算为沈卢氏请封孝妇。” 老太太愣了一下，更是暴怒，脸色气的通红：“孝妇？她算什么孝妇？她都快把我气死了！这种不孝的儿媳……” “娘，太后娘娘可是夸赞过沈卢氏是纯孝之人的。”沈正信不得不再次打断老太太的话，瞧着老太太今儿好像有点儿不太正常，就皱了皱眉：“今儿娘是被谁气着了？怎么这么的……”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将怒火给压下来：“这事情没办法压下去吗？一定要将沈卢氏给接回来？” 沈正信点点头：“没办法压，除非我愿意被人参宠妾灭妻。过段时间，我打算去清河县看看，在那请封下来之前，咱们得先表态。” “既然这样，那就将人接回来吧，若她实在是不长进……”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老太太才沉声说道，一张脸没半分表情，满脸的褶子都垂了下来，更显得有几分阴森。 沈正信却浑不在意，伸手端了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看了一眼老太太，轻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门外。就凭沈卢氏这一手，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背后有人，都说明，沈卢氏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兔子了，真将人接回来，到时候这侯府可就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沈侯爷出场~~~大家鼓掌欢迎~~~ 第21章 沈如意正和沈夫人在做针线，就见门口有小丫鬟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陈嬷嬷笑了一下，起身过去，顺手拿了两块点心塞到那小丫鬟手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丫鬟笑嘻嘻的接了点心，一边点头一边说道：“陈大叔让我来叫嬷嬷一声，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没等陈嬷嬷说话，沈夫人就笑道：“既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嬷嬷就快去吧，我这里并不用嬷嬷惦记着。嬷嬷回来的时候，记得等到厨房说一声，午膳要有一道爆炒兔肉，我瞧着昨天陈大叔抓的那只兔子挺肥的，正好咱们午膳能吃。” 陈嬷嬷笑着点点头，跟着那小丫鬟出了门。但不到一刻钟，就慌慌张张的回来了，大约是着急了，也不看沈夫人，直接和沈如意说道：“姑娘，怎么办，侯爷过来了。” 沈夫人顿时愣住了，沈如意先是微微皱眉，随即嘴角上弯，露出个笑容：“真的？那可是太好了，父亲能过来，那定是折子已经递到御前了，再过段时间，朝廷的旌表肯定能下来了。” 沈夫人一脸慌张的伸手抓住沈如意的胳膊：“如意，如意，怎么办，你父亲怎么来了，咱们怎么办？” “娘，别紧张，父亲这次过来，肯定是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回侯府的。”沈如意笑着拍了拍沈夫人的手，尽量的去安慰她：“父亲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可以了，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夫人顿了顿，对了，怎么能怕呢？怎么能让女儿为自己操心呢？怎么能让女儿挡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呢？她可是当娘的，为母则强，她不能一直躲在女儿身后，她要为女儿遮风挡雨才是。 想着，那惨白的脸色就微微恢复了一些血色：“如意，你放心，我不怕，你父亲要是生气，我会……”沈夫人有点儿卡壳，她活到这个岁数，从没与人起过纷争，等会儿沈侯爷要真是骂人了，难道她也要冲上去跟他对骂？ 转头一瞧见沈如意正满眼信任期待的看她，沈夫人顿时来了勇气，不就是骂人吗？前街那个张屠夫的娘子，天天拿着菜刀站在门口骂张屠夫，大不了就跟那张娘子学几分。 可再一想到张娘子往日里骂出来的话，沈夫人又觉得一股血冲上脑袋，整张脸都是红的了，那些话，会不会太那个什么了些？要不然，自己稍微含蓄点儿？ 她这边正犹豫着呢，陈嬷嬷有些着急了：“姑娘，赶紧拿个主意啊，咱们要不要将侯爷请进来？” 沈如意点点头：“自然是要请进来的，这庄子都是父亲的，咱们怎么能拦了这庄子的主人进来？让人给父亲端茶，在正堂里招待就行，我和娘一会儿就过去。” 陈嬷嬷忙应了一声，因着担心下面的小丫鬟没见识，惹怒了沈侯爷，她是半点儿不敢耽误，跑的都快飞起来了。 沈如意伸手稍微整理了一下沈夫人的头发：“娘，父亲这次过来，如果是来接咱们回去的，你可别答应，至少得拖一年时间。朝廷的旌表还没下来，咱们现在回去，可是一点儿优势都没有。” 沈夫人连连点头，闺女很聪明，只要听闺女的那是准没错的。 起了身，沈夫人还是有些紧张：“你说，我要不要换一身衣服？梳妆打扮一番？”就算是十年没见了，到底是夫妻，以后回了侯府还要继续相处。 沈如意打量了她一下，伸手在旁边拿了朵绒花插在她鬓边：“不用了，这样就很好看了，咱们在庄子上也没多余的钱买什么首饰，侯爷想来应该是很清楚的。” 沈夫人也了然，既然是在庄子上守孝，穿戴自然是以素净为主的。 鼓足了勇气，沈夫人以慷慨就义的凛然姿态出了房门直奔前面大堂。沈如意跟在后面，看着沈夫人那强装出来的英勇，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她的娘亲，没了以前的懦弱之后，可真是够可爱的。 进了正堂的房门，娘儿俩就瞧见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石青色衣服的中年男人，三十多岁，面色白净，下巴上微微有些胡茬子，男人的一双眼睛倒是有神的很，一眼扫过来，差点儿没让前面的沈夫人腿软，只是一想到后面的女儿，沈夫人又站定了，微微弯腰给那男人行礼：“妾身见过侯爷，给侯爷请安。” 沈侯爷漫不经心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又往沈夫人后面扫了一下，微微抬手：“起吧，这就是如意了？” 沈夫人忙点头：“是，不知侯爷大驾光临，妾身未能远迎，还请侯爷见谅。”说着，侧身将沈如意露出一半，压低声音说道：“如意，这是你父亲，快给你父亲请安。” 是生疏的父亲，而不是一声亲近的爹爹。 沈如意也没掩藏自己的聪慧，上辈子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只要想知道，你哪怕掩藏的再深，他也能挖出来。 看了一眼上面的男人，沈如意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如意给父亲请安。” 沈侯爷并未叫起，他看了一眼沈夫人，又打量了一遍沈如意，微微笑了笑，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沈如意长大了，所以，沈卢氏也有了依靠。 “起吧。”沈正信一个大男人，自是不会去学后院的女人，在行礼这种事情上去为难人，摆摆手，指了指一边的椅子：“你们两个都坐吧。” 沈夫人和沈如意不发一言的在一边坐下，沈正信不开口，沈如意也不开口，沈夫人是想开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三个人就都沉默了。 陈嬷嬷端了茶，很是担忧的站在沈夫人身后。沈侯爷瞧了她一眼，摆摆手示意她退下，陈嬷嬷又去看沈如意，沈如意微微点头，陈嬷嬷这才告退出门。 “这次的事情，是如意想的？”沈侯爷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声音平静的很，听不出息喜怒，沈夫人却是僵了一下身子，忙抢了回答：“不关如意的事情，是我自己想的。” “哦，你弄出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沈侯爷也不和她辩论，继续平淡的问道：“回京？” 沈夫人见沈侯爷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胆气就略微足了些：“有一半是吧，另外一半是为侯爷着想，侯爷将我们娘儿俩扔在庄子上……咳，放在庄子上，我们娘儿俩心里明白侯爷是为我们好，但别人不明白啊，一时半会儿的，可能没人想这事情，可若是侯爷在朝堂上得罪了什么人，这事情再被人挖出来，岂不是将宠妾灭妻的罪名往侯爷头上推？” 沈如意有些诧异的看沈夫人，这话不是她教的，那就是沈夫人自己想的。刚才她还觉得，沈夫人不怕沈侯爷，这已经是个很好的进步了，却没想到，沈夫人进步如此之快。 沈侯爷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话说的够漂亮，为她们娘儿俩好就将人送到庄子上，连他都不知道是哪儿好了。还有这宠妾灭妻的罪名，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倒是让他还欠了这娘儿俩一份人情。 想想，有这个人情在，再加上过段时间朝廷会颁下来的旌表，这娘儿俩回京之后，那地位可就是稳如磐石了。 “你说要为我父亲守孝三千九百天？这个有什么说头吗？”沈侯爷问道，沈夫人严肃脸点头：“自是有的，守孝十年，再加上一个四百九十天的大法会，加起来就是三千九百天。” 沈侯爷恍然大悟，之前就觉得这个三千九有点儿不伦不类的，你要么是守孝多少年，要么是弄个四千九，或者八百一，哪儿有三千九的，现下才算是清楚了，竟还有这种算法，将大法会算到孝期外面去。 “现下已经过了多少天了？”知道这时间上，自己是没办法和沈夫人算明白了，沈侯爷索性直接问目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还有三百多天。”沈夫人忙笑道：“我和如意还得在庄子上再待一年多。” “既然如此，那我一年后再来接你们。另外，这是你们娘儿俩这十年来的月例银子。”沈侯爷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桌子上：“庄子上条件可能不太好，但你们到底是守孝，这样就很不错了。” 沈侯爷脸上带着三分笑，特意看了一眼沈如意：“我这次过来，是要在庄子上住一个月的，朝廷下来的旌表，总不能让你们娘儿俩去接。” 一听沈侯爷要住下来，沈夫人脸色顿时变了，又青又白，又有些红，这个结果如意没说过，接下来该怎么办？想要去看如意，又生怕沈侯爷瞧出端倪，只好木着一张脸想办法。 没等她想出来，沈如意就点头了：“父亲能留下来，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段时间我正跟着娘学管家呢，就让我为父亲安排起居日常可好？” 沈侯爷点头：“那就你来安排吧。” 沈如意行了礼，上前拿了那些银票，转身就要出门，虽然不忍心将自家娘亲留在虎口，她是很想让娘亲给她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但她连自己和娘亲都还没保护好呢，怎么能要小孩子？但这两个人到底是夫妻，以后是肯定要有夫妻之实的，现在正好锻炼一下娘亲的胆量，大白天的，沈侯爷又是一路奔波，肯定没力气这样那样。 第22章 沈如意出了门，叫来了陈嬷嬷：“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我父亲住可行吗？” 陈嬷嬷摇摇头，肯定不行啊。这庄子本身就不是很大，前后加起来也就两进院子，前面住着的是一干嬷嬷丫鬟，下面住着沈夫人和沈如意。这后面的院子，中间七间正房，东边五间厢房，西边五间厢房。沈夫人住的是正房，沈如意住的是西厢房，剩下一个东厢房，平日里是堆着粮食杂货什么的。 要将东厢房再收拾出来给沈侯爷住，实在是…… 沈如意也知道不可能，她也就随口问问。听陈嬷嬷说不行，还是有些小惆怅：“哎，要安排到正房啊，难道要和娘亲住在一起？算了算了，要不然就将正房东边的屋子给收拾出来？” 沈夫人住的是西边的三间屋子，最里面是卧房，接着是书房，再往外是平日里做绣活的地方。正房的东边三间屋子，一间是洗澡用的，一间是红绸她们这些贴身大丫鬟们住的，剩下一间是放沈夫人的衣服首饰什么的，也是满满当当的。 陈嬷嬷有些无语的看沈如意，沈如意叹气：“要是直接安排到娘亲的房间，指不定娘亲会因为太害怕晚上睡不好呢。” “他们是夫妻……”比起沈如意，陈嬷嬷是更希望沈夫人能再生个孩子。沈如意一直说，自己嫁人后也能照顾好沈夫人。但陈嬷嬷是觉得，女孩子嫁人了，就得以夫家为重，沈夫人这辈子，得有个儿子后半辈子才能有保障。 所以哪怕她知道沈侯爷不是什么好鸟儿，她也得劝着沈夫人赶紧和沈侯爷生孩子去。再说了，夫妻俩能有多大仇？现在沈如意都长这么大了，沈夫人就是再不喜欢沈侯爷，能和离吗？反正床上那点儿事儿，熄了灯，闭上眼，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等有了孩子，自家夫人若是再不愿意和沈侯爷接近，那就买几个瘦马回来呗。 瘦马太贵的话，那侯府不是有那么多愿意爬床的丫鬟吗？不会让沈侯爷少了女人的。 没有情情爱爱就不能上床什么的，那是小孩子家才有的心思。夫人年纪可不小了，肯定能想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现下还有可能会怀上孩子，但再过几年，那可就说不定了。 再说了，生个男孩子，自家姑娘将来也有依靠啊。庶子什么的，养的再好那也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 “姑娘，侯爷只带了个小厮过来，连个包裹都没带，不住正房能住哪儿？”陈嬷嬷问道，沈如意继续叹气：“好吧，那就安排到娘亲那房间吧，只是，这会儿娘亲还是在守孝……” 看了一眼陈嬷嬷，陈嬷嬷猛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犹豫了一下又反悔：“那将东厢房给腾出来？”反正也生不出孩子，那还不如让自家夫人清净点儿。 “别收拾东厢房了，将那书房给收拾出来，让人抬一张床进去。”沈如意想了一下说道，书房里其实也没放多少书，就一个书架子，一张书桌，一张椅子，还有几幅画，现下只要将那书桌太抬出去就行。 “书桌放到花厅，被褥什么的，咱们这会儿有吧？”沈如意小手一挥，直接决定：“花厅的软榻搬到娘亲的卧房，红绸姐这段时间先睡在娘亲的卧房。” 值夜的丫鬟以往都是睡在花厅的，书房和卧房还有花厅，这三间屋子是直接连通的，卧房没有门只有窗户，书房和花厅各自有门窗。 “今儿的午膳，让厨房的赵大娘多加些饭菜。另外，也不知道父亲要在庄子上住多久，去问问跟着父亲来的小厮，父亲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带衣服什么的，若是没有，就问了尺寸，到镇子上另外做，若是带了，那就先归置起来。” 沈如意捏着手里的银票看了看，哎呦，这父亲够大方的，一叠银票，总共六千两，要是她没记错，侯府的夫人一个月的月例是二十两，嫡出的少爷姑娘们是十两，庶出的则是五两。 算一下，十年时间，自家娘亲应得两千四百两，自己应得一千二百两，加起来是三千六百两。这一下子，几乎是翻倍了，六千两啊，简直不能想象。 前几天，她和娘亲还在为三百两的花销心疼的晚上睡不着呢。上个月，她还在为胭脂铺子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收入笑的合不拢嘴呢，现在，手里竟然一下子有了六千两银子！ 六千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现在她们住的庄子，能买七八个！ 沈侯爷为什么要给她们这么多钱呢？若说出于愧疚，那沈如意是半分都不信的，这男人冷血的很，世界上的人他就只爱他自己。那么，沈侯爷钱很多？ 想到这个，沈如意眉开眼笑，虽然这个父亲很不好，但有个出手大方的父亲，总比有个吝啬刻薄的父亲强。 “嬷嬷，午膳不用做了！”一高兴，沈如意随手就抽了一张银票给陈嬷嬷：“去镇上定酒席，最好的订上一桌子，马上让他们做好了送过来。” 陈嬷嬷也高兴，应了一声就急慌慌的转身找人去办这事儿了。 沈侯爷坐在正堂，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说话声，转头看沈夫人：“怎么想起来回京了？在庄子上住的不好？” 若是沈如意在，能一盘子点心盖在沈侯爷的脸上——身为侯府的夫人，竟是住在庄子上的，这还叫住的好？那什么叫不好？是不是要住到山里去，然后自耕自织自种？ 可沈夫人不一样，女诫女四书都是刻在了骨子里的，虽然这段时间有沈如意的教导，为了要保护女儿，有了很多改变，但下意识的，还是摇头了：“不是，住的挺好。” 回答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硬气些：“那个，如意年纪也不小了，总是住在庄子上不行。她是侯府的嫡长女，而不是乡下长大的野丫头。” 沈侯爷微微挑眉，沈夫人顿了顿又问道：“侯爷要在这边住多久？” “说不准，若是京城的事情不急，应该能住半个月左右。”沈侯爷站起身：“带我在庄子上走走吧。前段时间，慧心大师曾来过青山镇的福缘寺？” 沈夫人点点头：“是，只是慧心大师只在福缘寺待了两天，很快就走了。” 沈侯爷一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一边问道：“慧心大师给如意批命了？” 说起这个，沈夫人就满脸笑容：“是呀，慧心大师说，如意是一辈子富贵享福的命呢。”偷看了一眼沈侯爷，沈夫人给沈如意加重筹码：“如意又聪明又漂亮，日后定是荣华富贵一辈子的。” 沈侯爷挑了挑嘴角：“慧心大师只说了富贵享福？没说能贵到什么地步？” 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白了，之前在知府府上的时候，陈夫人可是说过，皇上打算明年选秀呢。但随即沈夫人就镇定下来了，明年如意才十五岁，这选秀最低了也得是十六岁，就是侯爷想将如意送去选秀，也得人内务府的愿意要。 “没说，只说是一辈子顺心，儿孙孝顺，是当老封君的命。”抿抿唇，沈夫人半真半假的说道：“如意本身就是侯府的嫡长女，定是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可不就是当老封君的命？” 沈侯爷表情没什么变化，连走路的步子都一如既往，半分不多，半分不少，只意味不明的点点头：“是吗？” 沈夫人使劲点头：“是啊，慧心大师就是这么说的。”若不是没胆量，她都想绕到沈侯爷面前，让沈侯爷看她那真诚的脸上那诚恳的眼睛。 “在青山镇，你们可有来往的比较多的人家？”沈侯爷换了话题，沈夫人很没戒心的回答：“以前就和镇上的黄员外，以及方家有些来往，前段时间因为旌表的事情，和林大人一家，陈大人一家来往比较多。” 黄员外方家什么的，没听过，沈侯爷只在心里想了一遍林大人和陈大人，清河县的知县，大名府的知府。林大人的座师是何学士，陈大人的座师是……唔，已经过世了，陈大人是太子一脉。 不急，现在还不是站队的时候，皇上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好的很，还是要观望一段时间才行。 “这次他们帮了你大忙，你有空，就和林家陈家多多来往。”沈侯爷语气依旧是慢悠悠的：“不过，你也有个分寸，毕竟是在守孝，也不能出门太多。” 沈夫人有些迷茫的点点头，那到底是多来往还是少来往？ “我替你备了礼，这是礼单。”沈侯爷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递给沈夫人：“东西从侯府送过去，别他们提起来了，你半句不知道。另外，你这里缺什么少什么，这两天和我说，我回头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沈夫人简直是受宠若惊，赶忙伸手接了那礼单，慌慌张张的给沈侯爷行礼：“多谢侯爷了，我之前还正发愁这个谢礼的事情呢，侯爷这可真是及时雨。” 沈侯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沈夫人，还以为这女人有长进了，结果呢，竟然还是这么蠢！这谢礼要是还让她来办，那沈家的名声要不要了？还有，你那感激本候的话，真的不是反话？ 第23章 沈侯爷是个很讲究的人，用午膳的时候，拿筷子挑着盘子里的一根青菜皱眉：“这是菜心？都发黄了，庄子上的都是给你们吃的这个？” 沈如意轻咳一声：“父亲勿怪，是我让人到酒楼订的饭菜，因着父亲来的突然，厨房并未准备食材，所以才去酒楼买的。不过，这道菜不是吃菜心的，菜心太嫩，不能入味就要老了，所以得用外面一些的菜叶。” 沈侯爷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将那菜叶子塞到嘴里，嚼了两下，也没表示，继续挑下一样。沈夫人松口气，一边吃饭一边给沈如意夹菜，沈如意也笑眯眯的将自己觉得好吃的给沈夫人夹过去。 娘儿俩一向是这么吃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只沈侯爷是头一次这样吃饭——饭菜不精就算了，只是个乡下地方，自是不能和侯府比的。没人伺候也就算了，反正沈侯爷自己有手有脚，能夹菜能端碗。可这娘儿俩目中无人，就当他不存在，这就让他有些不舒服了。 什么时候，他沈侯爷的存在就跟灰尘一样了？不对，连灰尘都比不上了，若是灰尘，早就应该被扫走了。 “咳。”看沈如意又给沈夫人夹菜了，沈侯爷忍不住轻咳一声，沈夫人忙慌张的抬头去看沈侯爷，沈如意微微挑眉：“父亲嗓子不舒服？是不是这几天赶路赶急了所以上火了？回头我让人给父亲煮些降火的茶水吧。” 沈侯爷端着一张脸点头，继续慢吞吞的吃饭。沈夫人犹豫了一下，给沈侯爷夹菜：“这个苦瓜做的很不错，你尝尝，是降火的，你多吃些，这家酒楼的苦瓜做的挺好吃，一点儿都不苦。” 沈侯爷微微皱眉，苦瓜就是做的不苦，那股子味道也是很难吃的。大约是父女天性，沈如意也很是讨厌吃苦瓜，见沈侯爷眉头微微皱了皱，立即将一盘子苦瓜都放到沈侯爷面前：“父亲吃吧，苦瓜确实是降火的，这家做的挺好吃，你若是吃的好了，明儿我再派人去买。” 身为一个优雅的侯爷，沈正信是做不出再将菜盘子给推开的事情的，但一瞧见沈如意脸上带着的笑容，他也吃不下这苦瓜，抿抿唇，绕过这盘苦瓜继续夹菜，慢吞吞的解释道：“嘴里长了个疮，不能吃味道重的东西。” 沈夫人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这盘苦瓜挪走：“是我没想周到，那要不要紧？这个嘴里长疮也是很严重的，你一路赶过来，想必也没看大夫，一会儿请了大夫过来瞧瞧？” 沈侯爷慢悠悠的摇头：“不用了，在京里已经看过了，太医给开的药，用完就不碍事儿了。” 沈如意在一边提醒：“娘，食不言寝不语。” 沈夫人愣了一下，脸色通红，有些尴尬的看沈侯爷。在她印象里，这人以往是最看重规矩的，自己和如意在庄子上过了十来年，早就不看重这些了，今儿一个没注意，倒是在侯爷面前露底了，侯爷不会生气吧？ 沈侯爷看了一眼沈如意，将嘴里的菜咽下去了，才说道：“一家人，不碍事儿，有客人的时候别说话就行了。” 沈夫人松一口气，又转头给沈如意夹菜，还得叮嘱她不能挑食：“我知道你喜欢吃辣的，但是你这段时间正长身子，不能吃太多，要不然该长面疮了。” 沈如意前些日子偶尔小腹会有些抽疼，沈夫人请了大夫过来给她把脉，大夫说是年纪到了，该来葵水了，嘱咐沈如意这段时间不能吃味道刺激的东西。 沈夫人生怕闺女控制不住自己，一时嘴馋将来后悔一辈子，不管是吃饭还是喝水或者是吃点心，都要时时刻刻的看着。 沈如意无奈点头，将筷子转个方向，一边吃一边嫌弃，这么寡淡的味道，吃起来可真是没意思。 用了午膳，沈侯爷又去巡视自己将要住的房间，看见床上的被褥，皱眉拎起来看了看：“你们用的就是这样的被褥？” 沈如意点头：“是呀，我和娘亲都已经习惯了，里面的棉花是去年刚摘的呢，新棉花，睡着又软又暖，父亲不喜欢吗？” 这话说的，沈侯爷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说不喜欢吧，沈夫人和沈如意就是用这样的被褥十来年了，倒是显的他多狠心绝情一样。 好吧，就算他真的有点儿狠心绝情，可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承认的啊。 可说喜欢吧，说实话，好吧，还能忍受。 “嗯，挺喜欢的。”沈侯爷严肃认真的点头，沈如意当即笑的灿烂：“父亲喜欢就好，父亲要不要午睡一会儿？父亲一路赶来，想来也是没休息好，到了自己家，就不用客气了，我刚才让人准备了洗澡水，这会儿让人给父亲送过来？” 沈侯爷点头，看沈如意欢快的出门了，沈侯爷伸手摸摸下巴，这个女儿还挺细心的，不是贴心，是细心。十来年没见，他自是不会去期盼这个女儿和自己有多亲近。 眼下这会儿，有点儿生疏，却又十分细心的照顾他用膳起居，已经是做的很不错了。看了看那床上放着的新被子，沈侯爷伸手摸了摸，果然是软乎乎的。 沈侯爷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去午睡了。沈夫人很紧张的抓住沈如意的胳膊问：“让他住我那里？” “要不然呢？娘，你和父亲是夫妻，是必定得住在一起的，我们回京之后，娘要住正院，父亲若是不想住书房，那就得和娘亲住一个屋子。哦，差点儿忘记，父亲还有好几个小妾呢，不过，就是为了我将来的弟弟，你也得留住父亲。” 沈如意很正经，沈夫人脸色一红，伸手拧沈如意的脸颊：“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就学了这些浑话！谁教给你的！再胡说就去抄……孝经！” 现在沈夫人总算是不让沈如意再去抄写什么女诫女四书了，改成孝经或者佛经了。 沈如意笑着冲沈夫人做了个鬼脸，伸手抱着沈夫人的胳膊，压低声音：“我是说真的，我和陈嬷嬷商量过了，娘亲要是愿意生个弟弟那是最好了，可娘亲若是不愿意，那也无妨，以后我会养着娘亲的，娘亲只管放心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不想和父亲住一个院子，那就将父亲赶到姨娘那里去。不过，现在不行，庄子上的院子少，父亲这次回来，也算是给咱们撑腰的，难不成咱们要将人赶到客栈去住着？” 沈夫人抿抿唇，红着脸拍了沈如意一下：“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睡会儿，下午你父亲若是起来，你陪着他到处走走。” 哪怕沈侯爷将来真的要将如意给卖掉，现在也得让他和如意培养一下感情，至少到时候，能让他愿意多给如意一些嫁妆。当然，感情若是好了，侯爷指不定就不会随意将如意嫁掉了。 她也知道，如意怕是对她父亲很有意见，说不定还有些怨恨。可怨恨这种东西，在你比对方强的时候，自是能让对方不好过的。但是现在，沈侯爷才是能站在最强的立场上的，如意不管怎么做，除非是弄死了沈侯爷，否则，孝道之下，她就得孝敬着沈侯爷。 若是如意不孝，沈侯爷一句话，她都得死在牢里。甚至，都不用沈侯爷开口。 沈夫人自己也想的很明白，自己虽然也不是很喜欢沈侯爷，但为了女儿，她得讨了这位侯爷的欢心。若是能生个孩子……沈夫人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要生个男孩子，那如意这辈子，就是有保障了。 看沈如意回了房间，沈夫人无声的叹口气，人生不如意之事八九，她们娘儿俩这辈子想要逃脱沈侯爷，那简直是不可能的。除非，自己愿意和离。 转身想回房，又想到沈侯爷这会儿正在她原本的书房里午睡，沈夫人就有些抬不起脚。可一想到女儿，沈夫人就一横心，蹑手蹑脚的进门了。连面对沈侯爷都不敢，她还怎么保护女儿？以后在女儿的婚事上，她还得和沈侯爷对峙呢。 静悄悄的进了门，一眼就瞧见沈侯爷身上的被子有一半落到地上去了。沈夫人顿了顿，停住脚步，过去将被子给捡起来，小心翼翼的盖到沈侯爷身上。 这可是新被子！如意本来打算做好之后自己用的！弄脏了还得拆洗，以后再用就不暖和了。 盖好之后，才又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往里走。沈侯爷睁开眼睛，伸手拎起来身上的被子，瞧了两眼，又放回去，打了个呵欠继续闭上眼睛。 这女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心软善良啊。这样的女人是很好的，就是可惜了，在侯府那种吃人的地方，怕是活不了多久的。自己到现在也已经想不明白了，当初将这娘儿俩送出来，到底是为她们好，还是因为厌烦这个女人了。 不过，看在这女人被自己冷落十来年还不恨不怒，对自己感情深厚的份儿上，这次回了侯府，自己就分出几分注意力保护一下她们娘儿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唐律·名例》规定， 不孝罪包括：“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供 养有缺；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闻祖父母父母丧匿 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就是：检举告发祖父母、父母犯罪行 为的；骂祖父母、父母的；背地里诅骂祖父母、父母的；祖父母、父 母生存期间自己另立户口、私攒钱财的；对祖父母、父母不尽最大能 力奉养，使其得不到生活满足的；父母丧事期间自己娶妻或出嫁的， 父母丧事期间听音乐、看戏的；父母丧事期间脱掉丧服穿红挂绿的； 隐匿祖父母、父母死亡消息，不发讣告、不举办丧事的；祖父母父母 未死谎报死亡的，这十种情况，都属于不孝的犯罪行为，都应受到严 厉的惩罚。 所以，哪怕沈侯爷要造反，沈如意都不能去告密，否则就是不孝。更不要说，沈侯爷其实也没做什么，顶多就是将女儿嫁给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那简直太正常了。 第24章 朝上有人，再加上沈正信并未阻拦，甚至做出了姿态，暗地里推了一把，所以朝廷的表彰，很快就下来了。在沈侯爷到达庄子的第三天就下来了，不光是有圣旨表彰，还有节孝牌坊。 沈侯爷带着沈夫人和沈如意领的圣旨，接了圣旨之后，笑着引了那礼部的官员进了庄子：“怎的是赵大人亲自过来了？这种小事儿，派下面的人来做不就行了吗？” 那位赵大人二十来岁的样子，倒显得十分圆滑，笑着捧拳给沈侯爷见礼：“下官这不是听说侯爷在庄子上，想要见见侯爷，这才抢了这差事吗？” 沈侯爷微微挑眉：“原来如此，那你可算是有福了，正好前两天，我在后山猎了些小玩意儿，味道很是鲜美，正好你这两天留下来尝尝。” “我运气太好了，不枉我在礼部打破了头抢了这差事。”赵大人嘿嘿笑道，又转头和沈夫人说话：“这段时间，就有劳沈夫人了。” 这朝廷的旌表下来，可不光是有一张圣旨就完事儿了。沈侯爷虽然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爹，却不能否认他的聪明才智，自打继承了侯爵，沈侯爷就十分用心的经营，在朝堂上，那也是举足轻重，深受皇上看重的。 所以，为了给沈侯爷面子，这圣旨之外，还有节孝牌坊要建。也就是说，赵大人的职责除了是来念一遍圣旨，还要去和当地官府打招呼，建立这节孝牌坊。 这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所以赵大人至少也要在青山镇停留三五天。等确定牌坊的建造开工了，他才能回京去复旨。 沈夫人大约是这段时间习惯了沈侯爷，胆气逐渐练大了些，这会儿也不见羞怯，笑的温温婉婉：“不麻烦，赵大人为我们带来了好消息，我感谢赵大人都来不及呢。赵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在庄子上住下来吧。” 沈侯爷早就知道礼部会有人来，所以一早就和沈如意说了。前面的院子半个月前就腾出来了，原先住着的下人们，不是去佃户家借住了，就是沈如意拿了银子在庄子周围的农户那里租了房子。 赵大人转头看沈侯爷，沈侯爷笑道：“赵大人可别嫌弃，地方虽然简陋，但本候的夫人也是让人用心收拾过的，一应铺盖都是新的，等会儿赵大人可以去瞧瞧，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尽管和我说。” “既是夫人安排的，那定是十分周全的，下官谢谢夫人了。”赵大人忙给沈夫人行礼，沈夫人有些不知所措，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有朝廷命官给她行礼呢，瞧一眼一边的沈侯爷，神情自在，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沈夫人也安心了些，微微抬手虚扶了一把：“赵大人可别多礼，赵大人不辞辛苦的带来了好消息，我做这些也是应当的，赵大人可别和我客气。” 一边说着话，三个人一边进了庄子。沈侯爷伸手指了指：“这边的几个房间，都是已经收拾好的，赵大人先带人过去瞧瞧吧。”说着又转头看沈夫人：“夫人，时候不早了，该准备午膳了。赵大人等人一路赶来，定是十分辛苦的，早些用了膳，也好早些休息。对了，庄子里不是有几坛子好酒吗？一会儿都让人送过来。” 沈夫人应了一声，又笑着问了赵大人有没有什么忌口，这才转身进了二进院子。 赵大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转头看了看沈侯爷，心里则是有些疑惑，不是说这位沈夫人，是被沈侯爷送到庄子上，十年不许回京的吗？怎么瞧着这夫妻俩的样子，不像是十年没见面啊。 而且，沈夫人十年没见着自家相公，竟然也没半点儿怨妇神态，倒是自在的很。而沈侯爷，十年前能将妻女送出京，那定是十分讨厌这母女俩的，可现在瞧着，怎么对沈夫人这么的温柔呢？这夫妻俩，可真是够怪的。 心里虽然疑惑，但面子上可半点儿不显，随着沈侯爷进了正屋，赵大人就顺着沈侯爷的话说起京城的事情来了：“翰林院有几个人被提拔上去了，不过没一个被封大夫。” 从五品以上的文官，才有资格被封大夫。从五品是奉训大夫，正五品是奉议大夫。从四品是朝列大夫，正四品是中顺大夫。一直往上，到正一品的荣禄大夫。 而且，同品级的大夫还有初授，升授。这册封，是类似于一种荣耀的，虽然于官阶没多大的关系，但是文官的一种荣耀象征。 沈侯爷点点头，端着茶杯悠哉悠哉的拨了下茶叶：“都有哪几个上去了？” “徐良，曹焜，孟翔……”赵大人笑着说道，心里有些小激动，他现在是正五品的员外郎，瞧着官职不低，但在京城那地方，五品官是排不上号的。他刚才也不算说谎，打听到沈侯爷是在这边之后，礼部想过来传旨的，没有五个也有三个，他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抢到这个差事的。 沈侯爷是谁？深受皇上看重，若是能搭上沈侯爷这条线…… 想着，赵大人就说的越发的详细了：“内阁前几天也出了点儿事儿，有人到京府尹那里敲了大鼓，告刘大学士的侄子强占民女，皇上大怒，令人彻查此事。” 沈侯爷面上没什么表示，心思却转的飞快，刘大学士是曹学士一派的，和何学士正好对立着，首辅万学士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人生六十古来稀，万学士今年就大病了一场，差点儿起不来，想必再过两三年就不成了，曹学士和何学士都在内阁干了二十多年，若说最有希望升首辅的，那就是这两位了。 刘大学士这事情，指不定就是个开头。说起来这首辅之争，沈侯爷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之前沈夫人的事情，是高大人捅上去的，高大人是何学士一派的。 内阁和勋贵从来都是两个派系，内阁是要清，勋贵是要贵，基本上两派是没什么来往的。而沈夫人这事情，算是何学士的一个人情，哪怕自己不想要这个人情，将来都得还了。 眼下瞧着，曹学士这边是比较占优势的，因为曹学士当年曾当过皇上的伴读。 赵大人也不知道沈侯爷心里所想，喋喋不休的继续说道：“宋国公家的嫡次子，半个月前去打猎，然后摔断了腿，太医说是没可能会好了，宋国公这下子要头疼了，嫡长子病弱，嫡次子断了腿，这爵位将来可就麻烦了。” 沈夫人很快就让人送来了饭菜，还有几坛子好酒，那好酒还是方琴为了谢谢沈如意，从自家精挑细选了带过来的。 沈侯爷来了庄子上之后，沈如意就想到两位手帕交家里的龌龊事了，想着沈侯爷反正是难得发一次善心，自己若是不利用一下，实在是对不起沈侯爷十来年的冷心冷肺。所以，在和沈侯爷打了招呼之后，就给方家和黄家写了帖子。 当然不是请黄夫人和方夫人过来，而是替沈侯爷邀请了黄员外和方琴的爹。以沈侯爷的性子，原是不愿意见一个员外和一个商人的，但当沈如意满眼期待的看他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段时间除了清河县的知县林大人，他一个外人都没见过。现下嫡女有所求，他顺手帮一把也行。最重要的是，如意也说了，这些年她们母女多亏了人家的照顾，他若是不见见，之前那些功夫就白费了。 在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见了黄员外和方琴的爹，也就随口闲话了两句，答谢了黄可儿和方琴这些年对沈如意的照顾，郑重答谢了黄夫人和方夫人对沈夫人的照顾，然后就送客了。 可对黄员外和方琴的爹来说，那可真是天大的事情了。被沈侯爷接待了啊，他们和沈侯爷一起喝茶了啊，还和沈侯爷亲切友好的说话了啊，简直就是祖宗八代积福了啊。 而且听听沈侯爷的话，那是感谢啊，感谢自家夫人和姑娘对侯爷的夫人侯爷的姑娘的照顾。这清河县，哪个是得了侯爷的谢谢的？除了知县林大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两个人兴高采烈满面红光的回家，然后就差将各自的夫人和女儿供起来了。黄可儿和方琴后来再来见沈如意，也高兴的不行，一个是再不用担心自家后院的那些个姨娘们闹腾了，一个是再也不用担心娘亲被休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黄夫人和方夫人也就放松了警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比如黄夫人的平衡管理，方夫人开始插手自家的生意。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沈如意说的太详细了。 林知县很快就赶到青山镇了，和赵大人经过商量，确定了良辰吉日，就开始招聘工匠，准备修建牌坊的事情。放过鞭炮之后，沈侯爷出于避嫌，没出面，由赵大人亲手挖了第一捧土，这节孝牌坊，在青山镇百姓的围观下，开始动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节妇的牌坊叫贞节牌坊，孝妇的牌坊叫节孝牌坊，前者只能给死了老公的人立，后者只要是孝妇孝女，不管出嫁没有，都能立。 第25章 有沈侯爷当监工，再加上林知县也是个清官，这节孝牌坊很快就建好了，朝廷当初连带圣旨发下来的是有三千两的银子，两千两赏沈卢氏，另外一千两用来建造节孝牌坊。若在别的地方，完工之后，这银子也就不剩下多少了。到了沈卢氏这里，牌坊完工了，还剩下一半的银子。 不过，沈卢氏可没要这剩下的五百两银子，三百两送给了林芝县，剩下的二百两买了酒菜请了工匠，每人又发了十两银子的辛苦费。 沈侯爷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瞧着沈夫人行事，心里则是暗暗点头，现在看来，这女人也不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的。现在开始学着办事儿了，等日后回京，面对侯府的事情，也不会太没用了。自己再在旁边看护一些，定是能保她们母女活命的。 “明儿我就走了。”用晚膳的时候，沈侯爷就慢吞吞的发话了，沈夫人惊了一下：“明天？这么早？” “不早了，父亲在这儿住了将近两个月了，他又不是没有差事的闲人。”沈如意笑眯眯的替沈侯爷说话：“指不定现在父亲回去，书房里要堆了多少需要处理的事情呢。再者，这两天天气也冷了，若是再晚一些，怕是就不好赶路了。” 实际上也就三五天的赶路时间，哪怕是到了冬天，也还是挺好赶路的。 沈侯爷看了一眼沈如意，随意点点头：“事情多，我在这里时间太长了，皇上那边也没法交代，你们母女且安心在庄子上住着，明年我派人来接你们……” 话没说完就被沈如意打断了：“父亲，不是明年，是后年的春天。” 沈侯爷微微皱眉，不过也没在意：“行吧，那就后年，等过完了年，我再来接你们，今年和明年，你们以前怎么过的，现在还怎么过，不过我会让人送月例银子过来的。三个月送一次，若是有什么短缺的，直接让人和我说就行了。” 沈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侯爷自己在京城，也要多多保重身子，没有人在侯爷身边伺候……” 沈如意轻咳了一声，沈夫人转头瞪她一眼，回头看了看沈侯爷继续说道：“侯爷可要自己注意着些身子，差事是办不完的，侯爷也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沈侯爷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碗，侧头看沈夫人：“我给你留了个印章，若是有事儿，你直接写信回去。” “我吃饱了，娘，你和父亲先说话，我去让人给父亲准备行礼，还有祖母那里，也得准备一些礼物才行。”沈如意有些牙酸，放了手里的碗，起身行了礼，就连忙出门去了。 沈夫人脸色通红，瞪着门口的身影不敢回头去看沈侯爷。沈侯爷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了沈夫人的手，沈夫人一惊，差点儿没跳起来。 这段时间，沈侯爷在这里住着，平日里的穿衣洗漱什么的，都是她亲力亲为的，可这自己去碰触，和沈侯爷来碰自己，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啊。 沈侯爷就像是没察觉出沈夫人的不自在，笑着将人转向自己，面对面：“夫人，有几句话，我走之前，必须要说给你听。” 沈夫人眨眨眼，沈侯爷收回手，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转头瞧见那一桌子的残羹剩饭，索性站起身往内室走。沈夫人愣了一下，也赶紧起身跟着往里面走。 “侯府，你想来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沈侯爷坐在软榻上，伸手拿起茶杯看了看，沈夫人忙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沈侯爷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我也并非是为自己辩白，当初我送你们娘儿俩出京，确实是有些厌恶你们，不愿意看见你们。” 沈夫人脸色白了白，沈侯爷继续说道：“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哭，但凡我看见你，你总是在路。再加上一个如意，她才三岁，看见你哭，自己也跟着哭，我一天到晚在外面忙的很，回家再对上你们两张哭脸，实在是腻歪的很。” 沈夫人喃喃两声，却没说出话。不哭怎么办？妯娌们一个个冷嘲热讽，姨娘们一个个趾高气昂，婆婆又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她实在是没办法，也就只能哭了。 “侯府里想要你死的，不是一两个。”沈侯爷皱了皱眉，语气也难得的带了几分波动：“就你那性子，我若是放任你和如意继续留在侯府，不过一年，你们娘儿俩就得有一个赔上性命。” 沈夫人脸色更白了：“谁会要害我们？” 没理由啊，自己又没生了嫡子，姨娘们没必要害死自己吧？就算自己生了嫡子，那害死了自己，沈侯爷不照样要续弦？来个更强硬的，哪儿有她好欺负？ 妯娌们无缘无故的，去害死一个大嫂做什么？难不成害死自己了，她们就能当侯夫人？ “不过现在我瞧着，你倒是有几分改变了。”沈侯爷却不再往深处说了，看着沈夫人，沈侯爷勾了勾唇角：“愿意学着长进，很不错，我也有几分信心带你们母女回去了，如意年纪也不小了，我瞧着她挺聪明，又有几分机灵，若是耽误了，实在是可惜，过段时间，我会让人送两个嬷嬷过来，一个陪着你，一个教导如意规矩。” 沈夫人立马有几分紧张：“我倒是觉得，如意现在这样挺好的……她那性子，太野了，不适合……” 沈夫人说的结结巴巴，沈侯爷一眼就瞧出她要说的话，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将如意送到宫里？皇上今年都快五十多了，就是身体再好，怕是也……如意年纪轻轻，实在是没必要进宫博日子。再者，以我广平侯府的地位，难道还要如意进宫去争宠？” “可是你说教导如意规矩……”沈夫人就是有几分害怕，一想到女儿之前说做的那个噩梦，就又梗着脖子和沈侯爷对峙，沈侯爷皱了皱眉，看的沈夫人心惊胆战的，身子绷的紧紧的，生怕沈侯爷等会儿拿茶杯砸自己。 “学规矩就一定要进宫吗？”沈侯爷有些不虞：“如意是我的嫡女，将来的婚事定不能太差了，不说门当户对，这家世上至少得能在京城排的上号，她是要给人当嫡妻的，这当人嫡妻的，不懂规矩能行？” 沈侯爷越说语气越不好：“你瞧瞧她现在这样子，连个账本都看不好，还得自己去记账，谁家的主母就整天捧着一个账本看的？谁家的主母要做点儿事情还得问身边的老嬷嬷的？她这样的，进门就能被身边的人捏在手里！学规矩可不光是学让你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怎么坐卧！” 沈夫人缩缩脖子，总算是明白了沈侯爷的意思，很是为自己误解了沈侯爷有些羞愧：“还是侯爷疼爱如意，我竟是没想到这些，我替如意谢谢侯爷了。” 沈侯爷缓了一口气，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沈夫人有些犹豫，不过又想到沈侯爷对自己和如意都挺好，为自己娘儿俩着想了，自己也得报答一下沈侯爷啊，果断开口：“那个，侯爷，您要是渴的话，先忍忍，饭后立马喝茶，对身子不好的，要不然，我给您拿个水果？” 沈侯爷瞪她一眼，放下茶杯：“还有读书写字的事情，如意有你教导，我倒是不用担心她不识字，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是额外的，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就算了，反正成亲之后，谁也不是拿着这琴棋书画过日子的。只要会看账本，能看懂契书之类的东西，就差不多了，所以，我也就不给她请先生了。女红方面，你那手艺挺好，我想着她手艺也不会太差了。” 沈夫人笑呵呵的点头：“如意的手艺好的很，现在都快超过我了，对了，侯爷，之前如意给您做了件衣服，我正想着明儿让您试试的，既然您明儿要走，那就今天试试吧，有不合身的，正好我现在改改。” 沈侯爷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看着沈夫人去柜子里拿衣服。 松花绿的斜襟衣服上绣着翠绿的竹子，挺别致，也挺素雅，沈侯爷很满意，试穿之后发现尺寸完全合适，心里更满意了，闺女瞧着是不待见自己，但暗地里却给自己做了衣服，可见这心里，对他这个父亲还是有期盼的。 “行了，衣服装起来，我回京之后再穿。”赶路风尘仆仆的，可别弄脏了，洗个几次就不能穿了，实在是太浪费了。 “说了如意的事情，接下来就该说你的事情了。”沈侯爷继续坐在软榻上，示意沈夫人在自己对面坐下：“你这性子，若是就这么回了侯府，自己丢了性命就算了，连累了如意……” 沈夫人一激灵，脸色煞白，沈侯爷语调一如既往的优雅舒缓：“你不仅是要在侯府保住你自己，还要保住如意，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行，所以我派个嬷嬷过来，她会教导你如何当一个侯夫人，当合格的侯府的主母，你若是做不到，现在就和我说，我会另外想办法，还让你们母女住在庄子上，保你们一世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沈侯爷一身金光站在院子里，抬着下巴，俯视一干人——尔等凡人，不要站本候身边！智商不够数的，通通蹲角落去！ 第26章 沈夫人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说实话，她是喜欢在庄子上的生活的，不和人纷争，不用看人脸色，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没儿子，她也从来不觉得是遗憾，以为她有宝贝女儿。 可是，留在庄子上就真的好吗？如意原本是侯府的千金，跟着自己成了乡下的野丫头。如意原本能嫁个好人家，现在在庄子上长大，不说门第高的，门第一般的敢娶吗？ 再者说，就是沈侯爷愿意不插手如意的婚事，那沈侯爷上面，可还有个老太太呢，保不准哪天老太太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个孙女儿没派上用场呢，回头就将如意给接回去嫁人了。 好吧，就算自己能在老太太反应过来之前将如意给许配人了，可当娘的谁不想自己的宝贝过的是衣食无忧尊贵荣华？本身如意就长的漂亮，若是再加上嫁妆，只能嫁给一个普通人，那怎么去保住自己的嫁妆？ 不对不对，绕进去了。沈夫人忙摇头，若是如意能嫁给普通人家，有沈侯爷在后面挡着，等如意生了孩子，照样能过的很好啊，而且普通人家事情少，不用勾心斗角的…… 没等她想完，就见沈侯爷挑了挑眉：“先告诉你一声，我在朝堂上的政敌不少。” 沈夫人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这句话怎么忽然就出现了。沈侯爷优雅的放下茶杯：“对付不了我，他们就有可能会对付我的家人，比如说，我的嫡长女……” 沈夫人脸色又白了几分，沈侯爷出了房门，见沈如意正站在院子里指挥丫鬟们往马车上塞东西，就叫了她一声：“我问你，若是能选择，你是愿意跟我回京，还是愿意留在庄子上？” 沈如意愣了一下，忙问道：“有什么区别？” “跟我回京，我自是能给你荣华富贵，日后也会将你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留在庄子上，以后就只能嫁个普通人家，且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 他是知道的，沈夫人那人死脑筋，只听女儿一个人的话，若是说动了沈如意，不愁沈夫人不愿意跟着回京。 沈如意连想都没想：“自是愿意回京的，父亲你一个人留在侯府，我和娘都不放心，所以我们也是要回去照顾你的。至于嫁人，父亲总是为我好的，我相信父亲。” 呵呵，信你才怪！回京之后就要弄死那个老妖婆给娘亲报仇！这些日子和沈侯爷相处，她也算是看清楚，沈侯爷这人冷心冷肺，但为人自有一套准则，应是不会对妇孺下手的，尤其是这妇孺还是他的妻女，他可以冷落，可以不看在眼里，可以不闻不问，但绝对不会出手弄死她们的。 当然，哪怕是他的妻女，若是没被他划入到自己保护范围内，那这妻女就是要被人害死了，他也不会出手帮忙的。沈侯爷这人，对他自己的后院，甚至是对整个侯府，信奉的是强者生存的法则。 当年的沈夫人和沈如意，是没一个能入他的眼的。他不喜欢，自然也就不会去保护了。他不去保护，沈夫人和沈如意就像是掉到了狼群里的小羊羔，很快就被那一群狼给咬死了。 沈侯爷做为领头狼，连一个冷眼都没给。所以，沈侯爷不是害死沈夫人的凶手，他顶多了是见死不救。 既然不是沈侯爷，那就是别人了。不是老太太，就是沈二夫人她们，或者就是王姨娘她们，再或者，就是这一群人联手的。沈如意也很想放下上辈子的仇恨，可谁让沈侯爷出现了呢？ 沈侯爷的出现，就好像是在提醒她，侯府一日不解决，侯府里对她们母女心怀叵测的人一日不会放过她们母女。上辈子她到底为什么被沈侯爷嫁给三皇子，至今还是个谜。 若她还和娘亲一直留在庄子上，谁能保证这事情就十成十的不会发生？她重活一辈子，不是为了赌沈侯爷现在一时的心软的，她是要确保将来自己和娘亲会平安无忧的。 隐患不除，如何安枕？ “不过父亲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我的婚事，由我和娘亲做主？”瞧着沈侯爷好像心情不错，沈如意忙趁机提出条件，沈侯爷微微挑眉：“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我自是相信父亲是为我好的，只是……”沈如意脸色微红，很有些小女儿形态，只是沈侯爷却不为所动，只挂着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笑容看沈如意，等沈如意继续往下说。 “如意不想嫁个长相丑陋的。”沈如意捏着手帕，娇滴滴的装害羞：“父亲帮如意看了家世和人品，相貌什么的，如意想自己看。” 沈侯爷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果然还是小孩子，相貌这种东西，也能当正经条件来提吗？ “行，我答应你了。”不过，沈侯爷也不反对，长的太丑，以后跟着如意回娘家，岂不是太碍眼了？反正据他所知，京城的勋贵子弟里，也就没几个长的特别丑。 定好了这事情，沈侯爷心情愉快的回房休息去了。沈如意叹口气，继续让人往车子上塞东西，就算她打算弄死那个老妖婆为娘亲报仇，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先做好，女孩子的名声至关重要啊。在自己没出嫁之前，一定得经营好了才行。 沈侯爷一大早就起床了，沈夫人昨天晚上就忙活了半晚上，这会儿睡的也不踏实，一听见动静就醒了过来，起身就绕过屏风过来了：“侯爷，要起了？” 沈侯爷轻嗯了一声，沈夫人忙让人点上蜡烛，亲自拿了衣服过来给沈侯爷换好，厨房晚上就炖着汤，这会儿炖的是酥烂软糯，正好入口。又下了两把面条，汤入味，面条筋道，沈侯爷吃了两碗，然后翻身上马。 来的时候是只骑了一匹马，带了一个小厮，走的时候是骑着马，带着一辆马车，小厮原本骑着的那匹马，正好用来拉马车。 “天色还早，早上又有些冷，你和如意就不用送出来了，回屋去吧。”沈侯爷坐在马上，俯视着沈夫人和沈如意：“平日你们娘儿俩自己住，也要注意些安全，我和林大人说过了，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找林大人，还有那个黄员外，不拘什么事情，小事儿就让他们解决，大事儿他们办不了的，你们就给我写信，找人送到京城去。” 想了想，没什么要说的了，沈侯爷一拽马缰，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人，一路走到背影都模糊了，连一次头都没回。沈夫人悠悠的叹口气：“总算是走了。” 沈如意有些愕然：“我还以为娘你很喜欢父亲留下来呢。” “他走了，咱们才好商量以后的事情啊，反正又不是永远见不着了。”沈夫人不在意的说道，伸手拉了沈如意往回走，抬头看看天色，时间还早，索性拉了如意到自己房间，娘儿俩睡一起：“一会儿晚点儿起床，多睡会儿，一晚上都没睡好呢。” 沈如意打个呵欠，听话的闭上眼睛。 沈侯爷不过是来两个月，这一走，母女两个就有些不太习惯了，吃饭的时候桌子上的菜变少了，说话的时候文绉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没别的人听了。 沈如意索性就请了黄可儿和方琴过来玩耍，两个人一下车就兴奋的过来抱沈如意的胳膊：“如意如意，我爹说，你父亲长的特别好看，是不是真的？” 方琴轻咳一声，黄可儿嘟嘴：“是如意嘛，又不是别人！” 沈如意忙安慰她：“琴姐姐也是为你好啊，你在我跟前这么说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万一哪天说顺口了，在别人面前也这么说了，那可就坏事儿了。” 黄可儿笑眯眯的点头：“我知道，琴姐姐最是爱护我们两个了。好了好了，我以后会记得的，快，咱们去房间说话，对了，如意，我给你带了点心，我亲自做的哟，我这几天一直在学厨艺，我娘说我很有天分呢。” 方琴有些诧异：“学厨艺？你打算订亲了？” 黄可儿立马脸红了，支支吾吾：“这不是都十六了，马上就要举办及笄礼了吗？” 沈如意立马来了兴趣：“黄伯母想给你说个什么样的人家？” “我娘想给我说个读书人，说是以后出息了，我也能跟着享福，我倒是不太喜欢读书人，一个个满嘴之乎者也，天天拿着大道理说话，说女人必须这个必须那个的，特别讨厌！” 黄可儿皱皱鼻子，转头看方琴：“你年纪比我还大呢，你娘给你说人家了吗？” 方琴摇摇头：“前段时间为着家里的事情，没顾得上。”那会儿说不定方琴连方家嫡女的名头都保不住了，怎么能说人家？就是说了，那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方夫人怎么可能会舍得？ “要不然你当我嫂子吧？”黄可儿绕到方琴身边，抱着方琴的胳膊笑道：“这样咱俩就能一处说话了。” 沈如意撇嘴：“想得美，要是琴姐姐当了你嫂子，进门不到半年大概你就要嫁出去了，还一处说话呢，你光是做嫁衣怕是都没时间了。”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笑，进了门，方琴深吸一口气，一脸认真的给沈如意行礼：“如意，这次，谢谢你了。”黄可儿愣了一下，也忙跟着行礼：“如意，真是要谢谢你了，要不然，我和我娘的日子也不会变的这么好过。” 沈如意虎了脸看她们：“当不当我是姐妹？和我还用说谢谢？再客气我可就送客了啊。” 第27章 方琴笑吟吟的起身，自发自动的坐在沈如意身边，伸手拉了沈如意的手，点头应道：“好，那我们就不和你客气了，咱们姐妹三个，以后要一辈子是姐妹的。对了，你父亲对你和沈婶娘怎么样？” 黄可儿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我爹说，沈侯爷长的很是好看，是不是真的？长的比镇上的刘书生还好看吗？” 刘书生是镇上长的最好看的书生，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学识好，脾气好，长的也好，简直就是全镇，不对，简直就是全县未出嫁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刘书生那个算什么啊？可儿，不是我说，刘书生那样的人，真不是良配。”方琴忙说道，黄可儿嘟嘟嘴，有些郁闷的点头：“我知道，我娘也这么说的，说那个刘书生太心软，今儿怜惜你，明儿就该怜惜别人了。就是他不怜惜别人，也架不住别人会觊觎他的，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员外的女儿，连县令家的千金都比我尊贵，若是哪天有哪个大官的女儿看上他了，我肯定是保不住的。” 之前就说了，刘书生不光是长的好，学识也是一等一的，现在还很年轻，将来必然是要科举出仕的。黄可热在青山镇能说是一等一的千金，但出了青山镇，谁会知道黄可儿是谁？ “不对，我们现在是在说如意的父亲，如意，沈侯爷是不是真的长的很好看？”黄可儿只沮丧了一会儿，马上就又振作起来了，一脸好奇的看沈如意：“你有没有画像？” “知道你们会好奇，我自是留了画像的。”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反正自家父亲是个男人，大男人家的被看两眼画像有什么？难不成还能有损名节？ 沈如意起身绕到内室去拿了画轴，让黄可儿拿着下端，她慢慢将画轴打开。黄可儿和方琴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哇的一声惊叹出来了。 方琴抬头看沈如意：“如意，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长的这么漂亮了！” 沈如意白她一眼：“你是说我娘长的不好看吗？” “自然不是，沈婶娘长的也好看，但沈婶娘长的更秀气温婉一些，你长的更精致一些。”方琴笑着说道：“以前是一团孩子气没张开，这一年，竟是更有气势了些，看着和沈侯爷就更像了几分。” “是吗？”沈如意瞧了瞧画像，其实准确的说，她和沈侯爷只有三分相似，五官她更多的是继承了娘亲的那种秀致，但就是这几分秀致，加上沈侯爷的那几分俊美，就成了另外一种精致漂亮了。 黄可儿也连连点头：“是呀，和沈侯爷当真很像很像呢。我就没那么像我爹，有几分像我娘了，不过我娘说，幸好我像她了，要是长的像我爹……” 黄可儿夸张的哆嗦了一下，方琴和沈如意想到黄员外那圆圆滚滚的身材还有那圆饼脸眯缝眼，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姐妹几个说了一会儿话，方琴笑道：“胭脂铺上个月赚的银子翻了五倍！我想着，大约是因为沈侯爷过来的原因，现在咱们手里银钱也多了，我想着，咱们在县城开两家胭脂铺子？县城的人是更舍得买胭脂水粉的，而且，有林夫人广而告之，生意定是不会太差了的。” 沈如意点头：“我父亲临走之前，给我和娘留了不少银子，我想着，咱们不光是要在县城开铺子，还得到大名府，另外，我还打算请人，现下光是镇子上的铺子 ，我都忙不过来了，若是再开几家，我一个人做胭脂，累死也做不够。” “我之前已经和我爹说了，说是和你合伙做生意，所以让我爹给我弄了几个铺子。”方琴冷笑了一声，若是以前，她别说是要铺子了，怕是要个零花钱都要不出来。可现在呢，她一说要铺子，她那好爹，立马就给了她房契和地契。 “两家是在清河县，两家是在大名府，先是这四个，等以后咱们赚了钱，再开到京城去。”方琴笑着说道，黄可儿忙点头：“那我出银子吧，四个铺子需要多少银钱？” “银钱不是最重要的。”沈如意说道，说完，看了一眼方琴，两个人又忍不住笑，去年刚开铺子的时候，她们三个还在为银钱发愁，现下，银子倒不是最重要的了。果然，这世事变化的就是快。 “急缺的是人手，掌柜和伙计。”方琴叹口气：“现在还缺做胭脂水粉的人，如意的配方是要保密的，咱们做出来的胭脂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用着也好，定是会有人想要偷了配方的，所以，做胭脂要保密，要选的人得若是能签卖身契是最好了，若是不能，也得细细查了人品身世才行。” “咱们能不能找人牙子买些人手？”黄可儿想了一下问道：“就买那种能签死契的。” 方琴摇摇头：“这又不是荒年，今上圣明，国泰民安，就是咱们大名府，也多少年没出过天灾了，哪儿能轻易买到愿意签死契的人？就是能买到，咱们现在也不能贸然去买，谁知道会不会是哪家特意弄的假身份安插的探子？” “那怎么办？黄可儿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大约就是黄家后院的哪个姨娘今儿又做了什么事情，惹的爹爹又生娘的气了，这个问题，她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解决的方法。 “对了！还得买庄子，要种花，要找人打理。”沈如意想了一会儿，又发现问题：“总不能咱们总是买别人家的花儿吧？谁知道那花儿上面会不会弄了什么东西，生意做的越大，就越是容易被人陷害，咱们既然要往大名府开铺子，现在就得开始提防了，最好是有自己的庄子种花。” “这个我负责！”黄可儿总算是找到自己出力的地方了：“我家有很多个庄子，咱们这儿气候适宜，一年四季都能种花，春天有栀子花和杜鹃月季，夏天有桃花荷花，秋天有桂花菊花，冬天有梅花水仙，实在不行，就弄个玻璃暖房，一年四季什么花儿都有。” “那好，庄子给你解决，至少得种……”沈如意歪着头想了想，竖起手指头：“三十亩地！” “小意思，别说三十亩，六十亩，九十亩，一百亩都行！”黄可儿很大气的摆手，她爹能买个员外的官儿做，黄家也是很有钱的，甚至比方家都有钱，方家不过是从方琴的曾祖父那辈子开始做生意赚钱的。而黄家，那至少也有五代人的积累了。 只是，方琴的爹虽然在对待妻女上面有些渣，做生意确实一把好手，不过十年就能自家的财产翻了好几倍，而黄可儿的爹，除了在女色上十分优秀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一家是正在崛起，一家是正在败落，倒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不过，以后的事情是说不定的，方家现在没嫡子，黄家的嫡子则是准备科举，谁家更好，现在也没人能断定。 “掌柜和伙计这些个，我实在是没办法。”沈如意看方琴，方琴叹口气：“这个我来想办法吧，掌柜是不可能签死契的，所以，这个人选，一定是要非常慎重才能决定的。至于做胭脂的人，要不然，咱们先在镇上问问？” “我倒是觉得，咱们不用在镇上问，镇上的姑娘家一个个可都骄傲着呢，怎么可能会签什么文书……”黄可儿撇嘴，方琴忍不住笑：“那你就不是镇上的姑娘？” 黄可儿嘟嘟嘴，转头看沈如意，沈如意冲她做个鬼脸，才看向方琴：“要不然，我回头想想怎么改变一下那个配方，留出最关键的一步交给春花她们做。” 方琴愣了一下：“你以后回侯府，不准备带着春花她们？” “春花和春叶年纪都不小了，我想着，今年先买两个小丫鬟回来，让她们调~教着，等明年，我会给春花春叶准备嫁妆，将她们嫁出去的。” 沈如意笑着说道，春花春叶对她最是衷心，上辈子她和娘亲走的匆忙，也没安排她们几个大丫鬟，最后也不知道她们是个什么下场，只是依着侯府那老妖婆的性子，怕是不会放过了春花她们。 更何况，春花春叶都是在庄子上长大的，这辈子都没进过京城，侯府的规矩更是不知道，她生怕她们两个会被人抓了错处。她这个没本事的主子，万一救不了怎么办？ 所以，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将人安置好。 只是，门口站着的春花就冲进来了：“姑娘，您不要我和春叶了？” “不是，你听我说……”沈如意忙摆手，春花一抹眼泪，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姑娘，奴婢知道您担心什么，您之前就问过奴婢了，奴婢当时就说，要跟着姑娘回侯府，奴婢是真心说那句话的，姑娘，您不能扔下奴婢和春叶，我们是一定要跟着您进侯府的。再说了，我和春叶，现在才十六，明年才十七，还能伺候姑娘您五年呢，我打听过了，大家族里面的丫鬟，都是二十多才嫁人的！” 沈如意无语，方琴摆摆手：“咳，回头你主仆再说这个事情，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春花，你先去端点点心过来，我帮你劝劝你主子。” 第28章 沈如意没做决定之前，沈侯爷就送来了两个嬷嬷，一个姓宋，三十来岁，负责教导沈如意。一个姓陆，负责教导沈夫人。沈如意领了宋嬷嬷回自己的房间，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春花和春叶的去留。 宋嬷嬷沉吟了一下，看了眼春花和春叶，问了沈如意一句：“我瞧着姑娘身边还有两个小丫鬟，这两个可信吗？” 沈如意点点头：“夏蝉是陈嬷嬷的小女儿，夏冰是厨房赵嬷嬷的小女儿。” “既然夏冰和夏蝉能用，姑娘你那胭脂铺子又是急需人手的，春花和春叶就得留下。”宋嬷嬷说完，直接转头看春花和春叶：“你们两个的意思是，姑娘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手，去了侯府之后怕身边没个能用的人，所以要去帮姑娘的忙对不对？” 一脸着急的春花和春叶连忙点头，宋嬷嬷摇了摇头：“要帮忙不是只跟在姑娘身边这一条路的，姑娘想要在侯府过的自在，不必仰人鼻息，就得自己兜里有钱。现下姑娘就一个胭脂铺子，以姑娘现在的处境，这个胭脂铺子能做好，那就是她在侯府站住脚的根本，若是做不好，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去打理铺子了，就是嫁妆铺子，都有可能会落到别人手里。” 若侯府哪个长辈心存歹意，只用这个胭脂铺子说话，就能往沈如意的嫁妆铺子里安插人手，进而将这胭脂铺子变成自己的。 沈如意微微挑眉，其实春花和春叶的去留，她心里早就有了决断，问这个宋嬷嬷，不过是想看看这宋嬷嬷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回答，也还算是合格吧。 “再者，姑娘在侯府，可有能用的人？”宋嬷嬷又转头看沈如意：“或者说，姑娘在京城，可有能用的人？不拘是什么主子或者什么奴才，能用就行。” 沈如意皱了皱眉，除了沈侯爷，京城的人，她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姑娘要不要打听外面的消息？要不要知道知道侯府的奴才在外面都是和谁联系的？要不要知道京城的勋贵人家中，哪个是能交好的，哪个是要远离的？” 宋嬷嬷问完，转头看春花春叶：“你们莫要以为，远离了姑娘，就什么都做不了，在姑娘心里你们就变的可有可无了，正因为姑娘这会儿没人能用，留在外面的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春花和春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噗通一声给沈如意跪下了：“姑娘若是想将我们留下，我们就留下，只是，姑娘可千万不能忘了我们，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吩咐我们去办。” 沈如意忙伸手将人拉起来：“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没有十年也有九年了，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们？再说了，将来我嫁人了，要带陪房，我可指望着你们两个人给我凑数呢。” 春花和春叶就算是不太高兴，但想到留下来能帮更多的忙，也就不再反对了。 宋嬷嬷和陆嬷嬷的到来，代表着沈夫人和沈如意的生活进入了一个繁忙的阶段。娘儿俩每天都很忙，上午要学规矩，沈夫人远离京城十来年，就算是以前规矩学的好，散漫了这么久，也有点儿生疏了。下午则是学后宅的各种手段，沈如意年纪虽然小，但她要保护沈夫人，也该及笄嫁人了，这个也就是必学的了，到了侯府可就没人教导她这个了。 忙的沈如意连做胭脂的时间都没有了，幸好春花春叶愿意留下来，沈如意索性就将这个事情慢慢的教给她们两个了。另外，还托了镇上的媒婆，给春花和春叶挑选合适的对象。 小镇不大，百姓们生活好了，就更有闲心去看别人家的闲事儿了，沈侯爷的夫人和姑娘住的庄子上多了两个人，很快镇上有些身份的人就都知道了。 再后来有人一打听，哎哟喂，原来是沈侯爷给沈家的姑娘请了教养嬷嬷！看来是快要将沈夫人和沈姑娘接回去了！ 大多数人是听过感叹一番就完事儿了，少部分人，比如说黄夫人和方夫人，这些一辈子为了儿女脑子动的比较快的，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马带了厚厚的礼物，又带上自己的闺女，就直奔山庄来了。 见了两个嬷嬷，赶忙笑着打招呼。又拉了沈夫人单独说话，黄夫人瞧方夫人有些不自在，一摆手豪爽的说道：“哎，你一辈子就是放不开脸面，这有什么？咱们和沈妹妹交好这么些年，还有什么话张不开口的？” 沈夫人忙点头：“就是，我和如意刚到青山镇的时候，就有赖黄姐姐和方姐姐照顾了，咱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你们尽管说，我能做的，一定给你们办好！” 黄夫人笑眯眯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事儿啊，也不看你答不答应，咱们感情好，我们要一说，你肯定答应啊，但这次的事情吧，还真不是看你的态度……” 沈夫人有些迷茫，方夫人打断黄夫人的话，替她说道：“就是那教养嬷嬷的事情，我们听说，沈侯爷给如意请了个教养嬷嬷，专门指点如意的规矩礼仪？” 都是养女儿的，方夫人这话一出口，沈夫人就明白了：“你们是想让可儿和琴儿过来跟着学？” 两个人忙点头，满眼期待的看沈夫人。但沈夫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像是方夫人刚才说的，这事儿光是她表态了根本不行啊，那两个嬷嬷也不是她的。 但到底不忍黄夫人和方夫人失望，沈夫人就含含糊糊的应道：“你们先别着急，我问问那两个嬷嬷，看她们愿不愿意多带两个，若是愿意，那就好办了，可若是不愿意……” 方夫人略微有些失望，但也很体谅的点了点头：“我们明白，我们之前也都打听了，说是那宫里的嬷嬷们，出来都是挺高傲的，就是不答应，那也没什么，以后请别的嬷嬷也行，大名府的知府夫人，你也认识的，听说他们家过两年会有几个嬷嬷放出来，到时候我们再去请也是一样的。” 沈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黄夫人也忙安慰了她两句。沈如意这边，方琴倒是知道方夫人的来意，就大致和沈如意说了一下：“不过我倒是觉得，学这个没点儿意思，我又不打算嫁到大户人家，将来只找个门当户对的就行，我不挑他们家世，他们也别挑我的规矩。” “再者，”方琴笑了笑：“和侯府的嫡长女是手帕交哦，他们捧着我都来不及呢，哪儿有空挑我规矩？” 黄可儿瞪大眼睛：“学规矩很辛苦吧？天天这样那样的，岂不是很累人？我也不想学，我将来也不当什么大官儿的夫人，我就在乡下找个人嫁了就行。” “这可不行，我还想着以后你们两个帮帮我呢，你们要随便在乡下嫁人了，以后咱们见面可就不容易了。”沈如意立马瞪大眼睛，结果方琴和黄可儿比她更震惊：“你打算让我们两个去攀高枝？” “当然不是！”沈如意撇撇嘴：“我会做那样的事情吗？我啊，早就替你们打算过了，黄大哥喜欢琴姐姐，琴姐姐你喜不喜欢黄大哥？” 方琴脸色通红，黄可儿拍手，笑嘻嘻的应道：“自然也是喜欢的，我大哥很优秀，和琴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方琴推了一把黄可儿，抬头看沈如意，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才苦笑了一下：“如意你想什么呢，我和黄大哥，并不般配，黄伯娘一直想给黄大哥挑个读书人家的女儿……” “方琴，你怎么知道不能？你没去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能？难道你就打算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然后一辈子被困在后院，相公赚钱自己花？”沈如意打断她的话，又看黄可儿：“你呢，你就打算在青山镇找个人嫁了，有事没事儿回个娘家，得空了找人打打叶子牌，年老了就给丈夫纳妾笼络他？” 黄可儿咬咬嘴唇，她娘这辈子的生活，她是不愿意再去过了，可是，女人除了这样过，还能怎么过？ “你们就不想，自己足够优秀，哪怕将来没有相公的宠爱，自己也能立足吗？”沈如意压低声音，反正她是觉得，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说完又看方琴：“就是因为你家世配不上黄大哥，所以，你才要在别的方面努力啊，你的规矩礼仪学好了，别说整个青山镇，怕是整个清河县，都没有能比得过你的千金，这样，你还配不上黄大哥吗？”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颜色好的他就善待几分，颜色不好的放在跟前他还嫌碍眼。你耍尽聪明手段，不过是让他多看两眼，为什么不自己奋斗，让自己有立身的根本？再不用去瞧男人的脸色？ 黄可儿一脸迷茫：“这和学规矩礼仪有什么联系？” 方琴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个乡下野丫头，那些贵妇人娇小姐可是不会和你打交道的，规矩礼仪，是通往那扇大门的敲门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咱们家小如意要进侯府了~~ 第29章 男人娶老婆的目的是什么？繁殖，以及帮助男人打理内宅。前者，基本上只要是个女的就能行，后者，则要求品性，要求待物接人的能力，要求管家的本事，要求交际的手段。 娶妻当娶贤，这个贤可不光是指不争风吃醋广纳美人为丈夫开枝散叶。相反的，这个繁衍，还是要稍微靠后一些的，能力手段才是最优先考虑的。 方琴比黄可儿聪明，也比黄可儿多几分追求，所以回去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过来给了沈如意答复，愿意跟着沈如意一起学规矩。 三个小姐妹平日里没事儿都要聚在一起玩耍的，现在有两个去学规矩了，黄可儿不愿意落单，再加上黄夫人很坚持，所以，黄可儿过了一天，也加入了进来。 宋嬷嬷在沈如意提出来之后，根本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下来这件事情了。在她和陆嬷嬷过来之前，沈侯爷是交代过，以后若是不出意外，她们两个大约就要一辈子跟着沈姑娘和沈夫人了，沈夫人母女，才是她们要伺候一辈子的主子。 能活着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要么是背后有大靠山，要么是自己特别聪明的。宋嬷嬷和陆嬷嬷自然是没有大靠山的，所以她们就足够聪明。足够聪明的人，自然也清楚的知道，主子可不管下面的人多有本事，他们最需要的，是忠心。 再者，沈夫人虽然不太能干，但不笨。沈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有主见又聪明，两个人还心善，对待跟着自己多年的下人，十分的慷慨大方，费尽心思安排妥当，若是哪天她们也能当了夫人和姑娘的心腹，还用发愁下半辈子吗？ 当然，现在得慢慢来，不光是她们要看主子可不可靠，主子们也要看她们可不可用，两边都确定了，以后才能有接着往下的机会。 所以，两个人在听了沈夫人和沈如意的请求之后，立马就应了下来。从此，沈如意学规矩的时候，就多了两个同伴。 春去秋来，有事情做，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一转眼，年底就到了，沈侯爷派人送来了不少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以及香料茶叶，还有一叠银票。 沈夫人也只知道，这大约是她和如意在庄子上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所以，这次的年过的特别隆重。因着沈侯爷的表态，周围县城的知县夫人，也都让人送了年礼和帖子。不过，沈夫人只回了林夫人的。然后，和林夫人带着沈如意，又去知府夫人那里拜了个年，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夏天的时候，已经十八岁的方琴，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了黄可儿的大哥。 黄夫人是个聪明人，放眼整个大名府，能和沈如意互称姐妹的，也就她的女儿和方琴两个人。但女儿嫁出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她又没资格去拜访沈夫人，以后要维系和侯府的关系，只有方琴了。 再者，方琴现在的言行举止，和以前相比，真是长进了不少，人也足够聪明，再加上儿子也很喜欢，黄夫人不过是犹豫了几天，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而去年就举办了及笄礼的黄可儿，也定下了人家，是清河县县丞的嫡次子，人长的很不错，学识虽然不算最好，却也能过得去，苦读几年，也必定能中举。 然后，沈如意为春花和春叶准备了一大笔嫁妆，先后将她们两个给嫁出去了。人选是她在镇上挑的，特意观察了半年多，确定人品足够好，这才让人上门暗示了。 到了秋天，沈侯爷第二次来到庄子上。沈夫人带着沈如意站在二门那儿迎接，见了沈侯爷，微微笑着行礼：“侯爷来了，这一路走的可还顺利？” 沈侯爷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夫人，然后微微挑眉，果然是长进了不少，头一次见自己的时候，还很是局促不安，这会儿已经是落落大方了。 再看沈如意，沈侯爷更惊讶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够聪明，要不然，他也不会将这个女儿看在眼里，还特意为她请了教养嬷嬷，却没想到，这个女儿竟是这么的聪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 不是说她那股子聪明劲儿更明显了，而是说，从动作举止上来看，一年前的沈如意，顶多算是大家闺秀，现在的沈如意，则是名门贵女，一投手一抬足，姿态如行云流水，优雅大方，贵气天成。 “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沈侯爷很满意的笑了笑，不愧是他的女儿。 沈夫人和沈如意并不意外，上次沈侯爷过来，就说定了是这时候来接她们的，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这几天了。 “东西可都收拾好了？”率先往里面走，沈侯爷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道，沈夫人点点头：“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就几件衣服和一些庄子上的特产，三五辆马车就能带走了。” 沈如意趁机凑过去：“父亲，你将这个庄子给我好不好？” 沈侯爷转头看沈如意，沈如意咬咬牙，伸手抱着他胳膊晃了晃，随即赶紧撒手，和对娘亲撒娇的感觉一点儿都不一样啊。沈侯爷则是有些意外，却没多大感觉，沈如意又不是第一个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女儿。 “你看我和娘都在这儿住了十年了，这儿也算是我们的第二个家了。”沈如意笑嘻嘻的继续撒娇：“反正这个庄子也不大，父亲就给了我吧？” 她的人手，她的产业，好吧，现在算不上产业，但是产业的起步，都是在这儿，庄子不拿到手，实在是太不放心了。 “父亲，父亲，你就答应了吧？”虽然有些别扭，但在心里将人替换成自家娘亲，还是能撒娇的，沈如意脸色微红的继续说道，沈侯爷眼里带笑，到底年纪小，真以为自己将那点儿不情愿给藏的很好吗？ 不过，难得见她撒娇，反正这个庄子也不大，也没什么用处，给了她也无妨。于是，沈侯爷很痛快的点头了：“回去就将地契给你。” 沈如意大喜，她才不会告诉沈侯爷，现在的庄子可不是去年那个庄子了。自打沈侯爷大方的给了那么厚的银票，她就让人在附近的村镇买了不少的良田，和庄子加起来，也有将近一百亩的地了。 “父亲，咱们什么时候回府？”得了沈侯爷的话，沈如意放下心里惦记了将近一年的事儿，轻轻松松的跟着沈侯爷进了房间，殷勤的给沈侯爷倒了茶水。 沈夫人微微笑了一下，站在门口叫来了陈嬷嬷：“将点心端过来吧，热乎乎的正好入口，让厨房开始准备午膳，一会儿就摆上来。” 陈嬷嬷忙应了一声，出去的时候遇见陆嬷嬷，就拉了陆嬷嬷一起去厨房。 沈侯爷抿了一口茶：“怎么，想早点儿回去？” “不是，想让父亲留在庄子上陪我们过中秋，中秋之后再走。”沈如意笑着说道，沈夫人忙过来捏了她一把：“胡说什么呢，中秋是全家团圆的日子，自是要赶回去和侯府的人一起过的。” 沈如意嘟嘴不高兴：“父亲都陪着侯府的人过了很多个中秋节了，这次留下来陪我和娘亲怎么了？再说了，现在距离中秋就剩下十天了，赶路可是累得很的，父亲难得出门一趟，难道不想休息几天吗？” 若是将沈侯爷留下来陪她们过了中秋，那也算是沈侯爷为她们撑腰了，免得一进侯府就被人给下马威。与其等着被人对付，不如自己先出击，明确告诉侯府的人，沈侯爷并非是没将她们母女放在眼里的。 不过，这个事情得沈侯爷自己配合，若是沈侯爷不愿意配合，沈如意就得想另外的办法了。比如，以娘亲十年没回京，生怕诰命的金册和礼服有破损，要拿出来看看？ 沈如意虽然没直说，但她这点儿小心思，也算是没遮掩。沈侯爷转着手腕上的佛珠，笑的很温和：“对我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有的。”沈如意一开始也没想着沈侯爷会立马答应，早将劝说的话想了很多遍了：“第一，今年的秋闱马上要开始了，大名府最近出了不少卖试题的……” 沈侯爷忍不住笑：“哪一年的春闱没有卖试题的？” “这次不一样，黄大哥说，以往大家都当开玩笑，谁也没在意，可今年，大家都跟疯了一样，谁都去买试题。”沈如意微微皱眉，这个事情当年可是闹的很大的，皇上年老，皇子们开始争权夺利，科举可是一块大肥肉，哪怕自己咬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叼走了。 “好吧，就算是我大惊小怪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对这些事情也不算太了解。”沈如意撇撇嘴，上辈子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卖试题的事情，黄大哥差点儿被取消了科举的资格呢。 “第二，袭庆府的裴大人家里的千金过两天过生辰，给我和娘下了帖子，我想让父亲你陪着我们过去。”沈如意笑眯眯的从炕桌下抽出帖子在沈侯爷面前晃了晃。 至于裴大人是何学士这一派的人，不用沈如意特意去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没来得及回京，那就下一章~~~ 第30章 沈如意自己觉得自己说的第二个条件那是绝对能让沈侯爷心动的，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沈侯爷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是打算让我和何学士扯上关系？” 沈如意有些迷茫的眨眨眼，难道和何学士扯上关系不好吗？何学士可是内阁争斗的胜出者，明年秋天的时候，何学士可就要当首辅了！沈侯爷是朝廷重臣，若是想再往上一步，那必然是要和何学士打好关系的啊。 可是看沈侯爷的样子，沈如意又有些迟疑，难道是何学士这会儿处于颓势？看不出胜利的前兆？所以，父亲觉得何学士不能胜出，不愿意和何学士交好？ “真是个傻子，你以为，和朝堂上的重臣交好，你就能得到皇上的重用？”沈侯爷笑完了，伸手摸了一把沈如意的脑袋，这个女儿，说聪明吧，那当真是聪明，可你以为她聪明了，她又犯傻了。 不过，沈侯爷心情好，就愿意指点一下女儿：“你父亲我是勋贵，咱们广平侯府，在京城就是排不上第一第二，那也是能排前十的，京城多少个世家多少个王府郡王府你知道吗？” 沈如意眨眨眼，她上辈子不知道，可这辈子是打听过的，当年为了选一个合适的靠山，她可是将全京城的世家王公都想了一遍的。 “咱们是勋贵世家，何学士家是清贵世家，他们文官最是瞧不起勋贵，我们是最不屑和文人打交道。”沈侯爷笑着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当然，这并非是绝对的，有时候人的性子对口了，交个朋友也是无妨的。” “可是，这得看皇上的意思，皇上觉得，你和这个人走的太近了，很不好，哪怕你们两家是亲家，也得反目了。”看沈夫人将点心盘子推过来了，沈侯爷又拿了一块儿点心吃，悠哉悠哉的冲沈夫人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在京城是做什么的吗？”沈侯爷又问，沈如意傻呆呆的点头：“不是做侯爷的吗？” 一句话又逗的沈侯爷哈哈大笑，笑完了才接着说道：“你知道京军分几种吗？” 沈如意老实的摇头，沈侯爷索性又将京军的分制给她讲了一遍：“我现在是掌管三千营，整个京城的防卫，都是我管着的，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属于武将。” 好吧，听到这一句，沈如意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文臣武将不能相交？” “还不算太笨。”沈侯爷赞了一句，沈如意却没太高兴，甚至是有些沮丧，原以为自己够聪明了，结果被沈侯爷戳穿，自己只是看着聪明而已。 “这些事情没人给你讲过，所以你才不知道。”沈侯爷瞧着那有几分和自己相似的脸蛋上就差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字了，难得的好心安慰几句：“以后跟我回京了，得空我指点你一下你就知道了。” 沈如意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所以裴大人的千金的生辰，咱们不去了吗？既然父亲你说文武不能相交，那裴大人也肯定不是笨蛋，怎么会写了帖子送过来？” “文武不能相交的意思不是说让你们没来往。”沈侯爷耐心的解释：“真要是全不来往了，皇上也得发愁，所以，裴大人府上可以去，但怎么去，去了是个什么态度，这才是最重要的。” 沈如意想了一下：“要很友好，但又不能太友好？” 沈侯爷摇摇头：“不对，你自己想吧，正好让我瞧瞧你这一年学的如何了，若是学的足够好，那回府之后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们了，可若是没学好……” 沈如意愣了一下，沈夫人轻咳一声：“侯爷累不累？一会儿午膳该做好了，我让人准备了热水，侯爷先去洗漱一番？然后用了午膳再休息一会儿？” 沈侯爷很满意的点头，等出了房间，沈如意才抓着沈夫人问道：“父亲的意思是，愿意留下来陪我们过中秋了？” 沈夫人有些不确定：“说不定是只让我们去裴大人府上？” “他是来接咱们的！咱们不回去，他自己怎么回去？”沈如意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只要父亲能留到中秋以后再陪咱们回府就行了，唔，不对，还有裴大人这个事情，咱们也得好好想想，要用什么态度，这个礼单娘亲您准备好了吗？” “一个小姑娘家过生日，要什么礼单？”沈夫人笑着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又不是老人家过寿，随意选两三样礼物送过去就行了，不过要选什么，你自己决定，你父亲刚才说了，这是对你的考验。” “好吧，那我自己想。”沈如意点头，趴在桌子上仔细回想刚才沈侯爷说的一番话，衡量广平侯府和裴家各自的差事和位置，再去想文官和武将之间的联系。 裴知府的夫人是从没有和沈夫人联系过的，自家是头一次收到裴家的帖子，两家原先没交往。但沈侯爷和裴大人同朝为官，帖子又送过来了，不好半点儿表示也没有。 等沈侯爷出来，沈如意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和娘一起去，父亲不用去，带的礼物不用太贵重，但也不能太薄，太贵重了他们也不敢收，太薄了倒是要给父亲您丢脸了，所以我就想了四样，一个白玉长命锁，一双金镯子，一个我自己做的屏风面儿，一个碧玉常青树盆栽。父亲觉得如何？” 沈侯爷笑着点头：“还行，不过金镯子太俗气了些，换成一双玉镯子吧。” 沈如意笑的很灿烂，沈夫人还是有些不太确定：“那侯爷是和我们一起回京吗？等我们去裴大人府上回来，已经差不多是中秋节了，若是回京，怕是赶不及府上的中秋节了。” “那就在庄子上过中秋吧。”沈侯爷不在意的说道，反正也不是会惹怒自己，她们娘儿俩自己愿意没进门先树敌，那到时候她们自己去解决，自己就先看看这娘儿俩能不能扶的起来吧。 用了午膳，沈侯爷自去休息。前段时间他确实是累的很了，科举可不光是文官的事情，他既是负责京城的防卫的，也要负责贡院考场的安全和管理。 科举是大事儿，一个疏忽都不能有，他忙了将近三个月，这会儿终于能休息了，那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过。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醒着的时候要么看看书，要么到周围的山上转一圈，要么就到镇上走走，诸事不管。 就是沈夫人和沈如意一早出门，他也就应了一声，午膳索性就在镇上的酒楼里解决了。 沈夫人和沈如意从袭庆府回来，已经是三天后了。这次轮到检查沈夫人的功课了，沈夫人毕竟是侯夫人，若是她没长进，沈侯爷也不敢放心的将侯府交给她。 反之，若是沈夫人有那个能力了，沈侯爷也就不介意让沈夫人当个名副其实的主母。 “去的有大名府的陈夫人，东平府的赵夫人……”沈夫人心里虽然没底，这一年来却也练了神态表情，这会儿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陈夫人送的礼物很普通，倒是那位赵夫人，送的礼物挺贵重……” 沈侯爷听完也没说什么，微微点头：“收拾行李，咱们后天出发回京。” 沈夫人颇有些胆颤心惊的去偷偷问沈如意，沈如意笑的跟朵花一样的：“娘你着急什么？父亲若是不满意，大不了就是不让您管家，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等摸清楚了情况再说管家的事情吗？所以就是父亲满意，那和不满意有什么区别？” 沈夫人豁然开朗，不去在意沈侯爷的态度，和以往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本来庄子上的东西已经是收拾的差不多了，沈夫人除了带上陆嬷嬷，还带上了陈嬷嬷一家，以及两个小丫鬟，厨房的赵嬷嬷一家。红绸去年也嫁了人，沈夫人就将庄子交给了红绸夫妻管着。 沈如意则是带着宋嬷嬷和夏蝉夏冰，春花和春叶两家留下来，一家照管做胭脂的生意，一家负责培养人手，胭脂铺子到底是合伙的，不太方便，沈如意想要开一个自己的铺子。 八月十八，中秋节过了两天，沈侯爷骑着马，后面跟着六辆马车，总算是踏进了京城。他们进城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飞奔往侯府，和那守门的人嘀咕了半天，拿着赏银走了。 消息一层层通报到侯府后院，老太太一张脸阴沉的简直能拧出水了，扫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儿媳和孙女儿们，冷哼了一声：“侯爷和沈卢氏回来了，你们等会儿谁去迎接？” 二夫人看看三夫人，脑袋一歪，一脸痛苦：“哎呦，娘，我有点儿头疼，想来是昨晚上没休息好……” 三夫人忙伸手捂住肚子：“娘，我昨儿吃了半个西瓜，今儿肚子实在是不舒服……” 老太太看另一边，王姨娘恭恭敬敬的站在角落里。因着长房的主母不在，王姨娘又是管着长房的账本的，所以，在这屋子里，王姨娘也是有站脚的地方的。 被老太太盯着看，王姨娘有些无奈的上前行礼：“若是老太太不嫌弃，奴婢愿去迎接侯爷，夫人，和姑娘。” 第31章 沈侯爷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头一辆马车上是沈夫人和沈如意，以及两个小丫鬟，接下来的那辆车子上是宋嬷嬷陆嬷嬷和陈嬷嬷，厨房的赵大娘，剩下的两个小丫鬟，马车虽然大，但挤了六个人，还是有些憋闷的，男人们则是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进了那条街，人群就像是被隔开了，外面的吵吵嚷嚷，和这条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从街头的尚书府，到街尾的国公府，一条街都显贵的很。当然，对面的人家地位也不低。街道后面，则是小巷子，一个个的小院子连在一起，一片一片的，这一片是广平侯府的，那一片是成国公府的，左边是陈尚书府的，再往后面是王家的。 前街安静的很，后面的小巷子则是特别热闹的。沈如意想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当年的她，可没少让丫鬟偷偷的从后面的巷子里给自己买东西回来。 “到了。”前面沈侯爷说了一声，翻身下马，立马有小厮过来将马儿牵了过去。沈夫人动动身子，只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沈侯爷微微转身，半侧头说道：“你们且在马车上坐着，等到了二门再下车。” 到了二门，陈嬷嬷等人先下车扶了沈夫人和沈如意。 “奴婢见过侯爷，给侯爷请安，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见过大姑娘，给大姑娘请安。”娘儿俩刚站稳，就听见前面有个很温和的声音，一抬头，就瞧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月白色衣服，带着几根玉簪子，笑盈盈的站在前面。 这个人，不光是沈如意认识，沈夫人在没被送出京的时候，也是见过的。正是沈夫人走后，代替沈夫人打理长房事情的王姨娘。 “原来是王姨娘。”沈夫人只是身子稍微僵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笑容，端庄，温婉，大气，扶着陆嬷嬷的手，沈夫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快起来吧，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侯爷呢，我不在府里，你将府里打理的很好。” 说着，转头看沈侯爷：“侯爷，王姨娘也是劳苦功高的，回头您是不是得赏赐点儿什么？” 沈侯爷盯着沈夫人看了看，笑着点头：“夫人说的是，不过，既然夫人已经回来了，那这后院的事情，一切都听夫人的，夫人自己做主就是。” 一句话就肯定了沈夫人的地位，顺便还答应将管家权交给沈夫人，这表示，可真是够重的。至于王姨娘那瞬间惨白了一下的脸，沈侯爷表示，阳光太好，没看清。 对上沈侯爷那似笑非笑的脸，沈夫人也有些不自在，忙转移了目光，上前两步拉了王姨娘起来：“妹妹这些年辛苦了，回头啊，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妹妹才是，对了，明修呢？今儿不在府上？” 沈明修是王姨娘的儿子，今年六岁。王姨娘深深的看了沈夫人一眼，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有几分欣喜，有几分胆怯，有几分期待：“劳夫人惦记着，那小子太皮了，昨儿听说侯爷和夫人要回来，闹腾了一晚上不肯睡觉，就有些着凉，今儿一早就开始拉肚子，奴婢怕带了病气，就没敢带他过来。” “小孩子就是这样体弱，你做的对。”沈夫人笑着说道：“是要精心照顾着，既然是病了，那就多休息几天，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药材过去。” 王姨娘忙蹲下身子行礼：“奴婢多谢夫人赏赐。” “快快起来吧。”沈夫人忙又将人拉起来，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明修是侯爷的儿子，也是要管我叫一声娘的，他心病了，我心里也是惦记的很，回头我去瞧瞧他。” 王姨娘忙应了一声，又说道：“老太太让奴婢过来接侯爷和您，夫人您看……” 沈夫人忙点头：“给老太太请安是应当的，咱们快些过去，免得让老太太等得着急了。”说完，只看着王姨娘不动身，王姨娘有些疑惑：“夫人，咱们不走吗？” “王姨娘，你是说，从这儿走到老太太住的长春堂？”沈夫人伸手指了指脚下，比王姨娘更迷茫：“咱们侯府，难不成是连个轿子都准备不起了？” 沈侯爷轻咳了一声，并未接话。王姨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总不能说，是老太太提亲吩咐了，昨儿就将这边的轿子都撤走了吧？ 沈如意笑眯眯的看沈侯爷：“父亲，您还说侯府很富贵呢……” 沈侯爷笑着点点头，还是没说话。若是他事事都帮忙，还不如当初别接了她们母女回来。 “王姨娘，这是怎么回事儿？”沈夫人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很自然的将沈如意的话给略过去了：“刚才我还和侯爷说，这家，你管的还不错，还想着日后让你帮帮我呢，可现在……” 王姨娘心中突了一下，瞧侯爷的意思，沈夫人大约以后是不会再离开侯府了，并且侯爷对夫人也不像是半点儿感情都没有的。可是老太太又是十分厌恶沈夫人的，后院又是女人的天下。可不管后院怎么样，侯府最大的主人却是侯爷。 自己这会儿若是得罪了沈夫人，也就是不给侯爷面子，毕竟，侯爷亲自将人带回来，刚才还主动点头应下要将管家的事情交给夫人，这会儿虽然没表态，却是站在夫人身边没挪地儿，这个态度，足够说明问题了。 可若是顺着夫人了，那得罪的可就是老太太了。 瞧着=王姨娘在犹豫，沈夫人忽然笑道：“我那二弟妹和三弟妹怎么没过来？之前听侯爷说，老太太想要三弟妹代替我管家？王姨娘，你在侯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说说，三弟妹的性子如何？” 性子如何？就差没将侯府当成是自己的了。 一想到三夫人，王姨娘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不管她和夫人是什么关系，敌对也好，互相帮忙也好，可在遇上外敌的时候，那总是要站在一条线上的。 老太太今儿想给夫人下马威，没叫二夫人，没叫三夫人，却让自己过来了。若是自己和夫人对上了，一个是占着多年伺候侯爷的情分，一个是占着嫡妻的位置，一个是育有庶长子，侯爷唯一的儿子，一个是有朝廷的册封，以及前段时间的旌表，那斗起来，长房可就有空子可以钻了。 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姨娘，原本就没资格管家，当初还是在侯爷的一力支持下，才管了长房的事情。可现在，夫人回来了，夫人管家，那才是天经地义的。不光光是管着长房的事情，整个侯府，都是夫人要管着的。 可若是这会儿，夫人只顾着和自己这个姨娘争斗，可不光光是丢了长房的管家权了。 王姨娘一向是个聪明人，从来都知道怎么做是对自己好的，老太太虽然是后院最大的，可侯府当家的是侯爷和夫人。她是长房的人，若是没了长房，或者说，若是侯府就剩下个空壳子，那将来，她儿子能继承到什么？ 长房是侯府的，可现在，侯府不完全是长房的。 “是奴婢的失误。”一旦想明白，王姨娘立马就又行了礼：“前段时间，因着府里办了赏花宴，那些抬轿子的婆子累了一天，老太太说，趁着这两天没人出门，就让她们都回去歇着了，奴婢竟是没考虑周全，还请夫人恕罪。” 一边赔罪，一边将事情说的十分完整，特意点出了罪魁祸首。 沈夫人微微皱眉：“都回去歇着了？现在找不到人了？” “夫人还请稍等，奴婢这就去叫几个人过来，很快的。”王姨娘立马应道，又给沈侯爷行了礼，转身就急匆匆的往内院去了，果然是很快，连一盏茶时间都不到，就叫来了四个粗壮的婆子。 沈夫人和沈如意一人一抬轿子，至于王姨娘，那就只能走着了。陈嬷嬷等人跟在后面，至于沈侯爷，大男人家的，就算是文人，也是习过武的，走这么点儿路，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 真正到了内院门口，轿子才停下来，王姨娘走的满头大汗，虽然已经是九月的天气了，但中午的天气还是挺热的，王姨娘穿的也不薄，这会儿背后都隐隐约约能瞧见汗迹了。 沈夫人笑眯眯的下了轿子，回头看沈如意，沈如意也笑，微不可见的冲沈夫人点了点头，并且站在了沈夫人身后。沈夫人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在自己身后，那想要退缩的胆怯就变成了勇气。 不就是见自己那个总是皱着眉的婆婆吗？以前又不是没见过，现在自己有朝廷的旌表，有侯爷的支持，有女儿的鼓励，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着，沈夫人就挺着胸，侧头看王姨娘：“王姨娘，咱们进去吧？” 王姨娘忙点头，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看着沈夫人姿态优美的往前走，心里也是有些打鼓的，刚才瞧着夫人倒是有些变化了，可是，别一遇上老太太，就又变成以前那扶不上墙的样子。夫人若是不站起来，自己可就白白得罪了老太太了。 第32章 老太太半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低垂着眼帘，就是沈侯爷等人进来，也一句话都没说，只当是眼前没那几个人。沈侯爷不在意，随意的行了个礼，直接在左边的首位坐下了。 沈二老爷动动嘴唇，想说话，没说出来。沈三老爷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嘴角带着笑，视线往沈夫人和沈如意身上扫了一眼，又转头去嗑瓜子。 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一个看着手里的帕子，一个看着脚下的地面，也是不吭声。王姨娘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想躲到一边，可一看见前面的沈夫人，就又有些犹豫。 这会儿的站队，可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了，一旦选了，那一辈子就改不了了。想从侯爷那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可不管怎么看，侯爷都是那带着三分浅笑，什么都不在意的慵懒样子。别说是表情了，就连小动作，都和以往没半点儿差别。 正着急呢，就听前面沈夫人笑道：“给老太太请安，多年不见，老太太脸色红润，气色看起来真好，果然侯爷是个孝顺的，将老太太照顾的很好。我就说，咱们这样的家族，最看重的就是孝道了，这不，圣上前段时间，因着我还在庄子上，这圣旨就直接送到了庄子上，现下我回来了，也就将那圣旨带回来了。” 说完转头看了看陆嬷嬷，陆嬷嬷忙将捧了一路的盒子递上来，沈夫人从里面拿出圣旨，老太太等人脸色顿时变了，瞪着沈夫人那眼神就像是淬了毒，恨不得一眼就能将沈夫人给盯死。 这圣旨传过去的时候，是沈侯爷带着沈夫人沈如意接旨的，也就是说，当时是他们一家三口接了圣旨。现在侯府没分家，这圣旨，是表扬后宅女人的，原本是应该由老太太带着全家人接旨的。就是错过了当时，这会儿也得将圣旨给供奉起来，领着一家大小跪拜之后才算是完事儿的。 现下老太太等在这儿是要做什么？等沈夫人和沈如意给她见礼啊，可是这家礼和国礼哪个更重要，是人都知道啊。 沈夫人恭恭敬敬的拿出了圣旨，笑着看老太太：“老太太，您说，这圣旨应该供奉在哪儿？” 除了这一份圣旨，还有朝廷发的旌表，除了那个牌坊，另外还有个匾额，是圣上亲笔所写，命内务府雕刻，随着圣旨一起送过去的。 沈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还有那匾额，老太太您觉得，挂在哪儿比较合适？” 沈夫人是侯府的主母，这匾额自然是应该挂在正院的门口的。还不能不挂，你是觉得这匾额见不得人还是怎么回事儿？还不能乱挂，朝廷是给谁的，那就是谁的东西，挂在别处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更是一口气上不来，就是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脸色也变了。在沈夫人带着沈如意回来之前，老太太已经给她们娘儿俩安排了住的地方，就在老太太院子后面的罩房里。 沈夫人不是以孝顺出名的吗？那好呀，你就住在婆婆后面，早起晚归的伺候着婆婆吧，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这些都已经为沈夫人安排好了。 那罩房，因着十分低矮，平日里都是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们住的，老太太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收拾出来的，夏天闷热冬天阴冷，狭窄逼仄，身体强壮的人住个一两年都要被折磨病了的，更何况沈夫人和沈如意两个女眷。 可现在，沈夫人拿出了匾额。就算是老太太态度强硬的以自己还活着，沈夫人不能住正院的理由将沈夫人和沈如意另外安排了，却也不能将住的地方安排的太差了。 “娘，你怎么了？”沈二老爷先着急了，老太太那脸色都憋紫了，沈二老爷一个箭步上去，一手扶着老太太的后背，一手揉着老太太的胸口，转头怒视沈夫人，沈如意一脸天真的看他：“二叔，祖母是不是瞧见圣旨，太过于高兴了？” 一句话，将沈二老爷要出口的话又给噎回去了，是啊，圣旨当前，老太太却忽然病了，你是不是对圣旨不满意？ 就是老太太，都大口的喘了一下之后，强逼着自己坐起来了，却也不看沈夫人，直接转头看沈侯爷：“你看看你那好……” 沈侯爷轻飘飘的抬眼：“她们说的有错？圣旨和牌匾，总是要安置起来的，娘是打算挑个好时辰？” 老太太那脸色啊，恨不得能将这个大儿子一把掐死。满屋子的人都不说话，沈夫人捧着圣旨，也不用给老太太行礼，沈如意依偎在老太太身边，暗暗打量屋子里坐着的人。 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人。左边的男人从上到下分别是沈侯爷，沈二老爷沈三老爷，二房的嫡长子沈明瑞，三房嫡长子沈明祥和嫡次子沈明和。原本还有个长房的庶长子，但王姨娘刚才说人生病了，今儿没出场。 右边从上到下，分别是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二房的嫡长女沈佳美，以及长房的庶女沈云柔。她们刚进门的时候，首位是被沈二夫人占着的，但等沈侯爷坐下了，沈二夫人被迫往下面挪了一个位置，现在首位是空出来的。 沈佳美脸上是好奇疑惑，沈云柔脸上是鄙视和傲慢。沈如意有时候都想不明白，王姨娘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教导出来这么一个女儿呢？ 不对，沈云柔现在是挺蠢的，但以后就不是了。大约是王姨娘以前只顾着管家，忘记了教导这个女儿？ 沉默的时间太长，沈夫人动了动胳膊：“老太太，圣旨不用供奉起来？就这么让我捧着，让您和两位弟妹跪拜吗？” 老太太瞪着沈夫人，我敢拜你敢受吗？沈夫人心里的惊恐一点儿都不少，但她时时刻刻记得，女儿就在自己身后，若是她撑不住，那受罪的，就是沈如意了。 幸好陆嬷嬷这段时间的突击是十分有效的，沈夫人不管心里多慌张，面上都要淡定，还要保持笑容，面对老太太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半丝没有变。 老太太气的心口疼，以为是沈夫人对她的挑衅，只有沈如意和沈侯爷才知道，实际上，那是沈夫人的脸颊僵住了。 “开祠堂！”阴森森的盯着沈夫人半天，老太太终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准备香烛桌案！” 沈二夫人看沈三夫人，沈三夫人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幺蛾子，忙起身去吩咐婆子了，看老太太打算起身，忙过去扶着，老太太却只盯着沈夫人：“你的孝顺就是这样？” 沈夫人有些迷茫：“老太太想要媳妇做什么？老太太，我这人脑子有些笨，您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老太太差点儿又没坐回去，沈夫人捧着圣旨动了动胳膊：“要不然，我扶着老太太？我瞧三弟妹手上好像没什么劲儿，万一摔着了老太太就是罪过了。” 顺手扣给沈三夫人一定大帽子，沈夫人犹不自知，犹犹豫豫的看沈二夫人：“二弟妹，你帮着我拿着圣旨？或者你帮我去扶一下老太太？” 瞧着那没眼色的劲儿，老太太都快站不住了你还稳当当的坐着。还有，没瞧见你大嫂我也是站着的吗？ 二夫人也变了变脸色，这会儿却也分辨不了，只好忍气吞声的起身，看了一眼圣旨，带着些嘲讽的笑道：“可别，这圣旨金贵着呢，那可是大嫂的护身符，我可不敢碰。” 沈夫人点点头：“也对，万一你碰坏了，那可就糟糕了。” 沈二夫人一口气憋住，脸色青青红红，看着笑盈盈的沈夫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索性一甩袖子去另一边扶了老太太。 沈如意在沈夫人身后憋笑，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娘亲有这么好玩的一面儿呢？ 沈侯爷则是伸手摸了摸下巴，认真打量了一番沈夫人，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出来的 不过，不管是不是装的，沈夫人这会儿是顺利的捧着圣旨进了祠堂。恭恭敬敬的将圣旨放在桌案上，跟在老太太身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等老太太起身，沈夫人再次将话题给绕回去了：“老太太，您还没吩咐，这匾额挂在哪儿呢，这可是皇上亲笔写的牌匾，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老太太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戾气给压下去，好半天才沉声说道：“就挂在正院门口吧，皇上赏赐给你的匾额，你说能挂哪儿？”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沈夫人就过门了。在老侯爷的一力支持下，沈侯爷和沈夫人搬到了正院。这些年，就是沈夫人不在侯府，这正院也没有别的人有资格住。 原本，老太太是想将正院只留给沈侯爷的，现在，却不得不让沈夫人也住进去了。 沈夫人笑眯眯的点头：“那好，老太太您看，什么时候挂上去？” “现在！”老太太一点儿都不想看沈夫人那张脸，气的狠了心口疼，这会儿只想回去躺躺，至于折腾沈夫人，这时间不是长着呢吗？人都回来了，还怕以后没这个机会？ 第33章 沈侯爷带了沈夫人回正院，王姨娘亦步亦趋，进了正屋，赶忙笑道：“知道夫人要回来，奴婢早早就让人将屋子给收拾了，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是按照夫人的喜好摆放的，夫人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若是有，奴婢马上让人换了。” “不用了，回头你将库房的账册送过来，对了，还有钥匙，要换什么，我自己让人去拿。”沈夫人笑眯眯的点头，就算是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天，这会儿王姨娘还是觉得心塞的很，简直要喘不过去气了。 沈夫人转头看沈侯爷：“刚才竟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从青山镇带回来的东西，还没送给老太太呢，我等会儿让人送过去行不行？” 沈侯爷随意的点点头：“你看着办，时候不早了，让人送午膳过来。” 王姨娘忙应了一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不多会儿，就有丫鬟拎着食盒过来，恭恭敬敬的将盘碗筷子摆放好。王姨娘和以往一样，自己净手之后，就打算站在沈侯爷身后伺候着。 沈夫人瞧了一眼，也不在乎，只和以往一样，专心照顾着自己身边的沈如意，吃了两口，忽然想到沈云柔，忙问道：“妹妹，云柔是自己用膳的？” 王姨娘点点头：“是，夫人。” “那明修那里可有人照顾？孩子还病着呢。”沈夫人忧心忡忡，王姨娘有些发愣，沈夫人又转头看沈侯爷：“孩子年纪小，这生病不管大小都是件儿重要的事情，不若让王妹妹先回去照顾明修几天？等明修身子好了，就让王妹妹将人带过来我看看，侯爷觉得如何？” 王姨娘顿时有些紧张，沈夫人都三十多岁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孩子了，明修又是侯爷的庶长子，万一夫人想要将明修留到自己身边…… 王姨娘也是聪明人，她自然明白，庶子养在嫡母名下，才是对孩子最好的。可这当亲娘的，怎么可能会舍得将孩子交给别人抚养？尤其是你还不能确定这要抚养的人，是不是心怀恶意。 沈侯爷并不出声，等吃完了嘴里的饭，才慢吞吞的开口：“既然已经回了侯府，就不能和在庄子上一样随便了，食不言寝不语。” 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明修，你想看就看看吧，王姨娘以后不用管家了，就有更多时间照顾孩子了。”说着看了一眼王姨娘：“云柔性子太骄纵了些，今儿夫人和如意回来，那可是她嫡母和嫡姐！”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王姨娘脸色顿时白了白，正要赔罪，沈侯爷侧头看了她一眼：“我既然是让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了，该如何教养，你心里得有数，若是你教养不好，或者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趁早说出来。” “是，侯爷，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的。”王姨娘赶忙应道，沈夫人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给沈如意夹菜，给沈如意添饭。沈如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虽然不是男孩子那样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却也是要注意饮食的。 味道重的不能吃，有刺激性的不能吃，太冷的不能吃，太油腻的不能吃，沈夫人比沈如意自己都记得牢。 用完了午膳，沈侯爷自是去书房，他起了青山镇那么长一段时间，公事私事加起来积累了一大堆，可不能再拖下去了。王姨娘行了礼，说是不敢打扰夫人和姑娘休息，也麻溜的走人了。 沈夫人和沈如意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赶了几天路，也累的很，只是这会儿还不能休息。沈夫人心疼沈如意，想要沈如意先去休息，可沈如意不放心沈夫人，非得留下，沈夫人最终是没能拗过沈如意。 “陈嬷嬷，你去叫一声，让这院子里里伺候的人，一刻钟之后，在院门口集合。”沈夫人转头吩咐陈嬷嬷，陈嬷嬷忙应了一声，还没走呢，又听沈夫人吩咐：“那匾额不是送过来了吗？等会儿去请了侯爷身边的那几个小厮过来帮忙挂上。” 老太太是个只说话不办事儿的，刚才还答应说马上挂上去，一转身自己走了，也没吩咐让人谁去办这个差事。沈夫人刚回侯府，又有十年前的印象在，再加上老太太的态度，能不能指挥得动那些人谁也说不准。 若是能指挥得动，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了，可若是指挥不动，那沈夫人可就丢人了，以后再去管家，那威信就没了。 所以，沈夫人一开始就不能去试，只能是另外想办法。幸好，上次沈侯爷去庄子上的时候，可是带了好几个小厮的。三五个人，不可能连个牌匾都挂不上。 陈嬷嬷应了一声，忙出去办事儿了。沈夫人转头看陆嬷嬷，轻咳一声问道：“嬷嬷觉得我刚才表现如何？” 陆嬷嬷笑着点头：“夫人表现很好，只是现在看来，老太太对夫人不是……”原以为顶多是有点儿厌恶，现在看来，那是恨不得沈夫人去死。 沈夫人脸色也暗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老太太……” 陆嬷嬷打断她的话：“不管如何，咱们是和老太太撕破脸了，夫人以后更得注意，不能让老太太抓住了您的把柄，若是奴婢没料错，很快，老太太就要让您去站规矩了。” 所谓的站规矩，那简直是婆婆折腾儿媳的利器。主意多的，一天下来你别想坐一会儿。到了晚上，说不定还得睡脚踏。 沈夫人利用孝道回了侯府，同样，这个孝道，也是压在沈夫人身上的一座山。 沈夫人抿抿唇，脸色有些发白：“那我只要听她的话……” “娘，我不是早就说过，就算是你听祖母的话，祖母该怎么算计咱们的时候，还是要怎么算计咱们吗？再说了，你要是只听她的，那你怎么给我生弟弟？” 沈夫人脸色爆红，伸手在沈如意背后拍了一下：“你还是没出嫁的小姑娘呢，说什么胡话呢！” 宋嬷嬷也瞧了沈如意一眼，沈如意忙捏捏自己嘴唇，表示自己不说话了。陆嬷嬷这才笑道：“姑娘虽然说的不妥当，这道理是对的，夫人，咱们之前就说过，您和姑娘回来这侯府，不是为了您自己，而是为了姑娘。” 沈如意使劲点头，对付沈夫人，就得用这招。 沈夫人看了一眼沈如意，神色也逐渐坚定起来了，拉了沈如意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刚才是想岔了，大约是老太太给我的……太深了，所以一看见老太太，我就有些……” 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太软弱，沈夫人就遮遮掩掩的，沈如意忙笑着鼓励她：“娘，你今天做的很好了啊，就连陆嬷嬷都说你做的很好呢，一进门就先压住了王姨娘，以后咱们得省多少事儿啊。” 原先她也想过，先示弱，扮猪吃老虎，让老太太她们放松警惕，自己暗中下手。可随后想起来，老太太才不会和她们玩什么阴谋诡计，老太太简单粗暴的很，对付这样的人，示弱是没用的，你越弱，她越是欺压的你翻不了身。 再者，就是扮猪吃老虎，那也得有资本。就像是话本上的英雄，那都是有真本事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的，确信自己一定能翻盘的，只不过是不愿意显示出来。可她和沈夫人有什么？在侯府，甚至连个能传消息的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去隐藏自己从而麻痹别人？ 在没有资本的前提下，越软弱，你失去的就会越多。 所以，这条路走不通，她们只能一进门就先镇住一部分人，先争取几个人手过来。有了基石，还怕起不了高楼吗？ 沈夫人不好意思的笑，陆嬷嬷趁机说道：“夫人，这只是头一步，王姨娘是聪明人，短时间内，不会做出什么有损长房利益的事情，但也不能不防，她儿子现在是长房唯一的子嗣，所以，长房的利益就是她儿子的利益，可是以后就说不准了，所以，在夫人怀孕之前，咱们一定得站稳了脚跟。” 沈夫人使劲点头，认真的听陆嬷嬷给她出主意。沈如意笑眯眯的坐在一边，一边听一边回想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有可能会帮助到沈夫人的，她都当成猜测说出来。 “祖母说不定会装病让你去伺候……”沈如意负责提醒各种状况。 “到时候夫人不能一个人受累，得叫上二夫人和三夫人……”陆嬷嬷负责提出解决办法。 “举办个宴会，到时候就在众人面前说，她让你管家，然后在宴会上弄出点儿事情，全京城的贵人都知道娘您不会管家了。” “这个也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能直接夺了夫人您的管家权，若真有这种情况，夫人可让一个管事负责一件事情，用的管事都要挑老太太的心腹，出了事儿，老太太的心腹得去一大半，不出事儿，太太的名声也就保住了。” “可若是出了事儿，那不就坐实了我管家不行的话？”沈夫人很疑惑，陆嬷嬷忍不住笑：“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办事儿的可都是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嬷嬷，夫人您刚回京，身边的丫鬟都不听您的话呢。” 最后一句陆嬷嬷特意加重了声音，沈夫人眨眨眼，想了一会儿，这才露出笑容，使劲点点头：“对呀，我连自己身边的丫鬟可都管不住呢。” 第34章 到了晚上，沈夫人带着沈如意过去请安，沈家规矩多，晚膳是必要全家人一起用的，男女老少齐聚一堂。老太太端坐上首，领着几个孙女儿，下面是沈侯爷三兄弟带着几个男孩子。 看见沈夫人进来，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子：“这些年你不在府里，都是你二弟妹和三弟妹替你尽孝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让她们歇歇。” 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坐在老太太下手，冲着沈夫人笑了笑。沈夫人忙行了礼应道：“是，这是应该的，这些年二弟妹和三弟妹也够累了的，我来服侍老太太。” 示意沈如意坐下了，沈夫人在老太太身后站住，伸手拿了筷子，先给老太太夹了青菜，老太太绷着一张脸，慢吞吞的吃掉了，沈夫人再换别的，老太太也没做声。 沈如意偷瞄了两眼，示意身后的丫鬟给自己布菜。老太太上了年纪，特别惜命，听太医说大鱼大肉不好，就克制自己少吃肉多吃素。 不过，沈夫人偶尔给她夹两块儿鱼肉什么的，她也不会拒绝。倒是出乎沈如意的意料，这顿饭吃的很是风平浪静。 到了最后，老太太阴沉着脸宣布：“你和如意赶了几天的路，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儿记得早些过来。” 沈夫人也有些意外，但能回去休息是好事儿啊，当即就行了礼，带着沈如意沈云柔，跟着沈侯爷回了正院。沈云柔大约是下午被王姨娘教育过了，眼神虽然不善，却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才走人。 沈侯爷继续去书房，沈夫人有些不太明白的和沈如意嘀咕：“老太太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平静了，竟是半句话都没有多说，如意，你说，是不是老太太正在想什么歪主意？” “说不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打起精神，万分防范，就是祖母到时候有什么歪主意，咱们也好马上做出应对，现在时候不早了，娘你早些睡觉。” 沈如意也不太明白，不过还是安慰了沈夫人几句，然后才带着丫鬟回自己的院子。正院旁边有个小院子，沈如意就住在那里。 沈老太太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等沈夫人和沈如意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她那边就来了个嬷嬷：“大夫人，快，老太太有些肚子疼，您赶紧过去瞧瞧。” 沈夫人一边迷迷瞪瞪的穿衣服，一边问道：“可请了太医？” “没有呢，老太太这是宿疾了，疼起来的时候很要命，不过，只要揉一揉就没事儿了，只是那些丫鬟婆子们动手没个轻重的，往日里都是二夫人和三夫人过去的。” 那婆子忙回道：“今儿老太太不是说……” 沈夫人想来老太太说的那句话了——你二弟妹三弟妹辛苦了这么些年，你也替替她们。 好吧，那就替吧。沈夫人带着陆嬷嬷，跟着那婆子去了长春园，老太太正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沈夫人过去行了礼，老太太才瞟了她一眼，老太太身边的邱嬷嬷忙推了沈夫人一把：“大夫人，您快给老太太揉揉啊。” 沈夫人点点头，上前跪在床边，伸手给老太太揉肚子。揉的老太太昏昏欲睡，她年纪大，本来精力就不是太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邱嬷嬷笑意盈盈的送了沈夫人出门：“多谢夫人了，现在老太太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只是累了夫人半晚上。” 沈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要紧，老太太的身子要紧，若是以后老太太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让人去叫我。” 回了自己的房间，沈夫人已经困的快睁不开眼睛了，又很累，连脱衣服都快抬不起手了。然后刚睡下没多久，她自己觉得，也就是一闭眼的功夫，陆嬷嬷就将她叫醒了：“老太太肚子疼……” 沈夫人忙起身，急匆匆的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赶，一边走还要一边大声的吩咐：“老太太一晚上都闹了两次肚子疼了，虽说是宿疾，却也太频繁了些，赶紧的，让人去叫了侯爷过来，另外找人去请太医，还有，要将二弟妹和三弟妹叫过来，她们两个也是常年伺候老太太的，老太太肚子疼，她们至少知道缓解的方法。” 沈夫人的命令多，但是听她的话去办事儿的人不多，一个陈嬷嬷去请了侯爷，另外两个小丫鬟想去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的院子，只是刚一转身，就被老太太身边的人拦住了：“并不用如此麻烦，老太太这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肚子疼，稍微揉揉就没事儿了。” “那可不行，这肚子疼啊，也是有大有小的。”沈夫人一脸严肃：“况且，主子生病，你个奴婢不仅不赶紧让人去请太医，还拦着我派人去请，你说，你心里是不是打着什么主意？” “夫人这话可冤枉奴婢了。”那嬷嬷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奴伺候了老太太一辈子，不敢说是体贴入微，却也是精精细细，半点儿不敢耽误，老太太本来就上了年纪了，这肚子疼也是常有的事儿，揉揉就嫩更好了，若是请了太医，惊动了侯爷，还有二老爷三老爷，那老太太可就要受罪了。” “侯爷进去请安，老太太能不见吗？太医过来把脉，老太太不用换衣服的吗？熬好了药，老太太还得起来喝，这一晚上折腾下去，老太太就别想安睡了。” 邱嬷嬷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不等沈夫人说话，就吧嗒吧嗒的将自己的一番苦心给说出来了。沈夫人若是请了太医，那才是打扰了老太太安睡，真正的不孝！ 沈夫人正要开口，身后陆嬷嬷扯了她一下，然后上前一步，站在沈夫人的左侧，看着跪在地上的邱嬷嬷笑道：“嬷嬷这话可是说错了，这人上了年纪，脾气就是有些古怪，要不然怎么说是老小孩老小孩呢？老太太不喜欢看太医，是因为太医来了之后不能安睡，可咱们到时候只要将床帐放下来，让侯爷在一边守着，太医隔着锦帕，不耽误老太太睡觉就能把脉了，至于侯爷过去请安，那儿子孝顺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说老太太好不容易睡着了，侯爷他们难道还非得将人叫起来见礼？” 不等邱嬷嬷说话，陆嬷嬷就恍然大悟了一声：“还是说，嬷嬷觉得，侯爷兄弟三个是不孝顺的，竟然非要大半夜去将老太太给叫醒请安？” 邱嬷嬷微微皱眉，打量站在沈夫人身侧的陆嬷嬷，这个陆嬷嬷，她是没见过的，原以为不过是沈夫人从乡下不知道哪儿请来的粗使婆子，却没想到，竟是个能说会道的。 “老太太睡觉轻，稍有动静就会惊醒……”邱嬷嬷忙说道，陆嬷嬷有些疑惑：“不是说老太太肚子疼的都睡不着了，非要揉一揉才行的吗？” “老太太并未醒过来，只是疼的厉害了，就是睡着都一直在呻~吟，老奴实在不想老太太受罪，这才过来请夫人的。可老太太睡觉太轻，侯爷是男人，脚步声重，进去定然是会惊醒老太太的。” 邱嬷嬷忙辩解，陆嬷嬷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不如就请侯爷他们在外面等着？毕竟，老太太是侯爷他们的亲生母亲，这会儿老太太肚子疼的睡觉都叫出声了，怕是病情不轻了，若是不告诉侯爷，传出去侯爷他们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自家娘亲都还病着呢，侯爷怎么能安心入睡呢？” 反正不管如何，沈夫人都是要扯上几个人的。沈侯爷是老太太在侯府的最大的靠山，老太太最疼爱的儿子是小儿子，一次折腾两个，老太太若是不心虚不心疼，那沈夫人就豁出去陪她折腾几天。 “还有，邱嬷嬷刚才说，老太太睡觉比较轻，稍微有一点儿动静就会醒过来对不对？”沈夫人才刚想明白陆嬷嬷的话，陆嬷嬷就继续下面一段了：“既然如此，我们夫人是刚刚回府，从不知道老太太有这种宿疾，第一次伺候老太太，怕是也不知道手轻手重，万一弄的老太太更疼了，那岂不是成了我们夫人的罪过？” “所以，今儿还得请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过来，也不是说要劳烦两位夫人照顾老太太，而是请她们教我们夫人几手，只求别弄疼了老太太就是。本来我们夫人是打算等白天再跟两位夫人学的，可这会儿时间不等人，老太太疼的厉害，你又不让惊醒老太太，就只能是先请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过来了。” 陆嬷嬷叹口气：“我也知道老太太心疼二夫人和三夫人，说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伺候她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大夫人回来能代替她们了，她们也正好能歇歇。可这不是情况紧急吗？咱们夫人以前着实是没给人揉过肚子的。” 说的邱嬷嬷哑口无言，这会儿功夫，陈嬷嬷已经是请了沈侯爷过来的。沈侯爷黑着一张脸，十分不高兴，任谁赶了几天的路，白天又忙了一天的公事，晚上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人叫醒，心情怎么也不会高兴的。 看见邱嬷嬷，沈侯爷皱了皱眉，这才转头看沈夫人：“到底有什么事情？” 沈夫人有些惊慌：“这个，老太太病重，我想派人去请太医，可是邱嬷嬷不让。” 邱嬷嬷都要吐血了，夫人，话能这么说吗？ 第35章 陆嬷嬷说过，事情若是躲不过去，那就往大了闹。越大越好，反正沈侯爷是朝廷重臣，只要不是造反，他都能兜得住。再者，丢人也不是丢她沈夫人的脸，她可是朝廷明旨表扬的孝妇，所以，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解决不了，那就往大了闹。 相比较之下，老太太更要面子。 所以，沈夫人这会儿是不遗余力的将事情往大了说：“邱嬷嬷说老太太肚子疼的厉害，睡觉都睡不安稳，刚才就已经疼一次了，邱嬷嬷说是宿疾，只让我给老太太揉了揉就完事儿了，可要真是不碍事儿的宿疾，怎么这会儿就又疼了？我就想着请了太医过来，可请太医得要侯爷的帖子……” 沈侯爷一摆手，身后跟着的小厮立马冲去书房拿帖子了。就算是和老太太感情不深厚，沈侯爷这会儿也转身就往长春园走：“去看看老太太，既然是宿疾，那想必是留有方子的，邱嬷嬷，你去找了那方子，立马熬了药。” 连沈侯爷都过来了，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就是不愿意，也得起床跟过来。爷们儿都过来了，那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能不过来吗？ 沈夫人正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一瞧见二夫人和三夫人，眼睛就亮了，忙上前抓了两个人的手：“我原也是不想麻烦你的，之前娘亲就说了，你们两个劳累了十来年，正好我回来了，就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可这事情太急了，我也是着实没办法，这才让人叫了你们过来，你们可别责怪我。” 二夫人忙行了礼：“不敢当，我们是晚辈，孝敬老人原本就是应当的，没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大嫂有什么能用得上我们的，尽管说。” 沈夫人忙伸手指了指内室：“邱嬷嬷说，老太太这肚子疼也是宿疾了，往日里都是你们两个揉的，我也没什么经验，怕手轻手重了吵到老太太，所以，你们先过来帮忙给老太太揉揉，明儿我去找你们学一下。” 说完又压低声音特意嘱咐道：“可不能吵醒了老太太，邱嬷嬷说了，老太太睡觉轻，吵醒了就很难入睡的，你们走路要小心些。” 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对视了一眼，她们什么时候半夜来给老太太揉过肚子啊，不能轻不能重，不能吵醒老太太，这是人能干的事儿吗？ 可对上沈夫人满含担忧的眼神，再一想外面坐着的沈侯爷，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就不敢说不行，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沈夫人只当是看不出里面的勉强，伸手就请她们进去了。 刚才沈侯爷过来，可是立马吩咐了丫鬟们不许进去，邱嬷嬷也被扣在外面，自是没人来给老太太报信的。沈夫人刚才没进内室，在外面吩咐的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 两个人站在床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动手，可沈夫人在床尾站着，不停的示意她们赶快，她们也拖不下去。实在是没办法了，沈二夫人先硬着头皮上了，谁让她身居老二呢？ 只是，沈二夫人的手刚碰到老太太的肚子，就听老太太嗷的叫了一声，没睁眼睛就先骂道：“你是要疼死我吗？你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装的比谁都孝顺，实际上就恨不得我死是不是？” 说完才睁眼，一眼就瞧见脸色青青红红正跪在她床边的沈二夫人，老太太脸色立马就变了变，随即又闭上眼睛哼哼唧唧，过了一会儿声音慢慢低沉下去，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沈二夫人，笑了一下：“我就说，是谁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两下我就舒服多了。” 沈二夫人的笑容可就勉强多了：“老太太觉得舒服了就好，这会儿可还有哪儿疼？” 老太太摇摇头，抬眼看站在一边的沈夫人：“你是怎么回事儿？我之前不是说过……” “老太太，我知道您说过，二弟妹和三弟妹十来年辛苦了，我刚回来，就多替她们分担一些。”沈夫人忙笑道：“只是，这孝敬老人的事情，难道我在府上，她们两个就不用做了？老太太这样，可就是要坏了二弟妹和三弟妹的名声了。” 难不成，侯府能孝敬老太太就只有一个沈夫人？沈夫人不在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赶过来孝敬？ 这话说的有些强词夺理，老太太冷笑一声骂道：“怎么，你十来年不孝敬我，还不许你两个弟妹来服侍我？我自认处事公平，她们两个既然是服侍了我十年，那接下来的十年……” 沈夫人恍然大悟：“老太太是这个意思啊，那我明白了，以前是两个弟妹服侍您，我为公爹守孝，现在换我来服侍老太太，那位公爹守孝的事情……” 为老侯爷守孝，沈夫人十年住在庄子上，除了老侯爷过世前出生的沈如意再没别的孩子。可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呢？二房三房的孩子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至少和大房比起来，是多的很多的。 现在老太太既然是要讲究公平，那二夫人和三夫人是不是也应该去在庄子上住十年？ 沈夫人有些疑惑的看老太太：“老太太，那用不用给两位弟妹挑一个庄子？” 别说是老太太了，就是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脸色也变了。沈二夫人比较沉得住气，没出声，沈三夫人忙说道：“大嫂，娘可不是这个意思，之前那十年吧，你在庄子上为公爹守孝，我和二嫂留在侯府照顾娘亲。按理说，咱们虽然做的事情不一样，那都是孝敬老人吧，可大嫂你却得了朝廷的奖赏……” 沈夫人拿帕子揉揉眼角：“那是因为，我十年没生孩子，到现在，我也就如意一个女儿。” 二房三房都是有嫡子的，唯独长房没有。 沈三夫人立马被噎住了，沈二夫人则是不停的偷偷打量沈夫人，这个大嫂，果然是长进了，竟是变的这么伶牙俐齿。再看看老太太，二夫人心思就活了。 一个是侯府的老封君，地位最高，一个是侯府未来的老封君，地位稳定。一个必是要保护长房的利益的，一个是要拼命为三房捞好处的，若是这两个斗起来，自家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只是，到底要怎么做，还得好好思量一番，可别到时候两个都得罪了，一个能让她现在不好过，一个能让她将来不好过，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现在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老太太想不出辩驳的话，只能一拍床沿冲沈夫人吼道：“怎么，我肚子疼就不能叫你过来揉一揉？你就非得让你二弟妹和三弟妹来替你？我现在是叫不动你了是不是？” 沈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门帘掀开，沈侯爷直接进来，扫了一眼室内，表情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看着床上的老太太说道：“太医已经过来，娘，让太医进来给你瞧瞧？” 老太太怒气冲冲：“不瞧！看看你这好媳妇，气都要将我气死了！有她这么照顾婆婆的吗？我过是叫她来给我揉揉肚子，她就闹的一家人都不得安生，她就是故意的！” 沈侯爷表情不变：“娘一晚上肚子疼了两次，沈卢氏也是担心你，生怕你晚上吃坏了肚子，您上了年纪，万一耽误了，那可是大事情，再者说了，沈卢氏刚才也交代了，不让丫鬟婆子们吵醒你，怎么，是两个弟妹给你揉肚子的时候吵醒你了？” “不是！”老太太当即否认，沈侯爷不耐烦听她解释，微微蹙眉，又问了一次：“太医已经过来，二弟妹三弟妹回避一下？” 并不是说要避讳什么的，而是屋子里人太多，女眷留一个能管事儿的就行。这侯府里能管事的，除了老太太就剩下沈夫人了，所以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是要避开的。 这妯娌两个，看见沈侯爷就害怕，听了吩咐，忙转到屏风后面去呆着了。 老太太大约是觉得来了外人，更容易传出对沈夫人不好的名声，立马扬声喊道：“我都说了不用了！你媳妇不会伺候……” 没说完，沈侯爷忽然转身瞧了她一眼，大晚上的，就是灯火通明，也不比白天，衬的沈侯爷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半点儿感情都没有，老太太立马想起来，这个大儿子，一向对她是不冷不热的，若是她没惹着他，那她在侯府自然是尊贵无比的老封君，可若是惹到了他…… 老太太顿时闭嘴了，沈侯爷挑了挑唇：“娘在说话前，先想想今儿供奉在祠堂的那道圣旨，以及今儿下午挂上去的匾牌。” 老太太愣了一下，等沈侯爷出去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着急了，就是要坏掉沈卢氏的名声，也不能在这会儿。前脚沈卢氏进了侯府，后脚就传出她的坏名声，这根本站不住脚。 再说了，还有圣旨在。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他说是对的，哪怕是错的都必须是对的。所以，他说沈卢氏是孝妇，那沈卢氏就只能是孝妇。就算是不孝，也不能是从沈家传出来。 第36章 沈侯爷那一眼，就像是一道佛光，瞬间给老太太来了个醍醐灌醒，老太太也不着急折腾了。等太医把完脉开了方子，老太太就安心的睡觉去了，不睡也不行，她年纪都多大了，闹腾了半晚上，都快撑不住了。 她一睡，所有的人都可以回去睡觉了。 沈夫人跟在沈侯爷身后，走了一大半，赶紧叫住沈侯爷：“侯爷，你走错方向了，去书房应该往那边……” 沈侯爷低头看了她一眼，略微有些不耐烦：“太远了！” 沈夫人瞬间愣住，所以侯爷您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太晚了，就不去书房了，要留在正院？想明白了，沈夫人瞬间就紧张了，正院的卧房可没有两张床，他们是要睡在一起的！她还没做好准备呢，睡在一起…… 沈侯爷却不管沈夫人满脸的纠结了，进了门，吩咐丫鬟过来给他更衣，然后就直接躺床上了。等了一会儿就见沈夫人还在磨蹭，更加不耐烦了：“你到底谁不睡觉！” “睡觉！”沈夫人忙应道，也没叫丫鬟，自己换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从床尾绕上去，沈侯爷侧头一脸严肃的看她：“若是你睡觉打呼，或者磨牙，那就自己到外面去睡！” “我才不打呼也不磨牙呢。”沈夫人忙保证，关键时刻她难得聪明了一次，沈侯爷难得过来，这算是她回侯府的第一晚，若是自己去了外面睡觉，等明儿传出去她今儿打下的基础就算是白费了。 沈侯爷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闭上眼睛睡觉，沈夫人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能太快不能太慢，真打扰了沈侯爷睡觉，她指不定就真的被赶出去了。 实在是太累，赶路好几天，回来又要好费心神，大晚上的被折腾了两次，沈夫人没一会儿就顾不上控制呼吸了，很快就睡的死沉死沉。 倒是沈侯爷，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感觉挺奇怪的，他也不是没在哪个女人的床上留宿过，可是，那些女人能和嫡妻相比吗？倒也不是说情动，沈侯爷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沈夫人就是长的好，那也不是顶尖的。再说，一大把年纪了，沈侯爷可不是那毛头小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了。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皱眉想了一会儿，实在是不知道这感觉是缘何而起，沈侯爷索性不去想了，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沈如意一大早过来请安的时候，就见陈嬷嬷笑的一脸花开：“姑娘，您过来了？奴婢刚去厨房端了热乎乎的牛奶，您喝点儿？还有点心，您先吃点儿填填肚子，等会儿咱们再去老太太那里用早膳。” “我娘呢？”沈如意一边问一边往内室走，早先在庄子上她也没什么避讳，一大早就去沈夫人的房间，也没人拦过，可今儿就被陈嬷嬷笑眯眯的拦住了：“姑娘可别进去，侯爷还没起呢。” 沈如意瞬间震惊了：“父亲？” 陈嬷嬷笑着点头：“是啊，侯爷昨晚上是在夫人这里安歇的，这会儿还没起，姑娘先在外面坐一会儿？” 那必须的啊，沈如意忙跟着陈嬷嬷出去，刚坐下，陆嬷嬷就进来了：“王姨娘带着大少爷和二姑娘过来了，还有柳姨娘和花姨娘也一起来了。” 这会儿沈夫人还没起呢，陈嬷嬷看沈如意，沈如意点点头：“请她们进来吧。” 很快，王姨娘他们就进来了。沈如意是嫡女，姨娘们进来是得请安行礼的，沈云柔跟在王姨娘后面，行礼的动作倒是挺标准，但是，那愤怒羞恼的眼神，可是半点儿没遮掩的。 沈如意只瞧了一眼，视线就转到王姨娘手上拉着的小男孩身上了。沈明修，沈侯爷现在唯一的儿子。 “这就是明修了？”看了一会儿，沈如意笑着抬头看王姨娘，王姨娘忙点点头，推了一把沈明修：“明修，快给你大姐行礼。” 沈明修今年才六岁，仰着脸好奇的打量沈如意，大约是昨天被王姨娘交代过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说聪明也是聪明的很，这会儿就很配合王姨娘，懵懵懂懂的宠着沈如意捧拳行礼，小身子圆滚滚的，看着十分的可爱。 沈如意笑着招招手：“明修现在读书了吗？” “我会背三字经。”不等别人替他回答，沈明修就很是兴奋的抢着回答，沈如意微微挑眉：“是吗？那你背几句我听听。” 沈明修大约是表演惯了的，也不怯场，挣扎着下地，站好之后背着一双小手，摇头晃脑的开始背。本来就人短身子圆，胳膊都背不到身后去，只能两个手指使劲的勾在一起，还要摇头晃脑，都快站不稳了，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沈如意也忍不住笑，柳姨娘笑着赞道：“大少爷真是聪明，小小年纪就会背这么多的东西了，王姐姐好福气啊。” 花姨娘低着头不出声，沈云柔转头瞪了一眼柳姨娘。王姨娘笑着摸了摸沈明修的脑袋：“他小孩子家家的，可经不起夸奖，柳妹妹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沈如意：“我倒是觉得，大姑娘才是继承了侯爷的聪慧呢，大姑娘，说起来，今儿奴婢还有一件事情想求您呢。” 沈如意有些不解，王姨娘笑着指了指沈云柔：“昨儿奴婢瞧这大姑娘的礼仪规矩是顶顶好的，奴婢就想着，让云柔跟着大姑娘学一段时间，不求全学了大姑娘，只学到些皮毛，云柔这辈子就能受用不尽了。” 沈云柔正想翻白眼，被王姨娘暗地里掐了一把，瞬间闭嘴了。却也没顺着王姨娘的话说，只低着头不做声。沈如意则是有些惊讶：“侯府没有教导规矩的嬷嬷吗？” 王姨娘有些尴尬，柳姨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侯府也不是没有教导规矩的嬷嬷，只是，那嬷嬷眼界高，瞧不上庶女，所以，人家只愿意教导二房的三姑娘。” 侯府没分家，所有的姑娘都是一起排行的。沈如意是老大，沈云柔是老二，沈佳美是老三。目前来说，侯府就三个姑娘。 “那嬷嬷是谁请来的？每个月的月俸，是谁给的？”沈如意看王姨娘，王姨娘嘴唇动了动，还是柳姨娘抢答：“当然是公中给的啊，侯府可没分家呢。” “这样啊。”沈如意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也不说让不让沈云柔跟着她，也没提二房的那个教养嬷嬷怎么办。 内室很快传出动静，花姨娘小心翼翼的抬头看沈如意：“大姑娘，奴婢用不用进去伺候？” 沈如意看她一眼，花姨娘立马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身子往后仰了仰，脑袋都快埋到地上去了。柳姨娘倒是动作快，立马站起身了：“奴婢进去服侍侯爷和夫人吧，这也原本就是奴婢等人的职责。” “那你们就进去伺候吧。”沈如意很大方，反正大早上的，又不能做点儿什么。 等王姨娘等人进去了，才发现沈侯爷早已经穿好了衣服，王姨娘动作快，连忙过去服侍沈夫人：“夫人，您瞧着这件儿水蓝色的衣服怎么样？显得您年轻皮肤好。” 柳姨娘忙凑过来：“咱们夫人以后是要管家的，穿那个颜色虽然显得人年轻了，却没气势，不如这个深紫色的。” 花姨娘则是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没人吩咐她做事儿，她就不动弹。沈侯爷瞧了一眼正忙活的王姨娘和柳姨娘，微微挑眉，也不叫人，自己去拿了布巾准备擦洗。 花姨娘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忙上前给沈侯爷行礼：“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不用了。”沈侯爷半丝眼光也没分给花姨娘，自己动手洗了脸，那头发是早先沈夫人给他梳好的，倒也不用再麻烦了。不再理会那叽叽喳喳的几个女人，沈侯爷转身就出了房门。 沈如意正好沈明修说话，见他出来，忙上前行礼：“父亲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沈侯爷沉默是金的点了点头，沈如意忙递过去一杯水：“蜂蜜水，福缘寺的主持大师说，早上空腹喝一杯这个，对身体很好的，父亲尝尝，若是喜欢，就交代小厮一声，起床之后喝一杯。” 沈侯爷抿了一口，神色舒缓，眉眼间也多了几分随意自在。沈如意则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沈侯爷爱吃甜食的喜好，没有因为自己活了两辈子就改变了。 沈云柔也忙凑过来请安，沈明修跟着沈云柔行动，请了安就腻在沈侯爷身边：“爹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看明修？明修吃坏了肚子，昨天肚子疼！” 沈侯爷没说话，沈明修自己嘟嘟囔囔：“爹爹给我带礼物了没有？爹爹之前不是说，等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玩具的吗？我都很久很久没见到爹爹了。” 伸手比划了一下：“爹爹一直不在家，我这么这么想爹爹，每天想爹爹好多遍！爹爹，你想不想我？” 第37章 据沈如意自己的观察，沈侯爷对这唯一的儿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高兴了回两句，不高兴了就不回。不过，就是不高兴，也不会摆脸色什么的，沈侯爷的表情几十年如一日——带着三分浅笑，除非是生气了，才会皱皱眉什么的。 沈明修察觉不到沈侯爷的恶意，又见他一直笑着，自是觉得亲爹很喜欢自己的，所以哪怕沈侯爷不说话，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说的特别高兴。 等沈夫人出来，沈侯爷抬头瞧了一眼，微微挑眉：“你那簪子是谁选的？” 沈夫人伸手摸了摸：“我自己选的，我瞧着这衣服的颜色，也就能搭配这个簪子了，怎么，不好看？” 沈如意忙过去扶了沈夫人的胳膊：“娘，这个簪子太老气了，换一个吧，若是不搭配衣服，那就顺便换一身衣服……” 她话音刚落，柳姨娘就笑道：“大姑娘，怕是来不及换了，这会儿已经是到了要去请安的时候了，老太太那里……可不能让久等了。” 但若是沈夫人的首饰和衣服搭配的不妥当，那也是十分丢人的。贵妇们每天凑在一起是要说什么？衣服，首饰，你没点儿审美眼光，那些人都不爱跟你说话。 可换衣服又来不及，沈如意皱了皱眉，沈夫人头上那簪子，是一支白玉芙蓉簪，是挺好看的，也挺珍贵，问题是，老太太这辈子最讨厌的花就是芙蓉花了。 “巧了，我刚看见我梳妆台上放着一支白玉梅花的簪子，觉得挺好看的，就带过来想给娘你看看，这会儿正好能换上。”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从袖子里的暗袋中拿出簪子给沈夫人换上，退后两步看了看，转头问沈侯爷：“父亲觉得这簪子如何？” 沈侯爷看了一眼沈如意，唇角上挑几分，笑着点点头：“还不错，行了，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沈夫人忙点点头，走在沈侯爷左侧落后一步的地方，沈如意抱着沈夫人的胳膊跟着。后面是王姨娘抱着沈明修，沈云柔拎着裙子有些不太高兴。 柳姨娘和花姨娘则是不够格去长春园请安，出了正院的两个人就告退了。 老太太也是刚刚起，见沈侯爷和沈夫人进来，掀起眼帘看了看，又低着头去数佛珠了。沈侯爷也不在意，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觉得不太合口味，老太太房里的茶多是花茶，沈侯爷喝不惯。 “给侯爷端一碗粥来。”老太太头也不抬的吩咐道，身边的大丫鬟忙亲自去端。沈夫人也不在意老太太的冷脸，老太太没说让她坐，沈夫人就静静的站着，反正站着也不费劲儿。 沈如意也不说话，王姨娘在院门口将沈明修交给沈云柔后也迅速消失了，这会儿沈云柔拉着沈明修，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应该站在哪边。 很快，二房和三房的人也都到了。众人进来分别请安问好，沈二老爷很是疑惑：“大哥，你今儿不用上朝的吗？我记得今天不是休沐日吧？” “尚未到吏部销假。”沈侯爷抬头瞧了他一眼，沈二老爷忙点头：“原来如此，那大哥今天要去销假吗？” 沈侯爷微微点头，沈三老爷笑道：“大哥，你这几天不在京城，也不知道，皇上前段时间说要修筑堤岸，永定河的中游和下游，还没说要派谁去呢，京城这段时间都快要抢破头了，谁都想争一争，好多人也上咱们家来问了，想求见大哥你，大哥你要不要见？” 修筑河堤这种事情，风险是很大的，但同样的，油水也很大。 沈侯爷微微挑眉，看沈三老爷：“你见了几个人？” 沈三老爷忙笑道：“没几个……”没等他说完，沈侯爷又问了一次：“你见了哪几个？” 沈三老爷没敢说话，老太太适时的出声：“行了，不就是见几个人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情，用膳之前，不要说公务，邱嬷嬷，让她们摆膳。” 邱嬷嬷忙应了一声，很快，丫鬟们就各自端着盘子碗筷进了门。沈夫人照旧是站在老太太身后，看老太太视线往哪一盘菜上瞟了，就赶忙动手夹菜端碗。 伺候的老太太舒舒服服的用了饭，沈侯爷就起身出门了。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虽然不用上朝，却也是各自有差事的，跟着出门，家里就只剩下女眷了。 老太太垂着眼帘，根本不看沈夫人：“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将府里的事情给接过去吧。原先你们长房没个能管事儿的，这账本什么的，就先放到王姨娘那里了，回头让王姨娘给你送过去。” 沈夫人忙点头，看了看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又问道：“那二弟妹和三弟妹那里，我是不是不用管？” 老太太一个利眼扫过去，沈夫人就当没瞧见。 “大嫂，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咱们还没分家呢。”沈三夫人忙说道，沈二夫人不做声。沈夫人有些疑惑：“可老太太之前不是说，只让王姨娘将账本和名册还有钥匙给我送过去的吗？难不成，二弟妹和三弟妹的院子，也是王姨娘管着的？” 沈三夫人脸色立即就黑了，沈夫人转头去看老太太：“还是说，老太太打算分家了？” “本来我想着体谅体谅你，看你刚回来，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习惯，毕竟，侯府可不是什么庄子能比的。”老太太冷眼看沈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过你既然不领情，那我也不用白费心思了，回头我让人将侯府所有的账本名册，还有钥匙都给你送过去，从今儿起，侯府就归你管了。” 沈夫人有些犹豫，昨儿陆嬷嬷可是给她说过，今儿要先见见她院子里的人的。可若是拿了账本名册，从今儿就要开始管家，怕是…… 沈如意轻轻捏了捏沈夫人的手臂，微不可见的冲她点点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太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趁着沈夫人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让沈夫人管家，等沈夫人弄的乱七八糟了，她在派人出来收拾残局，以后沈夫人想要再管家，那可就难了。 所以，这会儿得接下来，沈夫人没准备，可陆嬷嬷和宋嬷嬷可不是没准备。 “好，老太太吩咐了，我若是不接过来，倒是显得我没将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了。”沈夫人就是心里打鼓，这会儿也顺着沈如意的意思点头了：“只是，老太太也知道，我刚回来，这侯府过了十来年，府里的人怕是也换了一批了，老太太您看，我连您身边的几个丫鬟都不认识，府里的其他人，定也是没见过的。” 沈夫人笑着说道：“所以，我想求老太太一件事儿。” 老太太不做声的盯着沈夫人看，沈夫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想求老太太暂且将邱嬷嬷借给我，我也好认识一下咱们府里的管事嬷嬷们，要不然，我连人都认不出来，那还怎么管家？” “好，邱嬷嬷就给你。”老太太点头，看着沈夫人慢吞吞的说道：“只是，我也老了，也习惯了邱嬷嬷她们的伺候，所以，你要早些让邱嬷嬷回来。” “那是自然的，老太太就请放心吧。”沈夫人忙笑道，老太太不愿意看见沈夫人，说完了正事儿就让她们赶紧走人，沈夫人也不在意，转身就带了沈如意走，沈云柔迟疑了一下，想到自家娘亲的交代，也迅速的拉了沈明修跟上去。 “母亲，管家的事情……”急匆匆的跟上了沈夫人和沈如意，沈云柔有些担忧的问道，她当然不是担忧沈夫人了，若是可以，她也恨不得沈夫人像老太太希望的那样失败呢。 可是，她娘亲昨儿说了，侯府是长房的，所以，这个侯府的当家夫人一定得是沈夫人才行，换了沈二夫人或者沈三夫人，那等明修以后继承侯府的时候，指不定侯府已经被他们两家给搬空了。 所以，在对付沈夫人之前，得先解决了二房和三房。这个叫什么来着？攮夷必先安内！ 沈夫人转头看沈云柔，沈云柔皱眉，眼神中带着点儿不耐烦：“您就这样答应了祖母？这管家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简单事儿，也不是说您只会看账本就行了……” “沈云柔，是谁教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沈如意打断她的话，微微挑眉：“还是说，王姨娘对你说过不用尊敬自己的嫡母？” 沈云柔脸色立马白了白，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帘：“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见没人接话，只好憋屈的给沈夫人行礼：“对不起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就是我不熟悉侯府，不还有你姨娘在吗？”沈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又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反正谁都知道她在庄子上住着，这姑娘是在她姨娘跟前长大的，所以，这姑娘没长好，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沈夫人自然也不会白费力气去掰正了她，她连保护自己的女儿都有点儿吃力呢。 第38章 王姨娘出马，一个顶仨。侯府的管事嬷嬷，就没有王姨娘不熟悉的。再加上王姨娘也想要帮着沈夫人拿下这侯府的管家权，所以沈夫人一点儿都不用担心会被王姨娘使了阴招。 一个上午的时间，沈夫人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没有见，带着王姨娘邱嬷嬷，将侯府的管事嬷嬷全都见了一遍。当然，不光是见面，老太太可没给沈夫人缓冲的时间，这些嬷嬷们一上来，就是先汇报事情要对牌。 “这是今儿午膳要用的东西，蔬菜是要现买的，肉是张屠夫送过来的，奴婢算了一下，总共是一百零八两银子。”管着厨房的那个嬷嬷严肃着一张脸上前，噼里啪啦的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另外还有柴火，前几天买的柴火已经没剩下多少了，不出三天就能用完，买一次柴火是要二十两银子，夫人核算一下，若是没问题，就给奴婢对牌，奴婢好去账房领银子。” 沈夫人翻看面前的账册，翻了半天才问道：“往日里这买菜什么的，也不过是五十多两银子，今儿怎么就变成一百多两了？” “回夫人的话，以前老太太不爱吃大鱼大肉，侯爷一向是在外面用膳，二老爷和三老爷也常常不在府上，所以花销就少。现在夫人和姑娘回来了，午膳又是各房分开用的，侯爷也要回来，做的菜多了，这花销也就多了。” 那嬷嬷不慌不忙的说道，沈夫人微微皱眉：“往日里做的菜都有什么？” “回夫人的话，每日的都不一样，以往二老爷和三老爷不回来的时候，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是去老太太那边用膳的……”没等那嬷嬷说完，沈夫人就笑道：“现在我回来了，一样是要到老太太那边用膳的，不用分开，难不成就因为我回来了，身为媳妇，就不用伺候婆婆用膳了吗？所以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饭菜也和照旧和以前的一样，不过到底是多了几个人，侯爷也说了要回来用膳，那买菜的时候再加些份量就行了，六十两银子足够。” 沈夫人笑着说道，伸手拿了对牌递给一边站着的小丫鬟青绸，青绸和青棉都是沈夫人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所以也最是听沈夫人的话，立马就过去将对牌递给了那个嬷嬷。 嬷嬷皱眉有些不高兴，沈夫人也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十两银子不够买的？要不然，你说说今儿的菜单，我给你算算这银子够不够用？” 话音落了，那嬷嬷立马想到，沈夫人和沈如意以前是住在庄子上的，据说那庄子特别小，伺候的人也不多，那说不定做饭什么的，还得沈夫人亲自动手，青菜肉类的价钱，想来也是很清楚的吗？ 有了这个念头，再看沈夫人的表情，反驳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真要列个菜单一一对照，那指不定是谁倒霉呢。不过，到底是有些不甘心：“还要买各种做点心用的东西，素油和豆子什么的……” “你是想说，我和如意两个人吃点心每天就要吃上十几两银子的？”沈夫人微微挑眉：“这面粉什么的，应该是庄子上每个月送来一次的吧？还有这菜油，这豆子，不都是庄子上送的吗？模子又是早早就买好了的，你想要买现买什么东西？果仁之类的？那个用不了多少钱吧？” 可沈夫人虽然能压得住管厨房的嬷嬷，却压不住管其他的。 比如说，针线房的何嬷嬷：“之前老太太房里说是少了一个锦垫，要用金色的丝线，现在库房已经没有，需得另外买，另外那布料，还请夫人开了库房拿两匹青色的。三姑娘那里是少了两身衣服，需要水云纱和蜀锦，三房的陈姨娘那里少了一身衣服，需要半匹凸纹锦……” 说的沈夫人很茫然，在账册上翻了很久，有些布料能找到，有些则是找不到，找不到的怎么办？得派人去买啊，可老太太那房里要用的还不是普通的布料，沈夫人也不知道价钱，只好转头去看陆嬷嬷。 陆嬷嬷低声在沈夫人耳边说了几句，沈夫人点点头，抬头看何嬷嬷：“老夫人那里的青色布料，能不能换成福纹锦？这个颜色也大气端庄的很，福纹也很吉祥，库房里足够用的。比你之前说的那个布料还要好一些，你觉得如何？” 何嬷嬷犹豫了一下，沈夫人微微挑眉：“若是不行，我回头让人去采买一下布料，等明儿你再来领对牌？” 瞧了一眼陆嬷嬷，陆嬷嬷对上她的视线，只笑了下，又低头指着账册上的字说了两句，沈夫人忙点头，抬头的时候就换了：“咱们府上的姨娘，一向不都是用杭绸做衣服的吗？怎么三房的陈姨娘就要换了？我瞧着，可没谁用纹锦的，陈姨娘的面子就这么大？” “至于三姑娘那里，府里不是有定例，一年四季，每一季是八身衣服的吗？谁的衣服不够穿，不都是各房各自补贴的吗？三姑娘为什么要例外？” 说完看王姨娘，王姨娘忙出来作证：“回夫人的话，今年秋季的衣服早已经在夏天就做好了，冬天的衣服还要一个月才开始做，并没有少了哪位姑娘的，咱们府上的惯例就是哪位姑娘的衣服不够穿了，各房自己补贴，并不能再从公中领布料。” 有账本，那就是有定例，有定例那就好办多了。沈夫人虽然不太会看账本，但是架不住身边有陆嬷嬷和王姨娘指点，尤其是王姨娘，熟知府里管家的各种定例，比陆嬷嬷还要强上几分。 出来几个回事儿的，都是王姨娘提点沈夫人的。短时间内，也实在是没什么要解决的大事情，中秋节刚过，重阳节还没到，一切按照定例来，就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沈夫人也慢慢的从原先的忐忑，开始变的镇定起来了，有时候不用陆嬷嬷提点，她自己都能翻账本找出来定例。 不过，也不可能是事事都翻账本的，因为她手上拿着的，也就是近一个月的账本，侯府每天的花销都这么的多，一个月就得有两三本账本，这还只是内院的。 “老夫人佛堂的香烛该增添了，这次老夫人想换陈家的，陈家铺子的香烛比较地道，味道浓厚，又有禅性，只是这价钱，要比以往的贵上两成。” 有采买的婆子说道，沈夫人翻了一会儿，没发现账本上有先例，只好问那婆子：“以前并未用过这样的香烛，怎么老太太知道陈家的香烛是什么样子的？” “老太太去赵家做客的时候见过的。”那婆子忙解释道：“后来觉得好，就问了赵府的老太太，然后吩咐了下个月要换陈家的香烛，小佛堂的香烛是不能断的，所以奴婢要提前几天去采买。” 沈夫人点点头：“好，换香烛这事情，我就应下了，不过，你先不要去采买，回头你请了陈家铺子的掌柜夫人来坐坐……” 没等沈夫人说完，那婆子就瞪大了眼睛：“夫人，您要见一个低贱的商贾妇人？” 沈夫人微微皱眉，那婆子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一个自甘堕落的人一样：“夫人您是什么身份！堂堂侯府的夫人！朝廷诰命！前段时间还得了朝廷旌表的命妇！您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见一个低贱的商贾妇人？” 沈夫人转头看陆嬷嬷，陆嬷嬷也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沈夫人态度立马强硬了点儿：“怎么，你能替我做主？” 那婆子顿时噎住了，她原以为沈夫人大费周章的从庄子上回来了，必定是又自卑又骄傲的，最怕的就是被人嘲笑，所以她才敢这么说的，却没想到，沈夫人问的却是另一方面。 “本夫人要见什么人，要和谁说话，你能做主？”沈夫人又问了一句，略有些疑惑：“照你这么说，侯爷要买点儿什么东西，也必得让你去交涉才行，完全不能见外面的那些掌柜的？” 那婆子脸色顿时白了，忙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夫人紧跟着问了一句，婆子支支吾吾有些回答不出来，沈夫人也就转移了视线，看下一个婆子：“你是管着哪个差事的？” 前面沈夫人一直没出错，这会儿还趁机抓了一个错误杀鸡儆猴了，就是后面的人有再多的想法，这会儿也得先消停下来了。 一个上午的事情处理完，沈夫人已经累的快坐不住了，以前在庄子上哪怕一坐一天，她也从来不觉得累，这会儿不过是坐半天，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沈如意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了，在庄子上的时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坐不住了还能和我或者陈嬷嬷说说话聊聊天，吃点儿点心喝杯茶，也不用动脑子什么的，可现在呢，坐在那儿是半点儿不敢放松，就怕那句话说的不妥当了，还要保持仪态不能被人笑话，不累才怪呢，不过，娘你今天表现的真好，我原先还以为你会手忙脚乱的出错呢，没想到一点儿错误都没有出。” 侧着脑袋看沈夫人，笑的一脸灿烂：“娘，我太高兴了，你今天表现的太好了。” 第39章 原本按照沈夫人的意思，是想下午见见正院里伺候的人的，但沈如意却提出了另外的意见：“反正她们该做什么差事，自己心里也有数儿，做的不好了，娘你正好有借口将人给换掉，做的好了，娘你记在心里，看要是能用，日后就重用几分，若是不能用，那就不用搭理，见不见都是一样的。” 沈夫人有些犹豫：“可我总不能连自己院子里的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沈如意撇撇嘴：“何必在意？你先用着青绸和青棉，那些人不管是想打探消息还是巴结你，总是要找机会在你面前出现的，到时候不用你问，她们自己就会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反正，咱们娘儿俩也不是享福的命，能自己动手的事情，自己都已经动手了，身边有青绸青棉就足够了，再加上陈嬷嬷陆嬷嬷，还怕没人伺候吗？” 陆嬷嬷也是比较赞同沈如意的说法的：“现下老太太那里是等着看夫人您的笑话呢，您目前最重要的是将侯府的管家权给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机会难得，趁着侯爷对您和姑娘……” 宋嬷嬷轻咳了一声，陆嬷嬷挑挑眉，用眼神向沈夫人传达自己的意思，沈夫人人不笨，再加上陆嬷嬷那眼神实在是太明显，顿时脸色就有些发红。 陈嬷嬷是在卢家的时候就照顾沈夫人的，卢家就孤女寡母的，自是斗不起来，所以一辈子也没宅斗经验，只看她想将沈如意留在庄子上保护一辈子就能知道她对这些大宅门里的事情了解多少了。 让她打理一个小庄子那是绰绰有余，可到了侯府，就不够看了。好在陈嬷嬷有自知之明，自打到了侯府 ，就将自己定位成照顾沈夫人和沈如意的人，出主意那是宋嬷嬷和陆嬷嬷的事情。 这会儿见陆嬷嬷正在想办法，就静悄悄的到门口瞄了两眼，又去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抱厦下烧火沏茶，顺便轻声教导青绸和青棉：“现下夫人不能将你们提拔成一等丫鬟，一来你们年纪小，二来你们摸不清楚情况，这院子里，多的是人盯着大丫鬟的位置，你们暂且由着她们争斗，只等着坐收渔利。” 两个小丫鬟忙点头，夏蝉和夏冰凑在一起托着腮帮子发愁：“嬷嬷，侯府可真富贵，不过，一点儿都不好玩，要是还在庄子上，咱们这会儿就能去河边捞鱼了。嬷嬷，咱们还能回去吗？” 陈嬷嬷摇头：“自是不能回去了，不过你们争气点儿，多帮着姑娘，等以后姑娘在府里有说话的余地了，到时候就让姑娘带着你们到庄子上去玩耍，或者到街上去逛逛，京城的大街可是很热闹的，东边有杂耍，西边卖首饰，南边卖衣服，北边有胡人，保证都是你没见过的。” 夏蝉瞪大了一双眼睛：“胡人？” “是呀，就是长的很奇怪的人，有些是黄颜色头发的，有些是红色头发的，有些长的特别特别黑，有些长的特别特别白。”陈嬷嬷使劲回想了一下才说道，几个小丫鬟听的是一脸震惊。 另一边廊檐下穿着秋香色比甲的两个丫鬟瞧着这边，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随后个子比较高的那个说道：“白桃姐，你看，那老不死的架势，就是防着咱们呢，这样下去，咱们怎么接近夫人？” 白桃皱了皱眉：“我有什么办法？那老不死的戒心大着呢，夫人昨儿回来，但凡在屋里和那陆嬷嬷说话，她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咱们连屋子都接近不了，怎么能接近夫人？” “白橘和白梨呢？”白桃又问道，白杏撇撇嘴：“我也不知道，那两个就仗着是老太太院子里出来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还真以为夫人不敢拿她们怎么样啊，瞧瞧夫人今儿这架势，那可不是传说中无能懦弱的人，要是哪天夫人要用人找不到她们，我就看老太太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她们。” 白桃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白杏，白杏忙上前一步抱住白桃的胳膊：“白桃姐，我以前都是个三等小丫鬟，没服侍过贵人，你有空多指点指点我呗，我也不求将来能当夫人的心腹，只要能安安稳稳的每个月拿到一两银子的月例，我就满足了。” “那你可放心吧，你这月例啊，是肯定能拿到手的。”白桃挑着嘴唇笑了笑，又往后退了一步：“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去提醒夫人去长春园请安了。” 白杏忙应了一声，也不敢和白桃抢，规规矩矩的跟在白桃后面绕到抱厦下，先和陈嬷嬷行了礼，然后才说道：“差不多到了时辰，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往都是这个时候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陈嬷嬷闻言知意，忙进去和沈夫人说了。沈夫人收拾了一番，带了沈如意去长春园。 娘儿俩都以为，老太太是要在管家的事情上为难沈夫人，却没想到，老太太不能先将人一下子按死在那儿，也不会停止断断续续的折磨。 沈夫人站着伺候了老太太用午膳，随后干站了小半个时辰，伺候着老太太午睡去了，才有空回自己的院子，但没饭菜了。大厨房说了，因为夫人今儿说的，午膳不用分开送，只送到长春园就行了，所以，除了长春园，没午饭了。 “幸好还有点心。”沈如意一边心疼的给沈夫人递点心，一边说道：“累了一上午了，连午饭都没有，若是以后天天如此，娘的身子定是要累垮的。” 陆嬷嬷也叹气：“所以现在咱们得尽快将管家权握在手里，老太太那里，是已经不能走回头路了，要么是咱们压制住了老太太，要么是咱们向老太太认输，前者虽然困难点儿，但若是做到了，以后侯府就是夫人当家了，姑娘的婚事，除了侯爷，就是夫人说了算的。可若是后者……” 陆嬷嬷很有些发愁，怕是她们这些人，连条活路都没有了。 沈夫人也沉默了一下，连吃点心都觉得没胃口了。沈如意眼睛转了转，顿时想到好主意了：“父亲今儿出门的时候带了几个小厮？” 沈夫人摇头，陆嬷嬷摇头，宋嬷嬷摇头，还是陈嬷嬷想了一会儿回道：“带了两个，回春和回夏。” 沈如意皱眉，她也就熟悉沈侯爷身边的这两个小厮，因为回春和回夏是跟着沈侯爷出门的，上次去庄子上接她们母女的时候，带的就是这两个小厮。 “姑娘有什么主意？”宋嬷嬷问道，沈如意托着腮帮子叹气：“原想让父亲身边的小厮到外面去买些饭菜回来的。” 陆嬷嬷眼睛先是亮了一下，随即又摇摇头：“不行，侯爷公务繁忙，老太太那里怕是不好交代，而且，若是侯爷的书房出了什么事情……” 那沈夫人可就不是被送到庄子上能完事儿的，哪怕她是顶着一个孝妇的名头，不贤也当不了侯夫人。 “那怎么办？让娘亲天天不吃饭？”沈如意有些郁闷，身体不好怎么生孩子？ “赵嬷嬷一家还没进府。”陈嬷嬷忽然说了一句，沈夫人愣了一下，陆嬷嬷一拍手笑道：“竟是忘记了赵嬷嬷一家了，既然赵嬷嬷一家还在外面，那每天让赵嬷嬷准备了饭菜，偷偷的送进来，先撑个十来天，夫人到时候想办法将各房的饭菜分开。” 赵嬷嬷一家的卖身契是在沈侯爷手上，沈侯爷后来就将那个庄子上的人的卖身契都交给了沈如意，也就是说，现在赵嬷嬷一家子，是沈如意才能指使的。 虽然那会儿回侯府的时候，赵嬷嬷一家也是跟进来了，但那会儿沈夫人在侯府哪里有说话的余地，能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嬷嬷安置下来就不错了，赵嬷嬷一家是没地方安置的，就只能是先住在府外。 “不过这事情得悄悄的去办。”陆嬷嬷说道，宋嬷嬷却摇了摇头：“怕是这么做也不行，偶尔一次赵嬷嬷送了饭菜过来，还能说是她想谋个差事，所以巴结一下夫人，可次数多了……到时候可就是明着给老太太找不痛快了，相当于是告诉众人，老太太虐待夫人您了……”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沈如意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哪怕是活了两辈子，也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因为上辈子，她从来没想过反抗，这辈子，却是没经验。所以，她现在只能慢慢学。 “咳，夫人和姑娘可还忘记了一个人……”宋嬷嬷顿了顿笑道，沈夫人眨眨眼，沈如意也跟着眨眼，母女两个的表情如出一辙，宋嬷嬷轻笑了一下：“各房的姨娘，可都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的。王姨娘，柳姨娘，花姨娘……” 沈如意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要让姨娘们将她们的饭菜分出一半送过来？”沈夫人也有些呆，她倒不是嫌弃姨娘们的饭菜，而是觉得，姨娘们会答应吗？除了王姨娘，柳姨娘和花姨娘可靠吗？再者说，王姨娘愿意帮助她，那是仅限于在争夺管家权上，至于沈夫人的身体是好是坏，和王姨娘有什么关系？ 王姨娘指不定更希望沈夫人的身体趁早坏了，以后生不了孩子呢。所以，王姨娘那边送来的饭菜，沈夫人敢吃吗？ 第40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夫人和沈如意都眼巴巴的看着陆嬷嬷和宋嬷嬷，等她们两个老谋深算的给拿主意。但是办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起来的，两个嬷嬷都皱眉苦思，沈夫人和沈如意也不敢打扰。 等的时间长了，沈夫人索性就拿出账本准备看了。陆嬷嬷一眼瞧见那账本，忽然眯着眼睛看宋嬷嬷：“宋姐姐，你说，咱们能不能来个一箭双雕？” 宋嬷嬷也跟着陆嬷嬷的视线看到了账本，眉头微挑：“你是说……” “这厨房，自古以来就是猫腻最多的地方，咱们现在，一是解决夫人的午膳问题，二是帮着夫人立威，若是这事情做的好了，那就是一箭三雕了。” 陆嬷嬷笑眯眯的说道，宋嬷嬷摸了摸下巴，打量沈夫人和沈如意，心里略有些迟疑，因着时间太短，她和路嬷嬷指点沈夫人和沈如意的时候，都是先强调外面的表现的。 真正的手段学不会，装样子总得学会。所以，现在沈夫人的外在表现，拿出去是很能唬人的，不管是应对得宠的姨娘还是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亦或者是不怀好意的妯娌，沈夫人都能拿良好的评语。可若是真刀真枪的上场，实在是有点儿悬。 “宋姐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庄子上地方小，夫人和姑娘就是有一身的本事，在那种地方也是施展不开的。”陆嬷嬷笑着说道：“可这侯府不一样，眼下可以说是最好的时机了，若是成功了，咱们以后要走的路可就宽敞多了，也通畅的多，若是失败了，咱们夫人可是刚回京呢，在庄子上呆了十年，刚刚回京就接管了府里的差事，出点点儿差池，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宋嬷嬷咬咬牙，使劲点头：“说的是，眼下这个机会正好，那咱们这就开始想办法？” “咱们要不然就做个大的？”沈如意笑眯眯的在一边建议：“赵嬷嬷那手艺，就是当个主厨也是足够的，咱们不如就直接将大厨房给拿下？” 沈夫人则是有些犹豫：“怕是有些不妥当，咱们能立威，却不一定能拿下大厨房，大厨房不管是主厨还是采买，那都是老太太的心腹，这个和那个有关系，那个和这个是姻亲，一个连一串，赵嬷嬷一个府外来的，哪怕是能坐上主厨的位置，怕也是镇不住那厨房里的人的，总不能一府的人，全都靠赵嬷嬷一个人做饭吧？” “娘，谁说要让赵嬷嬷做一府的人的饭菜了？咱们趁机将二房和三房的分出来不就行了吗？”沈如意笑着说道：“每个月只给他们月例银子，他们自己想吃什么，自己派人去买食材做啊。” 沈夫人笑着揉揉沈如意的脑袋：“刚才还说你聪明呢，这一转眼就又绕回去了，老太太让我管家可不是为了让二房和三房分出去的，她一句话就能让二房和三房一日三餐都在她那里用，那我的月例银子不就是白给了吗？” “况且，之前咱们也说了，若是那样子分，我得先将账本给弄明白了，这么多的账本，短时间内我可理不出什么东西来。”沈夫人笑着说道：“咱们得一步一步走，不能太着急了，现下，先解决了我的午膳问题，然后，咱们再慢慢的收拢这府里的事情，总有一天，咱们娘儿俩，会是这府里说话最管用的人。” 沈如意瞪大眼睛看沈夫人，完全没想到沈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沈夫人不一向是…… “娘，你没事儿吧？”沈夫人有些惊讶，沈夫人笑着摇头，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这孩子，总是在想办法要保护自己，难道自己这个当娘的，还不如一个小孩子？女儿能保护自己，自己也能保护女儿。 “现下就是厨房的事情，赵嬷嬷暂且不能当主厨，厨房共有六位厨娘，一个是主厨，一个擅长做汤，一个擅长做点心，一个擅长做菜，另外两个什么都能做，做的也还好，咱们要换掉哪一个？” 陈嬷嬷在一边开口问道，她这些天虽然没帮上沈夫人什么忙，却是暗地里打听了不少事情的。和陆嬷嬷宋嬷嬷不一样，陈嬷嬷在侯府还过了好些年，当年也是有几个能说几句话的点头之交的。 赵嬷嬷是什么都能做，做出来也都很不错的全能厨娘，当然，因为沈如意的原因，赵嬷嬷是在点心这方面下过大力气的，这个做的更突出一些。 “府里谁比较喜欢吃点心？”沈夫人想了一下问道，老太太上了年纪，很是注重身体，所以每天的汤水是少不了的。就回来这么两天功夫，沈夫人伺候老太太用膳就瞧出这个问题了，所以，换掉这个是肯定不行的。 主厨也不能换，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换了，擅长做菜的怕是也很难换，因为一日三餐，餐餐要吃很多菜，侯府的人基本上都已经习惯了，除非是换个厨艺绝高的，否则换谁都不讨好。 所以，只能从剩下的那三个里面挑选。 “剩下那三个，擅长做点心的是王嬷嬷，府里最喜欢吃点心的是三姑娘。”三姑娘沈佳美，二房的嫡长女。老太太这人很偏心，恨不得让沈侯爷将整个侯府都给了沈三老爷。但是，对沈二老爷也绝对不忽视。在沈如意不在侯府的时候，沈佳美是侯府唯一的嫡姑娘。 再加上年纪小嘴巴甜，那简直就是侯府最最受宠的。别看沈云柔是侯爷的亲生闺女，到了沈佳美跟前，连个教养嬷嬷都抢不过来。 “换掉这个王嬷嬷。”沈夫人几乎没怎么想就说出了这句话：“二房的姑娘喜欢吃点心，我家的如意也喜欢吃点心，侯府可不是二房的。” 沈如意愣了一下，露出个笑容，抱着沈夫人的胳膊使劲点头：“对，我也喜欢吃点心，二房的三姑娘连二妹妹的教养嬷嬷都抢走了，我们换掉她一个点心厨娘也没什么的。” 确定了人选，接下来就该打听这位王嬷嬷了，沈夫人她们要确保一击即中，自然是要往深里打听的。 “陈嬷嬷，这打听消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沈夫人微微侧头，看着陈嬷嬷说道，陈嬷嬷点了点头，想一下又补充道：“夫人，其实，打听消息这回事儿，有个比我更合适的。” 沈夫人有些不解，陈嬷嬷看了一眼沈如意，沈如意有些迷茫，难道要她亲自出马？ 倒是沈夫人反应更迅速：“你说刘嬷嬷？” 陈嬷嬷点点头：“我昨天打听了，刘嬷嬷现在过的很不好，一家子都没差事，只能给府里有头有脸的嬷嬷丫鬟们洗洗衣服赚点儿钱，过的比贫民窟那边的人都不如。” 府里的一大半是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侯府的下人，一小半是买进来的，签了死契的，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若是没差事，连个月例银子都没有，就是这样，你也不能到外面去谋生。 所以，所有的下人，要想过的更好，生活更富足，就只能是拼了命的往上爬。 沈如意还是有些不明白，沈夫人也没打算瞒着沈如意，吩咐了陈嬷嬷几句，也让陆嬷嬷和宋嬷嬷出去办事儿了，才搂着沈如意轻声说了：“刘嬷嬷是你的奶娘，当年侯爷说要将咱们娘儿俩送到庄子上……” 没等沈夫人说完，沈如意就先问道：“刘嬷嬷不愿意去，想办法留下来了？” 但是，上一辈子，刘嬷嬷怎么就没找过她呢？对了，上辈子她可不是光明正大的被沈侯爷亲自接回来的，而是到了及笄的时候，沈侯爷就只打发了个小厮过去将她们娘儿俩接了回来，说不定那会儿，刘嬷嬷已经是打听到出来什么了，所以才不联系自己的。 沈夫人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不光是刘嬷嬷，正院里伺候的人，都不愿意跟过去，只我带来的陪嫁丫鬟和陈嬷嬷愿意跟着我们走，就连你身边的春花春叶，也是我们到了庄子上之后我给你找的。” 沈如意笑嘻嘻的搂着沈夫人：“娘，说不定刘嬷嬷现在正后悔着呢，就是没后悔也没关系，陈嬷嬷定会想办法让她后悔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刚才陆嬷嬷不是说了，这会儿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账本吗？我得先去找二妹妹了，现下咱们用得着王姨娘，我可得好好笼络了沈云柔才行。” 沈夫人笑着点头：“快去吧，不过，也别受了委屈，若是沈云柔对你……你也别瞒着，虽然我现在用得着王姨娘，可王姨娘也不敢明着和我作对。” “我知道的，娘你还不了解吗？我不是那种吃了亏就忍着不说的，我自有办法应对。”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起身下了软榻，给沈夫人行了礼，这才转身出门。 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派了夏冰去请人：“就说我这里有好玩意儿，从大名府带回来的，请二妹妹过来把玩，若是二妹妹不愿意来那就算了。不过，记得让王姨娘知道你去过了。” 夏冰忙点头，她是个聪明的，一路蹦蹦跳跳的去了王姨娘的院子，在门口叫了个三等小丫鬟：“我们家姑娘想请二姑娘过去玩耍，二姑娘住在哪个院子？我们刚从大名府回来，府里的院子都记不住呢，我昨天都迷路了好几次，这侯府的院子也太多了。” 小丫鬟一脸鄙视的看夏冰，乡下来的小丫头，就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富贵，少见多怪！ 第41章 沈云柔倒是不想来，大名府再繁华，那也只是个陪都，更何况沈如意母女可是在大名府下面的清河县的青山镇住了十来年，是小庄子！一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村庄而已，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再好也比不过京城。 可王姨娘不答应啊，等夏冰一走，王姨娘就过来了，一脸恨铁不成钢：“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你就半句都没放在心上？” 沈云柔嘟嘟囔囔的扯自己的帕子：“可我就是不想去，一个乡下来的死丫头，真当自己是侯府的嫡姑娘了吗？” 王姨娘冷笑了一声：“不是真当她是侯府的嫡姑娘了，而是她确确实实是侯府嫡出的姑娘，连二房的沈佳美，到了她面前都得往下掉两层，出门了别人只会说侯府的嫡姑娘是沈如意！沈佳美算什么？顶多了算二房出来的嫡姑娘，她给沈如意提鞋都不配！” 沈云柔正要开口，王姨娘冷笑了一声：“可是，你连沈佳美都比不过。” 瞬间，沈云柔脸色惨白。王姨娘看着心疼，却知道，这话自己必须要说，她原以为，沈夫人这辈子大约都是不会回来了，就是回来，那也过不长久，沈如意到底是个姑娘家，将来是要嫁人的。所以能在侯府住一年，就已经是很久了。 不过一年，侯爷对她们娘儿俩又没感情，那沈如意能不能撑起侯府嫡长女的名头，沈侯爷根本不会在意。到时候，沈云柔还是侯府最受宠的姑娘，除了一个嫡出的身份，连沈佳美都不能和沈云柔比。女儿骄傲些没什么，谁让侯府就这一个姑娘能拿得出手呢。 可现在，很明显沈如意母女在侯爷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再者，外忧内患，王姨娘还是分的很清楚的。她倒是想让老太太压沈夫人一头，以后继续让沈夫人到庄子上去，可沈侯爷也说了，以后侯爷就要交给沈夫人了。和老太太比起来，沈侯爷才是她和儿女这辈子的依靠。 所以，她不能偏帮老太太。偏偏沈夫人好像开了窍，进门的头一天就给了她下马威，让她不得不站队，当着老太太和沈侯爷的面儿做出选择。 既然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了。先帮着沈夫人稳定了侯府，再来和沈夫人进去内部争斗。墙头草可是人人都厌弃的，更何况，墙头草也只能得一时的平安，等这争斗过去了，要清理的，可就轮到墙头草了。 沈云柔这性子，若是以后想过的好，只能是先磨了那棱角。不求她帮自己，只求她别拖了后腿。现下她和沈夫人是一派的，那沈云柔就是装，也得和沈如意当一对儿相亲相爱的亲姐妹。 大约是第一次这样被自己的姨娘骂，沈云柔又是委屈又是难堪，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死倔死倔的盯着王姨娘。王姨娘叹口气，坐下揉了揉沈云柔的脑袋，沈云柔一侧头给躲过去了，王姨娘也不计较，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沈如意，可你瞧瞧，沈如意身边跟着的是谁。” 沈云柔撇撇嘴：“不就是个教养嬷嬷吗？” “你知道这教养嬷嬷是谁请来的？”王姨娘挑眉，沈云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是爹爹请来的。” “一般来说，这教养嬷嬷，要么是从王府里请，要么是从宫里请，老太太可是超品诰命，时不时就能进宫一趟的，不说是皇后身边的嬷嬷了，哪位得宠的娘娘身边的嬷嬷，她肯定也都认识，可你见她对陆嬷嬷和宋嬷嬷说什么了吗？” 沈云柔的眉毛都纠结成一团了：“姨娘，你怎么了？这还不简单吗？那肯定是因为陆嬷嬷和宋嬷嬷不是从宫里出来的啊，定是爹爹也不喜欢沈如意，就随便从哪家给她找了个嬷嬷。” 王姨娘摇头：“可你瞧着陆嬷嬷和宋嬷嬷那气派，是普通人家出来的教养嬷嬷吗？” 沈云柔更是不满了：“她们能有什么气派？不就是眼睛长在脑袋上，下巴抬的比别人高吗？”说着疑惑的看王姨娘：“姨娘你该不会要说，那两个嬷嬷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吧？可你刚才也说了，连祖母都没有认出来……” 王姨娘能和老太太比吗？老太太都认不出来，王姨娘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陪着老太太出门的资格都没有的姨娘，祖母可能会见过？ “我自有办法打听。”王姨娘挑了挑嘴角：“老太太不会去关注你父亲的举动，我却不会错过你父亲的任何一个举动，自从他第一次去庄子上，我就想尽了办法去打听，万一沈夫人是个不容人的，哪怕第一次见面她给我的下马威是要命的，我也不会站在她那边。” 沈云柔恍然大悟：“那那两个嬷嬷到底是什么身份？” “太皇太后当年过世之后，她宫里伺候的嬷嬷们，都被送出宫荣养。”王姨娘抿了抿唇：“因着皇上孝顺，并不肯亏待了这些伺候过太皇太后的嬷嬷们，所以，这一批嬷嬷，就未曾被人请去当教养嬷嬷。” 皇上特意吩咐了是荣养，什么叫荣养？拿着银子享福才叫荣养，整日里去教导别人家的姑娘规矩礼仪什么的，就算是受人尊重，那也是低人一等的。 “难道陆嬷嬷和宋嬷嬷是伺候过太皇太后的？那年纪也不对啊。”沈云柔想了一下说道，最大年纪的宋嬷嬷看起来也不过是四十多，最多了比沈夫人大十来岁，能伺候太皇太后的，到了现在，怎么也得七八十了吧？ 不过，沈云柔不笨，脑袋一转就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了：“是那些嬷嬷们带出来的徒弟？” 王姨娘点点头：“虽不中，亦不远。” 若是那些嬷嬷们亲自带出来的徒弟，那京城里的人家就是打破脑袋也要抢到自家的。陆嬷嬷和宋嬷嬷却从不曾露面，很显然，她们不是那些嬷嬷带出来的徒弟。再者，既是荣养，她们怎么可能会带徒弟？ 猜不出来，沈云柔只好老老实实的摇头，王姨娘笑着说道：“那些嬷嬷们有些是有家人的，有些是没有的，为了避免那些嬷嬷们孤独终老无人送终，皇上就开恩，允她们在同族之中挑选子女过继。” “这挑选了女孩子的，自是要为自己的女儿指点几个教养嬷嬷出来的。”王姨娘继续说道：“有个嬷嬷，她在族里选了个女孩子之后，就很是疼爱那女儿，亲自为女儿挑选了丫鬟，又指点那丫鬟的规矩礼仪，一辈子不许她们嫁人，只让她们伺候自己的女儿。” “那丫鬟就是陆嬷嬷和宋嬷嬷了？”沈云柔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陆嬷嬷和宋嬷嬷应该是在那个嬷嬷的女儿身边伺候的啊，怎么就被我爹爹弄到沈如意和沈夫人身边了？” “你说，什么样的人家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去伺候人？”王姨娘伸手点了点沈云柔的额头，沈云柔抿抿唇：“穷苦人家的？” 哪怕是伺候贵人，那也是伺候人的活儿。再说了，宫里哪是一般人能待的？稍不留神，就可能是掉了脑袋的。稍微疼爱女儿些的，连进宫当贵人都不会答应，更不要是进宫伺候人了。 “能当太皇太后的心腹，这手里的银子多不多？”王姨娘继续问道，沈云柔点头，那肯定多啊，宫里贵人打赏银子可都是用银锞子金瓜子什么的，指不定宫里的人连铜板都没见过呢。再加上皇上的赏赐，那些嬷嬷们傍身的银子肯定不少。 “一只肥羊，落到了饿的眼睛发绿的狼群里，会是什么下场？”王姨娘又问道，沈云柔顿时心惊：“不能吧，到底是伺候过太皇太后的，皇上又有圣旨在，那些嬷嬷既然是熬到了出宫，那肯定是不简单的……” “所以，陆嬷嬷和宋嬷嬷很早之前才没有出现，一直等到了现在才被你爹爹遇上。”王姨娘笑了笑，看沈云柔：“我让人打听了，那嬷嬷的女儿，是嫁给了清平王当侧妃。” 沈云柔啊的叫了一声：“姨娘，你前面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一句吗？” 王姨娘笑眯眯的点头：“就为了这一句，这两个嬷嬷，就是那侧妃身边的嬷嬷，当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亲自指点过的，后来又在清平王府伺候了清平王侧妃十几年的嬷嬷。” 这也难怪老太太从没见过了，清平王可是一直呆在秦凤路的，逢年过节就是回京，那也是只带王妃的，侧妃就是偶尔过来，身边的嬷嬷也不会全带来的。 清平王侧妃那可是整个侧妃界的传奇，出身低微，相貌只能算清秀，却得了清平王宠爱，清平王府的三个儿子，都是侧妃一人所出。当年谁不说清平王府最后要便宜了清平王侧妃的儿子？ 只可惜，做人啊，就是不能太嚣张。清平王侧妃上半辈子过的太顺遂了，眼看清平王要死了，王位是她儿子的了，她一时疏忽，竟是被清平王妃一把火连王府带人给活活烧死了。皇上震怒，再加上清平王妃娘家告清平王宠妾灭妻，连清平王的爵位都丢了，于是，她身边的人，也就不得不另谋出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嬷嬷的身份，其实有点儿不太光彩，不过呢，沈侯爷也并不是看重她们的出身的，而是看重她们的心计和本事。沈夫人是个十分心软善良的人，沈如意就是看在沈夫人的面子上，装也要将自己装成一朵白莲花，所以，沈侯爷并不怕这两个嬷嬷会将沈如意带到歪路上。 第42章 沈云柔眼睛瞪的都快脱框了：“那两个嬷嬷，确实是清平王侧妃身边伺候的嬷嬷？” 王姨娘点点头：“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探来的消息，清平王府现在已经没了，王府里的下人，大多是被充作了官奴，有些是发卖了，有些是赏赐下去了，这两个嬷嬷，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你爹爹打听到，随后买了回来的，这两个人能在清平王府保清平王侧妃荣华富贵几十年，可见不是简单的，我也不求太多，内宅的事情，她们定然是不会教你的，可是这规矩礼仪，你哪怕只是学了一分半点，那也是受益无穷的。” 沈云柔还是有些不太乐意：“可是沈佳美的教养嬷嬷，是从大长公主府请回来的……” “又不是大长公主贴身伺候的嬷嬷。”王姨娘不在意的说道：“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况且，现在瞧着夫人的样子，这个嬷嬷以后能不能留下来还是个问题呢，你现在只要听我的，去跟沈如意做一对儿好姐妹，等二房三房那边被压下去了，到时候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的。” 沈云柔不是真的傻，哪怕是不乐意，可王姨娘都将话分析到这个地步了，她就是不高兴也拎着自己的小篮子去找了沈如意，进门还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我在午睡，因着睡的太香了，所以丫鬟没敢叫醒我，大姐叫我过来有事儿？” 沈如意抬头，看着沈云柔笑了笑：“我从大名府带了不少小玩意儿过来，本来是打算送给府里的姐妹们的，你是我亲妹妹，这些东西自然是让你先挑的，等你挑完了，我让人给佳美送一些过去。” 沈云柔一脸惊喜：“真的？有礼物？那我可得好好挑选一番，大姐等会儿可别嫌弃我拿的多，我从没去过大名府，也不知道大名府有什么好玩儿的，大姐等会儿可得和我好好说说。” 沈如意笑着点头，让夏蝉将箱子给搬出来，一样样的拿出来给沈云柔看：“这个是泥叫儿，能吹出声音的，京城不知道有没有，我之前问了父亲，父亲说是不知道，他没让人买过这些东西，京城有这些吗？” “有的，京城有个铺子，专门卖这些东西的，上次三叔父还给明和堂弟买了一个，不过被明祥堂弟给摔坏了，我也只是瞧了瞧，并没有玩过。”沈云柔拿起来仔细的看：“你打算将这个送个三妹吗？三妹肯定不喜欢这个……” 犹豫了一下，沈云柔继续说道：“三妹跟着嬷嬷学规矩，有一次她亲口说的，说这个泥叫儿很脏，贵女是不能吹这个的，你送过去她也不喜欢。” “我没打算送给她，我听父亲说了，三妹一向喜欢很华丽高贵的东西。”沈如意笑着说道，就算她在宅斗方面有些欠缺，经验不足，但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套话，她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个就是给小堂弟准备的，我听父亲说，老太太很是喜欢三房的人，所以……” 沈云柔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了：“你打算巴结三房的人？” 这话说的很无礼，说完沈云柔自己都有点儿尴尬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如意点点头：“我明白，二妹，你要知道，我和你才是亲姐妹，咱们长房才是侯府的主人，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以后都是要分出去的。祖母现在宠着三房的人，任由三房将侯府公中的钱都扒拉到自己的口袋里，等以后祖母……咱们长房可就要吃亏了。” 沈云柔捏着那个泥叫儿叹气：“那有什么办法，不过幸好现在娘亲和你回来了，总算有个能管家的人了，等以后娘亲将侯府管起来，三房就是想捞一笔都不行了。大姐，你可一定要和娘亲说，三房这些年可是扒拉了不少的银子的，每年光是给祖母做寿，那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三房要讨好祖母，那寿宴就是怎么富贵怎么来，然后三婶娘从中中饱私囊。” 沈如意点头：“这是自然的，不过说起来，三婶娘可真是有办法，我娘亲之前说，你姨娘是个聪明能干的，三婶娘竟是能瞒过你姨娘的眼睛，在管家的事情上搞鬼弄好处……” 沈云柔脸色通红：“才不是瞒过了我姨娘！是祖母帮三婶娘的，厨房一大半的人都是祖母的心腹，尤其是采买上的那个小刘嬷嬷，还不是祖母让她报什么帐她就报什么帐吗？还有那个郑嬷嬷，那可是三婶娘安插进去的人，只听三婶娘一个人的……” 沈如意一边仔细的听着，一边和脑袋里的人对上号，没办法，上辈子她嫁出去之后，从没回过侯府，这前前后后都十来年了，怎么可能会记得侯府所有的人？ 姐妹两个凑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沈如意叫了夏蝉：“去厨房端些点心过来，要莲蓉甘露酥，油角和鲜花活油饼，一样一碟儿，对了，王姨娘喜欢吃什么点心？” 沈如意侧头问道，沈云柔有些不解：“喜欢吃翡翠酥和金钱酥，怎么了？” 沈如意笑着摇头，继续吩咐道：“再要两碟翡翠酥和金钱酥，送到王姨娘那里，还要两碟三色粘糕和核桃松饼，送到我娘那里去，记住了吗？” 夏蝉重复了一遍，确定没错，这才出门去了大厨房。 这糕点是最费功夫了，还不能混在一起做。不说用料不同，蒸制方法不同，做的时间也是不同的，六七样点心，至少得需要三个锅台一起开工，才能保证在半个时辰内给送过来。 大约是因为沈如意回府之后头一次要点心，或者是因为厨房的人得了消息暂时不能在沈夫人面前出岔子，再或者是因为没摸清楚沈侯爷的意思，所以，大厨房的点心送来的很及时。 沈如意笑着请沈云柔吃点心：“大名府那边，有一样小吃最是美味，叫龙凤饼，要加一种酸酸的东西，京城都没有，要特意从西南那边买，叫什么宜母子，酸酸甜甜的，很是美味。” 沈云柔瞪大眼睛：“真的？” “自然是真的，回头我让人你给做些你尝尝。”沈如意笑着说道，眼瞧着时间不早了，就叫了夏冰她们过来，将自己和沈云柔挑选出来的东西分成几堆儿，分别给府里的人送过去。 就只有同辈的人有，至于长辈，沈夫人之前已经让人准备过礼物了，这些不归沈如意管。 一连三天，沈夫人每天上午按照“定例”管家事，下午看账本。沈如意上午带着沈云柔跟宋嬷嬷学规矩，下午和沈云柔一起做针线说八卦。一天问大厨房要一次点心，一次要六七样。 等到了第四天，凑巧了，遇上二房的沈佳美也要点心，要了三样。这加起来就是十样了，大厨房的人做不过来，势必是要少给几样的。 受宠的二房嫡姑娘，不受宠的长房嫡姑娘，再加上上面老太太坐镇，理所当然的，沈如意这边的点心就被砍掉了一大半，只送来了三样。 沈如意当即就带着人往大厨房了，将那点心碟子砸在地上，视线在大厨房的人身上扫了一圈：“今儿这点心，是谁做的？” 一把手的主厨白嬷嬷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站出来，不卑不亢的给沈如意行礼：“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今儿这点心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要了七样点心，竟是只送来了三样，你说有没有问题？”沈如意冷笑，白嬷嬷脸色都没变：“回大姑娘的话，这事儿奴婢知道，还请大姑娘见谅，大姑娘连着几天都点了七样点心，奴婢等人哪次不是妥妥当当的给做好了送过去的？只是今儿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大姑娘宽宏大量，还请饶了奴婢等人一回。” 沈如意挑眉：“忙不过来？昨天怎么就能忙的过来了？前天不也忙的过来了吗？” “回大姑娘的话，前两天正好是得空了，平日里老太太和二夫人三夫人很少用点心，所以正好能给大姑娘做，可这两天，大厨房还得忙着给别处送点心，就有些忙不过来了。毕竟，侯府的主子多，这口味也不一样，每处都要要上一两样点心的，加起来可就不少了。” 白嬷嬷低垂着眼帘，也不看沈如意，声音也没多大起伏，反正就是那一句话——侯府可不光是只有大姑娘你一个主子，你这身份，放到侯府，还真是有些排不上号。 沈如意气的脸色通红，伸手点了点白嬷嬷：“好好好，可真是够伶牙俐齿的，这怠慢主子的事情，到你嘴里一说，竟是成了我不体谅你们了，果然是早就找好了借口，难怪敢克扣我的点心了，你们等着，这事儿咱们没完！” 摞下狠话，沈如意领着丫鬟就走。她可不是白白到厨房转一圈的，这会儿也不是要找沈侯爷做主，沈侯爷是王牌，要用到关键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她这会儿啊，是要去找老太太哭诉，没错，就是哭诉，怎么不讲理怎么来。当然，怎么闹还得有个讲究，至少，她得让老太太不能将这事情宣扬出去带累了她的名声。 怎么才能让老太太将事情给压下来呢？呵呵，那不是还有沈三姑娘在里面搅合着呢吗？除了三房的人，沈三姑娘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沈三姑娘好吃的名声可不能传出去。 第43章 “祖母，您可得替我做主。”沈如意一头扎进了老太太的怀里，那力气，差点儿没将老太太一头给撞到墙上去，幸好邱嬷嬷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十分恼怒，伸手就推沈如意，可沈如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吃得好长身体的时候，而老太太上了年纪年老体弱又太过于养尊处优，那力气怎么能比得过沈如意？ 沈如意是使劲箍着老太太的胳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祖母，您可得为我做主，早知道我就不回京了，我跟着娘亲住在庄子上，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也没有这么多的奴仆伺候着，可是我那会儿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怎么也能吃饱了肚子，可现在呢？祖母，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邱嬷嬷瞧着老太太脸色不好，赶紧扯开沈如意：“大姑娘，有什么话您慢慢说，您这样没头没脑的，老太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给您做主呢？您先别哭，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 “祖母您得为我做主啊，我和娘不过是在庄子上住了十来年，回来这府里的下人就不将我们当回事儿了，别人都是主子，就我和我娘不是主子，这府里的东西，得先是别人的，最后有多余了的才能轮到我和我娘，祖母啊，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实在是老太太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熏香太多，再加上头油的味道，沈如意表示自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邱嬷嬷再次扯开她的时候，她就顺着邱嬷嬷的力道，往旁边挪了挪，只是也没离老太太太远。 “到底是什么事儿！”老太太满心怒火，恨不得抽沈如意一顿：“什么叫不将你们娘儿俩当主子？这事情今儿得说个清楚，若真是有这样的奴才，我定是不会委屈了你们娘儿俩的，只是，若没有……” 老太太语重心长：“你也当知道，咱们侯府不是那没规矩的，咱们沈家，也是百年世家，一向是宽厚待人的。” 沈如意抽抽噎噎的问道：“所以，要是没有这回事儿，您就要为了一个奴才罚我？” 老太太顿时噎住了，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哪怕是最宽厚的人家，也没为了一个奴才惩罚主子的。哪怕是主子错了，也得想办法让下人担了这错处才行。 可她刚才那话儿放在那儿，若是没这回事儿，沈如意做错了，她还半点儿表示都没有，那之前那句宽厚待人不就成了一句空话吗？ 老太太总算是发现了，她话说的太早了。谁家的长辈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就先威胁自家的晚辈的？ 邱嬷嬷瞧老太太脸色变化，忙替老太太出头：“大姑娘，老太太可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的意思是，咱们侯府也是多少年的世家大族了，凡事得讲求一个证据是不是？大姑娘刚才不是说有人怠慢了您吗？您得有个证据，老太太这才好帮您出头，若是没有，怕是会寒了下人们的心。” 意思是一个意思，但邱嬷嬷这话说的，就比老太太的高端了。 沈如意一边抹泪一边说道：“这还要什么证据？事情都摆在眼前了！我早早就让人去大厨房要了点心，等了一下午，竟是只送来了三碟子，一碟子四块，总共才十二块！我和二妹在一起学规矩，祖母也是经过那个事儿的，也知道这学规矩是很累很累的，到了这半晌，就得找些东西填填肚子才行，毕竟，我和二妹都还是在长身子的时候。” “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那点心做的定不会和平民百姓家的一样，一块儿碗口那么大！”沈如意伸手比划了一下，侯府那点心，除了在色香味上下功夫，那形状，也是很重要的。 首先，大家闺秀都不能吃太多，要不然就要被人说饭桶了。点心太大，显的人太能吃。 其次，这点心啊，有的是油炸的，有些是烤出来的，有些是烙出来的，有些是带油，有些是太酥脆，有些是馅料太碎，总之，一边吃一边掉，那是很不符合贵女的规矩礼仪的，所以，得一口一个才行。 总共十二块点心，也就是十二口。 沈如意一边说一边哭：“往日里我们也不指望这点心当饭吃，可大厨房实在是欺人太甚！” 老太太皱眉：“如意，你以为这话能糊弄住我吗？你之前那几日要的点心，也不光是你和云柔两个人吃了吧？” 沈如意点头：“是呀，还有我娘和王姨娘那里，我都让人送了，可我这边送过去，我娘和王姨娘那边就又送回来了，最后还是我和云柔吃了的啊，可现在，无端端的就少了四盘子点心！” 沈如意还特意伸出手指强调了一下：“一大半都没了！我去大厨房问了，大厨房竟是说没空做！祖母您听听，没空做！我们侯府难不成就穷的连几个厨娘都养不起了吗？还是那些人都看咱们侯府太宽厚待人，所以咱们侯府的主子就不被当回事儿了？他们说没空，咱们这些当主子的，就连一块儿点心都吃不上了？” 老太太眉头皱的更紧了，一脸的阴森，上辈子的沈如意就是被这样的老太太吓破了胆，别说是反驳老太太了，连来老太太这边请安都要哆哆嗦嗦的。 可这辈子，沈如意却不觉得这老太婆可怕了。就是她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一个老婆子，除了骂人，难不成还能上手打人？好吧，就是打人，这将脸面当生命的老太婆，会亲自动手吗？ 不是她亲自动手，沈如意就不觉得自己会挨打。再者，她们刚回京，老太太就是要打人，也得等过了这段时间吧？ 好吧，其实沈如意还是有打算的，这不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嘛，沈侯爷可是马上就要回来的了，沈侯爷当初可是说过，若是小事情，他还是愿意开口帮衬两句的。 这亲闺女挨打，他总不会作壁上观吧？ “大姑娘，话不是那么说的，咱们侯府虽然家大业大，但咱们也不是那等奢靡之家啊。”邱嬷嬷继续替老太太开口，沈如意眼泪汪汪的看她：“我也没说咱们府上是奢靡之家啊，邱嬷嬷，咱们府上难不成已经是穷的连几块点心都吃不起了？” “这自然不是……”邱嬷嬷顿了顿才说道，沈如意又哭：“可是我连几块点心都吃不上了！就算是她们没空给我做点心，那将别人的份儿多做几块儿给我送过去也行啊。” “祖母，这厨房做点心的人，若不是故意不给我送点心，那就是太蠢了，连点儿变通都不会，这样的人咱们侯府怎么能用？”沈如意看老太太，一脸认真：“就比如说，哪天厨房没有核桃了，正好来了尊贵的客人想吃核桃酥，那她是不是就不给人做点心了？” 老太太摇头：“自然不是……” “可那嬷嬷就没给我做点心啊，她不是太蠢就是故意的！若是故意的，咱们府上可容不下这样欺主的奴才，若是太蠢了，就像是我刚才说的，哪天指不定就闯祸了，她做的点心是不错，可也不是顶好的。” 反正她就是来胡搅蛮缠了，老太太跟着歪题最好，歪不了她就哭。沈如意今年十五岁，正处于生长发育阶段，那声音，也早就不是稚嫩的童音了，放缓放低的时候，那是十分悦耳动听的，可若是她故意掐着嗓子，那尖尖细细的声音，就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心里难受的慌。 老太太听的头疼，瞪着沈如意让她闭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将厨房的人也叫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是两盘子点心……” “可厨房的人说是给三妹送过去了！三妹一个人，能吃几盘子点心？”眼瞧着老太太就要往口腹之欲上扯了，沈如意忙将挡箭牌给拿出来：“再者说，三妹才多大的年纪？又不是正长身子，六七岁的小姑娘家家，一日三餐吃好了就行，这点心，最好还是别吃的太多了。” 老太太脸都要气歪了：“你个云柔学规矩知道累，知道饿，难不成佳美学规矩的时候就不知道累不知道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如意忙辩解：“三妹到底是年纪小，这会儿学的规矩，能跟我和云柔的比吗？我们是一遍遍走路，一遍遍练习站姿坐姿什么的，三妹学的什么？三妹是学写字，就是学规矩，一日也不过是一两次罢了。” 不管老太太说什么，沈如意都要找个由头反驳一番。 吵吵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耐性越来越差，沈如意总算是勉勉强强的点头同意让厨房的人来对峙一下了。 一个时辰，若是沈夫人动手快一些，这会儿应当是已经办完了事情。但愿她们行动十分顺利，也不枉费她这几天费尽心思打探沈佳美的动静，更不白费了今儿她和老太太的一番口舌之争。 第44章 老太太叫身边的大丫鬟去叫了厨房的嬷嬷，荣兰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回来脸色就不对了，神情慌慌张张，一进门就急忙忙的说道：“老太太，王嬷嬷已经被拿下送衙门去了……” 老太太瞬间呆住，好半天才问道：“你说什么？” “王嬷嬷已经被送衙门去了。”荣兰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那眼睛顿时瞪大的像是一对儿铜铃：“送衙门去了？谁送的？什么时候送去的？” “半个时辰前，夫人让人送去的。”荣兰不敢耽误，将自己刚才打听出来的消息麻溜的说给老太太听。 这边沈如意带着人来哭闹，那边沈夫人就悄悄的让丫鬟去叫了王嬷嬷过来。带着沈夫人的吩咐，陈嬷嬷去叫人的时候是陪尽了小心，将沈夫人想要给王嬷嬷赔礼道歉的意思传达的十分清楚明白。 沈夫人娘儿俩回京没多久，这府里的人也就知道沈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看着气势也挺足的。可谁也不知道沈如意是个什么性子，这些天沈如意也就只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跟着宋嬷嬷学规矩了。 陈嬷嬷很是不好意思：“我们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在庄子上的时候给惯坏了，什么都得先紧着她来才是。可这侯府，到底不是庄子上，王姐姐你说是不是？” 王嬷嬷不吭声，陈嬷嬷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今儿这事情，是我们姑娘莽撞了，王姐姐你看在她年纪小的份儿上，就别和她计较了，这不，夫人知道姑娘在这里闹了一通，马上就让我来请你过去了，大厨房损失了多少东西，王姐姐你个估个数儿，我们姑娘年纪小，性情一向平和，这次的事情啊，可是个误会。” 王嬷嬷心里冷笑，这是出了事儿来收拾残局了？想要拿银子买自己闭嘴了？想要不传出沈家的大姑娘粗野刁蛮的名声所以来求自己了？ 不过，送上门的银子，白白给的，为什么不要？ 陈嬷嬷十分诚恳的求了几次之后，王嬷嬷就跟着陈嬷嬷去了正院，可这刚一进院子，侧面就扑过来几个婆子，拽胳膊的拽胳膊，堵嘴巴的堵嘴巴，那行动叫一个配合有度，瞬间就将王嬷嬷给放倒了。 沈夫人出来冷笑了一声，一句废话没有，直接让人给王嬷嬷套上了麻袋，随后叫了沈侯爷书房那边的小厮进来，将人塞到马车上，左转前进，进衙门。 听荣兰说完，老太太是气的浑身哆嗦，连话都说的不利落了：“她，她她怎么敢！” 荣兰小心翼翼的缩着身子不说话，其实心里也是震惊无比的，原本看沈夫人那样子，像是个温和柔软的，这两天看下来，也是端庄贤惠的，可没想到，一出手竟是连活路都没留了。 这大家族里的奴才，犯了事儿一般都是主家自己处置的，很少有处死的，就是签了死契的，碍于官府，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打死，一般上都是悄无声息的给处置了的。 像是王嬷嬷这样的心腹奴才，最大的惩治也不过是赶出门去。这往官府一送，可就代表着王嬷嬷一家子的卖身契都要送到官府去了，变成了官奴的。 官奴活的简直不像人，更不要说王嬷嬷这样被主家送出去的，那更是连被卖到好人家的点点微茫机会都没有了。不光是别人家不敢买，侯府也不愿意卖。 “去将这胆大包天的人给我叫过来！”老太太气的脸色发青，伸手指着门外，连声吩咐道：“去叫了人来，咱们家庙小，可容不下这样的妇人！这侯府，难不成就她一个主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沈夫人那边处置完了王嬷嬷，生怕闺女在这边吃亏，也是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过来了，正好和邱嬷嬷等人迎面碰上，邱嬷嬷连一贯的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硬邦邦的站在那儿伸手示意了一下：“夫人，请吧，奴婢劝您等会儿说话可得悠着点儿，您已经将老太太气的快晕过去了，若是老太太有个好歹，拼着一条命，老奴也要想办法让皇上收回那圣旨。” 沈夫人一脸吃惊：“嬷嬷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竟是能说动皇上，让皇上收回圣旨？难不成，皇上说的话是能随时随地收回去的？” 不等邱嬷嬷说话，沈夫人就皱了眉：“我今儿中午伺候老太太用膳的时候，老太太还好端端的呢，这会儿怎么就病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奴才伺候的不周到？” 邱嬷嬷冷笑一声：“是不是奴才伺候的不周到，夫人请了太医过来给老太太把把脉不就知道了吗？” “不是你们伺候的不周到啊，我就说呢，邱嬷嬷也是伺候老太太多少年的老人儿了，不可能忽然就出了这岔子。你刚才说，老太太是被气着了？是被谁气着了？” 说着，沈夫人又是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老太太定是听说了王嬷嬷的事情所以被气着了是吧？” 看邱嬷嬷点头了，沈夫人义愤填膺：“我就说，这样的奴才留不得，竟是将老太太都气着了，咱们赶紧的进去吧，我可得好好的安慰安慰老太太，为了这背主的奴才，伤了老太太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再者说了，我也处置了那奴才哦了，老太太可不用再操心这事情了。” 邱嬷嬷目瞪口呆，再没见过比沈夫人更能颠倒黑白的人了。 沈夫人也不管身后的邱嬷嬷，让人打了帘子，一脸关心担忧的进门去扶了老太太：“老太太，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刚才听邱嬷嬷说您被气着了，您啊，可别为了个背主的奴才气着了自己，那奴才……” 没等沈夫人说完，老太太就爆发了：“跪下！” 沈夫人一脸诧异，伸手指了指自己：“老太太，您在说我？” 老太太气的脸都变形了：“说的就是你！你个不孝的妇人！我当日真是瞎了眼，竟然让你这样刁钻的恶妇进了我沈家的门！我沈家家门不幸啊……” 沈夫人莫名其妙：“老太太，可是儿媳我做错了什么？圣旨可还在祠堂供着呢……” 老太太根本不接圣旨这岔，拿着身边的拐杖就要敲沈夫人：“你个恶妇！谁让你将王嬷嬷送到官府的？咱们沈家多少年的名声，就因为你毁了！污蔑家里的奴才，将奴才送到官府，这岂是当家夫人能干的事儿？” “老太太，您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沈家的名声怎么能是因为我毁了呢？我这节孝牌坊还在大名府竖着呢，圣上夸赞我的圣旨还在祠堂供着呢，就是我不出门，我也知道，这京城上上下下，能和我一样在庄子上为公爹守孝十年的，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沈夫人一边躲一边辩解：“侯爷也是和我说过的，现如今，咱们沈家，在京城的名声可是好得很呢。老太太您刚才那几句话，可真是拿刀割了儿媳的心！还有什么污蔑奴才，那王嬷嬷贪污厨房的东西，一家子就是那硕鼠，偷了主家的东西养肥了自己一家，证据确凿，怎么能叫做污蔑呢？老太太您是宁愿相信一个奴才，都不愿意相信儿媳的吗？” 这些天沈夫人查到的证据，其实也没多少，但沈夫人会狐假虎威啊，沈侯爷正位高权重呢，她借沈侯爷一个帖子处置一个奴才怎么了？ 没有证据也好办的很，咱们可以制造几个证据啊。 就是王嬷嬷能出来，她这厨房的厨娘位置，也是保不住了。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又气又怒，又要费劲儿的拿拐杖砸沈夫人，看着沈夫人来来回回的躲，听着沈夫人一句句的辩解，老太太气怒攻心，眼前一黑，心思一转，身子就软塌塌的趴在地上了。 邱嬷嬷那是跟着老太太多少年的老婆子了，一瞧见老太太趴地上了，嗷的一嗓子就喊起来了：“老太太您怎么样了？老太太您快醒醒？” 说着就眼泪汪汪的回头怒视沈夫人：“夫人，老太太不过是想问您几句话，您怎么能将老太太给气的晕过了呢？夫人您这样做，对得起太皇太后当年夸赞您的一个孝字吗？对得起皇上赏赐下来的节孝牌坊吗？” 邱嬷嬷气势汹汹，正要继续往下说，沈如意也一嗓子嚎了起来：“哎呀，祖母您怎么了？那王嬷嬷实在是罪大恶极，祖母您那样宽待她，她还要背主，实在是太可恶了，祖母您别因为一个奴才气坏了身子啊。” 闹吧闹吧，闹的越厉害，沈侯爷越是不能当壁上观。 “请太医，快请太医！”这时候，老太太让人去叫的助手总算是登场了，沈三夫人一边急慌慌的进门去扶老太太，一边扬声吩咐带来的婆子丫鬟：“快，去请太医，再去衙门和侯爷二老爷三老爷他们说一声，就说老太太被气晕过去了。” 说着，语重心长的看沈夫人：“大嫂，我知道您不容易，在庄子上住了十年，心里也苦，可您不能因为这样，就将老太太给气晕过去啊。” 这话说的有水平，不光是特意说给沈夫人听的，还是特意说给她的丫鬟婆子们听的，等会儿你们去请太医去请侯爷去请二老爷三老爷的时候，可别忘记说老太太是沈夫人气晕的。 第45章 沈夫人和沈如意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会允许沈三夫人去败坏她们娘儿俩的名声？所以，今儿沈三夫人的人，是怎么也不能出侯府的大门的。 就在沈三夫人说完之后，外面就传来了沈侯爷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怎么乱哄哄的？” 话音落，人就掀开帘子进来了，一双凤眼微微眯着，冷眼在室内扫了一圈，转头问沈夫人：“在闹什么？” 谁第一个说话，谁就占有优势。沈夫人忙开口将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太是被那奴才给气着了，侯爷您可一定不能绕过了那奴才。” 沈侯爷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扶了老太太，将人直接送到了内室，出去吩咐了自己的小厮：“去请了太医过来，另外拿了我的帖子送到衙门，那样背主的奴才，没必要留着。” 沈三夫人忙笑道：“大哥，还是不要送帖子了，这事情是不是和大嫂说的一样，还得等老太太醒过来了才知道，万一大嫂弄错了……咱们府上岂不是冤枉了人？” 沈侯爷扫了她一眼：“怎么，难道三弟妹想要本候和夫人向一个奴才赔礼道歉？” 沈三夫人顿时愣住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瞧着沈侯爷的脸色，辩解的话她是一句都想不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侯爷也不搭理她转身进了内室，坐在床头看了看老太太，不紧不慢的和旁边站着的沈夫人说话：“那王嬷嬷的事情，可是证据确凿？” “是，若非这样，我也不会将人送到衙门去，按理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好将奴才送往衙门的，毕竟，府里的事情比较多，那王嬷嬷又是大厨房里的，接触后院的女眷比较多，若是说了什么不应当说的话，那咱们侯府的脸面可就丢光了。只是，我又想着，侯爷身为朝廷命官，咱们做事情，总得按着朝廷的律法来。” 真要较真儿，私刑是一律不被允许的。哪怕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也是不允许私底下弄死的。不过，总有空子能钻，就像是广平侯府这样的人家，弄死几个下人，只要往衙门送上了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事情就不会有人追究。 可沈夫人将人送到衙门，这事情你也不能说她做的不对。国家越是富庶，百姓们能得到的权益保障就越多。 “那王嬷嬷可真是胆大包天，平日厨房里的小东八西的，她时常拿回去也就算了，竟还是将一些珍贵的药材给换掉，我派人在王嬷嬷家里搜查了一番，竟是找出来不少的燕窝银耳，都是上等的好货，往日里都是老太太用的，竟是都填了王嬷嬷一家老小的肚子！” 沈夫人十分气愤：“这样的人，还敢蒙蔽老太太，骗取老太太的信任，实在是太可恶了！咱们家可不能放过这样的奴才，要不然，下面的人有学有样的，这府里的东西，以后还不得都被她们给搬空了？” 沈侯爷知道，老太太可不是真的昏迷了。沈夫人也知道，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一句句，都说的特别的清晰。 “这样的小事儿，以后你自己决定就行了，我既是已经将你接回来了，你也得对得起你自己的身份，你是经过了朝廷册封的诰命，是本候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太后亲自夸赞过的媳妇，是皇上下旨表彰过的孝妇。” 沈侯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视线在老太太脸上扫了一圈，转头又看沈夫人：“你自己心里底气足些，别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一声，这侯府的事情，你只管做主，真出了岔子，那还有我在呢。” 沈夫人忙点头，没等她再说话，就听见外面咋咋呼呼的声音：“娘气病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在衙门正忙着呢，就听小厮去传话说是娘被气病了，娘的身子一向很好，怎么就被气病了呢？你是做了什么？” 沈三夫人十分冤枉：“我什么也没做，我也是得了消息才过来的，我过来那会儿，老太太已经晕过去了，只有大嫂在……” 她倒是想直接说，是沈夫人将老太太给气晕过去的，可这会儿沈侯爷还在里面坐着，看样子对沈夫人也并没有不满，若是让沈侯爷听见，对三房不满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沈三老爷和沈三夫人一辈子夫妻，自是将枕边人的习惯摸的清清楚楚的，见她这话说的含糊，只一愣，就动动嘴唇做了个口型：“大哥？” 沈三夫人忙点头，沈三老爷皱了皱眉，面上露出关切担忧焦急的神色，一掀帘子就冲进来了：“娘到底怎么样了？太医请了吗？什么时候能到？” 沈侯爷扫了他一眼：“娘正昏迷着，别大声嚷嚷！” 沈三老爷脸色微微尴尬了一下，忙上前看了看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太医去请了吗？娘现在如何了？” “我瞧着娘现在的脸色平和的很，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沈侯爷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一眼沈三老爷：“回头你也说说你那媳妇，整天咋咋呼呼的，事情都弄不明白就派人去叫了你回来，这后宅的事情，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该管的吗？你大嫂又不是不在家，些许事情，她不和你大嫂商量，反而让人去衙门将你叫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沈三老爷脸色青青白白，等沈侯爷话音落了才开始辩解：“这怎么能是小事儿呢？娘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忽然就晕过去了？身为儿子，哪怕娘亲只是有些胃口不好，我在衙门都坐不住……” 沈侯爷冷笑了一声：“你是在指责我不孝顺？” 沈三老爷一脑门的汗：“自然不是，大哥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大哥你若是不孝顺，怎么会比我还早回来？咱们家，最孝顺娘亲的就是你了。只是，我媳妇也是因为担心娘亲，她知道我心里也是惦记着娘亲的，所以，只要和娘亲有关，不管是大事儿小事儿，她都要和我说的，要不然，回来我肯定对她生气。” 沈侯爷挑了挑嘴角：“你那媳妇倒是个有心的，只是，今儿的事她做的有失妥当，不分轻重，在我夫人当家的时候，试图越过我夫人做决定，甚至居心叵测的想要污蔑我夫人，这事情……” 没等沈侯爷说完，老太太就哎哟哎哟的挣扎起来了：“我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正信，你也在？你在就好了，我快被人气死了，你这个夫人……” “娘，先等等。”沈侯爷笑着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三弟妹犯下大错，我先和三弟说了这件事情才行。” “你三弟妹犯了什么错？”老太太顿时瞪大眼睛一脸怒容：“你是不是听了她胡说八道？”老太太怒指沈夫人，沈夫人一脸无辜，沈侯爷微微挑眉：“自然不是，今儿这事情，不管我夫人有没有做错，三弟妹的行为都是不妥当的，长幼有序，尊卑有序，我夫人是这侯府名正言顺的管家夫人，这府里的事情，哪怕她做错了，三弟妹都不能派人到外面去叫了三弟他们回来。” 看老太太张口要说话，沈侯爷的脸色就寒了几分：“还是说，娘觉得侯府的名声一点儿都不重要？传出去，我夫人一品诰命竟是连个侯府都管不了，让自己的弟妹大呼小叫的到外面替她宣传名声？三弟若是管不了三弟妹，正好，咱们就分产不分家……” 朝廷律法规定，父母在不分家，但是这种规定也是有空子可以钻的，不分家可以分产，不分居可以分院子。 老太太想让沈三夫人管家，打的不就是想让沈三夫人多捞一些钱的主意吗？这要是分产了，沈三夫人从哪儿扣钱去？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老太太立马就有些气虚，沈侯爷冷笑了一声：“这前前后后多少人看着呢，我夫人已经说了让人去请太医，三弟妹却让人拦着，反而是派人去叫了三弟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沈三夫人脸色发白，站在外面不敢进来，沈三老爷赔笑：“大哥，肯定是弄错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娘今儿到底是怎么晕过去的？”沈侯爷含笑问道，老太太对山沈侯爷的视线，正要开口，却听沈侯爷又说道：“若是被那奴才气到了，三弟妹叫了三弟回来，是不是想让三弟去一趟衙门？” 说着，看了一眼沈夫人：“若不是叫三弟去衙门，三弟妹今儿这事儿办的……” 就两个选择，要么老太太是承认自己被王嬷嬷的事情气着了，沈三夫人今儿这事情就可以揭过去了。要么是老太太死咬着沈夫人，然后沈三夫人被当成替罪羊。 沈侯爷说的很明白，老太太不用想就听出了这话里的选择，那一瞬间简直要气死了，再一瞧旁边站着的沈夫人，伸手就按着脑袋呻~吟了起来：“气死我了！你们，你们！” 第46章 沈侯爷不为所动，听老太太嘟囔了一会儿，颇有些不耐烦，有这空他早在书房看几本书了，眼瞧着老太太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就皱了眉：“娘，太医一会儿就要来了，这若不然，先让太医给你把把脉？” 这也算是催促，老太太立马就有些说不出话，可她说不出，不代表沈三夫人不能开口。沈三夫人刚才在外面转悠了好大一会儿，这会儿终于壮着胆子进了内室，一听沈侯爷的话，忙点头表态：“大哥说的是，今儿的事情是我鲁莽了，一听说老太太晕倒了，心里实在是不安，家里有没有男人，知道大哥事情忙，所以才让人叫了正武回来的，我知道错了。” 老太太那脸色，一时间也说不出是好是坏，好吧，她这边替沈三夫人出头，那边沈三夫人将先承担了罪名。不好吧，沈三夫人这话，也算是给她找了台阶下。 再没人比老太太更了解沈侯爷了，那是一旦做了决定就再难改变的。这会儿说是给出两个选择，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不管她说自己多难受，今儿都是要做出一个选择的。 只是，到底是有些意难平。 沈夫人瞧着老太太那脸色，赶忙又笑道：“老太太原先信任我，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我管着了，只是我到底是没经过这么大的事儿，管了这几天，也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今儿想求老太太将三弟妹借给我用用，老太太也不用担心我会累着三弟妹，只让三弟妹帮我分担一些，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在王嬷嬷这个事情上，沈夫人既然是得了好处，这会儿就得让着老太太一些。毕竟，老太太是长辈，真要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沈夫人。所以，这会儿得用一些甜头，先哄住了老太太。 再者，沈夫人当真是有些吃力。这几天没吃好，若不是原先底子打的好，怕是这几天功夫都要累垮了。偌大一个侯府，哪怕你聪明的天上有地上无，也不可能是刚一接手就能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主动退一步，一来是让老太太先放过王嬷嬷这事情，二来也是先让自己喘口气儿，将大厨房捏在了手上，以后慢慢的再收复别的地方。 “也不知道三弟妹有空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也耽误不了三弟妹多少事情吧。”沈夫人笑吟吟的问道，沈三夫人眼睛顿时就亮了，自打沈夫人回来，老太太说要将侯府的事情交给沈夫人，沈三夫人就已经是很久没赚过外快了。不过，她也不傻，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若是太忙了，我怕是就不能帮大嫂的忙了。” 沈夫人忙摇头：“并非是太忙的事情，就是针线房的一些事情。” 针线房的油水不多，但事情很多。一般来说，府里的布料用度都是有惯例的，比如说，小厮丫鬟婆子们，一年四季八身衣服，这布料也很是普通，哪怕是压价，也压不到哪儿去。 而主子们，公中出的，是一年四季总共是十六身衣服。这些呢，是已经定了相熟的成衣坊了，每一季都有掌柜的送来衣服样本画册，挑中了之后或者是直接要衣服，或者是直接要布料。就这个，是有些油水的。但是，因着是相熟的成衣坊，所以，这价钱还真不好糊弄。 谁想要额外做衣服，那就是各房自己出布料了。 之所以说针线房的事情多，是因为谁的衣服想多绣一朵花了，谁的衣服想要缝一个口子了，房间里的坐垫什么的要绣东西了，房间里的靠枕要换外套了，房间里的被褥想拆洗之后重新做了，都不大，却必不可少。 沈三夫人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太好了，沈夫人就有些迟疑：“若是三弟妹不愿意，我就去请二弟妹帮帮忙，说起来，二弟妹这会儿怎么没在？” 沈三夫人忙笑道：“我不是不愿意，大嫂也太心急了些。”再不答应这事儿就归二嫂了，二嫂也是属狗的，吃肉从来不吐骨头，落到她手上，自己还能得什么好处？ 再说了，针线房油水虽然少，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总比什么都捞不着强。况且，以自己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不能将这蚊子腿变成狗腿？ 老太太那脸色，变化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是和缓了一些，也不哎呦哎呦的喊疼了，只闭着眼睛不说话。正好这会儿太医也到了，给老太太把了脉，还是老一套，年纪大了得保持心态平和，不能大喜大怒什么的。 沈侯爷叹气：“不过是个奴才，哪里值得娘你气成这样？那王嬷嬷这会儿既然有胆子偷卖厨房的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做出背主的事情来了，娘你应该想想，幸好咱们早早发现了，要不然，以后指不定要吃多大的亏呢。” 那太医在一边开方子，也没出声。等开完了方子，沈侯爷一个眼神，沈三老爷忙上前笑道：“有劳了，这方子可有什么要忌口的地方？” 太医详细的解释了一遍，随后被沈三老爷恭恭敬敬的送出门。 闹了这一下午，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老太太气性大，不愿意看见沈侯爷和沈夫人，直接赶了他们走人。沈二老爷和沈二夫人是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赔礼道歉，一个说自己有些头疼，下午吃了安神的药睡了一下午，并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个说自己在衙门忙到现在，今儿的事情也不知情。 老太太没个好脸色，不管他们说什么，也没将人留下来，只留了沈三老爷和沈三夫人。 沈侯爷夫妻和沈二老爷夫妻出了长春园的们，沈二夫人就笑道：“也不知道大嫂有空没有，若是有，我正想请教一下大嫂呢，过一个月不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吗？我想给老太太绣一幅观音像，大嫂这个最是拿手了，我可是厚着脸皮想请教一番的。” 沈夫人想了一会儿才摇头：“这两天怕是没空，老太太忽然就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我了，我实在是有些忙的分不开身。原先我还想着，二弟妹若是有空，想请二弟妹来帮帮我的忙呢，可二弟妹既然是忙着给老太太准备寿诞礼，那我也就不劳烦二弟妹了。” 妯娌三个，她原先的打算是拉一个打一个，可观察了几天，却发现，那两个是哪个都不能拉的，一个是心存算计一开始就心怀不轨，一个是躲在一边坐观虎斗，不管哪个都有极大的可能在背后给一刀。所以，沈夫人只能是放弃这个打算。 她不能拉了，自然也不能让这剩下的两个抱成团。这针线房的事情，就是沈夫人丢出来的一块儿肉，不光是要安抚老太太，还想要挑起二夫人和三夫人的斗争。 若是二夫人能上钩最好，若是不上钩，沈夫人只能是另外想办法了。 “得亏三弟妹有空，还能帮我两把。”沈夫人笑着说道，伸手拍了拍沈二夫人的肩膀：“你有事儿尽管去忙自己的吧，得空了就去我那里坐坐。” 说完就急匆匆的转身了：“侯爷下衙这么久都没来得及喝口水，我就先回去了，二弟妹也回吧。” 沈二夫人微微皱眉，转头看沈二老爷：“她的意思是，将管家权分给了三弟妹一部分？” 沈二老爷一个大男人家，对后院的事情哪儿会那么了解？闻言只迷茫的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寸把长的小胡子：“我怎么知道，今儿府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竟是没让人去叫我回来，娘心里只怕是要不高兴了。” 沈二夫人叹口气：“是我低估了这位大嫂了，我原想着大嫂刚刚回府，一下子就得罪了老太太，这会儿又想换了大厨房的人，老太太定是会不甘心的，再加上一个三弟妹在一边吹风点火，怕是大嫂要吃亏，但瞧着大哥那样子，对大嫂也不像是完全无情的，所以就想着，等他们两个……” 沈二夫人压低了的声音忽然消失，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疑惑的问道：“正文，你说大哥是个什么意思？他将沈卢氏扔在庄子上是来年不闻不问的，应当是对那沈卢氏没有感情的，可现在，将人接回来了，却十分的维护……” 沈二老爷不做声，只背着手往前走，沈二夫人自己想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一瞧见自家相公走远了，忙跟上去。 沈夫人和沈如意跟在沈侯爷身后，也回了正院。沈侯爷颇有些不耐烦的看沈夫人：“让我今儿早些回来，就是为了给你撑腰？我之前不是说过，这后院的事情，最好别拿来烦我吗？你若是做不到，这管家的事情，趁早辞了也罢。” 沈夫人忙赔笑的给沈侯爷倒茶：“我这不是刚回来，手下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吗？半点儿根基也没有，怎么能站得稳脚跟？你别气，知道今儿劳累了你，我给你赔礼好不好？” 沈侯爷斜眼看她，沈夫人忙起身到内室去拿了一件儿衣服出来：“我亲手给你做了一件儿衣服，就这两天做的，当做我的赔礼好不好？” 第47章 用了晚膳，沈夫人亲自服侍着沈侯爷试了新衣服，那胖瘦长短正适合的尺寸，总算是让沈侯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好歹这女人还没忘了讨好他。 “侯爷今儿不用去书房？”沈夫人一边帮沈侯爷换衣服，一边随口问道，沈侯爷点点头，侧头看了一眼沈夫人，沈夫人心态好，在庄子上又是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脸色红润唇畔带笑，长相本就漂亮端庄，再加上皮肤玉白，这会儿就着灯光看，无端端的就有了几分风情。 “不去。”沈侯爷懒洋洋的摇头，坐在软榻上，靠着软枕，看沈夫人来来回回的忙碌，沈夫人在庄子上养成的习惯，屋子里比较私密的事情喜欢自己做，不太爱叫丫鬟。 这会儿就是自己动手将沈侯爷的衣服都给叠好，又来来回回的铺床什么的，忙完了转头看沈侯爷：“我让人送了热水过来，服侍侯爷洗澡？” 沈侯爷微微挑眉：“你来服侍我洗澡吧。” 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爆红，沈侯爷一手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一边笑着问道：“怎么，我今儿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会打算就拿一件儿衣服打发了我吧？” 沈夫人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袖，很是忐忑，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不管从哪一方面说，生个儿子，对她和如意来说，才是一辈子的保障。 可是，她从没想过，会这么快。一来沈侯爷从来没表示过对她有意思，二来侯府还没被掌握在手里，这会儿真不是怀孕的好时候。 但沈夫人也了解沈侯爷，这人因为太聪明，所以也很高傲。若是自己这次拒绝了沈侯爷，那指不定以后就没有下一次了，沈侯爷是从来不会在放下身段求人的，更不会再次去招惹一个拒绝了自己的人。 可她真的还没做好准备啊，她都十来年没见过沈侯爷了，从去年到今年，这才见了几次面？就是同床共枕，也不过是两三次…… 沈侯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那声音，让沈夫人哆嗦了一下，再一看沈侯爷脸上已经微微有了些不耐烦，心里就是一激灵，难不成这会儿还比不过新婚那会儿？新婚那会儿，可是连见都没见过呢，不照样放下床帘那什么什么了吗？ “只要侯爷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沈夫人心里暗暗思量，要不然，早些将计划提前了？万一要真是怀孕了，如意提前接管了家事，也不用手忙脚乱了。 沈侯爷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并未说话，沈夫人察言观色，忙叫人去送了热水过来。这侯府里的人，再怎么对沈夫人阴奉阳违，也不敢在沈侯爷在的时候闹幺蛾子。 一晚上劳累，沈侯爷早上精神饱满红光满面的去上朝，沈夫人揉着腰忍着酸疼去给老太太请安。这侯府，目前还是老太太的天下，所以一大早的，老太太的脸就阴沉的像是要下雨，等沈夫人伺候着她用了早膳，又非得让沈夫人留下来伺候她。 “老太太生病，我身为儿媳，自是要好好照顾老太太的。”沈夫人笑着说道，一边给老太太捶腿，一边请示：“只是，这府里每天的事情也多的很……” 老太太立马接话了：“你若是没空打理，就让你两个弟妹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有她那傻儿子撑腰，想要让沈夫人手忙脚乱出错，那是不太可能的，再这么下去，指不定沈夫人就要在侯府站稳脚跟了。所以，还是先将管家权拿回来比较好。 沈夫人忙摇头：“倒不是我不放心两个弟妹，只是，三弟妹已经替我分担了针线上的事情，二弟妹又要忙着给老太太准备寿诞礼，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两位弟妹替我管家？我倒是有另外一个主意，现如今，如意和云柔的年纪也大了，眼瞧着就要 及笄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针线女红都是次要的，琴棋书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管家理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就想着，让她们两个先跟我学一段时间。” 没等老太太说话，沈夫人自己又说道：“不过，我既然要伺候老太太，怕是没空指点她们两个了，就想和老太太商量一番，让王姨娘在一边看着，王姨娘虽然以前只管着大房的事情，但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经验，再者如意自己也管过庄子，心里也有数，所以，昨儿晚上我就和侯爷商量了，这段时间，我来伺候着老太太，让她们姐妹俩学着管家，侯爷也已经答应了，老太太觉得我这主意如何？” 老太太都想将沈夫人给掐死了，如何？一点儿都不好！想也知道，一个是亲生的女儿，一个是不熟悉的弟妹，她那蠢儿子会选择帮哪个？ 老太太不高兴，其实沈夫人也不怎么高兴。之前她和如意的计划就是她先出面，将侯府的管家权拿到手，然后杀鸡儆猴，先在侯府站稳脚跟。 然后，她去想办法生孩子，如意帮着管家。 可现在呢，她们都还没在侯府站稳脚跟呢，就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先将如意给拎出来管家了，若是出个什么事儿，如意压不下去，对如意可是有很大影响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昨晚还在想要不要将计划提前，今儿老太太就弄出了这一招。果然和如意说的一样，不管如何，老太太怕是对她们母女两个，要厌恶到底了。 算了，厌恶就厌恶吧，反正，从她进门的那天起，老太太就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如意也说了，这侯府最大的主子是沈侯爷，可不是老太太。 “看见你就心烦！你想将我的腿捶断吗？用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知道管家权没可能拿到手了，老太太的脸色就更不好了，看沈夫人的眼神恨不得能直接将人给砍死。 “你没吃饭的吗？力气那么小叫捶腿吗？”老太太皱眉，伸手拿了一边凳子上放着的药碗就要去砸沈夫人，沈夫人忙躲开，见老太太更生气了，忙解释道：“何家的夫人给我下了帖子，请我明儿过去赏花，若是我脸上受了伤……” 老太太噎住，伸手就要拧沈夫人的胳膊，沈夫人又躲过去了：“何夫人的帖子上说，我绣花绣的好，明儿想见识见识，若是胳膊受伤了……” “何夫人？”老太太冷笑：“她能请你一回，难不成能天天请你过去做客？” “娘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夫人笑着解释：“何夫人也忙的很，就是我愿意天天去拜访何夫人，何夫人怕是也没空招待我。老太太心里有气想往我身上撒，我身为儿媳，自是不能反抗，只是想求老太太给我留点儿面子，等明儿回来了，老太太想打想骂都可以随意，您看如何？” 几句话就将老太太说成了一个阴晴不定喜欢打骂儿媳的恶婆婆了，别看老太太在家脾气不怎么好，但在外面，还有个和善的名声呢。 老太太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里更是纳闷，以前那个沈卢氏，从来都是骂不还口的，不管自己说什么，她只会眼泪汪汪的站那儿受着，现在怎么就这么能说呢？ 说不过沈卢氏，老太太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搭理沈夫人。心里则是暗自盘算着以后这路怎么走，反正，她是容不下沈卢氏的。若是沈卢氏还是以前那诺诺弱弱的样子的，她说不定还能留点儿情面，可既然沈夫人不是了，那她就成了挡路石，无论如何，她是不能留的。 要不然…… “老太太，您喝口茶？”老太太正想的入神，猛的被打断，一睁眼就瞧见沈夫人恭恭敬敬的端着茶杯：“您躺了这么久了，也应该起来喝点儿水了，我刚倒的温水，正好入口，老太太喝一口？” 老太太不想搭理沈夫人，一扭头继续闭着眼睛去思考了，只是刚想了没一会儿，又听见沈夫人的声音：“老太太，您要不要吃一口点心？赵嬷嬷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侯爷都说赵嬷嬷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呢。” 一提到赵嬷嬷，老太太心里的那把火就烧的更旺了，她倒是想找借口让赵嬷嬷滚蛋，重新将王嬷嬷留下的位置安排给自己人，可谁知道，沈卢氏这贱人竟是提前一步让她那蠢儿子赞了赵嬷嬷的点心。 现在去换，她那蠢儿子定是会不高兴的。本来她那蠢儿子和她感情就不是很好，若是再起了一点儿罅隙，这侯府，以后还会有她说话的地方吗？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这次索性翻个身，表明了不愿意搭理沈夫人。然后，她就半天没听见沈夫人的声音，再一转头，更是气的要死——沈卢氏那贱人，竟然趴在一边软榻上睡着了！ 老太太四处找趁手的东西，找了半天，发现床边连个有份量的东西都没有，只好拿了床上的软枕去砸沈夫人，沈夫人一激灵醒过来，忙站起来问道：“老太太怎么了？” “我怎么了？叫你过来是伺候我的，我叫你来是睡觉的吗？”老太太总算是抓住了沈夫人的错处，一口气不停的开骂：“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你的规矩都白学了是不是？” 沈夫人愕然：“老太太您说什么呢，我哪儿睡觉了？您可不能平白冤枉我，你找个人问问，谁看见我睡觉了？” 老太太张嘴，闭上，为了方便她折腾沈卢氏，这屋子里，除了她们两个，还真没别人了…… 第48章 老太太一时失误，下午就吸取教训，叫了邱嬷嬷进来，邱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之人，哪怕是瞧着老太太抽打沈夫人，也是绝不会开口说一句话的。沈夫人没办法睡觉了，只好拿了针线在一边做着，还要絮絮叨叨的和老太太聊天：“老太太您瞧着我这个配色怎么样？” 老太太一天躺在床上，实在是有些无聊，正打算闭着眼睛睡一会儿，可隔一盏茶的时间，就要被沈夫人问上一句：“这个针法不错吧？到这里收一下，显得更好看些，老太太你说是不是？” 邱嬷嬷不得不打断沈夫人的话：“夫人，按老太太一贯的习惯，这会儿应是要睡午觉了。” “睡午觉？”沈夫人愣了一下，忙点头应道：“倒是我疏忽了，那既然老太太要睡午觉，邱嬷嬷你就在这里伺候着，我先回去瞧瞧，等老太太睡醒了我再过来，老太太上了年纪，睡觉比较轻，人多了，倒是扰的老太太睡不好了。” 说着就要起身，老太太猛然睁开眼睛，阴森森的看着沈夫人：“你就留在这里伺候着！你也说了，我睡觉比较轻，等会儿我要喝水什么的，不得让人伺候吗？怎么，你是半点儿不想沾手，要将事情都留给邱嬷嬷做？” “看老太太说的，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呢？”沈夫人忙辩解：“我只是怕扰了老太太的清净，不过既然老太太不嫌弃，那我就还留在这儿伺候着老太太。” 沈夫人笑着说完，重新又坐下，拿了自己的绣棚继续做针线。说实话，这样坐着，倒是比她回去更舒服些，因为回去还得处理家事什么的，一刻不得闲，这会儿拿着绣花针，闲了就绣的快一些，累了就绣的慢一些。趁着邱嬷嬷不注意，还能靠在软枕上眯一会儿。身子虽然乏，这么坐着，倒也算是休息了。 沈云柔过来找沈如意的时候，就见沈如意正翻着面前的一摞账本，沈云柔抿了抿唇，上前给沈如意行礼，又有些迟疑的问道：“大姐，娘今儿早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如意笑眯眯的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啊，娘说了，现在咱们两个年纪不小了，也该学着管理家事了，不过，咱们两个到底是没经验，说实话，我也不怕你笑话，这府里的人，我也就认识那么几个，连老太太身边的人，我也不过是认识一个嬷嬷两个大丫鬟，更不要说府里的管事嬷嬷了。” 沈云柔忙点头：“我也怕自己担不起来，我虽然认识那些人，但我从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万一做错了……” “你瞧，我不认识人，你没看过账本。”沈如意摊手：“这管家的事儿，可真是个难题，不过既然娘说了想要咱们姐妹两个锻炼一番，那咱们也不好推辞，毕竟，机会难得，你说对不对？” 沈如意伸手点了点，沈云柔是聪明人，看出那方向是指着二房和三房的，也赶忙点头：“对，娘亲既然是将事情交给咱们了，咱们不管会不会，总得先试试，万不能辜负了娘的嘱托，大姐你叫我过来，可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我是这么想的，你呢，是认识府里的管事嬷嬷，却没从接触过账本之类的东西，我呢，是看过账本管过家，却不太认识府里的管事嬷嬷，所以咱们就将这事情分开管，我负责管账，你负责管事儿，你看怎么样？” 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云柔就有些迟疑。 “若是你不愿意，那咱们就换一换。”沈如意脸上笑意半分不减：“正好呢，娘亲拿王嬷嬷立威了，这府里的管事嬷嬷，不管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总是得消停一两天，就算是我不认识她们，以我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也是能压得住她们的，真有那不长眼打算一路走到黑的，大不了回头和父亲说一声，让父亲将卖身契给我，我将人给卖掉算了。” 沈云柔心思急转，在心里比较着两种事情的得失，管账就是看账本儿，整日里对着那枯燥的东西，怕是连房门都难得出来了，管事儿倒是可以威风一把，就像是沈如意说的，她可是侯府的姑娘，哪怕不是嫡女，那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若是有不听话的，回头卖掉，立威了可不就能确保自己和姨娘在侯府的地位了吗？ 沈如意将账本往前推了推：“要不然，你管账吧？二妹你年纪小，那些管事嬷嬷都是在咱们府上干了多少年的，旁枝错节，怕是她们会瞧不起你……” 沈云柔抿抿唇，伸手将账本推回去了：“大姐，你刚才也说了，我从没看过账本，这些账本若是交给我，不出一天，指不定就要变成废纸了。你为我考虑，我这个当妹妹的，也得为你着想啊。” 按住沈如意想要将账本继续推过来的手，沈云柔摇摇头笑道：“大姐，我知道你担心我，那些老嬷嬷，上了年纪，一个个狡猾的跟狐狸一样，大姐是怕我搞不定对不对？” 沈如意脸上闪过一丝懊悔，很有些纠结的咬了咬唇，又换成一脸的担忧：“二妹，我刚才说错了，正是因为咱们两个，你不会看账本，我不认识那些嬷嬷，咱们才要将事情换一换的，你正好趁此机会学会看账本，我呢，正好认识一下府里的管事嬷嬷们，省得以后要让她们办事儿找不着人。” 沈云柔忙笑道：“我知道大姐是好意，只是，咱们两个刚开始管家，现下这时候，可是不允许咱们两个出错的，所以，咱们最好了是先捡着自己熟悉的事情做，等事情都打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再交换回来。” 账本能干什么？除了算今儿用了多少钱，明儿要用多少钱，还能有什么用？ 等自己先将府里的管事嬷嬷们给捏在手里了，就是以后换过来了，自己想要指挥这些嬷嬷们做点儿事情，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管事嬷嬷的位置就那么几个，自己若是不趁早换成自己这边的人，等沈如意将人换了一遍，回头自己就是后悔也没地儿哭了。 打定主意，沈云柔更是想尽了各种借口，拗的沈如意这个连脸色都不会掩饰的村姑不得不同意，自己看账本，沈云柔去管事儿。 等沈云柔乐滋滋的回去，沈如意才松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这个云柔，小小年纪就是这么难缠了，长大了可不得了，王姨娘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咱们借着王姨娘母女当枪使的意思，王姨娘应当是能看出来的吧？” 宋嬷嬷在一边笑道：“能看出来又如何？现如今，还有她选择的余地？夫人既是给了二姑娘机会，就算这个机会很烫手，王姨娘也得接过去，要不然，以后沈云柔可就不一定有机会能再摸到管家权了。再说了，今儿这选择，对王姨娘来说，若是用的好了，那可真是个大好机会，她们也不吃亏。” 王姨娘能利用这个机会安插人手，若是手段够高，指不定以后沈夫人就找不出来呢？ 沈如意笑了笑，摊开面前的账本，看账本这种事情，可不光是看看就完事儿了的。若是用的好了，这府里的管事嬷嬷，照样能换掉一半。 王姨娘果然是个有手段的，沈云柔接了任务，第二天王姨娘就陪着过来管事儿了。沈如意和沈云柔同在上首坐着，莫名就觉得，今儿来回事的嬷嬷们，看起来都低眉顺眼了很多。 “今儿的午膳定下来了吗？”沈云柔轻咳一声问道，厨房的人忙出来回话：“已经定下来了，二姑娘看看，预算是五十两银子，因着老太太生病，额外多了一锅汤，用的是鲤鱼，要去海鲜行买，干货府里还有一些，不用另外买。” 沈云柔翻看了一下预算，递给沈如意，沈如意大致瞧了一眼，比她想的多了五两银子。不过，在侯府，这五两银子应该不算什么，所以，点头发下对牌。 沈云柔有不会做的，王姨娘会在一边轻声提醒，沈如意则是不太说话，沈云柔问了，她才点点头，应一两声。 一连四五天都是这样，慢慢的，那些嬷嬷们回话的时候，也都不瞧沈如意了，只对着沈云柔恭恭敬敬的。沈如意也不在意，回头继续看账本。 陈嬷嬷偶尔会出府一趟，王姨娘那边得了消息，让人暗暗打探了消息，得知陈嬷嬷不过是出府买些小玩意儿，，慢慢的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沈夫人娘儿俩就是有侯爷撑腰也高不到哪儿去，手下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她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趁此大好机会，将自己的人手慢慢提拔上来才是正事儿。 而老太太那里，一病就是小半个月，天天一大早就让沈夫人过去伺候着，到了半晚上才将人放回来。沈侯爷可不是什么痴情人，沈夫人回来的晚，他索性就大半时间宿在前书房。 第49章 谁都以为，在老太太寿诞之前，这侯府就要这么平淡的过下去了，可就在这时候，沈如意弄出了一件儿大事情——让人绑了小邱嬷嬷，打算送官。 小邱嬷嬷是谁呢？邱嬷嬷的儿媳，今年三十二岁。广平侯府后院的总管事嬷嬷，就好像前院有管家一样，后院的管事嬷嬷们，也得有个领头羊。这小邱嬷嬷，就是那个主管。 这次沈如意没直接将人送到官府，而是先派人去通知了老太太，又将沈侯爷请回来坐镇。沈侯爷一脸不悦：“我不是说过，这后院的事情……” “父亲，这可不光是后院的事情了，小邱嬷嬷的事情，若是不处置好了，那可是整个侯府的事情。再说，你女儿我现在连个帮手都没有，娘又被祖母扣押在长春园，你不帮我，我定是做不成这事情的。” 沈如意难得撒娇：“父亲，你就帮帮我嘛。” 沈侯爷挑眉：“对我有什么好处？” “难道父亲要眼睁睁的看着侯府的东西都变成别人的？”沈如意不满：“要是一点点儿也就算了，我知道侯府家大业大，父亲眼光高，看不上这些东西，可再这样下去，侯府就要被掏光了，以后我要是有弟弟了，难不成我弟弟就得守着一个空壳子了？” 沈侯爷不在意的拿着书翻了两页：“你也说了，侯府家大业大，不过些许银钱，若是能让我少烦心一会儿，就是翻倍给我也愿意。” “父亲，你想要什么？功名利禄，昌盛家族，荫佑后代，你想要哪一个？”沈如意想了一会儿才问道，沈侯爷像是觉得这问题挺有意思的，放下手里的书，摸了摸下巴，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挂上沈如意很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哪个都不想要，怎么，我若是想要，你还能帮我？” 沈如意撇嘴，果然沈侯爷才是最难搞的一个。 “当然，父亲想要什么，我都能帮忙。”沈如意大言不惭的点头，她知道以后会是哪个皇子继位，她知道以后官场上谁会得意，哪怕就知道一个大趋势，若是利用好了，也是能飞黄腾达的。 沈侯爷嗤笑了一声，明显是瞧不起沈如意，伸手又将那本书给拽回来，漫不经心的翻着。沈如意气恼，将书夺过来放在背后：“爹！” 沈侯爷伸手捏了捏耳朵：“刚才叫我什么？” 沈如意抿唇不吭声，好半天才拽着沈侯爷的衣袖撒娇：“你就帮帮忙嘛，我知道你最是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想要，可父亲现在穿的衣服，可是天蚕锦，要一百两一丈，给父亲做一身衣服，要六丈长！父亲这会儿喝的茶是银针茶，三百两一两，一两茶能喝一个月！这还只是父亲自己喝，不带招呼客人的。” 沈侯爷挑眉笑：“就是没有侯府的产业，本候也是穿得起这些衣服，喝的起这些茶叶的。” 他本来就位高权重，不说皇上的赏赐，光是下面送的孝敬都能让他华服美食的过一辈子了。再者，沈侯爷也不是没有私产的，这年头，只靠公中那点儿钱，哪儿够花啊，大男人就得有自己的私房。 “那父亲何不将侯府拱手送给三叔父？”沈如意歪头看沈侯爷：“也省了祖母整日里吵吵嚷嚷，想尽各种办法为三叔父和三婶娘谋划。” 说到底，沈侯爷表面上看着十分潇洒，家里的事儿不愿意管也不爱管，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甘心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凭什么…… 沈侯爷脸色阴沉了一下，侧头看那沈如意，那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却无端的带了一股气势，沈如意也不强装，缩缩脖子扮鹌鹑。 “本候没空去看你们为了这点儿钱财争来闹去。”沈侯爷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很悠哉的往后面靠了一下，沈如意就有些心凉，要是沈侯爷不帮忙，这事情可就难办了。 “不过，本候手底下还是有几个人的。”沈侯爷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完，沈如意眼睛立马就亮了，沈侯爷手底下的人，就是老太太都得给几分面子的。 “几个人？”沈如意兴冲冲的问道，沈侯爷斜眼看她：“你要几个？” “唔，要八个，四个小厮，四个婆子。”沈如意想了一下才说道，沈侯爷点头：“没问题。”说完，就叫了回春进来，吩咐了几句，冲沈如意摆摆手：“行了，一会儿人过去找你，没事儿的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沈如意点头，十分真诚的给沈侯爷行了礼，这才脚步轻盈的出了书房的门，直奔后院。 老太太还在床上躺着，沈夫人在一边站着，应老太太的要求，拿着一本佛经抑扬顿挫的念着。沈如意进来，乖乖的行了礼，站在一边不说话。等沈夫人念完了一节，她才出声打断：“祖母，我今儿过来，是有一件儿特别重要的事情和您说。” 老太太侧头看了一眼沈如意，并不接话。虽然这孙女儿是亲的，但是沈卢氏那贱人生的，和沈卢氏有几分相像，老太太瞧着就不喜欢。 “我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看账本吗？前段时间，我发现那账本有问题，仔仔细细的盘算了三遍，发现公中的账本上，少了三万两银子。” 沈如意也不在意老太太的态度，她只说自己要说的：“这还是账面上的，另外那账本也有问题，鸡蛋一文钱一个，但是账本上写的是五十文一个，这还是小的，祖母房里的那个屏风，我特意让人去问了，底座是黄花梨的，特意订做的话，一百两银子足够，账本上写的是三百两。” “不过，前些年我和娘亲不在京城，也不知道京城的物价，所以这账面上的，我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这账上的数目，是对不上的，亏损的那三万两，却是能对出来的。” 老太太那脸上，已经是做不出表情了。 三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年的收入，包括沈侯爷三兄弟的俸禄，包括侯府名下的庄子铺子，一年的纯收入也不过是一万多两，这还是没算花销。若是算上花销，一年顶多了能剩下三千两。 沈如意也不看老太太的脸色，继续说道：“孙女儿觉得这数目太大，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可算来算去，这三万两银子，都对不上号，我就特意查了一下，这三万两银子，都是从小邱嬷嬷这里报上去的。这是账本，我特意整理了一下，祖母您瞧瞧？” 说着，沈如意恭敬的起身，将手里拿着的账本递给老太太，旁边的邱嬷嬷脸色煞白，看了看老太太，往前走几步就要接过沈如意手里的账册。 沈如意盯着邱嬷嬷看了一会儿，笑了笑，将账本递给她，又看老太太：“祖母，这有问题的账目，我摘抄了下来，您瞧瞧，若是有对的上的，我回头再算一遍也是行的。” 这账本上的数目，是想改对改不了的，一旦写好，就是定论了，再盖上章，那更是谁也没办法再动手脚了，除非，另外写一本。 三万两银子，想要抹平可不是一件儿轻而易举的事情，侯府能有多少花钱的地方？吃穿用度，每一笔上都加上一两银子，那也得加十年才能加出来。可是你愿意加，也得别人看不出来啊，你小邱嬷嬷说今儿买菜的银子需要五十五两，可采买上的人怎么会甘心认下这多出来的银子？ 况且，每一年的账本，都是有特殊的标记的。什么年的账本盖什么年的印章，谁也不能作假，账本这东西。就是真相近办法做了假，那外账房还有一笔账呢，内院的账本和外院的对不上，照样是个大问题。外院的账房，可不是听老太太号令的，而是只看听侯府的当家人的。侯府的当家人是谁？沈侯爷。 老太太的手一直在哆嗦，翻开账本，只看了一半，就眼前发黑。她不是恼小邱嬷嬷贪污了这许多银子，而是暗恨自己竟是没提前想起来这事情。 原先她只觉得，沈卢氏和沈如意不过两个什么都不会的村姑，这账本就是给了她们她们也看不懂。后来她认识到沈卢氏已经脱胎换骨了，早不是十年前那个沈卢氏了，就开始将沈卢氏拘在身边，不许沈卢氏再去碰管家的事情了。 可没想到，她小瞧了一个，这第二个竟也是小瞧了。不过半个月，竟真让她从账本上扒拉出东西来了。 这还是没细究，若是细究下来…… 老太太一口气堵在胸口，脑袋里一突一突的疼，恨不得立马能晕过去，可是不能晕，小邱嬷嬷后面是邱嬷嬷，邱嬷嬷后面是她，若是晕过去，指不定沈卢氏这母女俩会干出点儿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祖母，这证据也算是确凿了，您看，小邱嬷嬷这事情，咱们应该怎么办？”沈如意笑吟吟的问道，老太太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将沈如意瞪的烟飞灰散，只可惜，再一眨眼，沈如意还是在那里站着。 第50章 小半个月的时间，沈如意就算是再聪明，有再多的帮手，都不一定能查出这账本里的问题。可她偏偏查出来了，还单单列出来，让老太太无言以对了。 不光是沈夫人表示很吃惊，连沈侯爷都有些惊讶。唯独沈如意，很心虚，实际上若不是她活了两辈子，这账本上的问题，她真不一定能看的出来。 她为什么会知道沈侯爷对老太太的偏心十分的不甘心？她怎么会知道用这个来激沈侯爷？她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就查出账本上的问题？ 全都是因为上辈子这事情发生过啊，在她出嫁之前，沈侯爷可是借着她的婚事，将邱嬷嬷一家给彻底解决了的。当然，沈如意作为其中的一个棋子，在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之后，也是得到了一些补偿的。 要不然，以上辈子胆怯懦弱的性格，沈如意怎么可能会在王府平安的呆了好几年？ 不过这些现在是没办法说出口的，这事情若是再等几年，沈侯爷亲自来做，那基本上就可以将侯府各个主子的班底给全部换一遍了。沈如意现在拿出来，效果和当年相比，自然是差了很多。 可那也没办法，哪怕是再等几年，沈如意出手还是达不到沈侯爷的那个效果，两个人所处地位不同，能做的事情也一样。 沈如意现在是要迫切的帮自己和沈夫人站稳脚跟，所以，只要削掉邱嬷嬷一家，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老太太倒是想晕过去，将这事情先给岔过去才行。可沈夫人就在一边站着，一瞧着老太太的脸色不对，忙过去掐人中：“老太太，您又头晕了？要我说，这些事情，您很不必亲自烦心，证据确凿，让如意她们处置就行了，再不济，还有侯爷呢，让侯爷写了帖子将人送到衙门，咱们一点儿都不用沾手。” 老太太就是想晕都晕不过去了，她开口的话，至少能减少一下损失，能想办法让邱嬷嬷她们将后面的事情给瞒住。她若是不开口，只交给沈如意她们母女处置，回头她的人手就要没了。 “如意，你是打算怎么处置的？”老太太急喘了半天才问道，沈如意有些不解的眨眨眼：“这个，我原先是想着，让小邱嬷嬷填补上这个缺口就行，可是，三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和我娘十年的月例银子加起来都不到三万两呢。” 沈如意眨眨眼，十分纯良的看老太太：“咱们侯府虽然是宽厚人家，可若连这种事情都忍下，那就不是宽厚了，祖母您当了一辈子的老封君，自是比如意更明白这个道理的，您说，我说的对吧？” 老太太不得不点头，三万两真不是小数目，不管是哪家，查出这样的奴才，一家子打死都算小事儿，朝廷上的大人，贪污的银子超过八百两都要被流放了，超过三千两都要被砍头了。这侯府的奴才，还能比朝堂上的大人们更金贵？ “所以，这事情不能轻拿轻放，我是这么打算的，祖母您也听听，看孙女儿有什么遗漏的，您也好给指点指点。”沈如意笑意盈盈，看了一眼邱嬷嬷，眼神不明，心里倒是对这个邱嬷嬷有些赞叹，果然是跟着老太太时间长了，这会儿虽然脸色不好，却也没露出惊慌的神色，不过，越是镇定，这人就越是不能留。 “一来，咱们府上的银子是不能白白的让人贪污的，所以刚才，我已经和父亲借了几个人，暂且将小邱嬷嬷家给围住了，就等祖母您一句话，咱们就能进去查看了。” 老太太瞪眼：“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抄捡奴才的家呢？没得丢脸！” “祖母，三万两银子可不是小事儿，难不成就因为小邱嬷嬷一家是奴才，咱们是主子，这三万两银子就不要了？”沈如意微微皱眉：“就是皇上要抄贪官的家，也没说这事儿丢脸啊。” 老太太脸色漆黑，沈如意继续说道：“其次，小邱嬷嬷的家人，得全部送到衙门，祖母也知道，这贪官被处斩，家里的人也是要跟着遭罪的，小邱嬷嬷既然是做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是早早就考虑过后果的，所以……” 小邱嬷嬷不是一个人，这会儿，她背后站着邱嬷嬷，站着邱掌柜，站着大邱管家，站着邱嬷嬷的大儿子大儿媳，站着邱嬷嬷的小女儿大女儿。拔出萝卜带出泥，小邱嬷嬷一家子的人可不少。 “不行！咱们府上没有连坐的规矩！”老太太一口拒绝，沈如意微微挑眉：“祖母的意思是，只处置小邱嬷嬷一个人？” 老太太捏着手腕上的佛珠，阴沉沉的看沈如意：“是谁做下的事情，那就谁来承担。” “若是小邱嬷嬷一个人担下来，三万两银子，小邱嬷嬷的性命定是保不住了，另外，小邱嬷嬷的相公，怕是逃不了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衙门审案可是公平的很，所以小邱嬷嬷两口子，怕是都要没命了。” 沈如意很是同情的叹气：“只可怜了小邱嬷嬷的几个孩子，以后就是没爹没娘了。不过，小邱嬷嬷若是能供出幕后的指使者，这罪名可就轻了，虽然也是要流放，可这流放的地点，流放的时间，都是能打点的，弄不好，十来年就可以回来了，至少命是保住了。” 邱嬷嬷脸色更白了，沈如意笑着看老太太：“祖母，我是觉得，这人啊，咱们还是送到衙门比较好，小邱嬷嬷不过一个内院管事嬷嬷，这么多的银子，我瞧着，小邱嬷嬷也没那个胆子去贪，后面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说着看了一眼邱嬷嬷，邱嬷嬷强笑了一下：“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老奴？” “邱嬷嬷这话可真没意思。”沈如意笑着说道，也不应话，今儿她就是来和老太太谈条件的，以她和沈夫人现在的处境和地位，是不可能一下子将邱嬷嬷一家送到衙门的。 鱼死网破可不是沈如意想要的，沈如意要做的，就是将自己和娘亲的利益最大化。比如说，换掉内院的管事嬷嬷，换掉采买上的管事嬷嬷，换掉大厨房的主厨，打压老太太院子里的邱嬷嬷，给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一个震慑，让老太太元气大伤，至少安生三年。 小邱嬷嬷的贪污，不是一个人能办成的，顺着这条线，能挖掘出来的人多了去了。 沈如意不介意给老太太留下一两个，这事情若是办成，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让沈夫人腾出空来生孩子。 当然，若非沈侯爷，不管换了谁，这邱嬷嬷一派的人，都是不能被清除干净的。尤其是沈夫人，这个孝妇的名声，用的好了是保护牌，可有时候，这个东西也是有些阻碍的。 沈夫人可是朝野皆知的孝妇，一回来就将伺候了婆婆十多年的奴仆给全部打发了。知道的说是持家有方，担得起主母的担子，威严端庄。可不知道的，就该猜测你为什么要将婆婆身边的人全都打发出去了。 这世上，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沈如意今儿若真是将邱嬷嬷一家全打发了，回头就该有人劝解沈夫人了——不就是一个奴才吗？你婆婆上了年纪了，这人都是用顺手了的，你何必急慌慌的将人打发了呢？再等几年，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名声这东西，营造一个很容易，但维护起来，却是十分的麻烦的。有时候沈如意都想不管不顾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可再想想不要名声的女人的下场，沈如意就不得不将那些念头给压下去。 “邱嬷嬷伺候了祖母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祖母也习惯邱嬷嬷伺候着了，哪怕是为了祖母，我也不会动邱嬷嬷的，即使是邱嬷嬷当真在这事情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我也会留下邱嬷嬷继续伺候祖母，让邱嬷嬷戴罪立功的，所以，邱嬷嬷不用怕。” 沈如意笑着说道，看着邱嬷嬷那眼神，让想要嚎啕大哭的邱嬷嬷一个哆嗦，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沈如意拍拍手，对外面喊了一声：“将小邱嬷嬷他们带过来，怎么说他们也是伺候了祖母几十年的，说不定这次去了衙门，就再也回不来了，怎么也得给祖母磕个头道个别才是。”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很快，就有四个粗壮的嬷嬷拽着人进来了。被捆住手脚堵着嘴巴的是邱嬷嬷，被拖在地上的是邱嬷嬷的大女儿，今年十四岁，原本是在三房当差，被拽着进来的是小邱嬷嬷的小女儿，今年六岁，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邱嬷嬷的相公小邱管家，以及小邱嬷嬷的两个儿子，因为性别问题，被扣在外院。 一进门，小邱嬷嬷的小女儿就盯上了邱嬷嬷：“祖母，祖母，快救救我！我疼，这些人闯到咱们家抓了哥哥和爹爹，还抓我和娘，还抓大姐！祖母，您快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现在一看见站短就心惊胆战的，亲们也都知道，花开一直是那么那么的清水，就这样还发了好几个牌子……不过亲爱的们有空，也可以去审审文，给自己赚一些JJB花~~~另外，如意这个文，花开已经存了很多很多的稿了，所以若是不出意外，大约月底能开新文，花开想写个美食种田文，不知道大家有木有兴趣~ 第51章 老太太正想发话，可等看清楚了那几个婆子的相貌，嘴巴动了动，就有些张不开口了，这几个婆子，不光是她认识，旁边的邱嬷嬷，本来就惨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半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这几个，可都是沈侯爷身边得用的。再想想刚才沈如意说的话，她说，她已经和沈侯爷说过了，她说，沈侯爷也同意了她的处置方法。 “老太太，我瞧着您脸色不太好，这事情，不如交给了如意处置？之前您不还说，要让如意和云柔学着处理一下家事的吗？”沈夫人适时的开口，老太太抿唇不说话。 “祖母，我刚才说的处置方法，您觉得如何？”沈如意跟着问道，老太太还是沉默不言。 沈如意侧头摆了摆手，婆子立马将小邱嬷嬷嘴里的布团给拽出来，沈如意也不嫌麻烦，亲自将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又对小邱嬷嬷说了一遍：“你看，你是和小邱管家到衙门坐坐，还是供出幕后的指使者？” 小邱嬷嬷脸色铁青，看了一眼邱嬷嬷，又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等再看看了老太太，忽然就定下心来了，正要说话，就听沈如意又笑道：“小邱嬷嬷也别着急，虽然我父亲不爱管这后宅的事情，但他到衙门打个招呼还是能行的，好歹小邱嬷嬷也在侯府干了这么些年，怎么也得让衙门好好招待小邱嬷嬷一番。” 说着，沈如意转头和沈夫人说话：“说起来，祖母这病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娘，回头和父亲商量一下，再换个太医给祖母瞧瞧？祖母到底是上了年纪了，若是耽误了病情，后果可就要严重了。” 一个是位高权重侯府实际上的当家人，一个是风残烛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老太婆…… 小邱嬷嬷原本的决心立马就动摇了，沈如意又笑道：“若是小邱嬷嬷据实以告，说不定我父亲心情好，就能网开一面呢？我想着，我父亲在京府尹那里，还应该算是有点儿面子吧？不管是死刑还是流放，说不定都能帮上忙？” 那岂止是说不定啊，简直就是一定肯定以及确定，沈侯爷可不是当年那个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毛头小子了，十几年下来，沈侯爷已经是朝中重臣了！再不是老太太能拿捏的侯府世子了。 眼瞧着小邱嬷嬷开始动摇，老太太急的都快喘不过气了：“如意，我觉得你之前的方法很好，小邱嬷嬷好歹也是伺候了这么些年的，我着实不忍心看他们一家都没了生路。” 要真是让小邱嬷嬷一家子死绝了，以后谁还会愿意给她这个老太婆卖命？ “那祖母的意思是……”沈如意回头问道，老太太喘匀了那口气，才接着说道：“要我说，小邱嬷嬷自个儿做下的事情，没得连累旁人，就是小邱管家，怕也是不知情的，咱们只要追回了那三万两银子，就不要祸及他人了。小邱嬷嬷送官，小邱管家和他的两个儿子，就送到南边盐矿，女孩子家怕是受不住那个苦，没得闹出人命来，就打发出去得了。” “祖母，这处置太轻了些吧？三万两银子呐，要真是这样处置了，以后谁要是有学有样，只要豁出去自己一条命，就能让一家子过上好日子，这买卖也太划算了。”沈如意皱眉，一脸不赞同的摇头。 老太太看沈如意，沈如意笑盈盈的回看，老太太那一身的气势，真不是白给的，只可惜，沈如意上辈子可不是没见过比老太太地位更高的。 再说了，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婆，又有沈侯爷的人手在，沈如意难道还怕这老太婆扑上来咬她两口吗？ “大邱嬷嬷一家，也打发出去。只是，邱嬷嬷到底是伺候了我这么些年，忽然换了人，我倒是不习惯了，所以邱嬷嬷是一定要留下来的。”老太太也说出自己的底线：“另外，我识人不清，竟是没想到亲手提拔上来的小邱嬷嬷是个这样的人，实在是气的……” 老太太手捂胸口拼命的咳了几声：“我要静养一年。” 沈如意很是担忧：“一年够吗？祖母到底是上了年纪，之前只一个王嬷嬷就气的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小邱嬷嬷可是内院的管事嬷嬷，邱嬷嬷又是祖母您的心腹嬷嬷，我实在是担心祖母您的身子，我很是盼着祖母能健康长寿，长长久久的陪伴着我们，不若静养三年吧？” 老太太将怒气敛下去，脸上都能挂掉一层寒霜了：“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一年足够，若是你实在是担心，不如我去庄子上静养三年？” 真要将老太太送到庄子上，沈夫人那节孝牌坊可就要毁了. “好吧，祖母心里有数就行，我这也是担心祖母。不过，祖母要静养，总不好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二婶娘和三婶娘正好也没什么大事，不如让二婶娘和三婶娘也过来伺候您？加上我娘，妯娌三个一人一天，保证能伺候的祖母您开开心心。” 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我娘又要管着侯府的各种琐事，又要来照顾祖母您，比二婶娘和三婶娘可辛苦多了，但身为晚辈，这孝敬长辈是应当的，我娘心里也是很乐意的。” 沈夫人忙点头：“是呀，老太太不用担心我伺候的不周到，这些天都是我伺候你的，早就习惯了，也摸清了您的喜好。按理说，要我一个人一直伺候老太太也是应当的，但二弟妹和三弟妹那里怕是会不乐意，都是老太太的儿媳，这种尽孝的事情，我若是抢着做完了，倒显得二弟妹和三弟妹不孝了。” 老太太扫了一眼沈夫人，闭了闭眼，又看沈如意：“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小邱嬷嬷虽有过错，却也出过苦力，万不可让她太受罪了。” 说完，盯着小邱嬷嬷看了一会儿，沉声保证：“你只管去吧，人总是要为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你既然是做错了，就要认这个罪。你且放心，你婆婆是我看重之人，你的家人，你的儿女，我都会让人看顾一二的。” 小邱嬷嬷眼神飞快的变化了一番，终是认命，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就不再说了。 她一个人的性命，加上一家子的性命，她能掂量出轻重。 沈如意笑了笑，朝那几个婆子点点头，三个婆子拽了小邱嬷嬷母女三个出去，剩下那个则是直奔前院，找沈侯爷要人去抄家了。 小邱嬷嬷家里自是找不出来多少钱的，这个抄家，也是做给邱嬷嬷做的。最后这银钱，还是要从邱嬷嬷身上找，邱嬷嬷拿不出来，但邱嬷嬷的主子，是一定能拿得出来的。 沈如意趁此机会，将明显属于老太太那一派的，往日里和小邱嬷嬷走的非常近的人给盘算了一遍。坚定派的撤掉，墙头草的先放着，被排挤的提上来。 沈夫人和沈如意都没有心腹之人，只能是先将人提拔上来，然后慢慢的收拢人心。至于王姨娘之前安插进来的人，沈如意一个也没动，现在还不是和王姨娘翻脸的时候，且先放着。 只要知道了王姨娘安插的是哪几个，想要处置，还不就是一两句话的功夫？ 这个换人的事情，可不是动动嘴就行了的，管库房的换成管看院子的，这差别大了，沈夫人和沈如意是忙的脚不沾地，沈云柔前两天还来凑凑热闹，后来也不知道是王姨娘说了什么还是沈云柔自己看出了什么，后面几天就托病缩在院子里不出来了。 内院的管事嬷嬷，并没有用沈夫人的人，而是用了沈侯爷的人。之前沈侯爷借给沈如意的几个婆子，都是在前院伺候的，用完之后沈如意就磨着沈侯爷将人留在了后院。 大厨房的主厨，总算是换成了赵嬷嬷。另外，因着老太太需要静养，这一日三餐，就不是在老太太那里用了，而是各房在自己的院子里用，月例银子是固定好的，每日里谁想吃什么，都提前订好了菜单送过去，超出的银子自己补上去。 沈夫人每天早上去请安一次，轮到她伺候老太太了就留在长春园，轮不到的时候就回来继续管家。 不过，因着有能干的沈如意在，沈夫人还是能抽出很多时间关心关心沈侯爷的。比如做一身衣服了，端个茶倒个水炖个汤了，或者是跟着去书房红袖添香一下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面上是将沈侯爷伺候的十分周到。 当然，沈如意对小邱嬷嬷一家的处置，起到了超乎想象的作用，震慑了侯府九成九的下人，对于沈夫人的吩咐，再没人敢不当一回事儿了。无形间，娘儿俩就轻松了很多，不用再去花费心思指挥那些人了。 日子好过了，不劳心劳力了，再加上夫妻生活很和谐，于是，不出意料的，沈夫人在年底的时候，被诊出了喜脉。 第 52 章 　　沈侯爷虽然一向感情淡薄，但子嗣也没有什么特殊对待的意思，但到底是血脉延续，说不定还是个嫡子，也就没绷着，稍微激动了那么一下下：“你年纪不小了，这一胎怀的不容易，以后有什么事情，可别自己动手了，周围丫鬟婆子一大堆，抬抬手动动嘴，自有服侍你的人。至于家事，我觉得如意上次做的就不错，这段时间，还是交给如意吧，云柔年纪也不小了，正该好好学规矩，倒是我疏忽了。” 　　 　　沈云柔站在一边咬唇不说话，王姨娘脸上还是保持这温婉的笑容：“奴婢也正想和侯爷商量这件事情呢，三姑娘小小年纪就开始学规矩了，云柔这会儿可都已经十二岁了，过了年就是十三，按照惯例，就是应当学规矩了。” 　　 　　顿了顿，王姨娘又笑道：“只是奴婢见识浅薄，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请教养嬷嬷，所以才没敢开口。宋嬷嬷到底是大姑娘的教养嬷嬷，奴婢也不敢太过于劳烦宋嬷嬷。” 　　 　　就算宋嬷嬷本事高，王姨娘也不愿意沈云柔跟着宋嬷嬷学习。 　　 　　一来是面子问题，自打老太太开始静养，沈夫人重新掌权，分配了各房的月例银子之后，就通知了二房，沈佳美那教养嬷嬷只负责教养沈佳美一个人，所以这教养嬷嬷的月例，就二房自己出。而宋嬷嬷这边呢，则是走的沈侯爷的月例银子。也就是说，这府里的三个姑娘，大姑娘和三姑娘都是有自己的教养嬷嬷的。二姑娘为什么要和别人共用一个？ 　　 　　第二呢，这教养嬷嬷以后若是不出意外，是要跟着姑娘出嫁的。尤其是大姑娘这儿的宋嬷嬷，大姑娘的奶娘是用不着的，那教养嬷嬷就肯定是不能离开的。这样一个只将忠心给了大姑娘的嬷嬷，怎么能用来教导自己的女儿？ 　　 　　沈侯爷看了一眼沈云柔，十二三的小姑娘，虽然还没出落成大姑娘的样子，但身子也张开了些，青涩而美好。 　　 　　“这事情就交给……”沈侯爷顿了顿，沈夫人刚怀孕，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胡乱耗神。沈如意年纪小，光是管家怕是都忙不过来了，再者，这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她都弄不清楚呢，怎么去请教养嬷嬷？ 　　 　　王姨娘也不开口，只柔柔顺顺的站在那儿等沈侯爷拿主意。 　　 　　“父亲，我有个主意。”沈如意笑眯眯的在一边开口，沈侯爷侧头看她，沈如意不好意思的捏着手指：“这不是要过年了吗？祖母要静养，今年怕是出不了门了，娘亲的身子已经两个多月了，过年的时候，正好是三个月，也能出门走走了。” 　　 　　沈侯爷挑眉，沈如意继续笑道：“到时候可以让娘亲请人帮忙啊。” 　　 　　沈云柔暗地里瞪了一眼沈如意，转头就对沈侯爷撒娇：“爹爹，我不要嘛，你都亲自为大姐找了教养嬷嬷，轮到我了，怎么也得……” 　　 　　王姨娘没来得及阻止，沈侯爷微微皱眉，王姨娘赶忙要上前赔礼，倒是沈夫人很大度的摆手：“云柔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云柔啊，你也得多体谅体谅你父亲，这到了年根儿，你父亲朝堂上的事情也多的很，怕是也抽不出空来，你且放心，这教养嬷嬷的事情，我一定给你找个最好的，来，你先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性子的？严厉点儿的还是温和点儿的？” 　　 　　这事情真不能让沈侯爷去办，要不然，沈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就是扔在地方让人踩了。谁家的姑娘请教养嬷嬷，不是嫡母出面反而是当爹的出面的？ 　　 　　沈如意这个属于特殊情况，可沈云柔请教养嬷嬷的时候，可是沈夫人在京城的时候了。 　　 　　沈云柔这些天不是白白被王姨娘教导的，当即就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不对了，但太要脸了，这会儿就弯不下腰赔罪了。沈夫人天性宽和，也不愿意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只笑着问道：“过年那会儿我见的人多，到时候请几个靠得住夫人帮你打听打听，咱们一定给你请个好的教养嬷嬷。” 　　 　　“多谢母亲了。”沈云柔别别扭扭的道谢，沈侯爷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说起来，明修今年是六岁了，过了年就是七岁对吧？” 　　 　　王姨娘忙点头，沈侯爷又皱眉：“前段时间，夫人和如意回来的时候，你说明修病着，我就没提送他上学的事情了，这出了年，他都七岁了，也该搬到外院了。” 　　 　　说着，转头看沈夫人：“你觉着，外院的院子，哪个比较合适？” 　　 　　王姨娘表情么多大变化，身子却是微微僵了一下，沈云柔则是着急：“爹，怎么这么着急啊？弟弟才七岁，七岁也是很小的，弟弟本来就娇生惯养的，忽然住到外院去，他肯定受不了的。” 　　 　　沈侯爷没说话，沈夫人瞧瞧沈侯爷瞧瞧王姨娘，想了一会儿不确定的问道：“要不然，就住在墨香阁？” 　　 　　沈侯爷的地盘，是一个大大的院子，有书房有正房有卧房有厢房。这个院子两边，则是散布着一些小院子，墨香阁是紧挨着沈侯爷的院子的。 　　 　　王姨娘脸上的神情松了一些，沈侯爷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转头看沈如意，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她娘亲的这招才是最高，放在沈侯爷眼皮子地下，既安了王姨娘的心，又在沈侯爷心里树立了高大无私善良的光辉形象。 　　 　　至于沈明修以后会不会和沈侯爷更亲近，沈夫人和沈如意是半点儿没放在心上的。就算是更亲近又如何？嫡庶在那儿放着呢，王姨娘又不是蠢人，只有沈明修受宠了，王姨娘才会安分下来。 　　 　　再者，这后院不平静，有时候，也是要一个靶子的。 　　 　　王姨娘当然不会看不出沈夫人的用意，但这个靶子，她还不能不要。因为沈明修本来就是庶子，若是再不讨沈侯爷的喜欢，以后在侯府可就半点儿地位都没有了。 　　 　　不管是不是靶子，实际上的好处，是一点儿都不能少的。 　　 　　“也行，那就墨香阁吧。” 　　 　　沈侯爷无所谓的点点头，反正又不用他亲自去养孩子，不过是得空了问问，心情好了指点一番罢了。真正的教导，是要学堂里的先生给的。 　　 　　“行了，那就这样。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沈侯爷起身，沈夫人忙跟上：“侯爷今儿要不要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对了，我有身子这个事情，还没和老太太说呢。” 　　 　　“等会儿一起去。”沈侯爷点点头，王姨娘等人忙跟上。 　　 　　用了晚膳，沈夫人和沈侯爷一起去长春园，沈如意也跟着，今儿轮到沈三夫人伺候老太太，大约是三房实在是太讨老太太喜欢了，哪怕是静养，只要沈三夫人在，老太太就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只是，一瞧见沈侯爷和沈夫人进门，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儿？我这正静养呢，若是没事儿，你们也就别过来了。” 　　 　　沈侯爷行了礼，随意在一边坐下：“是好事儿，我觉得应该告诉娘亲一声，让娘亲也高兴高兴，说不定娘亲心里一高兴，这身上的病痛就能减轻几分。” 　　 　　老太太狐疑的看他，沈夫人忙笑着接口：“是这样的，今儿下午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就请了太医过来把脉，太医说……” 　　 　　沈夫人一脸娇羞的伸手摸了摸肚子，在场的女性除了沈如意都是生过孩子的，所以沈夫人这一个动作，就已经是说明问题了。老太太愣了愣，转头去看沈侯爷：“这是有了？” 　　 　　沈侯爷笑着点头：“是啊，娘亲你这会儿该放心了，说不定我这次就能得了嫡子，就是这次不是，也还有明年后年，婉心能生，我也没问题，三年抱俩应该还是可以的。” 　　 　　实际上，说不定生了这一胎沈夫人就再也怀不上了。 　　 　　老太太眼神有些复杂，又看了看沈夫人的肚子，这才挂上笑容：“不错不错，你是立了大功了，我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正信的子嗣问题，虽然有明修在，但明修到底只是个庶子，现下你能得个嫡子，这侯府可不就是你们娘儿几个的了？” 　　 　　沈夫人但笑不语，王姨娘又不在，这挑拨离间的话是说给谁听的？抬眼瞧了一眼沈三夫人，沈三夫人道行浅，这会儿脸上的复杂之色还没褪下来。 　　 　　“现下正信能得个嫡子，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这侯府，总算是有后继之人了。”老太太十分感动，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你要好好养着才是，管家的事情，不还有如意吗？平日里你也不用操心，只管养着自己的身子，争取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才好。正信啊，婉心怀孕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对她，可别为了不三不四的人，惹婉心生气知不知道？” 　　 　　沈侯爷勾勾唇，并未作答。 　　 　　老太太就好像是一夕之间换了性子，那叫一个慈祥和善，殷殷切切的叮嘱沈夫人要注意身子，还让人去找保胎养身的方子，又叮嘱沈如意平日里注意着些，孕妇要忌讳的东西可不能太大意了，又要劝沈侯爷这段时间担待些，别惹着了沈夫人，那态度，差点儿没让沈夫人吓掉了下巴，幸好现如今她表面功夫已经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不管老太太说什么，她都能笑盈盈的点头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五十多章了，沈夫人终于有名字了~~~ 第 53 章 　　 　　沈如意比沈侯爷更重视沈夫人的身子，所以，别说是管家了，就是姨娘们也都不要过来请安了。因着到了年底，事情越发的多了，沈如意自己一个人忙，很快就有些焦头烂额。 　　 　　到了腊月二十三，是要祭灶的。沈如意一个女孩子家家，自然是没这个资格的。沈侯爷领着沈二老爷以及沈三老爷，再加上侯府所有的男嗣，到灶房去举行祭灶活动。 　　 　　普通人家，这灶房就是厨房，灶王爷的画像是要贴在灶台旁边的。像是侯府这样的人家，灶房就不能是在厨房了，而是设在了厨房旁边。 　　 　　灶王爷的神像特别的高大，上下分了三层，中间那个才是灶王爷和灶王奶奶，胖乎乎，笑眯眯，看着就和善的很。 　　 　　当然，沈如意就是瞧了瞧画像长什么样子，新的和旧的要一目了然不能弄混，检查了一下神龛和供品有没有差池，再数数跪垫糖烧饼够不够数，确认一下麻糖能不能烧成糖稀，然后，就没她的事儿了。 　　 　　祭灶之后是要一家子吃小团圆饭的，主食就是祭灶时候用的糖烧饼，这个东西是定量的，在灶王爷面前数过数的，不管男女，全家老少一人一个，不能多不能少。沈夫人肚子里的那个，鉴于还没有面世，所以就不用数了。 　　 　　换神像这种事情，得沈侯爷这个一家之主来。用麻糖糊了灶王爷的嘴巴之后，沈侯爷就上前，抱了中间的神像下来，用旁边放着的新神像替换。 　　 　　可沈侯爷刚碰到那新神像，就听咔擦一声，薄胎白瓷的神像忽然就裂开了。所有人，脸色都跟着变了，沈二老爷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沈侯爷微微皱眉，将手里裂了一条缝的神像放下，再看看摆在一边的旧神像，当机立断：“将这个还放回去！等除夕夜再请了灶王爷和灶王奶奶回来。” 　　 　　虽然说，这新旧神像的替换，并不用固定在哪一天，但换神像也是除旧迎新的一个信号。况且，坏了神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大大的晦气。 　　 　　沈侯爷脸色不怎么好看，沈二老爷蛇沈三老爷也不敢出声。两个人忙起身，一人接了沈侯爷手里的新神像，一人帮沈侯爷扶着神龛，方便沈侯爷将旧神像重新放回去。 　　 　　等办完了这些，沈三老爷正要开口，沈侯爷却忽然抱起一边的新神像，猛的砸在了地上，一声脆响，薄胎的瓷像就变成了碎片。 　　 　　屋子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一脸惊骇的看沈侯爷。 　　 　　沈侯爷敛了脸上的神情，微微挑了挑嘴角，笑着站在神像前行礼：“岁岁平安，灶王爷和灶王奶奶换了新衣，可要一路走好，上天多言好事。” 　　 　　说完，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摆摆手，率先出了灶房。 　　 　　沈二老爷忙追过去：“大哥，你怎么能……” 　　 　　“要不然怎么样？”沈侯爷斜睨了他一眼：“破了的神像你要打算如何处置？” 　　 　　以往换下来的旧神像，都是要等到正月初七迎灶王的时候再摔碎的。可这摔新神像的事情，谁家也没出过，更没人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会不会惹恼了灶王爷？”沈三老爷也是愁眉不展，跟在沈侯爷身后抱怨：“这是怎么回事儿？换神像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也会出了差池，这神像是谁请回来的？这可真是……” 　　 　　沈二老爷也有些不满：“大哥，今儿这事情，实在是……这祭灶这么重要的事情……” 　　 　　沈侯爷不发一言，就当是没听见。进了长春园的大门，就听见老太太正在说话：“你们年纪小，自是不知道，这祭灶啊，规矩可多了，那神像是半点儿不能怠慢的，换神像的时候，一定得小心翼翼，不能磕了碰了……” 　　 　　沈佳美笑嘻嘻的问道：“祖母，那万一磕碰了怎么办啊？” 　　 　　沈侯爷站在门外，微微皱了皱眉，沈三老爷却像是没看见沈侯爷的脸色，一边叹气一边问道：“大哥，今儿这事情，真不能糊弄过去，这可是神像啊，现在是祭灶，还能等迎灶王的时候再请新的神像，可等除夕敬神的时候，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你可怎么挽回？” 　　 　　老太太在里面听见声音，忙扬声问道：“你们祭灶回来了？怎么，老三，我听你说什么挽回不挽回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丫鬟掀开门帘，沈侯爷率先进门，接着是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 　　 　　“并没什么大事儿。”沈侯爷慢吞吞的说道，他话音刚落，沈三老爷就瞪大了眼睛：“大哥！这还不是大事儿！这可是祭灶！咱们家明年怎么样，都要看今儿了！这若不是大事儿，那什么才是大事儿？” 　　 　　老太太急忙追问：“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沈侯爷抬眼瞧了瞧一脸愤慨焦急的沈三老爷，再看一眼一脸关切担忧的老太太，嘴角勾出个冷笑，沈二老爷闭上微开的唇瓣——大哥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娘和三弟要算计什么，他倒是不反对，可千不该万不该的将大哥也给算计进去。 　　 　　自己今儿可不能掺和这事情，就像是媳妇说的，让三房那两个傻不啦叽的冲到前面，正面和大房去交锋，自己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二房，只要跟在后面捡便宜就行了。 　　 　　大哥有地位，三弟有靠山，自己可什么都没有。胡乱掺和进去，指不定就要赔个精光了。 　　 　　沈二老爷思量间，沈三老爷已经是气哄哄的将事情给说了一遍：“若是除夕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可不光是摔神像这么简单了，到时候应该怎么办？所以说，这事情，一定得仔细查了，看是哪个奴才不上心，竟然是弄坏了神像！” 　　 　　老太太也生气，转头看沈侯爷：“老大，你三弟说的有道理，这换神像可不是小事情，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神像还能等，可这玉皇大帝看门神之类的，却是不能等的，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一定得仔细查！” 　　 　　说完，犹犹豫豫的看沈如意，又叹气：“老大啊，不是我说，如意到底是年纪还小，不知道轻重……” 　　 　　沈侯爷摆摆手，打断老太太的话：“这神像，可不是如意亲自去买的。” 　　 　　“我知道不是如意亲自去买的，可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又不能亲自检查……”老太太叹口气，未出嫁的女孩子是不能碰神像的，当然，除了嫦娥和织女这一类的神像。 　　 　　“可到底是她疏忽了。”老太太有些不忍心的说道：“换神像这样的事情，咱们能给弥补一下，可这接下来，还要祭神，除夕之后还得接待亲朋好友，还得走亲访友，你看是不是让如意先将管家的事情给放一放？” 　　 　　“如意也到了年纪了，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吧？”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沈如意到自己身边，怜爱的摸了摸沈如意的脑袋：“过年的时候正好应该出门见见人，怎么能一直将大好年华耗在账本上是不是？” 　　 　　这是棒子加甜枣，先是拿神像的事情指责沈如意的过失，又是用这过年的繁华引~诱沈如意。 　　 　　“祖母，我知道您关心我，不过啊，您多虑了。”沈如意笑嘻嘻的摇头：“这府里的事情，又不是要我亲力亲为的，我不过是看看账本，听她们说说事情该怎么做，然后吩咐她们做事情去，布置好了，我不就空闲了吗？” 　　 　　沈三夫人摇头：“如意啊，你到底是年纪小，说的时候听妥当，可办事儿的时候就容易出差池了，你看看，今儿祭灶这事情，好端端的，神像忽然就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个弄不好……这事儿可是经了你的手的，你说，这后果谁来承担？” 　　 　　“三婶娘的意思是，咱们府上的下人就不能做错事？一旦做错了，那就是当主子的错？”沈如意一脸吃惊愕然：“那二堂弟房里的丫鬟前段时间打破了一个青花瓷的美人瓶，三婶娘怎么能将那丫鬟打了个半死呢？不是应该处罚二堂弟的吗？” 　　 　　沈三夫人皱了皱眉：“如意，你何必强词夺理呢？这管家的事情，怎么能和别的事情相比？” 　　 　　“三婶娘，现在三房的事情，是您管着的吧？”沈如意打断她的话问道，沈三夫人点点头，老太太已经是明白沈如意的意思了，忙开口截过话头：“如意，虽然这事情不是你的错，但到底是你当家的时候出了这么一出，也是你用人不当，办事不周全的原因，你年纪还小，所以我就想着，过年这段时间，还是让你娘先主事，老大，你觉得如何？” 　　 　　沈如意微微挑眉，原来不是为了换沈三夫人上场啊？ 　　 　　沈侯爷看了一眼沈如意，又看看沈夫人，摇头，温温和和的解释：“婉心有了身子，不宜劳心劳力，这管家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了。我倒是觉得，如意做的挺好的，这么长时间，不过是出了这么一个差错，以后还是如意管着吧。” 　　 　　沈三老爷瞪大眼睛：“这么点儿差错？大哥，这个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沈侯爷自己不太在乎什么鬼神，可架不住别人相信，尤其是沈三老爷，简直要将这事情看的比天还大了，反正嘟嘟囔囔的，就是说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下了。 　　 　　听他唠叨了半天，沈侯爷实在是有些不耐烦：“那按照你的说法，是想要怎么做？这事情就赖上如意了？就非得如意三跪九叩的到神像前去跪个三天三夜？” 　　 　　沈三老爷脸色一僵，忙不迭的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真要让沈如意去跪，别说是三天三夜了，哪怕是三个时辰，都要传出他虐待侄女儿的话来了。这神像碎了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又不是没有弥补的方法，当时沈侯爷反应快，那一招也算是将事情给糊弄过去了，他若是还坚持让侄女儿去赔罪，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沈三夫人忙笑道：“大哥，正武也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说的是，这大过年的，事情特别多，祭灶只是个开始，如意到底是年纪小，事情一多就有些忙不过来。她又要照顾大嫂，又要照顾大哥你，还要管理家事，稍一疏忽，怕是又要出现今儿这种事情了。” 　　 　　沈侯爷不说话，沈三夫人看了看沈夫人，又看了看沈如意，继续笑道：“咱们都心疼如意小小年纪就忙的脚不沾地，所以啊，就想着找个人给如意分担一下。” 　　 　　沈夫人忙笑道：“三弟妹心疼如意，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如意也并没有……”顿了一下，沈夫人说不下去了，沈如意若是没有那么忙，那神像的事情就不应该出错。 　　 　　沈侯爷皱了皱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是偶尔出错一次，你们还想怎么样？” 　　 　　老太太一脸为难：“我知道你心疼你媳妇儿和闺女，可这事情，和你三弟说的一样，确实不是什么小事儿。就和你三弟妹说的，我们也都知道，如意是太忙了，她年纪还小，这一忙起来，难免就有疏忽，只是呢，咱们家又没有人能代替如意管家，所以我就想着，找个人帮帮如意。如意现在呢，是又要照顾婉心，又要照顾你，还要管家，我觉得，索性就让如意只管管家这些事情吧。” 　　 　　说着，看沈夫人：“你和正信身边，我另外派几个人过去，两个照顾你，两个去照顾正信，你觉得如何？” 　　 　　不等沈夫人开口，老太太又说道：：“你这有了身子，想要照顾正信怕也是有心无力，你们院子里的几个姨娘，老的老蠢的蠢，别说是伺候正信了，别惹了正信生气就是好的了。” 　　 　　沈如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最终目的是在这儿。再仔细想想，有沈侯爷的支持，自己管家这事儿，老太太是真没办法反对了。所以，就只能是趁机提出一点儿别的要求。 　　 　　可这当婆婆的，想要送几个水嫩嫩的小丫鬟去伺候怀了孕的媳妇，这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吗？老太太怎么就非得绕这么一个大圈下来？ 　　 　　没等想明白呢，就听沈侯爷十分不耐烦的说道：“不用了，我们院子里，自有丫鬟婆子，若是实在是不够用，就从下面挑选几个过来，娘你正在静养，这些事情就不用管了。” 　　 　　老太太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不过目的尚未达到，只能忍气吞声：“那怎么可以！婉心和如意才回来几天？满打满算，连四个月都不到！她们哪儿知道什么人好用什么人不好用？” 　　 　　说着，还不停的看沈夫人，按照规矩，这会儿，就应该是沈夫人站出来，毕恭毕敬的赔罪说自己没想到这一点儿，然后恭恭敬敬的将长辈赏赐下来的人领回去。 　　 　　哪儿跟这个沈卢氏一样，那就是个木头！别以为只坐着不说话就行了！ 　　 　　老太太提高声音：“婉心，你说是不是？不管是哪家，都是这规矩，身为媳妇，就得替自家相公将什么都想到！你有了身子不能伺候正信，王姨娘她们又是上了年纪了，你说，是不是该找几个人替你伺候着正信？你若是实在不放心，那回头你找好了人，我将卖身契都给你？” 　　 　　这话说的有点儿诛心，当长辈的想给儿子弄个通房丫鬟，那是光明正大天经地义顺应人和谁也不能说不对的，哪怕是皇上站这儿，也不能说老太太做得不对。 　　 　　可沈夫人你觉得你婆婆弄来的人不可信，非得要卖身契，这是打着什么主意？这是不孝啊，老太太不主动给，你是万万不能主动要的。 　　 　　“老太太说哪里的话，您办事儿，我还能不放心吗？”沈夫人忙赔笑，沈如意眨眨眼，十分疑惑不解：“祖母，为什么非得另外找人伺候我父亲？二叔父和三叔父也很忙，他们身边也有伺候的人吗？咱们府上丫鬟婆子小厮不少吧，为什么还要找水嫩嫩的小丫鬟？” 　　 　　沈侯爷微微挑眉，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就有些尴尬了，沈二夫人忙起身行礼：“老太太，佳美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去花厅拿点儿点心吃。” 　　 　　沈佳美要开口，却被沈二夫人拽了一把，随后娘儿俩就急忙忙的撤退了。 　　 　　沈云柔有些迷茫，沈夫人忙笑道：“你是当姐姐的，快去看看你三妹如何了。”这些话题不管小姑娘们能不能听懂，反正是一律不许听的。哪怕对沈如意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不就是弄个通房什么的吗？可没成亲，就是不能听。 　　 　　沈侯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老太太总算是想起来了，自己刚才竟是忘记将这些个孙女儿们先赶出去了。 　　 　　“我说，这祭灶的糖烧饼，是都不打算吃了吧？”沈侯爷已经快忍耐到极点了，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又看老太太：“娘，您是忘了我几年前说过的话吧？您既然是上了年纪，该吃吃，该喝喝，该静养就静养，我这院子里的事情就不劳烦……” 　　 　　没等沈侯爷说完，沈三老爷就怒了：“大哥你什么意思！有这么和娘亲说话的吗？娘再怎么样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出言顶撞！” 　　 　　说着冷笑一声：“果然是官儿当大了，这官威就出来了，不光是在朝堂上对别人使，那不过瘾，回头还要对自己的老娘使！大哥果然是厉害！” 　　 　　沈侯爷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三弟，你若是不会说话，那就闭嘴，或者，我抽空送你到西北呆几年？” 　　 　　沈三老爷脸色铁青，他现在是有点儿小本事，可沈三夫人娘家没助力，沈侯爷本事的很，说将他调走，那就能连这个年都不用过了。 　　 　　“老大你什么意思！”老太太更怒：“我还没死呢你就要想办法将你弟弟给弄走了？生怕我死的太晚是不是？” 　　 　　沈侯爷没出声，老太太占据最有利的优势，沈侯爷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完全不将老太太放在眼里。再者说了，那是亲娘，沈侯爷更是不可能出手将老太太弄死弄残的。 　　 　　只是，到底是有些气闷，沈侯爷一甩袖子起身走人了，沈夫人忙跟上：“相公，糖烧饼还没吃呢。” 　　 　　沈侯爷冷笑一声：“不吃了！时候不早了，你身子重，天寒地冻的，你也赶紧回去，可别半路上摔跤了，如意，扶着你娘亲。” 　　 　　沈如意忙上前一步扶着沈夫人，陆嬷嬷和宋嬷嬷在院子里站着，瞧见她们出来，也没敢出声，一左一右的护着沈如意母女，跟着沈侯爷回正院。 　　 　　沈侯爷脸色有些铁青，坐在软榻上半响不说话。 　　 　　沈如意上辈子就有些好奇了，难不成沈侯爷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怎么老太太那态度，对着亲生儿子就跟对着，虽然没当仇人，那也是瞧哪儿哪儿不顺眼了。 　　 　　“父亲，现在外面那么冷，你晚上也别去前院了，就留在这儿吧？我让厨房做些酸汤，您就着烧饼吃一些？”沈如意笑嘻嘻的问道，沈侯爷到底功力高深，缓了缓神色，就差不多调整过来了，端着架子点了点头。 　　 　　沈如意忙呼呼的出去吩咐了，大冬天的，晚上喝一碗酸酸辣辣的汤，再吃两个热腾腾的糖烧饼，桌子上十分精致特别美味的菜倒是没怎么动。 　　 　　吃完饭，沈如意撤退，将房间留给那夫妻俩。 　　 　　沈夫人扶着腰起身，慢吞吞的到沈侯爷身边坐下。原先，沈夫人对沈侯爷还是有些害怕的，可真在一起过了几个月，那点儿害怕就没了——沈侯爷不打人啊，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还挺维护她们母女两个的，怎么看怎么是大好人，沈夫人怎么可能会怕沈侯爷？ 　　 　　当然，沈如意知道沈夫人的想法的时候，还庆幸了一番呢，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自家娘亲不开窍，倒也有不开窍的好处。 　　 　　“侯爷，不如，咱们要两个丫鬟？”沈夫人伸出手指示意了一下：“一个都不要，老太太就太没面子了，这眼瞧着要过年了，为了这个和老太太斗，太没意思了些。那进了咱们院子的丫鬟，将来要做点儿什么，还不都是要听咱们的吩咐？” 　　 　　沈侯爷冷笑一声：“你就不怕她们是听了老太太的吩咐，来弄死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沈夫人瞪大眼睛，沈侯爷大约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往事了，微微蹙眉，不太愿意继续往下说了：“你就歇了那个心思吧，现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分的呆着，等过几个月，平平安安的生个孩子。” 　　 　　说完，不等沈夫人反应，自己叫了丫鬟婆子进来伺候，洗了澡就躺床上睡觉，没等沈夫人换好衣服，那边已经是呼吸平稳了。沈夫人犹犹豫豫的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也跟着躺下。 　　 　　第二天沈如意就来打听情况了：“我瞧着父亲昨晚上那脸色不太对劲儿，娘你有没有开解父亲几句？” 　　 　　沈夫人现在已经是习惯了，遇事都会拿出来和沈如意商量：“我想了想，会不会是当年老太太给的几个姨娘弄出了什么事请，说起来也奇怪，我刚进沈家的大门的时候，你父亲还有两个姨娘，一个是江姨娘，一个是宝姨娘，现在回来，竟好像是府里没这两个人一样。” 　　 　　这么一想，事情好像就很清楚了——定是老太太当年送给沈侯爷的姨娘在沈侯爷的子嗣上做出了什么事情，沈侯爷偌大年纪，又从来不是个守身如玉的，膝下竟然只有沈明修一个儿子，不说是在同等地位的男人中比了，就是府里的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沈侯爷都比不过。 　　 　　“王姨娘定是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吧？”沈夫人悄声问道，沈如意摆摆手：“娘，这事情你就别去打听了，一来事关父亲的面子问题，你看这府里，那两个姨娘就好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若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两个人。” 　　 　　就是上辈子，沈如意都没听说过什么江姨娘宝姨娘的。 　　 　　“父亲既然不愿意让人说，你这么急慌慌的去打听，父亲知道会怎么想？”沈如意耐心劝道，当然，她也是有好奇心的，沈侯爷那个高高在上，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她和沈夫人见过的地位最高的男人啊，毫不夸张的说，那是犹如天神一般的存在啊。 　　 　　这样的人，竟然有八卦可以打听！说不定很多年前，还有过很多很多挫折，还吃过不少亏，很多年前沈侯爷还是个愣头青！ 　　 　　一想到能打听这样的沈侯爷以前的八卦，沈如意心里那股隐秘的兴奋感冲的她脸都涨红了。只是，冲动过后，理智就回来了。以前的沈侯爷，那也是以前了。 　　 　　现在的沈侯爷，那可是个摸不得的睡老虎，不吭不哈的时候看着挺和蔼的，可真要恼了，那是谁都不敢上前摸毛的。 　　 　　沈如意很清楚自己和沈夫人的斤两，那是沈侯爷一口吞下去都不带嚼的，连塞牙缝都有些小。所以，拽胡须将老虎叫起来的事情，她们两个可担不起。 　　 　　“再者，咱们不清楚这其中的因由，贸贸然的去打听，说不定一个疏忽，就要别人当枪使了，娘你现在最金贵的就是自己的肚子了，拿一个还不知道真假的八卦去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比较，哪个更重要？” 　　 　　那还用问吗？沈夫人摸摸肚子，立马点头：“那行，这事情咱们就不问了。不过，老太太那里……” 　　 　　沈如意不在意的摆摆手：“那什么，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娘您是要听我父亲的，祖母也是要听我父亲的，回头祖母要是再和你说这个姨娘的事情，您只管往父亲身上推就行了。若是祖母强逼着带回来几个丫鬟，回头你就送到外院父亲的院子里。” 　　 　　沈夫人有些犹豫：“你父亲会生气吧？” 　　 　　“生呗，反正只要不冲你撒火就行了。”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和往常一样，弯腰趴在沈夫人的肚子上听了听，沈夫人哭笑不得：“这都没显怀呢，什么声音都没有，你听个什么劲儿？” 　　 　　沈如意伸手摸摸沈夫人的肚子：“我天天听，他什么时候有动静了我不就知道了？娘你等会儿就在屋子里散散步，让陈嬷嬷扶着你，那个针线……” 　　 　　因着沈夫人和沈如意能回京，最大的恩人是太后娘娘，其次是何老太太和高夫人，所以沈夫人总得有些表示。高夫人那边，算是沈侯爷的政敌，不能太过于重视，所以只备些家常礼送过去就行了。 　　 　　何大人是要当首辅的人了，又和沈夫人的父亲卢大人当年是同年，所以得重视。而太后娘娘那里，虽然很不在乎沈夫人的那点儿东西，但沈夫人不能不做出表示。 　　 　　所以这两个，沈夫人是要亲手做一些东西的。何老太太那里是一个抹额，太后那边是一本佛经。沈夫人从回京那天就开始做了，但一直是忙的很，做了几个月也没做完。 　　 　　好不容易等沈如意接管了侯府的事情，沈夫人得空了，却又有了身子。 　　 　　怀孕的时候若是针线活儿做多了，对眼睛是很不好的。 　　 　　沈夫人笑着摇摇头：“并无大碍的，那抹额已经做好了，佛经也就剩下几页了，我一天就做那么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你就放心吧，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那些管事嬷嬷也该来回话了，你快去吧。” 　　 　　沈如意点点头，又叮嘱陆嬷嬷：“一定不能让母亲做太多针线活儿，反正我也学的差不多了，回头补两针也是可以的，让我娘多休息，怎么照顾孕妇，你心里也有数儿，我可就全拜托你了。” 　　 　　陆嬷嬷比沈如意还上心呢，她这辈子都要伺候着沈夫人了，那自然是沈夫人的地位越稳固她越放心的。 　　 　　沈云柔要学规矩，王姨娘一冬天都窝在自己院子里教导沈明修怎么讨沈侯爷喜欢，老太太要静养，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没资格，整个侯府差不多就是沈如意的天下了。 　　 　　只可惜，辈分儿太低。 　　 　　等管事嬷嬷们回去，沈二夫人就带人过来了，手里拿着礼单：“我瞧了瞧，今年的礼单有些太薄了，往年都是按照一千两银子来置办的，如意刚回京，大约是不清楚京城的物价，这些个瓷器，已经不太值钱了，算下来，这礼单也就五六百两。” 　　 　　沈如意瞄了一眼，是侯府给沈二夫人娘家准备的年礼。 　　 　　“我瞧着库房还有几盆金钱树，不如我搬一盆？正好能补上。”沈二夫人笑眯眯的说道，沈如意摇头：“那金钱树是有数儿的，都已经定下来了，要送哪家，我父亲也早就说过了，祖母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所谓的金钱树，是真的金钱树，银子铸浇而成，上面的叶子花朵多是宝石黄金，很是富贵，一盆下来至少了也得一千两银子。沈二夫人这胃口，可真是够大的。 　　 　　垂了眼帘，沈如意伸手拿过沈二夫人手里的礼单：“若是二婶娘不满意我这个礼单，不如我直接给二婶娘准备银子，回头二婶娘自己去买？” 　　 　　沈二夫人脸色沉了沉：“这都年底了，东西一天一个价儿，再者说，这会儿就是有银子，能不能买到东西还是两说，每年这节礼，都是侯府准备的，若是我自己去准备，这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要分家了呢。” 　　 　　沈如意也笑：“二婶娘说的也有道理，那不如这样吧，二婶娘的库房里，应当也是有不少好东西的，二婶娘暂且拿出来估价充作节礼，回头我还是将这一千两银子补给你？” 　　 　　沈二夫人皱眉：“我那库房里的都是我自己的嫁妆，哪儿用自己的嫁妆当节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已经穷到要用女人家的嫁妆了！如意啊，你年纪小不懂事儿，以后这话可不能随随便便乱说了知道吗？” 　　 　　“多谢二婶娘指点，不过，二婶娘这礼单，确实是不能再增加了。”沈如意很遗憾的摇头：“你这边的礼单，和三婶娘的是一样的，不过是小细节不一样，就比如这一套的青花瓷，您这个是孔雀绿釉青花，三婶娘的是豆青釉青花，你这边的茶叶是两斤银针，两斤碧螺春，三婶娘那边的是两斤瓜片，两斤龙井……” 　　 　　沈二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个我知道，我也知道如意你最是公平，可你也不想想，我和你三婶娘的情况能一样吗？我娘家是什么人家？你那三婶娘是出身什么人家？” 　　 　　沈如意微微蹙眉：“二婶娘，您的意思我也明白，我问了我父亲，这个，可都是我父亲的意思，您怕是不知道，我娘往卢家送的节礼，也不过是比照着高了三成而已。” 　　 　　沈夫人是侯夫人，这地位原本就比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高。更直观一点儿的说，沈夫人才是这侯府的女主人，她就是愿意将整个侯府都搬回卢家，只要沈侯爷没意见，那就能直接搬。 　　 　　可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不行，哪怕侯府愿意给她们准备节礼，那也不过是情分问题。侯府真不愿意准备，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也没地方说理。 　　 　　这会儿听闻沈夫人的节礼也不过是高三成，沈二夫人虽然心里觉得很应当如此，面上却不能再说自己拿的少了。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干脆起身走人了。 　　 　　沈如意摇摇头，叫了夏蝉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夏蝉忙点头，静悄悄的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沈三夫人倒是聪明，没直接找上沈如意，迂迂回回的去找老太太告状：“我也不是贪这点子东西，只是，往年这礼单都是比这高三成的，这忽然招呼都不打一个的，降了三成，让我爹怎么想？搞不好还要以为咱们侯府要和我娘家断绝交往呢。” 　　 　　老太太皱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沈三夫人早摸清楚了老太太的脾气，见她不高兴，却没有看自己，就知道不是在生自己的气，那就肯定是在生沈如意的气了，沈三夫人嘴角立马就弯起来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得意的时候。沈三夫人又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好：“卢家那边，以前咱们从不曾送过节礼，现在忽然送过去，那卢家的人该不会以为大嫂能在侯府做主了，以后就能时不时的上门打打秋风了？” 　　 　　沈夫人娘家的亲戚，早已经不亲近了。卢大人当年是卢家的旁支，本就和嫡支不怎么亲近，又因着人丁稀薄，上无叔伯，中无兄弟，下无子嗣，更是差点儿没被卢家主支给彻底忘记。 　　 　　后来卢大人过世，卢夫人呆在京城守着沈夫人长大，嫁人，然后过世，也不怎么和卢家的人联系。沈夫人又是从小在京城长大，卢家的族人更是见都没见过。 　　 　　沈夫人自己不说，老太太乐的当没有这门姻亲。这准备节礼的事情，一向都是后宅妇人做主的，沈老侯爷的承诺是给卢大人的，不是给卢家的，沈侯爷当年也看不上沈夫人，自是谁也不会有意见。 　　 　　所以，从沈夫人嫁进来到现在，卢家的节礼，是一次都没有准备过。 　　 　　沈如意这次特意为卢家准备节礼，并非是想要讨好卢家，卢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经过这么些年，又没出多少能人，早就不成气候了。沈如意是想收拢卢大人以前留下来的人脉，感情什么的，那都是走出来的，你扔在一边不管，再深厚的感情，也要一点点儿的磨没了的。 　　 　　只是，也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捡起来，毕竟，卢大人都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 　　 　　老太太正要发脾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的给忍下去了：“你二嫂那边的节礼，和你的是一样的？”这过年的节礼，亲近些的人家，是早早准备，年前就送的。不太亲近的人家，就是上门做客拜访的时候直接带过来。 　　 　　腊月二十八九，这两天基本上就是送礼的时候。礼单是肯定要在这之前定好的，沈如意是参考了前例之后，增增减减给定下来的。 　　 　　沈三夫人点点头：“只瞧着不一样，算下来是一样的。” 　　 　　老太太让人去叫了沈如意，沈如意进门行了礼，就听老太太问道：“你这节礼的礼单，是按照之前的定例来办的？” 　　 　　沈如意不忙着回话，先瞧了一眼沈三夫人：“祖母，这事儿是谁和您说的？” 　　 　　老太太皱眉：“你别管是谁和我说的，你只说这礼单，你是按照哪个前例来的？” 　　 　　“祖母，我不能不管啊，之前太医可是说了，要您静养一年的，什么是静养？”沈如意一脸不赞成的看了一眼沈三夫人：“你本来就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身子不舒服，又要被人打扰，整天里想这个想那个的，身子怎么能好？” 　　 　　“管家的事情繁琐杂乱，我也没什么经验，就这样我都不敢来打扰祖母您。”沈如意皱眉，十分不悦：“不管怎么说，祖母您的身子是最重要的，您应该好好静养才是，胡乱打扰您的，就没想过您老的身子？” 　　 　　沈三夫人脸色都青了，这是要往她头上套个不孝的帽子？ 　　 　　“不是谁来和我说的，是我找人问的。”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气：“我知道你年纪，你娘又有了身子，虽说你挺聪明，但偌大一个侯府，出了一点儿的差池，那就是大事情，我不太放心。” 　　 　　“祖母，您不用担心，就是出了差池，有父亲帮我转圜，定是会无碍的。”沈如意忙笑道，老太太皱眉：“你父亲每日里上朝理事，忙的很，哪儿有时间管这后宅事情？大好男儿，上次我就不说了，你到底是他亲闺女，他愿意帮你说两句那也没什么，只是哪儿能时不时的就问问后院的事情？” 　　 　　沈如意不说话，老太太发了一顿火之后又将话题扯回来了：“这礼单，你是怎么定下来的？” 　　 　　“是照前例定下了的，不过，因着我和我娘之前不在侯府，侯府也没准备过卢家的节礼。我没经验，又不敢打扰祖母，就查看了侯府四十年前的定例，当然，那会儿的物价和现在的不一样，不过看一下别的东西，也差不多能估算出来。祖母当时是侯夫人，送往陈家的节礼是一千六百银子……” 　　 　　老太太的脸颊抽了抽，沈如意笑着继续说道：“叔祖母送往娘家的节礼是八百两银子。原本按照这个前例算的话……” 　　 　　沈如意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沈三夫人，那沈夫人送往娘家的节礼应该是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的两倍的。可现在，不过是多了三成而已。 　　 　　“不过我想着，我娘和我也多年没和卢家联系了，用不着送那么多，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世的早，不比二婶娘和三婶娘，所以，这翻倍就不用了。只是，我娘的身份在那儿放着，又有祖母当年的前例，所以，我娘这边，怎么也得比二婶娘和三婶娘这边多一些才是。” 　　 　　沈三夫人那眼神，复杂的很，沈如意小小年纪，竟是翻看了几十年前的账册？ 　　 　　“可现下瞧着，三婶娘好像不怎么满意，要不然，咱们还是按照前例来？”沈如意犹犹豫豫的问道，不等老太太说话，沈三夫人就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满意的很。只是，我想换一换这些东西，我爹不太喜欢这青花瓷，我记得库房有一套白玉杯，不如换成那个？” 　　 　　沈如意有些愕然，这三夫人脑子没问题吧？或者她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瓜？瓷器换玉器，她还真敢想啊。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二婶娘那边……”沈如意有些为难，沈三夫人忙说道：“这个不用急，回头我和二嫂商量一下，我自己再补贴二嫂一些东西。” 　　 　　沈三夫人大包大揽，沈如意摇摇头：“我现在不能答应三婶娘，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既然受祖母的看重，主管府里的事情，那就不能太过于随行了。要不然，今儿三婶娘说换一换，明儿二婶娘说换一换，那我娘那里，肯定也得换，这换来换去的，指不定就要将侯府给搬空了。” 　　 　　沈如意时时刻刻的将沈夫人的身份给抬到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上面：“侯府家大业大，怕是也不在乎这些银钱，可咱们侯府在京城，也不是能横着走的人家，前面还有国公夫人王妃什么的，咱们难不成还要越过这些人家？” 　　 　　别看这送节礼是各自家里私底下的事情，但炫富这种事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干的。高一些低一些，只要是在正常范围内，也不怎么会有人注意到，可你要是高出太多，那可就成问题了。 　　 　　沈三夫人扯扯嘴角，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摆手：“你想太多了，咱们侯府在京城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家底多少，基本上也都心里有数儿，咱们送的少了，反而是让人怀疑，所以，今年的节礼，就多一些，每家多五百两吧。” 　　 　　反正是公中出钱，老太太一点儿都不心疼。只是，另外两个也得了好处，老太太对此还是很不高兴的，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办法，只好换了一句：“至于回礼，各房自己收着就行了。” 　　 　　沈如意抿抿唇：“若是这样，不如各房自己准备节礼？” 　　 　　凭什么掏钱了还不能收回一些啊？公中的钱难倒就是白捡回来的？你们两房倒是好意思占便宜，送礼的时候要 公中出钱，回礼的时候就各自放自己腰包了啊？长房难倒就是冤大头？ 　　 　　老太太顿时绷了脸：“谁让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回祖母，实在是没这个前例，若是公中出钱，这回礼自然也是要回到公中的。谁家愿意私底下补贴，那是私底下的事情。可若是回礼是回到各房的，那这送礼……” 　　 　　沈如意皱了皱眉：“或者各房折了银钱送到公中？再或者，就算是公中发下来的月例银子？” 　　 　　“你对着长辈就是这个态度！”老太太怒，沈如意却浑不在意，这可不是前朝，地位高的女人还能养几个女侍卫什么的。这后院的女人，不要脸有不要脸的斗法，要脸有要脸的斗法。 　　 　　沈如意不在乎脸面，沈夫人是急着站住脚，对上一个很要名声的老太太，做足了泼皮样子即可。不在乎女戒女则上的那些条条框框了，反而会有更广阔的道路走。 　　 　　沈如意不在乎老太太的话，就是传出去，不过是说沈如意不孝顺，有了这名声，以后就嫁不出去了。可嫁不出去，沈如意更高兴。 　　 　　更何况，外面的各种传言，不过是看谁的地位高，谁更会演戏。原先老太太是侯府的老封君，那地位是不可撼动，所以大家愿意给老太太面子，赞她菩萨心肠什么的。 　　 　　可现在沈夫人是侯夫人，以后这侯府的女主人指不定是谁，所以也少不了人传沈夫人孝顺能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拉肚子拉的菊花残，坐都坐不住，今儿来了大姨妈肚子疼，还是坐不住……　 第 57 章 　　不管老太太如何说，反正沈如意就一句话——要么回礼回到公中，要么各房自己掏礼钱。这次她的底气可不是沈侯爷给的，而是各家都这规矩。 　　 　　老太太那一套，暗地里来没事儿，明着就说不出口了。 　　 　　沈如意也不愿意来来回回的和老太太扯皮，笑着起身行礼：“祖母，我还有事儿，就先不陪您了，你若是闲着无聊，想要晚辈陪伴，不如叫了二妹和三妹过来，三婶娘虽然也是一片孝心，但到底是到了年底，三叔父院子里事情也多，万一三婶娘忙过头了，一不小心对您说了什么，那岂不是打扰了您静养吗？祖母原本只需要静养一年，若是这身子养不好，这静养的时间，可就要一拖再拖了。” 　　 　　沈三夫人脸色涨红，张嘴要辩解，沈如意却没她留空子：“之前三婶娘说三弟年纪太小，不能搬到前院去住，明修在前院也住了不少时间了，瞧着比以前更结实了，二弟和四弟若是搬过去，定也能养的白白胖胖的，不如等过了年，将两个人也送到前院？三婶娘回去和三叔父商量一下？咱们侯府现在还没分家，孩子还是要一起教养的，三婶娘若是决定好了，回头和我说一声。” 　　 　　沈三夫人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她本事再大，前院还是没办法插手的。 　　 　　沈如意笑着告辞，沈三夫人有些坐立不安：“老太太，明祥他们……” 　　 　　老太太伸手捏了捏眉心：“你和老三商量去吧，他们到了年纪，也确实是该住到外院了，不过，他们两个是亲兄弟，住的近一些也能互相照看。” 　　 　　“是，我知道了。”沈三夫人忙笑道，又犹犹豫豫：“这节礼的事情……” 　　 　　“你回头去和你二嫂商量一下。”老太太想了一下说道：“你二嫂那人，最是稳重，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 　　 　　老太太自己的私库是很可观的，但是不代表她愿意拿自己的银子去补贴儿媳。 　　 　　沈三夫人忙点头应了，辞别老太太，回自己的院子里刚进屋坐下，身边的廖嬷嬷就过来了：“夫人，老奴觉得，红柳那边，像是有了情况。” 　　 　　“红柳？”沈三夫人愣了一下：“什么情况？” 　　 　　“红柳院子里的小丫鬟说，红柳已经两个月没换洗了。”廖嬷嬷忙说道，沈三夫人脸色立即变了：“可确定了？” 　　 　　“是，奴婢今儿让厨房做了些蟹肉包子，红柳一个都没动。”廖嬷嬷忙说道：“夫人，咱们可得想想办法，红柳原先看着倒是老实，可这段时间，越发得了三老爷的喜欢，若是再让她生了孩子，以后她还不得骑到您头上来？” 　　 　　沈三夫人脸色有些狰狞，过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咱们不能动，她越是得了老爷的欢心，咱们越是不能动，谁知道她这一胎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廖嬷嬷大急：“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三房，可怜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呢，若红柳生了女孩儿，那可是咱们三房头一个！老爷心里能不喜欢吗？若是生了男孩子，那大少爷和二少爷怎么办？” 　　 　　沈三夫人皱眉：“我都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了，就是那红柳生了男孩儿，难不成老爷还会为了一个姨娘和我过不去？嬷嬷，你想太多了，先不说红柳肚子里的到底是男是女，只说这怀胎十月，意外多了去了，咱们就是不动手，那还有别的人看不过眼呢，就是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不过是一口饭的事情……” 　　 　　“哎呀，我的夫人啊，您怎么能那么想！你算算老爷的俸禄，咱们三房的月例银子，再算算您自己的嫁妆，还有三房的各种产业收入，到时候大少爷娶妻，二少爷娶妻，若是老太太能活到那时候，自是一切都好办，只要侯府公中出钱就行了，可若是……” 　　 　　廖嬷嬷比划了一个手势：“到时候侯府不得分家吗？嫡长子占七成，剩下的三成还有二房要分，落到咱们三房的能有多少？多一个人，那可不是多一口饭的事情！成家立业，哪个不得花钱？咱们有那么多的银子吗？” 　　 　　沈三夫人就有些犹豫了，她娘家的情况是一般般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好的。不是说出身，而是说家产。她爹是个清官，当官几十年，家里也就一座三进的院子，还是娘亲的嫁妆。 　　 　　自己嫁进侯府的时候，带的嫁妆别说是沈二夫人相比了，连无亲无靠的沈夫人都比不过。爹上了年纪，家里还有弟弟要养活，将来弟弟成亲什么的，不都得要银子吗？ 　　 　　自家的银子，凭什么就要拿去白白养活几个贱种？还不如省下来给弟弟成亲用。 　　 　　“嬷嬷的意思是……”沈三夫人微微挑眉，廖嬷嬷伸手做了个动作：“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让红柳将这孩子生下来，老奴知道，夫人您是个善心的，最是见不得这种事情，您放心，有老奴在呢，保证将事情做的干干净净，半点儿都不会让人察觉。” 　　 　　沈三夫人伸手指了指长春园那边：“嬷嬷……” 　　 　　廖嬷嬷了然，忙点头：“您放心，别说老太太现在正在静养，不能打听到咱们这儿的事情，就是老太太察觉出来了，老奴也不会让老太太怀疑到夫人身上的，那边，可多的是替死鬼。” 　　 　　廖嬷嬷指的，是沈三老爷养小妾的院子，那里除了红柳，还有三个小妾。 　　 　　但凡比较喜欢自家夫君的女人，多是嫉妒的，沈三夫人听了廖嬷嬷的话，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使劲点了点头，表示这事情就交给廖嬷嬷了。 　　 　　廖嬷嬷得了沈三夫人的话，笑眯眯的出了门。左右张望了一番，将手绢系到衣襟上，慢吞吞的从侯府的后门出去，在小巷子里踢踢踏踏的走回家。 　　 　　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两三间屋子。这条小巷子，是在侯府后面，侯府左右都是富贵人家，自成一条富贵街。后面一排小巷子，则是各府下人们分了的。 　　 　　一家就那么一段距离，排排的小屋子挤挤挨挨。有在主子面前得脸的，指不定就能分个带小院子的。在主子面前连名号都没有的，说不定就得和别人挤一个房间去了。 　　 　　廖嬷嬷是沈三夫人的奶嬷嬷，陪嫁进的侯府。按说，这样地位的嬷嬷，就是得不到小院子，也是能和别人家分一个小院子的。那些小院子，都是四合院的形式，里面能住两三家呢。 　　 　　可这小院子岂是容易得的？侯府排的上号的下人，从侯爷院子里的管家算起，到老太太院子里的嬷嬷，然后就是侯爷身边小厮，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有一个能在主子跟前是得力干将，这院子就妥妥的有一份儿。 　　 　　在半年前，廖嬷嬷就是得不到小院子，也凑合了半个小院子。可自从沈夫人回来，情势就发生了变化。宋嬷嬷和陆嬷嬷，那是没成亲的，都是住在侯府里面的。 　　 　　可赵嬷嬷和陈嬷嬷，那是都成了家的。不当差的时候，就得回家。沈夫人在老太太跟前说不上话，可在外面，那就是侯府的面子。沈侯爷亲自发话，给这两家腾出个院子。 　　 　　沈侯爷身边的人不能动，老太太那院子里面的人不能动，于是，就轮到了沈二夫人的奶嬷嬷以及廖嬷嬷了。 　　 　　想着这些事儿，走到自家门前，廖嬷嬷看着那三间屋子，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愤恨，拿出钥匙开了门。三间小屋子，她家可是有六口人呢。光是住都住不过来，这还有做饭还有洗澡储物还有待客正屋，三间哪儿够用？没奈何，只好让姑娘跟着父母住，挤挤挨挨的，两口子说句悄悄话都得等半夜三更，还不敢有太大动静。 　　 　　看着那隔着帘子的床铺，廖嬷嬷心里那团火就噗噗的烧的更旺了。 　　 　　“廖嬷嬷在吗？”正想骂几句，忽然听外面有人压低声音问道，廖嬷嬷脸上露出喜色，忙出门将人迎进来，左右看看，见街上没人，这才关上门，回身问道：“这还没到晚上呢，你怎么就过来了？” 　　 　　“我有些心急，想问问你，事儿办妥了？”来人凑到廖嬷嬷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咱们可得抓紧时间，最好是在过年那会儿闹出来这事儿，成功了，咱们可就是立了大功了，将来在主子跟前也能说得上话了。你且放心，有我一日，必定有你一日，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定是不会失信的。” 　　 　　“瞧你说的，我能不信你的为人？”廖嬷嬷忙笑道，一边忙乎乎的去烧水沏茶，又摸出来两包点心：“这还是三夫人赏我的，大厨房今儿刚做好，还热乎呢，你快尝尝。” 　　 　　来人张口要说话，廖嬷嬷摆摆手，端着点心坐到椅子上，半个身子都凑过去了：“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事儿哪儿有办不成的？再说了，我可是和我们夫人说了，只要我们夫人点头了，这事儿就有八成把握了。你不用急，只管等着，大年初一，咱们就能见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年夜饭是很丰盛的，吃了年夜饭，因着要守岁，全家老小齐聚长春园。老太太一向刻薄的脸这会儿也多了几分笑容，让二房的沈佳美和三房的沈明和坐在自己身边，笑的一脸慈爱。 　　 　　沈如意坐在另一边，一边和沈云柔说话，一边分心照顾着沈夫人。沈侯爷略有些不耐烦，不过这大过年的，他就是不乐意，这会儿也得在这里呆着。王姨娘站在角落里，一会儿看看在屋子中间跑来跑去的沈明修，一会儿看看沈侯爷，一会儿看看沈夫人。 　　 　　若是沈侯爷和沈夫人这边的茶杯空着了，她就赶紧过来端茶倒水添加点心什么的。 　　 　　这种场合，并非是所有的姨娘都能过来的。王姨娘比较特殊，她是长房唯一的儿子的亲娘，所以才破例的。坐了一会儿，沈三夫人忽然笑道：“说起来，大嫂和如意可都是身带福气。”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倒是沈二夫人有些疑惑：“这话怎么说？” 　　 　　“大嫂这刚回来没多久，就有了身子。我们三房，也有四五年没添过孩子了，这不，前两天身子不舒服，刚查出是有了身子了。”沈三夫人一脸笑容，转头看一边坐着和沈二老爷说话的沈三老爷：“我想着要给老爷一个惊喜，就没让人说出来，这会儿说出来正好，可要恭喜老爷了，明年定是要添一个儿子的。” 　　 　　沈三老爷有些吃惊，随即又有些欢喜又有些尴尬。一来孩子不嫌多，又不是养不起，就是那贫苦的百姓家里，也是要多多的儿子的。二来，他确实是好几年没有添子嗣了，这个孩子不管男女，都来的让人欢喜。但这会儿，貌似说出来的时机有点儿不太对。 　　 　　不对，也不能说这会儿时机不好，大过年的，添子增嗣可是个大好消息。可就是有点儿小别扭，心里有点儿不太得劲儿。 　　 　　再一看坐在另一边的大着肚子的沈夫人，沈三老爷顿悟——人家怀的是嫡子，自家的是庶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果然，没等沈三老爷说话，沈侯爷就皱了皱眉。沈三老爷忙轻咳了一声：“不过是个庶出的，哪儿值得特地说出来，若是那红柳有福气，那也不错，若是她没福气，也扯不到大嫂身上。” 　　 　　沈三夫人笑着点点头：“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是觉得大嫂福泽深厚，命中带子罢了。”说着又看沈夫人：“大嫂，今儿说不得就要借借你的福气了，我之前听大厨房的人说，大嫂这两天喝了安胎药？”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是，前两天有些着凉，大夫来看了之后留下了药方，说是安胎药，不过我瞧着有几味是驱寒的。” 　　 　　沈三夫人叹气：“我还想着若是大嫂有多余的药，就均一碗出来呢，省得我们这边再开火了。虽说是个庶出的，但到底是老爷的血脉，就是看在那孩子的面子上，我也得将那红柳照看好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点头，表示对沈三夫人的这种态度很满意。转头就敲打了沈三老爷几句：“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收收心，修身养性才行。你媳妇是个贤惠的，长的也漂亮，你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沈三老爷忙点头：“娘您就放心吧，我自是知道的。”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沈三夫人，沈三老爷轻轻拍了一下沈三夫人的肩膀，笑着赞道：“你辛苦了。” 　　 　　沈三夫人只笑了笑，又转头去和沈二夫人说话：“前些天我想将库房里的东西搬出来晒晒，瞧见还有一张枣木的茶几，这么大一点儿，放在软榻上正好用，就是我那边有了黄花梨木的，暂时不想换新的，二嫂你要不要？” 　　 　　沈二夫人摇头：“不用了，我那儿的也是刚进十二月的时候换的，你自己留着吧，实在不行，你就赶紧自己生一个女儿，将来攒着给她当嫁妆。” 　　 　　沈夫人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一会儿转头问问沈如意饿不饿冷不冷，一会儿又关心沈云柔衣服首饰够不够用。沈侯爷觉得吵的头疼，索性起身到隔壁花厅看书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子时，老的小的都有些撑不住了。老太太一边起身一边吩咐道：“我让厨房炖了汤，老大家的有了身子，就多喝些，佳美小孩子家家的，也喝一些，不可喝多了。还有老大你们兄弟几个，吃些饺子再回去。” 　　 　　众人都应了，沈如意还亲自将老太太给扶到内室。 　　 　　不是说这么几天功夫老太太就转了性子了，而是这大过年的，有讲究，不能生气，不能吵架，不能说不好的字。就是装，他们也得装衣服和和□□幸福如意的样子出来。 　　 　　服侍好了老太太，沈如意又回客厅。丫鬟们端了热汤饺子之类的东西上来，沈侯爷没多少胃口，吃了三四个就放下了筷子。沈夫人倒是有些饿了，不过一想到之前沈如意的交代，就捧着肚子摇头：“我就不喝了，你们多喝一些。” 　　 　　沈二夫人笑道：“大嫂可不能不喝，这可是老太太让厨房特意为你准备的，对孕妇最是滋补了，你多喝些，保证来年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沈夫人抿唇笑了笑：“我倒是想喝，就是之前点心吃的有些多，这会儿嘴里太咸了些，这些汤就喝不下去了。” 　　 　　沈三夫人忙道：“那也不好浪费了，这样吧，我那里还有个人要喝，大嫂不如卖给我面子，将这汤让给我了？” 　　 　　沈夫人点点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要就尽管端去吧，不过要记得热一热，这会儿正好能入口，等送到你们院子里，大约就要凉了，那可就不好喝了。” 　　 　　沈三夫人应了下来，让丫鬟端去厨房又热了一遍然后给红柳送去。 　　 　　吃饱喝足，众人就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大过年的，沈侯爷怎么也得和沈夫人一起过。回了房间，见沈如意还跟着，沈侯爷就微微挑眉：“怎么，难不成你还害怕年兽，这会儿还得和你娘一起睡？” 　　 　　沈夫人忙替沈如意解释：“侯爷可冤枉我们如意了，我们如意从小可就是小大胆呢，这会儿如意可是为了给我们惊喜才过来的。侯爷不如猜猜，一会儿如意会给我们什么？” 　　 　　沈侯爷有些诧异：“如意还有惊喜给我们？” 　　 　　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沈侯爷手指在下巴上划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沈如意，顿了一会儿，就笑了：“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吃的东西吧？” 　　 　　沈如意和沈夫人表情如出一辙——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和崇拜，沈侯爷被看的心情甚好，难得的解释了一句：“刚才瞧见如意示意你不要喝那汤，你现在怀着身子，一天吃四五顿的，这夜宵忽然没了，定是如意另外准备了。” 　　 　　“父亲猜对了！”沈如意鼓掌，笑呵呵的到门边去叫了夏蝉，然后自己拎了两个食盒进来，一边将里面的东西摆出来，一边说道：“以前都是我和娘一起过年，守岁的时候，就不愿意吃太油腻的东西，饺子吃一个新年又怕是要吃腻了，所以大年夜的时候，就做一碗面条什么的。” 　　 　　沈如意将里面的碗筷摆好，自己也在沈夫人身边坐下：“父亲，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若是好吃，以后每年我都给你们做。” 　　 　　沈侯爷微微挑眉，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细嚼慢咽的，看沈如意一脸期盼，更是放慢了动作，眼瞧着连沈夫人都有些等不及了，这才笑着点头：“还不错。” 　　 　　对沈侯爷来说，不错就已经是很高的赞扬了。顿时笑的十分灿烂，忙又指中间的那盘菜：“我怕父亲不习惯，所以另外做了这个腌萝卜，父亲别看这个东西不值钱，过年这会儿吃点儿却是十分爽口的，又解腻又开胃，我娘亲手做的哦，一进冬天就特意准备了新鲜的萝卜腌制的，你尝尝。” 　　 　　沈侯爷慢条斯理的挑了两根尝，鲜脆中带点儿微微的辣，确实是挺好吃的。沈夫人看沈侯爷表情十分愉悦，脸色微红，这点儿腌萝卜丝，她还真有些拿不出手。 　　 　　不过是当年如意调皮，看书得了方子，非得试一试，她也是闲着无聊，这才亲自动手的。 　　 　　“庄子上很多萝卜？”沈侯爷随意的问道，沈夫人笑着点头：“是呀，萝卜不挑地，每年到了季节，随意抓两把种子洒在田埂上，冬天能收一大堆呢。” 　　 　　“你和如意，在庄子上受苦了。”吃完了饭，沈侯爷才叹了一句，沈夫人有些迷茫：“吃苦？没有啊，我知道侯爷是为我们娘儿俩好，如意也和我说了，以前我那性子……侯爷将我们送出府，也是为了我和如意的，要不然，现在我和如意指不定在哪儿呢。” 　　 　　沈侯爷看沈如意，沈如意微微撇嘴，起身：“父亲，娘，时候不早了，我太困了，就先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早些安歇。” 　　 　　沈夫人的这份儿觉悟，可不是她沈如意教的。而是沈夫人天性如此，看谁都先觉得是好人，没让她确实受到伤害之前，那沈侯爷就从头到脚都是大善人。 　　 　　以前她还想着早点儿掀开沈侯爷的面具，让沈夫人能认清楚沈侯爷那一张人皮下面的狼心狗肺，但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了。 　　 　　一来沈侯爷确实是没那么坏，她记忆中的那个有一大半是臆想出来的。冷血是真的，残酷却不一定。本来也是，上辈子她和沈侯爷就相处了那么一年时间，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哪儿知道沈侯爷是什么人啊。 　　 　　二来，沈夫人毕竟是要和沈侯爷过一辈子的，看的太清楚了，以后还怎么愉快的生活？有时候，就是难得糊涂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9 章 　　沈如意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大度了，果然还是遗传娘亲的善良比较多。不过，幸好她像了娘亲，要是真像了沈侯爷，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抱着对自己的夸赞，沈如意很快就睡着了。都子时了，再不睡觉就不能睡了。旺火已经点上了，三更就该起来祭祖拜神了，天色大亮的时候又该招待上门的客人了，事情可多着呢。 　　 　　当然，祭祖这种事情，和沈如意是没多大关系的。沈侯爷带头，侯府的大男人小男人们跟上，跟进行什么神秘仪式一样。沈如意的责任就是准备好香烛鞭炮，祠堂也要早早打扫好，不能出现一点儿差池。 　　 　　早膳就是饺子面条，不过，为讨吉利，这饺子面条也是有吉祥名字的，光饺子那就叫元宝，带上面条那就叫金丝缠元宝，里面还得包上新铜板。 　　 　　朝廷每年刚出的铜板，那第一批，都是稀罕物，一般人还拿不到呢。不过沈侯爷是什么人？崭新崭新的铜板，大年三十搬回来一箩筐。当然，他们家的孩子买东西基本上就没怎么用过铜板，这些铜板，都是当礼物用的。 　　 　　一百个一堆儿，用大红的丝线编成一团，或者一串，或者一个球。长辈们发下来，小孩子就放在枕头底下，大年三十枕着睡一晚上，第二天挂起来当吉祥物。 　　 　　饺子里面的吉祥钱，用的也是这簇新的铜板。若是吃到了，咬一口，咔嚓一声，乐的人眼睛都眯起来了。 　　 　　沈如意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的对沈侯爷显摆：“看，我都吃出来两个了！新的一年，我必定会十分走运的，父亲快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我告诉你今年咱们家的铺子里面应该卖什么东西。” 　　 　　沈侯爷笑：“就你，也不过是赚两三个小钱罢了，有空你还不如指点指点你自己的胭脂铺子呢。” 　　 　　沈侯爷的铺子，哪怕是卖的最不赚钱的东西，也不愁没人买。 　　 　　沈如意得意：“我那胭脂铺子好的很，每年都在赚钱哦，父亲你放心，等你老了，我也有银子养活你的。” 　　 　　沈侯爷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沈如意撇嘴，抱着碗转头，真是的，难得说一句好话，竟然不相信！算了，这种人，就是老了都不会示弱的。 　　 　　“侯爷，夫人，大姑娘。”正吃着饺子，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就过来了，因着小邱嬷嬷那事儿，现在邱嬷嬷已经是没什么地位了，整日里也就只跟在老太太身边，连老太太的院子都没出过。 　　 　　沈如意抬头看了看她：“什么事儿？” 　　 　　“老太太请侯爷夫人还有大姑娘过去。”那丫鬟忙说道：“唯亭老太爷那一房的人已经过来了，老太太请侯爷过去招呼一声。” 　　 　　“知道了，马上就去。”沈如意忙点头，三两口吞掉一个饺子，忙乎乎的起身给沈夫人拿首饰：“娘，快着些，你知道唯亭老太爷是谁吧？就是我祖父的哥哥……” 　　 　　沈夫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笑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这些事情，我能不知道吗？我还知道老太爷家两个儿子，至今没有分家呢，来的肯定有他们府上的几位姑娘，你等会儿可得仔细着些。” 　　 　　沈如意也点头，娘儿俩急匆匆的出门，谁也没招呼沈侯爷。沈侯爷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碗，看了看门口，叹气，自己竟是被忘记了？算了，反正有二弟和三弟在，自己也不用着急，想着，沈侯爷就继续慢吞吞的吃饺子，就不信了，今儿他会一个铜板都吃不出来！ 　　 　　沈如意和沈夫人到长春园的时候，老太太正笑着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说话，沈夫人顿了顿才上前行礼：“见过……” 　　 　　没等沈夫人说完，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丫鬟：“老太太，您可得为我们姨娘做主啊！我们姨娘……我们姨娘的孩子没了！” 　　 　　瞬间，屋子里安静了，连一点儿的声音都没有了。沈夫人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点儿被吓住了，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则是不出声，老太太脸色有些尴尬：“哪儿来的丫鬟！” 　　 　　“老太太求您了，救救我们姨娘吧，我们姨娘快死了啊。”那丫鬟喊了一声。伏地大哭：“求求您了，老太太，给我们姨娘请个大夫啊，我们姨娘被人害了，孩子没保住，自己也快……” 　　 　　“对不住了，堂伯母。”沈如意忙示意了一下站在一边的邱嬷嬷，那邱嬷嬷倒是不傻，知道这事情不能在今儿宣扬出去，还当着外人的面儿，赶忙上前拿帕子堵了那丫鬟的嘴，使劲拖着那丫鬟往外走。 　　 　　老太太有些尴尬的笑：“侄媳妇难得来一趟……” 　　 　　那妇人连忙摆摆手：“无碍，谁家都有几个难缠的。我听说现在是如意在打理侯府？如意到底是年纪小……” 　　 　　没等她说完，沈如意就有些诧异的问道：“堂伯母这话我就有些不明白了，难不成这当家管事儿的，还得管着叔伯房里的事情？” 　　 　　那妇人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了：“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 　　 　　沈夫人虽然有些呆愣，但平生最看重自己的女儿，为了女儿连性子都能改，这会儿见自家闺女无缘无故的就被人责骂了，而且指不定这话会不会传出去，坏了自己女儿的名声，立马就不愿意了。 　　 　　“堂嫂，我听说你家的大姑娘出嫁之前，也是管过家的？”沈夫人挑眉，谁家都有姑娘，你家的姑娘嫁人之前能学着管家，我家的姑娘为什么就不可以？既然我家的姑娘可以在成亲前学着管家，那你之前的指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当侄女儿的，还能伸手管叔叔的房里事儿？ 　　 　　再者了，谁家的姨娘不是主母管着的，你三房的事情，好意思让一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去管吗？这还不是什么小事儿，什么姨娘什么通房什么怀孕的，谁家的小姑娘没成亲之前管这些？ 　　 　　“不知道堂兄房里姨娘们怀孕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你家姑娘管着的，那姨娘们是平安生下了孩子还是小产了呢？”沈夫人笑着继续问道，盯着那妇人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善。 　　 　　这话不好回答，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而且，好巧不巧的，她闺女管家的时候，正好有通房小产了…… 　　 　　“沈夫人，真是不好意思。”那妇人旁边的人一脸歉意：“我大嫂今儿有些上火，过年了嘛，之前庄子上送了些羊肉兔肉什么的，昨儿晚上一个没注意，就吃的有些多了……” 　　 　　沈夫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这样啊，难怪了。” 　　 　　说着起身看上面的老太太：“老太太，今儿这事情，怕是不能让三弟妹自己私底下解决了，我若是不过问，倒是让人觉得咱们侯府的当家主母只吃饭不干事儿呢。那姨娘还在等着，我就先过去看看，不能在这里陪着老太太了，还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脸色也有些不怎么好，府里的事情怎么闹，那都是自己府里的事情，闹不到外人面前。哪怕两家是一个祖宗，那分家这么久了，早就算是两家人了。 　　 　　沈三夫人也忙起身，讪讪笑到：“那个，老太太，是我不好，竟是闹出了这种事情，让两位堂嫂看笑话了，我这就去解决，还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一点头，沈夫人就和沈三夫人一起出门了。沈二夫人低头抿了一口茶，笑着岔开话题：“说起来，你那女婿，是定了今年回京的吧？吏部那边是打过招呼了？” 　　 　　大堂嫂的脸色就变了变，半天没说话，再想开口的时候，沈二夫人已经转头去和二堂嫂聊天了：“你那小儿子，可是文武全才的，学堂里的先生都赞不绝口，以后啊，你可就是享福了。” 　　 　　老太太冷淡的瞧了一眼那大堂嫂，闭着眼睛装休息去了。 　　 　　沈如意微微有些焦急，怕沈夫人办不好这事情，可她也没办法离开。沈三老爷的房里事儿，她真不能插手，这会儿有那个大堂伯母在，她连出客厅的大门都不能出。 　　 　　只是，今儿的事情太奇怪了些，那个红柳，之前太医过来把脉不还说身子好好的，只要和平时一样养着就行了吗？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流产了？而且，什么时候流产不好，偏偏选了这一天？ 　　 　　沈三夫人虽然不太聪明，但绝不是傻子，不可能在今儿动手，更不可能将事情闹到外人面前。这事情闹出来，就算是对沈如意管家的名声有妨碍，那也不是大问题，毕竟沈如意辈分年龄在那儿放着呢，谁也不会抓着这事情不放。 　　 　　可对沈三夫人来说，名声就不怎么好了，好端端的姨娘，怎么忽然就流畅了？在红柳之前，沈三老爷可是除了沈三夫人生的嫡子，半个庶出的孩子都没有呢。不是沈三老爷不能干，不是女人不能生，那没庶子，还能是因为什么？ 　　 　　所以说，今儿这事情，应该也不是沈三夫人弄出来的。可三房死一个庶子姨娘，对谁的影响最大？除了三房，其他大两房基本上没什么影响，谁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0 章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般来说，得好处最多的，就最有可能是策划者。可这次的事情，沈如意实在是想不明白，会是谁得好处最多。 　　 　　原本死了一个庶子，对沈三夫人来说是好事儿，可这发生的时机不对，传出去沈三夫人的名声就坏完了。 　　 　　大年初一发生这种出了人命的事情，对长房来说，有管家不利的嫌疑，可沈如意到底年纪小，又没成亲，又是晚辈，这事情几乎也牵扯不到长房。 　　 　　三房的事情，和二房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所以说，这次的事情，难不成是针对三房的？ 　　 　　沈如意实在是想不明白，只是这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好不容易等到那堂伯母走人，又招呼了几个上门拜年的客人，将近中午，不等她开口，老太太就怒气冲冲的吩咐道：“将人都带过来！” 　　 　　沈夫人捧着肚子进门，笑着劝解老太太：“您也别着急，不过是个小妾庶子，这大过年的，事情也不好闹的太大，刚才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了，那红柳的身子养的不错，这会儿已经是保住命了。” 　　 　　老太太瞪她一眼：“这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就算只是个庶子，那也是老三的血脉！老三媳妇呢？” 　　 　　沈夫人忙笑道：“三弟妹因着对红柳的事情太过于担忧了，之前大夫来的时候，就跟着大夫去红柳那院子了，这会儿应该是还在那边，我让人叫她过来？” 　　 　　“不用，咱们过去瞧瞧，这大过年的，无缘无故怎么就会忽然流产了呢。”老太太顿了顿，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沈夫人的肚子，起身要往外走，沈如意忙拦住她：“祖母，不如我跟您过去吧，我娘有了身子，那红柳刚刚流产，屋子里定是血腥味十足的，我娘还是别过去了。”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你娘有那么娇弱吗？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哪儿能去？只是，侯府是你们长房管家……” 　　 　　说着，意味深成的看了一眼沈夫人，反正今儿是必须去一个。沈夫人若是顾忌自己的身子，那就得沈如意去，可沈如意还没出嫁，就是为了沈如意的名声着想，沈夫人也不能让沈如意过去。 　　 　　“老太太，如意也是一片孝心。”沈夫人笑着说道，转头看沈如意：“你也别担心，有你祖母在，我能出什么事情？我肚子里的可是咱们侯府的嫡子，你祖母定是会照顾好我的，这事情确实不适合你插手，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指不定等会儿还有人上门拜年，你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沈如意有些犹豫，宋嬷嬷捏了捏她胳膊：“姑娘放心，老奴跟着夫人呢。” 　　 　　老太太又是冷笑一声：“怎么，还不放心我老婆子？还是以为这侯府就是那龙潭虎穴？或者是担心三房有人会害了你的性命？若是你实在是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只怕今儿不去，明儿就能传出沈夫人冷酷无情的名声了。 　　 　　最终，还是沈如意留下来待客，沈夫人跟着老太太去了三房的院子。至于老太太说的待客，都到中午了谁家会没眼色的这会儿上门拜年？拜年要趁早，天刚亮就开始，午膳前结束。还只是能亲近的同族族人才能上门。 　　 　　因着惦记沈夫人，沈如意吩咐人准备午膳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沈侯爷和沈二老爷沈三老爷回来的时候，沈如意还在发呆。沈侯爷上前捏了捏她脸颊：“这是怎么了？午膳准备好了？” 　　 　　“父亲？”沈如意忙起身，给沈侯爷他们行礼：“午膳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一会儿就能送过来，这是祖母她们还没回来，我就没让人摆上来。” 　　 　　沈侯爷挑挑眉：“你祖母她们去哪儿了？” 　　 　　沈如意看了看沈三老爷，将事情说了一遍，没说完沈三老爷就变了脸色，转头看沈侯爷：“大哥，我想过去看看。” 　　 　　沈侯爷点点头，等沈三老爷走人了，才对沈二老爷说道：“三房出了这事情，估计这午膳也没心情在这儿用了，不如各自回房，自家人一起用膳吧。” 　　 　　沈二老爷当然是没有异议，叫了沈二夫人，夫妻两个领着孩子走人。 　　 　　沈侯爷看了看沈如意：“你不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和父亲一起，只是，我们用膳的时候不等娘亲吗？”沈如意有些犹豫，沈侯爷皱了皱眉：“等等吧，你娘还怀着身子，若是耽误了，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沈明修却有些不愿意了，揉着肚子可怜兮兮的拽沈侯爷的衣服：“爹爹，我饿。” 　　 　　沈侯爷皱了皱眉，王姨娘这会儿不在长春园，他也不会哄孩子，沈明修等会儿不会哭起来吧？正想着让人去外面叫沈明修的奶娘，就见沈云柔过来抱起了沈明修。 　　 　　只是，沈云柔虽然也有十几岁了，却也不算太大，沈明修今年可是七岁了，又被王姨娘养的白白胖胖，沈云柔差点儿抱不起来，很是吃力的后仰着身子，可怜兮兮的看沈侯爷。 　　 　　沈侯爷皱眉，也不接手：“放他下来，都七岁的人了，竟然还要人抱着！” 　　 　　沈云柔弄巧成拙，原想让沈侯爷抱的，这下子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可对着沈侯爷又不敢表露出来，憋的一脸红，又怕沈侯爷对沈明修印象更差了，忙将人放下。 　　 　　沈如意忙出来打圆场：“父亲，小孩子本来就是在长身子，容易饿，你们刚才一群大人说话，怕也是没给弟弟准备点心，不如让二妹先带着弟弟到王姨娘那里用膳？” 　　 　　虽然这午膳不像是昨晚的除夕团圆饭，却也是要一家人一起用膳的。王姨娘不用上场，可有人代替王姨娘，若是可以，沈如意真不愿意这母子三个出来碍眼。 　　 　　沈侯爷看了一眼沈如意，并不说话，沈云柔咬咬唇，有些犹豫。她自是清楚，大年初一应该是和沈侯爷一起用膳的，可留下姨娘一个人…… 　　 　　沈明修倒是高兴，伸手拽沈云柔的衣服，虽然没说话，却用白胖胖的小手揉着肚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爹爹，不如您也过去？”沈云柔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道娘亲会忙到什么时候呢，爹爹您今儿上午忙了那么半天，怎么也得照顾着自己的身子才行啊。” 　　 　　说着，看了看沈如意：“想必大姐也和我是一个意思。” 　　 　　沈如意点点头：“是啊，父亲忙了半天，也确实应该是顾惜一些自己的身子，不如我先让人给父亲准备些点心？”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沈云柔，沈如意微微挑眉：“父亲若是不想吃点心，不如先回去用膳？我知道二妹是一片好心，想着让王姨娘先伺候着父亲，只是，今儿毕竟是大年初一，娘亲那边还没用膳……” 　　 　　沈云柔不说话了，沈侯爷不耐烦看她们姐妹俩勾心斗角，直接摆了摆手：“行了，如意派人去叫你娘亲回来用膳，她是双身子的人，怎么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呢？这三房的事情一天没解决，她就要一天不吃饭吗？饿着她自己没事儿，饿着我儿子可就事儿大了。” 　　 　　沈如意忙点头，吩咐了陆嬷嬷过去传话。这样一来，老太太就是心里不高兴，也不得不放人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不光是沈夫人被叫回来了，就连老太太也跟着回来了，不过，老太太那脸色瞧着可不怎么好。沈夫人也不在意，笑盈盈的给沈侯爷行礼：“侯爷等急了吧？如意，可让人准备好了午膳？” 　　 　　既然老太太回来了，沈如意也不好说回去用膳的话了，二房三房都不在，也就只好长房留下来陪老太太用午膳了。 　　 　　用了膳，老太太就开始发飙了：“卢氏！你给我解释清楚，早上的那碗药是怎么回事儿！你送过去的安胎药，怎么会有打胎的成分？还正好是你今天不喝的！” 　　 　　沈如意不明白，沈侯爷更不明白。 　　 　　沈夫人也不急着和老太太对峙，只简单的将事情给沈侯爷身沈如意解释了一下：“这两天不是太忙了吗？如意就有些担心，请太医过来开了一副安胎药，只是大过年的，我觉得喝药不太好，虽然厨房给煮好了，我却没打算喝。也不知道三房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忙叫人将那药要过去给红柳送去了。” 　　 　　沈如意瞪大眼睛，一脸吃惊：“这样也可以？娘你不喝的药，还能给别人送过去？是谁送过去的？谁来要的？” 　　 　　沈夫人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煮药的是陈嬷嬷，来要的是三弟妹身边的廖嬷嬷，不过是一副药，谁也没在意，厨房就给了。” 　　 　　沈侯爷嗤笑了一声：“所以现在那个红什么的流产了，事情就栽到你身上了？” 　　 　　沈侯爷这话看着是问沈夫人的，视线却是放在老太太身上的，老太太立马就怒了：“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觉得我诬赖了卢氏？她若是心里没鬼，怎么今儿煮好了的药，她就不喝了呢？既然觉得大过年的喝药不好，怎么煮药之前没先吩咐一声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1 章 　　沈如意简直要无语了，她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她甚至都奇怪了，上辈子的老太太是怎么作威作福的掌控侯府的，这点儿智商，这个脾气，这点儿本事儿，上辈子的自己和娘亲该蠢到什么地步，才能让这样子的老太太给弄死了？ 　　 　　“祖母，说起来，下午还得进宫去朝拜呢。”沈如意开口，本朝规矩，早上皇上要祭祖，中午嫔妃们给皇后拜年，下午才是朝廷命妇们进宫的时候。 　　 　　虽然这规矩定的和前朝不太一样，可时间充裕了不少，也免了命妇们一大早的去受冻，倒更让人觉得不错。 　　 　　老太太脸色顿时僵住了，沈如意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瞧瞧时辰，眼下也是该出门的时候了，祖母，您说，这三叔父房里人小产，是因为喝了我娘不要的安胎药的事情，要不要拿出去和别人说说，让外人来评评理呢？” 　　 　　老太太大怒：“你是觉得侯府不够丢人的是吧？” 　　 　　“祖母，这怎么能是丢人呢？”沈如意十分恳切：“一条人命呐，若不是我娘请大夫请的及时，说不定那个红柳姨娘也保不住了，这可是要到官府备案的事情，咱们不查清楚，那才是丢人呢，堂堂侯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人命案子，实在是太让人恼火了，祖母您说对不对？” 　　 　　“胡扯八道！”老太太怒喝：“孩子没生出来算什么命！哪儿来的命案？红柳可还好好的在屋子里躺着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捂着还来不及，哪儿能说出去让人笑话？” 　　 　　说着，扫了一眼沈侯爷：“今儿进宫的事情，卢氏和如意就不用去了，在府里将红柳的事情弄清楚再说！” 　　 　　沈如意恍然大悟，所以说，这次的事情，还是算计自己和娘亲？进宫的话，能亲自对太后娘娘谢恩，若是做的好些，指不定能在贵人面前留个印象，以后有点儿什么事情，也能借一下贵人的势。不进宫的话，能用什么借口？一个就是红柳小产的时候，一个就是沈夫人怀孕的事情。 　　 　　前者是管家水平不行，后者是恃宠而骄？ 　　 　　理由有些牵强，可虽然事情不大，细节上的问题，最是容易惹怒人。 　　 　　“不用了，让婉心和如意进宫。”沈侯爷瞧了一眼老太太，挑了挑嘴角：“娘你该不会忘记了，你现在还在静养吧？静养的时候，怎么能进宫？二弟妹和三弟妹身份不够，咱们侯府，可只能是婉心和如意进宫了。” 　　 　　沈如意眼睛一亮，差点儿就忘记这件事情了，说起来，当初让老太太静养的时候，自己原本也是打着这个算盘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竟然忘记了呢？ 　　 　　老太太那脸色，简直是……恨不得一拐杖砸死沈侯爷，可当初静养的事情也是她答应的，还对外宣布了出去，今儿再去反悔，别说沈侯爷愿不愿意，她自己也是没脸的。 　　 　　知道的该说她老而不死是为贼了，不知道的倒要以为她连自己的儿媳都压不住了。 　　 　　“至于红柳的事情，过两天再问，先让红柳养着身子……”沈侯爷挑眉说道，老太太不答应：“时间越久事情越不好调查，那些人证物证什么的，得打个措手不及才行，时间长了，他们可是将事情都遮掩好了。” 　　 　　“那就不要查了，让三弟妹自己去查，三房的事情，怎么能让婉心插手？”沈侯爷有些不耐烦：“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的大嫂管家的时候，还得照管好小叔子有孕的小妾！要真这样，那三房还要什么正房夫人？” 　　 　　“若是三弟妹担不起这个事情，那也好办，家里不是还有个二弟妹的吗？这事情既然牵扯到三房和长房了，没二房什么事情，那让二房的人出面查清楚也行。” 　　 　　沈侯爷看了一眼老太太：“丁点儿大的事情，闹腾的里里外外不安心！不过是个庶子，三弟的身子又没什么毛病，没了这一个，不还能再有吗？怎么，红柳那个侍妾怀的，还金贵起来了，比我夫人肚子里的那个还尊贵不成！” 　　 　　这话堵的老太太实在是反驳不了，论身份，那根本没办法放在一起比。若真是位了红柳的事情，闹的沈夫人都没办法安生了，才是要被人指指点点而。 　　 　　老太太心里憋着一口气，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不过，沈夫人和沈如意这会儿也顾不上老太太，时候不早了，她们也该打点一下进宫去了。 　　 　　沈侯爷也坐着马车，等到了宫门口，才慢吞吞的说道：“太后娘娘是个和善的，皇后娘娘虽然不爱说话，却也不与人为难，我与宋国公是至交好友，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找宋国公夫人。” 　　 　　说完，掀开帘子就下了马车。沈如意笑嘻嘻的看沈夫人，眨眨眼，一脸戏虐，沈夫人一张脸忍不住红了红，伸手捏沈如意的脸颊：“想什么呢？连长辈都敢打趣了。” 　　 　　沈如意做了个鬼脸：“父亲那性子，可不像是能打听女眷的，娘亲这下子可算是放心了。” 　　 　　沈夫人立马又紧张了：“你说，这皇宫里的人是不是都不苟言笑的？万一我说错话了怎么办？宫里的娘娘们可不像是老太太，又没有你父亲替咱们撑腰……” 　　 　　“娘，你若是担心说错话，那就少说话，还有我呢，只要保持笑容就行了，不能说的不说，拿不准的也不说。”沈如意忙安慰。宋嬷嬷和陆嬷嬷也连连保证，说沈夫人现在规矩礼仪都学的很好了，定是不会错出错的。 　　 　　她们两个虽然不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但那一身本事也是宫里的嬷嬷教导出来的，再者也跟着清平王侧妃进过宫，那点儿跪拜行礼的规矩，简直不要太熟悉。 　　 　　马车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有小太监拿着牌子过来，请了沈夫人和沈如意下车，然后带着人往宫里走。绕过前面的宫殿，到了内宫和前宫的分界处，小太监才停下来行礼：“前面宫殿不许坐车坐轿，这才累了沈夫人和沈姑娘，还请沈夫人和沈姑娘见谅。” 　　 　　“无妨，我们也知道这个规矩。”沈夫人忙笑道，拿了荷包塞给那小太监：“公公还是带着我们绕了近路了，我们谢公公还来不及呢。” 　　 　　见自己的好意被人领情了，那小太监也高兴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另一边的嬷嬷：“这个是后宫的嬷嬷，你们只管跟着她们走就是了。” 　　 　　沈夫人忙道谢，见有个嬷嬷起身过来了，就笑着点头打招呼。那嬷嬷圆圆脸，神色很是可亲，行了礼就介绍自己的身份：“老奴是慈宁宫当差的，太后娘娘见了夫人的牌子，想起来那大殿里的双面绣还是夫人送的，就让老奴亲自过来迎一迎。” 　　 　　“劳烦嬷嬷了。”沈夫人忙道谢，跟着那嬷嬷继续往里面走，那嬷嬷一路也没停嘴：“刚才大长公主她们已经过来了，这还有宋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李夫人等，对了，何大人家的何老夫人，不知道沈夫人认不认识？” 　　 　　“自是认识的，何老夫人是个心善的。”沈夫人笑道，那嬷嬷点点头：“确实，何老夫人老奴也见过几次，可真是和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到了，沈夫人还请等一等。”那嬷嬷说了半天，等看见慈宁宫的宫殿了，忙说了一声，行了礼，让沈夫人和沈如意先等着，自己进去禀告了。 　　 　　沈夫人面色有些发白，沈如意忙拉了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正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还有说话声，越来越近，抬头一瞧，就见三四个人正往这边来。 　　 　　其中的一半，还都是自己见过的。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在福缘寺见过的长相漂亮的少年。另外两个，有些熟悉，但沈如意记不起来了，大约是上辈子见过，这辈子给忘记了。 　　 　　那几个人见沈夫人和沈如意在外面站着，也有些惊讶，四皇子扫了她们一眼，过来拱了拱手：“沈夫人，沈姑娘。” 　　 　　沈夫人忙带着沈如意行礼：“见过四皇子，给四殿下请安。” 　　 　　“夫人可是要觐见皇祖母？”四皇子微微点头，抬了抬手，随意问道，沈夫人忙笑道：“是。” 　　 　　牢记自家姑娘的交代，多的话是一句都不敢说。四殿下也不在意，点点头，就继续往前走了，也没介绍身边的几个人，沈夫人和沈如意也只低着头等他们过去。 　　 　　那边刚进去，之前带她们过来的嬷嬷就急匆匆的出来了，笑眯眯的示意她们跟上：“太后娘娘一听说是沈夫人和沈姑娘过来了，忙让老奴赶紧带你们进去。这会儿皇后娘娘也在，还有几位公主殿下，沈夫人是头一回进宫，怕是有些贵人不认识，等会儿老奴会给您说的。” 　　 　　沈夫人忙感激的点头：“多谢嬷嬷了，嬷嬷大恩，我感激不尽。有机会，一定会答谢嬷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每次吃甜瓜和西瓜都会拉肚子，原本以为这样已经够奇葩了，哦，对了，吃黄瓜也会拉肚子，但是！！！花开没想到，还有更奇葩的，竟然吃瓜子也会拉肚子！！！这个残忍的社会啊，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吃东西了！　　 第62章 进了内殿,沈夫人也不怎么敢抬头,之前两位嬷嬷有教导过，上首必定是皇太后,领她们进来的嬷嬷也说了,皇后也在,所以左边第一个肯定是皇后。 行了礼,就听见上面有人问话：“你就是广平侯夫人沈卢氏？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沈夫人有些紧张,但一想到身边的女儿，就又将那紧张给压下来了,女儿可从没进过宫,别吓坏了，自己得护在女儿面前呢。想着，就微微抬头，默念着宋嬷嬷的教导——看着太后娘娘的衣服前襟，别盯着太后娘娘的脸看。 说起来，太后娘娘这前襟上，绣的是牡丹花？看起来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儿太眼花缭乱了，从上到下都是开的十分大的花朵儿，不仔细瞧，还要以为那是一团团的线呢。 “长的倒是挺标致的，之前你绣的那个双面绣，挺不错的。”太后娘娘是个和善的，叫了沈夫人和沈如意起身，赐了座位，笑着和她说话：“你这女红，挺好，平日里可经常做活计？” “回太后娘娘的话，平日里，臣妇也就做几件衣服，或者是绣几卷佛经，并不常常做活儿。听闻太后娘娘喜佛，臣妇这次进宫，就给太后娘娘带了几卷佛经，也是绣出来的，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沈夫人忙说道，起身行了礼，这才捧出来几卷佛经，太后娘娘忙让人接过来，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笑的合不拢嘴：“你倒是有心了，这么小的字，竟然也能用双面绣给做出来，这番心思，着实是灵巧，很好，哀家很是喜欢。” “太后娘娘喜欢就好。”沈夫人忙笑道，太后娘娘这边讨好了，皇后那边也不能落下，沈夫人是做的光明正大，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臣妇给皇后娘娘做了一副挂屏，区区薄礼，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皇后笑着抬手示意宫女过去接了那叠着的绣布，笑着说道：“我原先还眼馋母后这里的屏风和这双面绣的佛经呢，现在竟也得了一份儿，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沈夫人不介意我现在看看吧？” 沈夫人忙摇头：“臣妇正想着能让皇后娘娘看看呢，若是皇后娘娘哪儿不满意，臣妇还能改一下。” 说话间，皇后就让人展开了那绣布，看一眼就忍不住赞道：“果然好手艺，这百花齐开实在是太好看了。” 皇太后也瞧了瞧，跟着将那绣图赞了两句，旁边另外一个妇人笑道：“哎呀呀，今儿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可都是得了好东西了，臣妇可真是羡慕，皇后娘娘，您若是不嫌弃，等会儿可得让臣妇多看两眼。” 皇后忍不住笑：“宋夫人想看，难不成我还能拦着？说起这好东西，我可是直到，宋夫人那里是不是还藏着一副锦纹？” 听到宋夫人这个称呼，沈夫人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两眼，之前沈侯爷可是说了，到了宫里，会有宋国公的夫人帮忙照应她们的，就是这位宋夫人吧？ “外祖母，你们总说这绣活什么的，我们听着可没意思了。”正说的热闹，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沈如意不用抬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正是之前去过福缘寺的那个少年。 他叫皇太后外祖母，现下京城的长公主们，只有大长公主才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大长公主们的儿子，都是能叫皇太后外祖母的，可大年初一能进宫给皇太后请安的，不用避讳命妇们的，只有大长公主的儿子吧？ 大长公主的长子已经成亲，那么，这个是次子了？ 沈如意拼命在脑袋里回想上辈子这个大长公主次子的消息，貌似，这个长相很不错的少年，死的很早？要不然，自己不可能是没见过的。 “倒是将你们给忘记了！”皇太后很是爽朗的笑道：“你们男孩子家的，听这些自然是没意思的，要不然，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外祖母！快看，我亲手画的画儿，送给您的，祝您新年快乐。” 说话间，就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闯了进来，沈如意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个可是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曾经，她还想过要怎么和这位天之娇女搞好关系，将来好谋一条出路呢。 不过，后来瞧着沈侯爷也不像是那种傻不啦叽任人摆布的，这种想法就消失了。再说了，这位小郡主，再怎么和她交好，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子，能出多大的力？ 皇太后一瞧见小郡主，脸上的笑容立马真诚了几分，笑呵呵的伸手搂了小郡主坐在自己身边，拉了画轴看，简直要将小郡主的杰作夸到天上去了。 倒是刘二少很不屑的拆自己妹妹的台：“外祖母，您太瞧得起她了，若不是她自己说这画的是一只老虎，我还以为这是一只猫呢，一只肥蠢肥蠢的猫！” 小郡主龇牙咧嘴的冲刘二少做鬼脸，太后娘娘伸手拍了拍她：“规矩都忘了？别理你二哥，外祖母说好看就是好看，外祖母这会儿正和人说话呢，你先自己出去玩儿好不好？” 小郡主点点头，视线一转就看见沈如意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有些犹豫：“这个姐姐是谁，我怎么瞧着眼生的很。” 京城里的贵女，她不说是全部认识吧，也有九成是见过的。特别是有资格进宫的，那简直是不要太熟悉。可眼前这个，看着也有十四五了，她竟然没见过，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位是广平侯府的大姑娘。”宋夫人笑着替她们介绍：“叫做如意，今儿也是头一回进宫的。” 沈如意笑着起身给小郡主行礼，小郡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转头抱皇太后的胳膊：“外祖母，我瞧着这个如意姐姐很和善，我想和她一起玩儿，可不可以？” 沈夫人顿时有些紧张了，但明显长进了许多，这会儿就是紧张，也得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沈如意眨了眨眼，侧头看那个小郡主，皇太后乐呵呵的点头：“好啊，正好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出去玩会儿，我们这边说话你们也不爱听。不过，你可得照顾好了沈姑娘才行。” “外祖母就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她的。”小郡主连忙保证，蹦蹦跳跳的拉了沈如意出门，在御花园里转了半天，大冬天的，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最后转去了千秋亭，那里有暖阁，倒是可以坐着说说话什么的。 小郡主挥退了宫女，好奇的凑到沈如意身边：“我知道你，我听说过，说是你和你娘，在大名府住了十年对不对？外面都说……” 小郡主犹豫了一下，不是什么好话，她虽然好奇，但这会儿也有些不太好说出口。 倒是沈如意不太在意：“是不是很多人说，我父亲厌弃我娘和我，所以才将我们送到大名府去？就好像是有些人家，不喜欢家里的嫡妻了，就送到庄子上养病什么的。” 小郡主忙点头，沈如意笑着摇摇头：“这可是误会了，我父亲这人吧，看着冷淡，其实对我和我娘还是很好地，你也瞧见了吧，我娘现在怀孕了呢，若是我父亲正讨厌我娘，怎么可能会让我娘怀孕？”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露骨了，小郡主脸色绯红，颇有些不自在，沈如意轻咳了一声：“实际上吧，是因为守孝的事情，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外家是没人了的，就只剩下我娘一个，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绝户女，所以当时我祖母是不愿意让我娘进门的，但是我祖父为人重信守诺。” 趁机摸黑一下老太太在外面的形象，沈如意笑着解释：“就坚持让我父亲迎娶我娘进门，我祖父对我娘，也是恩重如山，所以我娘就特别孝敬我祖父，祖父去世之后，就发誓要为祖父守孝。” 小郡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你娘长的那么好看，也温和的很，你父亲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都是误会，估计是大家瞧着我父亲从来不去大名府看我娘和我，所以就误会了。其实呢，是因为我父亲当时正生气呢，他不愿意我娘和我吃苦，当时就不答应让我们去大名府，但是我娘性子倔，非得去，我父亲恼怒之下，就不愿意去见我娘。” 沈如意叹气：“一个两个的，都是倔脾气。” 小郡主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如意姐姐你刚才的样子好好笑啊，你才这么小，就跟大人一样叹气。还操心你爹娘的事情，太好玩儿了。对了，你在大名府住了十年，那大名府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们是在那儿守孝，平常也不怎么出门的。要说好玩的，我们庄子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啊，比如说，夏天我们可以去粘知了，冬天我们可以抓麻雀，我有两个手帕交，我们可以有时候会去划船钓鱼，或者是骑马打猎。” 沈如意兴致勃勃的说道，听的小郡主很是神往。 看着小郡主那样子，沈如意就有些犹豫，巴结讨好是用不上了，但若真是能交好，她也不会拒绝。朋友多了，有什么事情也能多条路子可走。 第63章 “二哥！”正说着话,就见小郡主喜滋滋的起身,冲外面挥了挥手，沈如意一转头,就瞧见刘二少和四皇子等人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沈如意都认识,各个比她身份高贵,一个是今上捧在手心的六公主,一个是三王爷家的小郡主，一个是济宁侯家的嫡长女,一个是六皇子。 几个人进了亭子,刘二公子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会找地方，这里十分暖和，又正好面对着那片梅林，不光是赏景还是说话，都是极好的。” 四皇子扫了一眼沈如意，转头和六皇子说话：“六弟，你身子不好，走了这么半天，我瞧着你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快坐下歇歇，你身边的人呢？可带了你日常服用的药？” 六皇子轻咳了一声，笑着摇摇头：“并无大碍，不过是走的时间长了些，有些受不住，只要坐会儿就好了，大过年的，我也不想吃药。” 四皇子皱了皱眉：“真的没什么妨碍？也不用给你叫太医过来看看？” 六皇子摇头，转头看小郡主：“明珠，几日不见了，我发现你越长越好看了，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和明珠一样漂亮呢。” 小郡主的名字直白的很，她就是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又是皇太后的心尖尖，听六皇子问话，笑的眉眼弯弯：“六表哥，你也越来越英俊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她叫沈如意，是广平侯沈侯爷的嫡女。” 沈如意笑着给六皇子请安，六皇子赶忙抬手：“不用多礼了，既然你是明珠的好朋友，那也是我的好朋友，不用见外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济宁侯家的嫡女曹颖笑道：“你是沈侯爷的嫡女？我知道你啊，那个在大名府住了十来年的人，你刚从大名府回来，是不是头一次进宫啊？有没有在御花园转转？” 和刚才小郡主刘明珠的问话很是相似，但一个是好奇，一个就是嘲笑了。 沈如意笑着点头：“刚才小郡主带着我在御花园里转过了，还可惜了一番，这会儿是冬天，御花园也只有梅花可以观赏。若是有幸能在春夏秋三季来观赏一番，定是能让人流连忘返的。” 曹颖撇撇嘴，并未接话，转头又和三王爷家的小郡主说话，这个三王爷，可不是四皇子的兄长，而是今上的兄长，三王爷年近四十才得了这小郡主，平日里也是爱的如珠似宝，宠的这位小郡主颇有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架势。 李长安扫了一眼沈如意，不屑的撇撇嘴：“我看啊，你是没这个福气了，御花园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就是有人带领，也是不能随意进来的。” 同样身为郡主，一个是大长公主的眼珠子，一个是三王爷的命根子。一个是外姓人，一个是宗室女。按说，和刘明珠比起来，李长安的身份更贵重一些。但可惜的是，刘明珠是太后娘娘的亲外孙女，李长安的亲祖母早死了。 身份贵重不贵重，看血统，但在后宫的权势有多大，得看背后的靠山有多高。 所以，李长安看刘明珠很不顺眼，刘明珠自然也不喜欢李长安了，听李长安这会儿明朝暗讽沈如意，刘明珠就有些不高兴了，就是打狗都得看主人，自己刚刚说过沈如意是自己的好朋友，李长安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于是，刘明珠也不高兴了：“确实啊，御花园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不过谁让如意是我的好朋友呢，如意若是想进宫看看，我这个好朋友，怎么也得给如意带带路是不是？我可不像是某些人，进宫还得递牌子，我外祖母到时候不想见了，连牌子都不会接的。” 李长安脸色变了变，她爹虽然是王爷，但在后宫的事情上，却是一句话都不能说的。她娘虽然是王妃，但不是皇太后的亲儿媳，平常也不怎么进宫。她想进宫，还真得提前递牌子。 刘明珠就不一样了，大长公主是随时可以进宫的，刘明珠跟着大长公主，那是想什么时候进宫就什么时候进宫，就连皇后都不会轻易阻拦这母女俩的。 “明珠郡主，你可别被小人给骗了，我看啊，这乡下来的村姑，保不准就是看中了明珠郡主的身份，想要巴结明珠郡主呢。”曹颖不屑的看了一眼沈如意，急忙忙的劝刘明珠：“为这种人出头可不值当。” 刘明珠虽然年纪小，却知道这会儿若是反悔，那才是窝里反，让人看了笑话的。当即下巴一抬，不屑的看曹颖：“你和李长安天天一起玩耍，你身份比不上李长安，是不是也是在巴结讨好李长安？” 曹颖脸色顿时红了，那叫一个尴尬，沈如意发现，她竟然偷偷的看了一眼四皇子！难不成，这曹颖竟是喜欢四皇子的？想了想，还真有可能啊，曹颖今年十七岁，按说也该订亲了，可这会儿还能跟着四皇子他们一起出来走走，明显是没订婚的嘛。 四皇子虽然冷血，但长相是一等一的，脸上又时常带笑，带人温和，又有本事，半年前刚押送了一批粮草到边关，也算是立功了，得了皇上夸奖，四皇子也算是文武双全，怎么可能没女孩子喜欢呢？ 只是可惜了，曹颖这一番心意，怕是要白白浪费了。 在心上人面前，是怎么都不能丢人的，曹颖尴尬了一下，瞬间就燃气熊熊战火：“明珠郡主请慎言，你年纪小，怕是根本分不清人心，我和长安是手帕交，虽然我身世比不上长安，但我们两个年岁相当，志趣相投，平日里说的话也是我们这个年纪说的悄悄话，长安擅长写诗，我擅长作词，长安擅长画画，我擅长写字，我们两个一处玩耍，能作画练字，能连词对句，能猜谜说笑，可你们呢？” 曹颖不屑的看了一眼沈如意：“不说沈姑娘年纪比明珠郡主你大好几岁，平日里你们说的话肯定不一样，只说沈姑娘是从乡下来的，都不知道识不识字呢，你们两个怎么能一起说话？” “就比如说吧，明珠郡主你今儿说自己在宫里吃了一道鱼，是银鱼做的珍珠羹，怕是这位沈姑娘不但不能和你一起讨论这鱼羹怎么好吃怎么做，连味道都说不出来吧？” “还有，明珠郡主你偶尔得了一本好书，你想找人和你讨论一番，这位沈姑娘，能接得上话吗？”曹颖带着一脸嘲笑，沈如意觉得，若不是四皇子在场，怕是曹颖的脸色会更精彩。 刘明珠气的脸色通红，正要开口，沈如意轻轻拍了拍刘明珠的手，笑着看曹颖：“曹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不识字的？珍珠羹这种汤品，其实用银鱼做鱼丸，是一般般的，最好的，是用金丝鱼，哦，曹姑娘知道什么是金丝鱼吗？” 曹颖真不知道，沈如意笑着解释：“金丝鱼也叫白云山鱼，是长在海里的一种鱼，长的十分漂亮，不仅能吃，还可以观赏呢，只可惜，在京城是养不了的。” 沈如意也是上辈子跟着四皇子在宫里用过几次，分到她的时候，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刚刚一口，多一点儿都没有。连她这样的皇子妃都只能可怜巴巴的吃一口，曹颖上辈子嫁给谁来着？ “说起这读书写字，我的字可是跟着我父亲学的，我父亲还说，有他三分神韵了呢。”沈如意不好意思的说道，在场的人，尤其是男人，都露出些诧异的神色。 朝堂上下，谁不知道沈侯爷那一手字，好到千金难求的地步了？沈如意一个姑娘家，竟得了沈侯爷三分神韵，那可不光是识字的程度了。 “对了，我前段时间，刚得了一本残卷，叫十洲记，曹姑娘可曾看过这本书？”沈如意笑盈盈的问道：“那书共有二十八卷，我只看过其中的二十二卷，还有六卷不曾得见，也不知道谁有这本书的残卷。” 曹颖脸色更是难看了，倒是六皇子，忽然来了兴致：“你看过十洲记？看的是哪几卷？” “缺了第六，，第九，第十八，第二十一，第二十二，第二十八卷。”沈如意脸色没多少变化，六皇子脸色微红，微微有些激动：“我正好有第六和第十八，不过我少了第八卷和二十卷之后的，不知道沈姑娘……” 说着又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沈姑娘若是不放心，可让人抄写出来，我只瞧两眼誊抄本可以吗？” 刘明珠大约是觉得沈如意大大的打了曹颖的脸，给她面子了，当即兴致勃勃的说道：“如意姐姐，你喜欢看书啊？太好了，我六表哥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书，你要是想看，我都给你找出来。” 沈如意略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 刘明珠使劲点头：“当然可以，你放心，要是六表哥那里没有，我们就去二哥的书房找，二房书房也有很多书，你要不要去我家玩耍？我家的书房，特别大哦。” 六皇子有些着急，哎，你们别忘了我啊，沈家的那个姑娘，咱们刚才说好的换书看的事情，到底行不行啊？给个答案啊。 作者有话要说：金丝鱼是观赏鱼，花开这里是胡诌的，大家表介意哈~~ 嗯，顺便说，楠竹出场了~~~ 第64章 “好了,别说你们看书的事情了,沈姑娘，你从大名府回来之后,可曾见过慧心大师？”四皇子适时的打断刘明珠和沈如意的话,曹颖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忙嗤笑了一声,摆出一副高傲不屑的样子来：“四殿下,您也太瞧得起她了,慧心大师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沈如意微微挑眉，深深的为曹颖的智商担忧了,不过想到曹颖也不是自家姑娘,担忧什么的，完全不用放在她身上，也就收起了那一丢丢的同情，笑着说道：“不巧的很，我在大名府的时候，还真见过慧心大师。” 说着，转头看四皇子，很是诚恳：“不过四殿下也知道，慧心大师是高僧，我这样的人，能见慧心大师一次就已经是十分走运了。自打回了京城，因着我父亲想教我下棋，就没怎么出门，所以还真没见过慧心大师。” 垂着眼帘，沈如意也没去看四皇子，只在心里烦恼，四皇子可还有一枚玉佩在她那儿呢，到底要怎么将这玉佩还回去呢？要挑没人在的时候，可这四皇子也不是好相处的，没人的时候，不正好给人把柄了吗？ 或者，派人送回去？问题是，派谁去啊？四皇子身份高，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自己又不能出面邀约，更不能托付外人，这可真是个大难题。 “说起来慧心大师，我倒是知道一点儿，慧心大师去年从福缘寺离开之后，是一路往南了，我倒是运气好，差半天功夫，我就可能追不上了。”刘二公子笑眯眯的说道，也看沈如意：“说起来，还要谢谢沈姑娘呢，若非沈姑娘指路，怕是我就要和慧心大师错过了。” 沈如意忙笑道：“我也没说什么，还是刘公子运气好，才找到了慧心大师。” “还有，我当初鲁莽，连累的姑娘受了伤，姑娘的额头，现在可是完全好了？”刘二公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沈如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点：“自然是已经好了的，刘公子也太小心了些，不过是撞伤，当时连血都没流，刘公子不用放在心上的。” 刘二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刘明珠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我听二哥说过这些事情，当时二哥去福缘寺，还遇上了如意姐姐对不对？我二哥说，如意姐姐的毽子踢的特别好，我也喜欢踢毽子，如意姐姐，不如咱们一会儿踢毽子去？在这儿坐着也挺冷的，怪没意思的。” “踢毽子有什么好玩的，大冬天的，地上结了冰，一不小心可就要摔跤了。这位沈姑娘不也识字吗？不如这样好了，咱们来作诗？”李长安看着刘明珠，勾唇笑了笑：“咱们来比赛，谁的诗最好，谁就能提出一个要求，谁的最不好，谁就得按找个要求做，你们觉得如何？” 别人没说话，曹颖先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挺有意思的，不过就咱们几个，人也太少了点儿，不如我去慈宁宫多叫些人过来？这会儿大公主她们应当也在。我记得，二公主是最喜欢吟诗作词了，咱们比赛作诗，二公主定然十分高兴。” 说完，不等别人答应，起身就出了亭子，急匆匆的去叫人了。今儿大年初一，有资格进宫的命妇们不少，大多是带着自己的孩子的，十二岁以下的男孩子，还有自家的嫡女。 刘明珠有些担忧的看沈如意，凑到沈如意耳边，压低声音：“如意姐姐，你会作诗吧？” 沈如意笑着摇摇头，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还真没学过作诗。上辈子是没机会，这辈子是没空。上辈子没人愿意为她花费心力，就连规矩礼仪，也还是她及笄回府之后，沈侯爷让人请了嬷嬷回来教导的，这辈子，光顾着想办法自保了。况且，活了两辈子，她从来不觉得吟诗作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成了亲，不管你婚前才女的名头有多高，不照样是要过柴米油盐的日子吗？所以，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学习管家了。 只是看书写字，这是两辈子她唯一的爱好了。娘亲虽然是读女四书读傻了的，但最是重视她的字，总认为是字如其人，字都写不好，那人也做不好。所以，才练了一手好字的。 刘明珠顿时着急了：“那可怎么办？等会儿如意姐姐万一要是输了，那不就要听那个二公主的要求了吗？二公主和李长安最是要好了！” 她这边跺脚懊恼，另一边忽然有人笑了一声，沈如意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这才发现，竟是从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的六公主。 她都有些不可思议，六公主是最得皇上喜欢的，人也长的漂亮，按说是非常显眼的，怎么刚才，竟是被所有人都无视了呢？ 很显然，李长安和刘明珠也是这么个想法，两个人都呆愣愣的看着六公主。六公主不在意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看着沈如意问道：“沈姑娘，不知道这会儿你可有空？” 沈如意不明所以，刘明珠倒是兴奋起来了：“有空有空，六表姐是不是想要如意姐姐陪你出去走走？如意姐姐有空的很呢，六表姐，我和你说啊，如意姐姐说话最好听了，刚才她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大名府的事情，特别好玩儿，六表姐你不是最喜欢宫外的事情了吗？让如意姐姐给你讲吧？” 六公主笑着在刘明珠的额头上点了点，转头看沈如意：“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沈姑娘讲讲大名府的事情？” “是我的荣幸才是。”沈如意大大方方的起身，给六公主行礼。李长安的脸都黑了：“六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公主随意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起身，居高临下的看李长安：“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最讨厌吟诗作词了，既然你们要赛诗，那我就不奉陪了，我出去走走，要这位沈姑娘作陪。” 说话间，曹颖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来，六公主不等李长安说话，笑了一声，光明正大的带着沈如意走人。刘明珠眼珠子转了转，忙跟上：“六表姐你等等我啊，我这会儿有些肚子饿了，六表姐你让御膳房给我做点儿点心吃好不好？” 六公主笑着点头：“好，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玫瑰酥。” 刘明珠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三个人出了亭子，就去了六公主那里。六公主是皇后嫡女，也到了年纪了，所以就有自己的宫殿。 进了门，刘明珠就撇嘴说道：“我最是看不上李长安那个样子了，真以为她自己是天下第一！喜欢我二哥就要讨好我嘛，她竟然还没脑子的和我作对！” 沈如意简直要惊呆了，这话里面的消息可太多了，她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六公主瞧了一眼沈如意，拍了拍刘明珠的脑袋：“瞎说什么呢，可别吓着了沈姑娘。” “六表姐，我和沈姑娘是一见如故啊。”刘明珠夸张的说道：“我娘都说我看人很准的，我就觉得如意姐姐是个不会胡乱说话的，如意姐姐，你说是不是？”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在刘明珠身边坐下：“我刚到京城没多久，这还是我……”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笑着继续说道：“头一次出门，就遇见你们两个了，我也觉得，我们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你第一次出门啊？你父亲平时不许你出门的吗？”刘明珠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沈如意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娘有了身子，我祖母身体不太好，要静养，所以我父亲就说，让我学着管家，平日在府里，也多是看看账本什么的，忙的很，就不爱愿意出门了。” 刘明珠忙摇摇头：“哎呀，我就说，管家这种事情很烦人的，忙的都没空出去玩耍了，我娘之前还说要教我看账本呢，我都不愿意，那如意姐姐你以后也不能出门吗？” “不是，府里的事情我已经理顺了，偶尔问问话就行了，不用整日在府里呆着。”沈如意摇头，刘明珠兴致勃勃的开始计划以后：“再过半个月是元宵节，咱们可以上街看灯，还有三月有踏青节，咱们出门踏青，四月的时候有举办诗会的……” 六公主叹口气：“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就只顾着自己玩耍，亏得我刚才还给你圆场子呢。” 刘明珠顿时不好意思了：“六表姐别伤心，你不能出宫，那我就多外外面好玩的给你看看？或者我画下来，带给你看？哎，其实六表姐你也不用这么难过的嘛，你再等两年，等嫁了人，不就可以随便出府了吗？” 六公主无奈：“还有好几年啊，而且我听父皇母后的意思，还想多留我两年呢，指不定我嫁人的时候都要十九岁了，这么这么久！” 沈如意更无语了，难不成，身份越高的贵女，就越是不用顾忌什么女戒女则之类的东西？这样光明正大的说谁谁谁喜欢谁谁谁，这么无奈的讨论自己出嫁的事情，真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第65章 小郡主稚子心性,六公主风光霁月,沈如意自觉看人的水准还是有的，再者,这两位身份高贵,也不会图谋她什么。而这辈子沈侯爷总算是将她当成自己人了,沈如意也没有要巴结这两位的意思,倒是也能和睦共处。一个对什么都好奇,一个聪慧,一个是经历两世淡然处世，三个人各自对对方都有些好感。 没说多久,就觉得此人可交,也就越发的说的高兴了。 “公主，六殿下过来了。”小郡主正缠着沈如意说做胭脂的事情，就见六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进来，行了礼之后笑吟吟的说道：“六殿下说，公主此前不是想要找刘大家的字的吗？他特意让人回府找的，刚巧送到，就给公主送过来了。” 六公主眼睛一亮，忙让人将六皇子给请了进来。初初进来，热气扑面，六皇子忍不住咳了两声，脸色也有些发红。笑着将手里的一副字递给了六公主，然后就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凉气散完了，这才跟着进门。 小郡主笑眯眯的凑过去看那副字，沈如意也有些好奇，跟着站起身看，三个人凑在一对儿评头论足的。说了好大一会儿，六公主才想起来六皇子，忙吩咐人将这幅字给收起来了，笑眯眯的凑到六皇子身边给他倒茶：“六哥，你只说你喜欢什么，我一定想办法送给你，这幅字可是太难得了，我可不能占六哥的便宜。” 六皇子摆摆手：“说什么呢，咱们是兄妹，哪里还用计较这个？不过是一副字，正好我有，送给你又何妨？若是我没有，你就是再喜欢那不也白搭吗？再者说，你以前送给我的孤本还少了吗？” 说着，就有些犹豫的看沈如意，六公主冰雪聪明，一看就明白过来了。她家这个皇兄没别的爱好，因着身子不好，不善骑射，平日里只喜欢看书写字。 之前，这位沈家的姑娘，不是说过自己家里有十洲记的孤本吗？六皇兄当时说要借，这位沈姑娘可没明确的答应。 好歹皇兄刚送了自己心头好，自己怎么也得帮帮皇兄这个忙。六公主当即就笑道：“沈姑娘，我有个事情想求你帮忙。” 沈如意眨眨眼，看了看六皇子，又看看六公主，也忍不住笑了：“六公主言重了，刚才之所以没答应六殿下，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找谁誊抄那几本书，六公主也知道，我刚刚回京没多久，府里的堂兄们，和我并不是很亲近，我父亲又很忙，所以……” 女孩子家的墨宝，定是不能随随便便流到外面的，沈侯爷公务繁忙定是不会去抄写几本书的。沈如意也没个亲兄弟，这堂兄弟也不亲，孤本可是价值千金的，不是自己信任的人，根本不能放心的让他去誊抄，所以沈如意刚才才没答应。 六公主恍然大悟，爱莫能助的看六皇子。六皇子就有些着急了，皱眉苦思大半天，又想出来一个办法：“要不然这样，你将那书借给我，我自己来抄写？” 沈如意愣了一下，她初次见这位六皇子啊，两个人以前别说有交集了，怕是连对方的名字都是头一次听说的。自己连自家的堂兄弟都不信任，怎么可能会信任这位六皇子？ 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态度问题。沈如意刚才说了，她和自家的堂兄弟不是很亲近，所以找不到人誊抄这些书。可和六皇子比起来，至少自家的堂兄弟你是自家人，是兄弟，六皇子不过是个陌生人。连自己的兄弟都信不过，却信得过一个陌生人，传出去，那沈如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和六皇子一样，沈如意本身，也是对书本爱如性命的。上辈子她被困在后院，整日里不得出门，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这辈子就算是多了管家的事情，她也没将书本都丢在一边。 再者说了，那不是普通的书，那是孤本！ “我拿我家里的那些和你换，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六皇子抿抿唇，笑着继续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你也缺了几本吗？咱们换着看，然后约定个时间，等看完了再交换回来，若是谁的书本有缺损，那对方就不用归还原先的那本书了，还能将自己的书拿回去，你觉得如何？” 沈如意这下子可推辞不得了，六皇子诚意十足，将姿态也摆的那么低是，沈如意若是继续推辞，那可就说明是一点儿都不想将书借出去了。 可又不知道往日里六皇子对书本是个什么态度，有些人虽然也喜欢看书，却不是很珍惜书本，有时候看书的时候就喜欢吃点儿点心喝点儿茶，甚至，吃饭的时候也将书本摊在面前。 点心渣滓，茶渍，油汤，时间一长，一本书就成了废纸了。 有些人爱书那是真爱到骨子里了，看书之前必先洗手，看书的时候手上绝不拿着别的东西，挺胸抬头坐在书桌前，绝不会损坏一点点儿。 都是喜欢看书，对前一种人，沈如意是深痛恶觉的。她和六皇子，今儿真是头一回见面，六皇子看着是喜欢看书的，但怎么看书，她一点儿都不清楚。 “如意姐姐，你是不是担心六表哥弄坏你的书啊？”小郡主笑嘻嘻的在一边替自家表哥说话：“你就放心吧，我六表哥，那可真是爱书如命的，看书的时候，连别人在他面前打个喷嚏都不允许的，有一回，他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看书，舅舅有几个妃嫔就在外面打雪仗，一个雪球砸过来，有一点儿溅在书上了，六表哥顿时气疯了……” “表妹！”六皇子十分尴尬，赶忙喝住刘明珠，刘明珠笑嘻嘻的摆手：“表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后来舅舅不罚了那几个妃嫔的吗？还让她们替你抄写佛经，结果六表哥还看不上眼，一本都没要。” 沈如意这才有些放心，赶忙将话圆过去：“我倒不是担心六皇子不爱护书本，一般来说，喜欢看书的人，都是比较爱护书本的，我只是有些为难，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怎么和六殿下交换书本呢？” 这孤男寡女的，见面一两次还好，见面次数多了，那岂不是授人话柄？ “如意姐姐你是担心这个啊。”在场的唯独刘明珠是真的以为沈如意之前在担心这个，当即一拍手笑道：“这个好办多了，我可以下帖子请如意姐姐去我家玩儿啊，如意姐姐将书给我，我负责给六表哥送过去，再从六表哥那里拿了书给如意姐姐。”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这个办法实在是不怎么好，刘明珠虽然年纪小，却也十一二岁了，也到了该注意的时候了。好吧，就算是没人会误会她和六皇子，但她这样两头在沈家和六皇子之间传递书本，知道的说是借书看呢，不知道的，该以为刘明珠就是那传书的鸿雁了，比她沈如意和六皇子亲自见面还惹人闲话。 倒是六皇子微微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咱们光明正大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会说闲话？世人就是如此，你越是遮遮掩掩，他们越是觉得这里面有别的事情，你将事情都摊开了，才不会有人在意。沈姑娘若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如此，我改天就带了书，光明正大的去拜访沈侯爷，沈姑娘只要和沈侯爷说一声就行了。有长辈在场，你我又不用见面，不过是我去沈侯府的次数多一些，这闲话怎么也不会传开的。” 六公主笑道：“心中有佛，所见皆佛。” 刘明珠嘿嘿笑了两声，六公主伸手捏捏她脸颊，也微微的笑。 沈如意只好点头：“那好，回头我和父亲说一声，六皇子殿下以后只要去侯府找我父亲就行了，不过，若是我父亲忙的很……” 其实，沈如意心里也很忐忑，她完全不确定沈侯爷愿不愿意帮忙。怎么说呢，沈侯爷这人，感情就是十分极端的那种，你若是被他放在心上，哪怕是地狱出来的恶鬼，他也会护你周全，将你当成是至亲之人。可他若是不将你看在眼里，哪怕是血肉至亲，在他眼里也比不过一日三餐。 上辈子，沈如意可是深有感触的。她和沈夫人，上辈子都不是沈侯爷能看得上眼的，沈侯府，也没沈侯爷在意的人。所以，谁生谁死，谁掌管着侯府，和沈侯爷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只要将他伺候好了，哪怕侯府翻天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辈子，沈夫人和沈如意好不容易，稍微的在沈侯爷心里占了那么一点点儿位置。沈如意实在是拿不准，这一点点儿的位置，到底能让她做些什么。 看了看六皇子，沈如意面上虽然是笑意盈盈的应下了，心里却暗自叹气，若是父亲到时候不愿意帮忙，那可怎么办？自己丢了脸面是小，就怕娘亲好不容易在侯府站稳的脚跟，也要被打折扣了。而且，六皇子虽然不常办差，只喜欢看书写字，但在皇上跟前，那可也是比较得宠的。 第66章 出宫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到了申时末。沈如意小心的扶了沈夫人出了宫门,给那送她们出门的小太监打赏，转头就瞧见沈侯爷正站在马车旁边,有几个身穿红色或者朱红色官府的人正在和他说话。 瞧见沈夫人母女,沈侯爷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些人转头看了看,遥遥行了礼,转身就走人了。沈侯爷站在原地等她们过来,上下扫了她们两个一眼，一句话没说,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沈夫人也不管沈侯爷是个什么心情,只管说自己今儿在宫里的遭遇：“太后娘娘还问起老太太来着，我说老太太重阳节之后身子就有些不利索，晚上睡不着，要静养，昨儿又有些头疼，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没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就说，上了年纪了，就是容易这儿疼那儿疼的，她也是晚上睡不着，常常让黄太医给她把脉，黄太医开了个方子挺有效的，吃了三五天就能好。”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歇了一口气，沈夫人继续说道：“我就请太后娘娘赏赐，明儿你去黄太医的府上求了那方子回来。” 沈侯爷立马就皱眉了，外面的人不清楚，自家人谁不知道老太太是因为被逼的没办法了，这才答应静养的，这样还要为她去求个方子回来？ 沈夫人笑眯眯的安慰沈侯爷：“侯爷您多担待一下，毕竟这人老了，身子就容易不舒服，咱们求了方子回来，老太太那里也能消停几天是不是？最重要的是，我听说，这个黄太医啊，看妇人病最是拿手了，咱们先去打探打探，毕竟我也上了年纪了，再过没多久就该生孩子了……” 沈侯爷盯着沈夫人硕大的肚子瞧了瞧，微微皱眉，沈如意忙帮着说道：“父亲，这个可真的很重要，我听人说，上了年纪不好生孩子的。” 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在闺女面前不适合说这些，连忙开口：“如意，你胡说什么呢，不过是让黄太医把把脉，开个安胎的方子，你可别乱说。” 沈如意撇撇嘴：“得了吧，娘，别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早些陆嬷嬷就开始给我讲这些事情了。” 教养嬷嬷的作用可不光是教导你规矩礼仪的，还有身体保养之类的东西。沈如意十四岁才来的初潮，陆嬷嬷那时候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给她普及这些东西。从葵水时期吃什么用什么，到将来生孩子的时候注意什么，坐月子的时候注意什么，偶尔说一点儿，不求沈如意现在就记住，只让她潜移默化，慢慢的在心里打下烙印，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去那么做。 沈夫人脸色微红，沈侯爷斜睨了沈如意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说着，转头看沈夫人：“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明儿是大年初二，按照习俗，是要回娘家的，黄太医大约也没什么空，再者，大过年的就让人把脉，咱们不忌讳，黄太医心里怕是也不会自在了。” 过年的时候避讳多，什么初五之前不能动针线，不能往外扔东西，不能说晦气的话，明年才大年初二，你上赶着去人家要什么方子，这不是送晦气吗？ “那怎么办？等过了初五？”沈夫人也察觉到有些不妥了，只是太后那边就不好说了，自家老人不舒服，你不赶紧的去求了方子吧，还避讳这个避讳那个的，那是不是等老人一病不起的时候，你们还得嫌晦气不去跟前伺候呢？ “明儿咱们一起去吧，就给黄太医下个帖子。”沈侯爷也明白这个顾虑，皱眉想了一会儿，只能无奈的应了下来：“我听说黄太医喜欢看医术，之前你们从大名府回来，如意不是带了几本医书的吗？” 沈如意忙点头，这个还是她从福缘寺抄回来的，福缘寺的了然大师善医，她不光是抄写了几本医术，还搜刮了一些药丸子药粉药膏之类的东西。 原想着侯府危机重重，她自己翻看一下医书，也能做个自保什么的。只是现在还没派上用场，医书到现在也不过是翻了两页。 “那书也不怎么贵重，要不然，了然大师也不会随便让我抄写了。”沈如意有些犹豫的说道，沈侯爷摇摇头：“你回头找出来我看看，若是大路货，那我回头在我书房找找。” 沈如意只好点头，说着话，一家子就到了侯府，下了马车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心情自然是不怎么好的，一来沈夫人没回来之前，都是她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这请安的事情，可是一个大荣耀，谁家没那么大的脸面，就是进了宫也不一定能见到太后娘娘。 而且，从太后娘娘跟前的座位排行来说，还能看出各家的地位不同，以往，老太太不说是傲视群英，独占鳌头，那也是矮子堆里的高个子，少不了人上前去巴结。 可现在，这些巴结讨好都便宜了她最最讨厌的沈卢氏！ 另外还有一件儿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红柳姨娘的事情，三老爷几年没孩子了，现刚得了个还没稀罕呢就流了，又是大年初一的，男人不高兴，女人不高兴，老太太更不高兴。 所以一瞧见沈夫人和沈如意进门，就有些阴阳怪气：“哎呦，我还以为你们一出门就忘了自己是姓谁名谁呢，竟然还记得回来？” 沈夫人一脸迷茫：“老太太，我们不回来能去哪儿？难不成老太太是觉得，我们应该住在皇宫里？”说着脸色就变了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老太太，咱们侯府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但更应该谨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老太太脸色顿时黑了：“你是说我刚才的话不该说？” 沈夫人缩缩脖子，低着头嘟囔：“那该说？” 老太太立马被噎住了，再一看，沈侯爷的脸色已经比她更黑了。这女人留住后宫，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后宫嫔妃家里的晚辈女孩子，一是皇上的妃嫔。沈夫人可不年轻了，后宫他们沈家可没什么女人。 让沈夫人和沈如意留宿后宫，那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娘病的更重了些，这静养一年，怕是恢复不过来，所以，就多静养些日子吧。”沈侯爷不耐烦和她们扯皮，干脆利索的做了决定，然后起身：“我们回来的晚，娘怕是早已经用过了晚膳，那我们就不耽误娘休息了，娘你早点儿睡觉，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皱眉看沈夫人：“还不走？” 沈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好的好的，侯爷请稍等。” 给老太太行了礼，沈夫人忙转身跟着沈侯爷，老太太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旁边邱嬷嬷看不见沈侯爷他们的身影了，才叹了口气：“老太太，您这又是何必呢，眼看着侯爷已经将沈卢氏和大姑娘看成了心头宝，您又何必一次次的挑拨侯爷的怒火呢？奴婢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您要是再惹怒了侯爷，怕是在侯府的日子……” 邱嬷嬷欲言又止的，老太太气的冷笑：“他敢！我是他亲娘！他现在也就仗着我不愿意和他计较就乱来，等我哪天……” 老太太眼里闪过阴狠，虽然嘴上说的坚定，但邱嬷嬷的话还是在老太太心里留下了痕迹。连邱嬷嬷这个积年伺候她的，他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手，若是哪天真惹恼了他，他说不定就要将她这个亲娘给关起来了。 她自己的儿子，她能不了解吗？那人，打小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当年他外祖父死了，他连一滴泪都没掉。从那儿以后，她心里生了嫌隙，就和这个儿子生分了。母子两个，越走越远，现在是看见对方就讨厌，却又不能将对方一棍子打死，实在是憋的很。 瞧瞧沈卢氏，别看现在他愿意护着，那十来年前，还不是一声不吭的就送到庄子上了，然后十来年不闻不问，甚至连消息都不曾打探过的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沈如意这个当闺女的，在他心里都是半点儿痕迹都没有，她这个老不死的亲娘，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吧？ 抿了抿唇，老太太沉声吩咐道：“去将老三和老三媳妇叫过来。” 邱嬷嬷忙应了一声，也没敢吩咐人，自己颠着脚去请了沈三老爷和沈三夫人。 当然，这长春园的事情是瞒不过沈侯爷和沈夫人的。沈侯爷没吭声，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倒是沈夫人猜测了一下：“大约是说红柳那事情，这事儿一出，三弟和三弟妹心里怕是要有了疙瘩，夫妻不和，可是大事儿，大约老太太是为了说和他们的。” 沈如意捏捏她胳膊：“娘，三房的事情自有三婶娘去管，你就别管了。”说着，凑到沈侯爷身边，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父亲，我给您倒茶？” 沈侯爷很不屑：“你又有什么事情？可是今儿在皇宫里闯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开v公告，因为要倒v，所以养肥的亲们，抓紧时间看哟，周日，也就是八月二十四号会开v，当天三更，以后会延续花开以往的习惯，双更走起~~~ 嘿嘿，本来这个文和瑶台一样成绩不太好，多亏亲爱的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花开，才让花开终于攒到了开v 的数据，花开要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么么哒，花开爱你们~~~谢谢亲爱的们对花开不离不弃~~~ 第67章 沈如意谄笑着给沈侯爷换茶水：“父亲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才没有在宫里惹祸呢,我还给父亲拉拢了个好手呢。” 沈侯爷顿时惊了：“你说什么？” 在沈侯爷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不凑效，沈如意也不敢卖关子,忙将六皇子要借书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也没办法拒绝,六皇子都已经说到那个份儿上了,我若是再不答应,倒是显得我瞧不起六皇子一样。” 说实话,对于六皇子,她真没打算太亲近。上辈子的六皇子，虽然在皇上跟前挺受宠,可最后登基的却不是他。而且,新皇登基之后，六皇子也并未受到重用，领了修书的圣旨之后，就一辈子耗在翰林院了，在新皇面前也没什么分量。 最重要的是和新皇的关系，和新皇关系不怎么样，就说明，要么是六皇子在夺嫡的时候更亲近新皇的对手，要么是六皇子和新皇在皇子的时候关系就不怎么好。 后面那个，沈如意不知道，前面那个，沈如意也不知道。 所以，她说不准六皇子有没有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起起伏伏的事情。拿不准六皇子有没有倒霉过，所以，不敢轻易和六皇子扯上关系。 那什么，有句话不是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吗？ 六皇子若是犯了大错，看在老皇帝的面子上，也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再者六皇子身子不好，本身就失去了夺嫡的资格，看样子也只是个书呆子，那么新皇还是很愿意将六皇子留下来当做兄弟和睦的代表对象的。 可是，六皇子身边的人，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新皇若是说，我这六弟本身是好的，只是被身边的人带坏了，那岂不是谁亲近六皇子谁倒霉的吗？ 杀鸡儆猴这一招，可不要用的太方便。 亲近不得，却也不敢远了。六皇子好歹是皇子，又是皇上比较宠爱的儿子，你沈侯爷不过是个臣子，竟然瞧不起皇子！你以为你家是什么出身啊？ 沈侯爷微微皱眉，沈如意老老实实的交代：“我原先并不想答应的，可一来六皇子在皇上面前也有些地位，二来，六公主也在，即使是六皇子在皇上面前不说什么，可保不准六公主就什么也不说。” 就是六公主不说，那还有个天真烂漫的刘明珠呢。就算是不对皇上说了，那六公主的母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大长公主，那也不是个没脾气的。 好吧，就算是这三位都保密了。可六皇子心里惦记着那几本书，总还要另外找机会的，沈如意能拒绝一两次，拒绝三四次，那万一六皇子要来要个七八次呢？ “父亲，你若是不喜欢六皇子，到时候只派了小厮在书房等着？”沈如意谄媚的给沈侯爷出主意，沈侯爷摸了摸下巴，忽然开口：“说不定，你这次，都是做了一件儿好事。” 沈如意大惊：“父亲，你该不会想要结交六皇子的吧？我瞧着六皇子根本没有继位的可能，您可不能将宝押在六皇子身上，六皇子上面，可还有其他五位皇子呢。” 沈侯爷正要斥责沈如意，话到嘴边却忽然换了：“那依你之见，你觉得哪位皇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沈如意抿抿唇，那还用猜吗？她甚至知道上辈子那个新皇是什么时候登基的！只是，这会儿可不能和沈侯爷说，想了想，只好胡乱编一些理由：“反正不会是六皇子，我瞧着大皇子也不可能，二皇子也不可能，三皇子也不可能……” 沈侯爷忍不住摸了摸额头：“你就说，谁比较可能吧。” “那个，排除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就是可能的了。”沈如意缩缩脖子：“二皇子这些年死咬着大皇子，三皇子坐山观虎斗时不时的撩拨一把很没兄弟爱，万一登基可能容不下其他皇子，四皇子虽有野心，出身却十分低贱，五皇子素有贤名，可这会儿皇上身体十分康健，他这贤名出现的太早了，六皇子是书呆子，只管看书不管事儿，七皇子只爱打仗一根筋……” 沈侯爷挑眉：“所以，你觉得应该是八皇子最有可能？” 他们父女两个在这儿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沈夫人早早的裹着大毛的披风坐在软榻上拿着针线装模作样，时不时的就要抬头往外面看两眼，确定外面不会有人偷听。 沈侯爷瞧着，心里有些好笑，他既然敢说，那就是确定外面没人的。这正院虽然沈夫人能用的人不多，但他沈正信身边会没几个得用的小厮婆子吗？ 不过，沈夫人这样办事儿，倒是挺上道的，沈侯爷表示，笨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不一定啊，万一八皇子死了呢？”沈如意压低声音说道，沈侯爷有些愕然，沈如意嘟嘟囔囔的说道：“我是胡说的，父亲可不要放在心上。不过，这个六皇子，父亲还是不要太亲近了比较好，他是真的没可能的。” 沈侯爷哈哈大笑：“本候现在，可不需要什么从龙之功，我说了办了件儿好事，是因为六皇子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沈如意愣了一下，随即大急：“哎呀，父亲，你不能拿我的书去换你的东西，你要是换了你想要的，那我想要看的书怎么办？六皇子肯定不愿意白白给第二次的！” 沈侯爷摸摸下巴：“你说不敢拒绝六皇子，该不会都是借口吧？” 沈如意心虚了一下，但马上就又撑起胆子了：“那什么，我不是想着父亲十分能干，保证能处理好这些事情的吗？父亲英明神武，这种小事儿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了。” 沈侯爷不说话，沈如意忙又给沈侯爷捶背捏肩：“那什么，我是真的不敢拒绝六皇子啊，那可是皇子，龙子！父亲你想想，我刚得罪了李长安，那可是个郡主，万一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我事儿怎么办？父亲是大男人家，肯定不能插手后院的事情对不对？当然了，我知道父亲肯定会在前面给我报仇的。” 沈如意赶紧拍马屁，将沈侯爷是夸奖的天上有地上无，旁边沈夫人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转头捏着针在布上扎来扎去的，心里却有些松了一口气，回京之后，如意和侯爷更亲近了，这可是好事儿。 将来，侯爷必定会给如意好好相看人家的。有侯爷撑腰，也不用担心如意嫁人后会被婆家欺负了。 不过，沈夫人心里也微微有些酸涩，以前闺女想要什么东西，可都是来讨好她这个当娘的，现在呢，为了两本破书！好吧，就算是孤本，竟然对侯爷笑的那么灿烂！ 回头，自己一定得将那几本孤本借过来看看才行！ “父亲，你想要六皇子的什么东西啊？”沈如意夸赞了沈侯爷好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了——沈侯爷一个大男人，想要和六皇子接触，那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啊。 比如说，下朝了，沈侯爷对六皇子说一句我请你喝茶吧，于是两个人就能一起去茶楼了。 这见了面，要什么东西，那还不是三两句话的功夫，若是很贵重，沈侯爷想办法以物换物不就得了？怎么看，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易，也比她一个闺阁女子和男人的交易容易的多吧？ 可沈侯爷竟然还要接着她和六皇子换书看的时机来要东西，那东西，该不会是很麻烦的东西吧？不能让人知道？ 沈如意再聪明，也不过是些女人家家的聪明，沈侯爷一眼就瞧出她的想法了，斜睨了她一眼，端了一下茶杯，沈如意忙狗腿的去换热茶。可茶壶里的茶水也有些凉了，沈如意只好出门去拎开水。 等她拎了一壶开水回来，竟然发现，沈侯爷已经睡着了！ 沈如意用一百个脑袋打赌，沈侯爷绝对是装睡！可沈侯爷都已经摆出样子了，沈如意怎么能去拆穿？ 看看手里拎着的热水，沈如意都想将这一壶水浇到沈侯爷身上去了！沈夫人倒是难得见自己闺女憋屈的样子，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有些心疼，忙安慰道：“这会儿别吵了你父亲休息，明儿你早些过来请安好不好？” 沈侯爷能躲开一时，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沈如意立马想通了，再说了，自己和六皇子换书看，也算是盟友了，大不了，等下次见了六皇子，去问问六皇子？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明儿还得去黄太医府上拜访呢。你回去，将你那几本医书找出来，送到书房让人连夜誊抄一遍。” 沈如意自己写的书是不能给人的，所以只能是让人再写一遍。这医书又不是什么孤本，所以，随便在沈侯爷的书房找几个人，一人一本，一晚上就能抄写出来了。 “我知道了，娘也早点儿休息，不过，父亲书房的人不一定听我的，我得有父亲个信物才是。”沈如意视线在沈侯爷身上溜了一圈，伸手从沈侯爷腰上拽下来个玉佩，笑眯眯的给神夫人行礼：“娘，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你有了身子，今儿在宫里大半天，肯定也累了，可别累着了我弟弟才是。” 第68章 可第二天一早,沈如意还是没能堵住沈侯爷,因为一大早沈侯爷就和沈夫人出门了，留下沈如意伺候老太太。沈如意和老太太,那是两看相厌,但一个碍于孝道不能走,一个想要折磨沈如意不想放她走,两个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还没等老太太想出办法折腾沈如意,邱嬷嬷就掀了帘子进来：“二老爷二夫人和三老爷三夫人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三老爷和三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就能出门了。” 二夫人的娘家不在京城，所以大年初二的时候,就只能在府里呆着。 三夫人带着两个儿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给老太太请了安，就笑着说自己今儿的打算：“一会儿我们过去，用了午膳就回来，老太太不用惦记着我们。” 老太太点点头，叫了三老爷到身边：“我昨儿和你说的，你没忘记吧？你夫人为你操劳这么些年，又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别说这次的事情真和她没什么关系，你可不许再和她生气知道吗？到了你岳父那里，和你岳父好好说话，敬着你岳父一些。你岳父这辈子就你夫人一个女儿，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儿婿是半子，你以为可得孝敬你岳父知道吗？” 三老爷笑着点点头：“娘说的我都记住了，娘你放心吧，就你刚才说的，别说这事情真和蔓枝没关系，就是有，我也不会对蔓枝有什么不满的，蔓枝这些年为我打理家事，为我生儿育女，我心疼蔓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去和蔓枝置气呢？” 三夫人只笑着不说话，和老太太说了几句，一家四口就告辞出门了。 沈二夫人这才笑着说话：“大哥和大嫂出门了？” 沈如意忙笑道：“是啊，昨儿太后娘娘听说祖母不舒服，就说黄太医是个好的，开了个助眠的方子十分有效，我爹娘急过去求方子去了。先按照方子吃两天的药，等出了年，再请黄太医过来看看。” 沈二老爷笑道：“还是大哥大嫂想的周到，有了这方子，想来娘亲就能早些养好身子了。” 沈如意只笑不说话，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沈如意，有些厌恶的说道：“只要那某些人有些自知之明，被碍了我的眼，我就大好了！真是不知所谓！” 沈二老爷有些不自在，老太太这话虽然不是说他的，但接了他的话，倒是显得是他要引得老太太说大哥大嫂的坏话一样，而且，还有沈如意在场，若是沈如意回去学两句…… “老太太身子好了，我们大家都高兴啊。”沈二夫人笑着岔开了话题：“对了，老太太，今年的元宵节咱们怎么过？您要不要出门看看花灯？” “出什么门！我这不是还在静养吗？”老太太皱眉，沈二夫人忙笑道：“就是因着老太太在静养，，所以才想着出门看看花灯，赏灯这种事情，咱们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还要去下面和百姓们挤挤攘攘的吗？咱们在酒楼包个雅间，到时候舒舒服服的坐在里面赏灯，这可也算是静养、” 老太太正要说不去，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情，若是自己脸色很好的出门赏灯，那之前老大夫妻说自己需要静养的话，是不是就要被人怀疑了？ 沈如意打量了一眼沈二夫人，转头看老太太：“祖母，这花灯节还远着呢，不管您想不想赏灯，咱们过几日商量也是一样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三叔父院子里红柳的那个事情，我知道祖母心里都是想着家和万事兴，所以今儿一早就劝了三婶娘和三叔父别生气，可是这事情吧，若真是不解决，那可就成了一个结了。” 沈如意叹口气：“我虽然年纪小，却也是知道的，这种事情，三叔父一想起来就不高兴，三婶娘一想起来也不高兴，天长地久的，这伤口可不是结疤了，而是要流脓了的。” 沈二夫人笑着点头：“如意这话说的在理，娘，我觉得，这事情也应该尽早解决了，要不然，咱们今儿就审审那些人？趁着老三夫妻不在，也省得他们这个说那个，那个说这个的。回头咱们只要将凶手给他们，他们小夫妻自己心里没了嫌隙，那就是好事儿了。” 所以哪怕是审问不出来凶手，只要 有交代的就行。 老太太当即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转头就要让人去带了红柳房里的人过来。沈夫人不在，就没人想起来让沈如意避嫌，沈如意正想看大戏，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告辞。 很快红柳房里伺候的人就被带来了，两个小丫鬟，一个婆子。 老太太自己不怎么开口，将问话的事情都交给了身边的邱嬷嬷。邱嬷嬷虽然是没什么权利了，但替老太太问几句话还是可行的。 从那天早上起来红柳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到红柳说了几句话做了几件事情，问的十分详细，恨不能连红柳眨了几次眼睛都问出来。 沈二夫人在一边帮腔，沈如意那完全就是个摆设，生怕被人想起来，她从头到尾都是在装雕塑。 “红柳姑娘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昨儿晚上，鞭炮太响了些，她没睡好，所以有些没精神。奴婢忽然就想起来，大夫人之前每天都是有煮安胎药的。” 虽然沈夫人并没有喝，但每天早上厨房还是会给煮的，生怕沈夫人有个万一这汤药来不及送上。 “所以奴婢就去大厨房问了，果然大夫人昨天早上没喝安胎药，于是奴婢就给了银子，将安胎药给端走了。”小丫鬟抖抖索索的说道：“给红柳姑娘喝下安胎药半个时辰后，红柳姑娘说肚子有些饿，于是奴婢就去给红柳姑娘找了些点心，不到吃饺子的时候那会儿，所以没敢去大厨房端饺子。” “红柳姑娘早上起来，穿好了衣服之后，就没怎么动，连房门都没出，说是大年初一的，家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她连姨娘都不是呢，就不出去惹眼了。” “用了安胎药之后，又小睡了一炷香时间，起来就在屋子里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另一个小丫鬟也努力的回想：“绕完了之后，吃了几块点心，可是那点心都是三十晚上做的，冷冰冰的，红柳姑娘就有些吃不下。” 大年初一不许动刀子，不许动剪子，不是动针，但凡利器，都不许碰。就连早上吃的饺子，也是头天晚上包好的。饭菜更是洗切好，炒菜的锅铲都得换成木头的。 过了五更，厨房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煮饺子，这蒸点心什么的，都要往后面排，又因为忌讳多，所以红柳这样的人，自然是吃不上热点心了。 “等着吃饺子，后来吃了一碗金丝缠元宝。”时间不长，就隔了一天，小丫鬟们说的也是清清楚楚：“吃完了饺子之后，就有些撑着了，想说要去园子里转转。” 富贵人家，到了冬天，就会用锦缎之类的东西，扎了绢花绑在树上，看着也是红红火火的。 “但是没出门呢，三夫人就派了丫鬟过来，说是家里客人多，让红柳姑娘不要出去乱走，园子里上了冻结了冰，万一出什么事情了，她可担待不起。红柳姑娘想了想，就没出去。” “坐着没事儿，红柳姑娘就说想睡会儿，可刚躺下没多久，红柳姑娘就说肚子疼，奴婢去回了三夫人，可三夫人说，红柳姑娘是趁着大过年的找事儿！将奴婢给骂出去了。” “奴婢又赶紧去找三老爷，可三老爷不在院子里。”那会儿沈三老爷是正在前院和沈老爷一起祭祖呢，怎么可能会在院子里？ “奴婢没办法，就只好去找大夫人，可大夫人和大姑娘也不在。”沈夫人和沈如意虽然不用跟着祭祖，但两个人是管家的，事情一大堆，要去厨房看看，要去祠堂看看，一堆的事情等着处理，哪儿有空在院子里等这个小丫鬟来找？ “奴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好回去，可回去红柳姑娘就已经小产了，落下个男胎。”那小丫鬟眼泪汪汪的说道：“奴婢着急的不行，又去找三夫人，可廖嬷嬷说，三夫人不在，还说红柳姑娘是存心找晦气，大过年的还想吓唬人什么的，就让人将奴婢给带走关起来。” 又换了那婆子：“她一去不回，奴婢就觉得不太好，赶忙出门去找，想着三夫人不管事儿，那老奴就去找大夫人，大夫人是管家的，总不会眼睁睁的瞧着咱们府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等老奴到了门口，一个老婆子去拦着老奴不让进，说这是三房的事情，她们夫人不能管，也不会管，老奴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跪在门外等……” 然后发生的事情她们就都知道了，剩下那个小丫鬟一看红柳不好了，要死了，出去的两个人还一个都回不来了，小丫鬟一着急，就闯了长春堂。 第69章 之前沈夫人已经请大夫来给红柳看过了,说是吃坏了东西,所以，这重点,还是在吃食上面。老太太并未说沈三夫人一开始漠视红柳那边丫鬟的事情,沈三夫人那儿都不说了,那婆子去沈夫人那里也没找到人的事情,自然也是不能提了。 所以,老太太就重新,将红柳吃过的东西问了一遍。从谁去哪儿拿到的点心，到谁去送的饺子,不光是接手的人也盘问清楚,经手的人也要盘问清楚。 最后就是将人锁定在大厨房了，因着红柳的身份，这大年初一的，可没谁有空去给她送吃的，所以这吃食，一大部分是她自己的丫鬟去大厨房拎回来的。还有一两样，是红柳出事之前没吃完的，正好大夫过来把脉，就顺便检查了一下，那些东西是没问题的。 红柳吃完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从大厨房端回去的安胎药，一样是五更过后的饺子。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如意，问那小丫鬟：“那碗安胎药，当时你去大厨房问的时候，是谁在负责？” “是赵嬷嬷。”小丫鬟胆战心惊的说道，沈夫人在侯府没有根基，这安胎药又是重中之重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放心交给别人的，正好赵嬷嬷现在是在大厨房，所以，都是交给赵嬷嬷来看管的。 “是赵嬷嬷亲手将药碗递给你的？”老太太又问道，那小丫鬟赶紧点头：“奴婢过去的时候，赵嬷嬷正守着炉子，听奴婢说想要那碗安胎药，就打发人去正房问了问，是陈嬷嬷亲自过去回话的，说大夫人不用喝药了，赵嬷嬷就点头应了我，同意我将那晚安胎药端走，赵嬷嬷并未沾手，奴婢自己将药倒出来的。” 老太太的脸色就有些奇怪了，似笑非笑的看沈如意：“你说，你娘怎么正好就昨天没喝药呢？” 沈如意眨眨眼：“不是正好就昨天没喝，是一直都没喝啊，以前赵嬷嬷将药熬好之后，就会派人到正院去问，我娘都是说不喝的，然后赵嬷嬷就将药倒掉，等午膳的时候重新熬一锅，晚上的时候还要熬一锅的。” 一天三顿，顿顿不落，但是沈夫人是从来没喝过的。 说完，沈如意又做出十分焦急的样子来：“祖母，这事情一定得查清楚，这次是红柳不小心喝了那安胎药，要是红柳没喝，指不定我娘就要喝了，那出了事情……我娘肚子里的，可是咱们侯府的嫡长孙啊。” 嫡长孙并非是随随便便一个嫡子就能当的，不光是要嫡，还要长，唯独长房出来的第一个嫡孙，才能被称为嫡长孙。 “对了，说不定那人原先的目标就不是红柳，而是我娘！”沈如意一拍手，恍然大悟：“大年初一都很忙的，若是我娘身子弱一些，忙一天下来，必定是要喝一碗安胎药的，那到时候出事儿的……” 老太太微微皱眉，沈如意伸手抓了她的胳膊使劲晃：“祖母，你可一定要将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行啊，我娘刚回京连半年都没有，这府里的管事嬷嬷她都有些认不全，哪儿会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没想到，竟是有人会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对了，我娘若是出了事情，这府里谁会是得好处最多的？祖母，咱们得从这方面下手调查才是啊。” 老太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眼神也有些游移。当然，这事情不是她干的，一来太惹眼了，这计谋简直是蠢到家了。她要想让沈卢氏生不了孩子，有的是办法，再说了，就算她不喜欢长房，也不是说就见不得长房生孩子。大不了，到时候将沈卢氏生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 既能养的顺了自己的心意，又能折腾沈卢氏，这方法简直不能更好了。 其次，弄死了沈卢氏的孩子，对她来说，目前为止，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她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沈如意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事情里，谁获得的好处最多，谁就是最有可能下手的。那谁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呢？一个是二房，一个是三房。 当今对嫡庶的规矩很严格，若是沈侯爷没有嫡子，这爵位，有八成的可能是落到沈二老爷身上的。剩下的两成，沈侯爷非常得皇上重用，能让皇上开个恩，将庶子记名成嫡子。 老太太也不傻，她自己偏心三房她是知道的，沈卢氏没儿子，这侯府的爵位是可能会落到二房，但侯府的家产，那就有八成会落到三房。 “咳，如意，最近王姨娘可有去给你娘请安？”老太太正在犹豫，就听沈二夫人问了一句，老太太茅塞顿开：“定然是王姨娘生怕你娘生了儿子！” 王姨娘虽然只是生了个庶子，但只要沈夫人没生儿子，这庶子就是沈侯爷唯一的儿子。为了沈如意，沈夫人也得善待这个庶子，指不定还得主动提出将沈明修记名成嫡子，好让沈如意嫁人后有兄弟撑腰。 沈如意看了一眼沈二夫人，面上就有些犹豫了：“那个，我娘有了身子之后，就免了王姨娘的请安。” 老太太一拍桌子：“这可算是弄明白了，敢情是王姨娘搞的鬼！原想算计你娘的，却正好，让红柳吃连这个大亏！这可真是……红柳竟是为你娘挡了灾了。” 说着又叹气：“这主使的人有了，接下来就是下药的人了，陈嬷嬷是跟着你娘的老人了，我想着，陈嬷嬷定然是不会去害你娘的，可这安胎药，经手的也就那么几个，陈嬷嬷给赵嬷嬷药材，然后赵嬷嬷在厨房熬药，最后是红柳小产了，不是陈嬷嬷，那就是赵嬷嬷了。” “如意，你可知道这赵嬷嬷的来历？”老太太侧头问道，沈如意点头：“赵嬷嬷是我们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之前大厨房的王嬷嬷犯了错，就赶出去了，就是赵嬷嬷替了她的缺儿。” “我不是问这赵嬷嬷是打哪儿来的，你也管过家了，我是想问，这赵嬷嬷的主子，是哪个。”老太太挑眉问道：“连主子都敢谋害，可别是哪家特意派来搅合咱们家的。” “祖母，您是说赵嬷嬷是下手的人？”沈如意大为吃惊，老太太严肃着一张脸点头：“不是她还能是谁？这经手的人只有三个，陈嬷嬷是没可能的，这小丫鬟……” 老太太扫了一眼趴伏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小丫鬟，有些厌恶的转头：“红柳出了事儿，她们也活不了了，再说你瞧瞧她这样子，是有胆子做那种事情的吗？要么是陈嬷嬷，要么是赵嬷嬷，你说是哪个？” 沈如意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沈二夫人。是事情的目的原本就是这个，还是老太太只是顺势而为？ 若原本的目的就是这个，会不会将圈子绕大太大了？老太太一向是很偏心三房的，为了一个嬷嬷，就弄死了三房的一个孩子，应该还不至于吧？ 那就是顺势而为了？到了这个地步了，眼看是审问不出来什么了，就趁机换掉他们的人手，要么是陈嬷嬷，要么是赵嬷嬷？明显陈嬷嬷是沈夫人的奶娘不可能被换掉，为了保住陈嬷嬷，只能是换掉赵嬷嬷。 如果老太太是顺势而为的话，这事情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祖母，这您可冤枉赵嬷嬷了。”沈如意摇摇头，叹气：“赵嬷嬷是绝对不会背叛我娘的，再者说了，赵嬷嬷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况且，祖母您问都不问，就说这事情是赵嬷嬷做的，是不是太武断了点儿？”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娘着想啊？”老太太撇嘴：“罢了，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我也不管这事情了，只是红柳的事情，怎么也得给个交代才行，既然是赵嬷嬷这里出了差池……” “祖母！”沈如意打断老太太的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问都不问，就直接定了赵嬷嬷的罪，是不是太武断了些？难不成，咱们侯府办事儿就是这样的，听风就是雨？” “那你还想怎么问！”老太太斥道：“原本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这种事情就不应该插嘴的！现如今都问出来了，你还不满意，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找出真正的幕后指使了。”沈如意一点儿都不生气，笑盈盈的说道：“咱们可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让无辜的人受了连累，让我那还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堂弟或者堂妹喊冤而亡，让红柳姨娘心存怨恨。” 越说，老太太的脸色就越黑。那碗安胎药是出了问题，可真要追究起来，沈三夫人是不能一点儿责任都没有的。若是沈三夫人早早请了大夫，指不定红柳肚子里的孩子就能保住。 “祖母你看，你连一个小丫鬟都不肯冤枉，难道就要随随便便冤枉赵嬷嬷了吗？”沈如意挑眉，仔仔细细打量老太太的脸色，老太太有些不耐发的摆手：“你既然愿意问，那你就问去！” 好吧，看来，红柳的事情，和老太太当真是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沈如意又偷偷的打量沈二夫人的脸色，自己记忆中的，上辈子的沈二夫人，可不是这么安静的性格，说起来，自打自家娘亲怀孕，二婶娘就好像不怎么在侯府露面了。 除了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能见着几次，基本上，连二房的门都不怎么出了。 而且，这红柳的事情，沈二夫人开口一次还行，开口两次，就有些奇怪了。一来二房不管家，二来小叔子院子里的事情，他们二房插手做什么？能有什么好处？ 可沈二夫人偏偏就开口了，甚至，还很贴心的替老太太想到了赵嬷嬷，这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 第70章 很快赵嬷嬷就过来了,进了门先是给老太太请安,接着给沈如意请安，有意无意的,就将旁边的沈二夫人给遗漏了,沈如意还特意观察了沈二夫人的脸色,和之前完全没差别,还是笑意盈盈的。 “夫人看重老奴,特意将煎药的事情交给老奴,老奴就是死了，也得替夫人守住这碗药,从煎药的炉子到煎药的砂锅,老奴每天都要亲自带回去，然后第二天再带回来，那煎药的水，是老奴亲自去打回来的井水，半点儿不会出错。” 赵嬷嬷跪在老太太跟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后来这小丫鬟去要安胎药，正好是药熬好了，再放一会儿药效就该不好了，老奴就派人去问了陈嬷嬷，陈嬷嬷说今儿夫人精神挺好，用不着这药，老奴就让那小丫鬟将药倒走了。我敢发誓，在这药倒走之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正好，我昨儿煎药的砂锅没来得及洗刷，后来听说了红柳姨娘的事情，就将砂锅放起来了，老太太可以请了大夫过来看看。” 老太太嗤笑了一声：“谁知道你会不会将那砂锅再洗一遍，然后重新熬了药？” “老太太，您没熬过药，怕是不知道，这熬药啊，最是有气味了。不管是在大厨房，还是我将砂锅带回去，只要是熬药了，周围必定是有味道的，老太太若是不相信，尽可以问问厨房的人，或者是问问老奴周围的邻居，看我这两天，是另外熬药了没有。” 赵嬷嬷一点儿都不怯场，还细心的给老太太解释：“若是老太太怀疑老奴让别人去熬药或者刷洗砂锅了，也可以派人去问问，老奴一直操心着这事情，生怕牵扯到我们夫人，从昨儿到现在，不是在府里就是在自己家呆着，可是半步都没出门，老奴家里的那些人，也都按照老奴的要求，不曾出门，这些个，邻居都是能作证的。” 老太太从没被一个下人这么……说教过，顿时气的脸色铁青：“你这是在威胁我？” 赵嬷嬷有些不解，一脸的迷茫：“老太太您说什么呢，老奴怎么敢威胁您？不是您说，要将这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的吗？老奴什么时候威胁老太太了？” 沈如意忙打圆场：“祖母，您别生气，赵嬷嬷一向是这么个直脾气，她说话都不会拐弯的，和我娘说话也是这个调子，我父亲当时还说，赵嬷嬷是个十分耿直的呢，值得信赖，这才答应了我娘将人带回来的。赵嬷嬷这样说了，看来这药在被端走之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祖母也说了，陈嬷嬷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那就剩下这两个，必定是有一个撒谎了的。” 说着话，沈如意视线在那小丫鬟身上扫过。 “到底是谁撒谎了，咱们也不好说，不过，这查案什么的，都要讲求给证据对不对？赵嬷嬷这边既然有证人，那么这个……”沈如意下巴微抬，看那个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做晴雨。”小丫鬟更是哆嗦的就差钻地下了，沈如意笑道：“这名字倒是有意思，又是晴又是雨的，晴雨是吧？那我问你，你说这药从你端走一直到红柳姨娘喝下去，中间就没经别人的手，一路走来也没遇见别的人是不是？” 晴雨忙点头，沈如意眯着眼睛打量她：“那你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药不是你下的呢？” 老太太皱了皱眉，沈二夫人也侧头看了一眼沈如意，不过很快就垂下眼帘了。那个叫晴雨的，倒像是傻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那个，奴婢没有见到人……” 大约是太害怕了，连声音都哆嗦的快让人听不清楚了。 “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证明，这药不是你下的了？”沈如意又问道，那小丫鬟都哭出来了，只是侯府规矩大，她也不敢哭出声，脸色都白的没一点儿血色了。 等沈如意又问了一遍，这小丫鬟才忽然说道：“奴婢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奴婢没有这种药，怎么能给红柳姨娘下药？奴婢从没出过府，那种药，奴婢没有……” 老太太看沈如意：“这么个小丫鬟，连大门都没出过，从哪儿弄那些虎狼之药？你可别为了给赵嬷嬷开脱，就随便……” “祖母，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去冤枉人。”沈如意笑眯眯的看了看老太太，又转头问那小丫鬟：“那你是住在府里的？住在什么地方？和谁一起住？这几天都和谁接触过？” 晴雨的身份不过是二等丫鬟，府里的大丫鬟尚且是四个人一间屋子，二等的丫鬟，那就是八个人一间屋子，轮到三等的时候，那就是大通铺，能塞下几个塞几个。 晴雨招供了几个，沈如意正要让人去叫那几个人过来，外面邱嬷嬷就急匆匆的掀了帘子进来：“侯爷和夫人已经回来了，进了门，这会儿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老太太立马皱眉去看沈如意，沈如意一脸的惊讶：“这么早？父亲和娘不是去给老太太求方子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不顺利？” 邱嬷嬷嗫喏了两声，没回答，她哪儿知道顺不顺利啊，侯爷和夫人可哪个都没将她当什么心腹看。 沈如意一直没放过沈二夫人的表情，就见她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很快就换成了笑脸，那沈如意可没错过之前的那点儿懊恼，她这是觉得自家父亲和娘亲回来的太早了？事情是没按照她的预测发展，还是事情没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不过，既然是猜到了她是幕后指使，这个事情就不用太着急了。这人啊，做了什么事情，都是要有目的和理由的，沈二夫人能有什么目的？不是爵位就是钱财，要么是算计，要么是挑拨，总不会是看上了沈侯爷，然后想弄死沈夫人。 沈如意没有半点儿负担的拿沈侯爷开心了一下，就赶紧的起身去迎沈侯爷和沈夫人。 沈侯爷虽然还是悠哉悠哉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走路的步伐，明显是比以往小了一些，正好能让沈夫人不紧不慢的跟上。 “父亲，娘，你们不是去给祖母求方子了吗？”沈如意一出门就大声的问道，沈侯爷瞧着她，挑了挑眉，沈夫人忙笑道：“已经求到了方子，黄太医一家赶着出门拜年，我们就没敢耽误。” 说着话就到了房门口，沈如意忙扶着沈夫人进门。夫妻俩一进去就瞧见跪在地上的赵嬷嬷，还有那两个小丫鬟以及那个婆子。沈夫人昨天是去过红柳姨娘那里的，自是见过那两个小丫鬟，当即就惊讶的问道：“老太太正在审问红柳的事情？那赵嬷嬷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老太太说话，沈如意就快言快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我就觉得，这晴雨比赵嬷嬷更可疑，好歹赵嬷嬷有证据有证人，这晴雨什么都没有，不过她说自己没这种药，我正想着，是不是将她一个屋子的人叫过来问问。” 沈侯爷立马就有些不耐烦了，他是最不愿意掺和后院这些唧唧歪歪的事情了，让他看来，这后院的女人，通通都是吃饱了没事找事儿干的。 要是以前，沈侯爷定然是不发一言的甩袖子走人的，可现在，沈侯爷瞧了瞧沈夫人，自家夫人这么大的肚子，若是被这些事情烦到了，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黄太医刚才可是说了，孕妇心情不好，胎儿也就会长的有问题的……而且，胎教什么的，《大戴礼记》上可是说了，很是重要的，最好是别让孕妇接触什么不好的事情。 还有，如意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总是掺和什么小产之类的事情，还要查什么妻妾相争下药谋害子嗣之类的，会不会不太好？小孩子家家的，聪明是要得的，可经了太多后院的事情，万一被移了性情，以后变成了老太太或者沈三夫人那样的人，那不就可惜了吗？ 管家是管家，算算账理理事，这都是贵女们应当学的。可这后宅*，至少也是及笄了之后，坚定了性情之后才能碰的，如意距离及笄可还有半年多呢。 难得自己有个比较聪明活泼有趣的闺女，被这后院的事情给耽误了，那可是太得不偿失了。况且，大过年的，这事情一直不解决，也实在是太晦气了点儿。 “这点儿小事儿，还用你们三两天的查吗？”沈侯爷出马，一句话就做了决定：“我院子里有个嬷嬷，很是能干，这事情交给她，保证三天就出结果了，也免得你们如此麻烦了，大过年了，太晦气了。” 说着，就想叫了自己的小厮去找人过来将晴雨带走。 沈二夫人垂下眼帘遮掩了一下情绪，看了沈二老爷一眼，沈二老爷笑道：“大哥，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插手这后院的事情做什么？她们女人家天天没事儿做，不过些许小事儿，连这都办不好，以后还怎么管家？我瞧着，也别麻烦大哥了，正好我家这个没什么要紧事儿做，就让她帮忙查问查问算了。” 第71章 沈侯爷没说话,转头看沈夫人，沈夫人忙笑道：“这后宅的事情,原就不该麻烦侯爷的,侯爷心疼老太太和如意,想来老太太是很高兴的,只是,侯爷一个男人家,也不好插手这后院的事情，依我看,这事情交给二弟妹就很好，二弟妹前段时间的那个差事做的很不错，是个有成算的,这事情让二弟妹处置,定是能早些问清楚的。” 说着，看沈二夫人：“二弟妹，你这段时间，可有空闲时间？若是有，可就要麻烦二弟妹了。” 沈二夫人忙起身行礼：“大嫂说哪里话，大嫂身子沉了，原本我就应该为大嫂多多分忧的，不过些许小事儿，不用大嫂吩咐，我也定会尽心尽力的，怎么说三弟妹平日里也和我十分要好，我可不能让三弟妹就这样背上这个黑锅。” 瞧着沈二夫人答应了，沈侯爷懒洋洋的往后面靠了一下，伸手拿了一张纸递给老太太：“这是我和婉心给你求来的药方，黄太医急着出门，就没怎么解释，我特意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一会儿给你瞧瞧，若是能用，你就用几天，若是不能用，明儿蜗亲自去请了黄太医过来给你把脉。” 初三是要走姑家亲戚的，只是这京城的官员，也不是谁家的姑家都在京城的，所以久而久之，就是谁家有空去谁家了。反正同僚上司什么的，都得去拜个年。 老太太皱眉结果了那药方，只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屑的扔到了一边：“我这静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这药方虽然不错，可这药是随便能吃的吗？是药三分毒，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多吃些药，早早的将身体给拖垮了？” 沈侯爷皱了皱眉，没接话，沈夫人却不愿意听着老太太指责沈侯爷，忙出声说道：“老太太您这可是误会侯爷了，为了给您求这个方子，我和侯爷可是一大早趁着黄太医夫妻没出门就上人家家里去了，大过年的，讨要个药方子，那可真是……若不是为了老太太您，侯爷也不至于上门看人家脸色……” 没等沈夫人说完，老太太就怒了：“你的意思是我让你们上别人家里丢人去了？不想去就别去啊，谁让你们去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喝药了？你们摆出那副样子是给谁看？想要拖死我不说，还想要个好名声，这天下哪里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我告诉你，这药我一滴都不打算喝！你们自己求来的方子，要是舍不得，就自己熬药去喝！” 沈侯爷脸色有些阴沉，沈夫人忙笑道：“老太太，您可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这话说的太诛心了，侯爷也是盼着您能长命百岁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您老人家静养了是不是？您不想吃药，我们一开始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不请太医把脉了，只是太后娘娘说，这个方子吃了能养身养神，是个好方子，太后娘娘说的能有错？” 老太太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太后娘娘那就是说错了，你也必须说太后娘娘说的是对的，太后娘娘说这个方子是养身的，半点儿坏处都没有，那你就是吃死了也是自己素有顽疾，或者就是吃药的时候没忌口。 “太后娘娘都说这方子好，她老人家吃了一段时间，有病治病，没病养身，觉得很好，这才和儿媳说了，我求了侯爷，我们今儿才出门拜访黄太医的。” 沈夫人笑着说道，半点儿没因为老太太的脸色和话生气，反正老太太也不会亲自起身打人，人多的时候，老太太也是很要面子的。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是要面子的，不过是程度高低而已。只要要面子，这事情就好应对的很。 “我们也没说让老太太您一定得吃这个药，让大夫过来瞧瞧，若是您能吃，你想吃了，随便吃两口就行了，不想吃了，就扔在一边，或者是赏了身边的嬷嬷丫鬟们吃也是可以的。若是大夫说这方子您不能用，那我们回头请了黄太医过来，再给你开个合用的，还是之前那句话，您想用了用，不想用了就倒掉，咱们侯府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还少了几个熬药的钱？我刚才已经和侯爷商量过了，老太太身子虽然硬朗，但到底是上了年纪了，怕是时不时的就要喝一次药……” 老太太脸色铁青：“你咒我？” 沈夫人忙摇头：“自然不是，老太太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想着，我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指不定上面是挥霍就要喝安胎药，总是让赵嬷嬷在大厨房守着也不是一回事儿，还占了厨房的地方，忙乱中谁随手往药里扔点儿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就想着，买几个懂医理的小丫鬟，专门负责熬药这些事情。” 实际上，熬药这种事情，都是各自的心腹干的。比如说， 二房的沈佳美生病了，那熬药的必定是沈二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熬药的地点也肯定不是大厨房，而是二房自己的地盘。 沈夫人说的买几个小丫鬟的事情，买回来了，真敢用的没几个，卖身契在沈夫人手里，怕是也只有沈夫人一个人能用。 “用不着！”老太太断然拒绝，懂药理的小丫鬟，她是想干什么？什么时候随随便便将自己害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就是沈卢氏没那个胆子，老太太也绝不愿意给沈夫人增添人手。 “府里的大丫鬟多多少少都懂一些。”老太太冷声说道：“以后谁生病了，就让谁身边的丫鬟熬药，没得弄的乱七八糟的，真以为咱们侯府是那种混不吝的人家吗？皇宫里面倒是有药房有医馆，你是不是打算在咱们府上也弄个医馆弄几个药房？” 沈侯爷立马皱眉了：“娘，这话是能说的吗？” 老太太颇有些怨怒的闭上嘴，使劲瞪了一眼沈夫人，沈夫人也没在意，反正将之前的话题给岔开了就行。 请的大夫过来给老太太把了脉，又仔细看了黄太医开的方子，点头赞道：“这方子开的好，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怕心里积气，这方子顺气宁神，老太太正合用。” 老太太当着外人的面，自是不会发脾气的，等送走了大夫，才冷哼一声：“这方子我是绝对不会吃的，你们爱放哪儿放哪儿吧。” 说着就摆手，赶了众人出去。 沈侯爷还有事儿，就去了前面书房，沈如意扶了沈夫人回去：“这红柳的事情，我瞧着二婶娘很是有嫌疑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二婶娘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对她有什么好处。就是挑拨咱们长房和三房，也不用如此费尽心机，三婶娘那人我瞧着就是个骄纵的，心计什么的都不太有，也就是靠着老太太了，她若是想挑拨，只在三婶娘那里多下下功夫不就行了吗？何必对三房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动手？” 沈夫人微微皱眉，也很不解：“或者真像是你之前说的，是想要害我的，结果正好让红柳替上了？要真是这样，那红柳……” 沈夫人这些年信佛，更是看重因果报应这些东西。若红柳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为了给沈夫人挡灾，那沈夫人怕是以后都要坐卧不安了。 沈如意忙安慰道：“娘，您先别着急，也不一定是针对您的，这府上谁不知道，赵嬷嬷每天虽然是熬了药，但您一次都没喝过，怎么正好是红柳要喝的时候就出事儿了呢？要么，这事情原本就是三房自己的妻妾相争，三婶娘利用这碗药打掉了红柳的孩子，要么是红柳命里该有这么一个劫难，那孩子指不定是没福气，这次红柳的名头还没定下来，所以就不愿意来。” 虽然有些时候，叫红柳的时候会叫一声姨娘什么的。但红柳现在还真不是姨娘，不过是一个通房，按照规矩，是要等生了孩子之后才能摆酒称一声姨娘的。 之前红柳怀孕，这姨娘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板上钉钉了，所以有时候，也是能叫一声姨娘的，大部分时候，还是叫一声红柳姑娘的。 沈夫人就叹口气：“出了这个事情，若是你三叔父是个心软的，红柳的这个姨娘，还是跑不掉的。” “娘，你……”沈如意皱了皱眉，沈夫人忙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别人的事情我先不管，先查出来这事情是不是针对我的，若真是针对我的，那红柳就是替我挡灾了，无论如何，我都得谢谢红柳才是，你且放心，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太心软，我不会那样了。” 沈夫人心软起来可不会管红柳是不是姨娘的，指不定就要将红柳供起来了，到时候，那三房还不得闹翻了天？她倒是不怕三房闹，就怕对沈夫人名声不好——一个长房的嫡妻，对小叔子房里的姨娘特别好，是不是太奇怪了点儿？ “你知道就好。”沈如意松了一口气，沈夫人忙赔笑安慰沈如意，她也知道自己这性子总让女儿担心，她已经尽量在改了，没瞧着现在她对上老太太都能不落下风的吗？不过，闺女能操心自己，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第72章 “既然你觉得二房不怀好意,那之前你父亲说让你二婶娘管这个事情的时候,你干嘛冲我使眼色让我答应下来？”安抚好了闺女,一再的保证了自己再不会胡乱当好人，沈夫人忙岔开了话题。 沈如意撇撇嘴：“娘你想想，咱们府上，能光明正大的管这个事情的，能有几个？” 沈夫人当即说道：“我一个,你二婶娘一个，老太太一个，你三婶娘一个。”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肯定是不能让你爹去管的，他一个大男人家,原本插手后院的事情就不太好了，还管的是弟媳房里的事情，这传出去……别人该说你爹立身不正了。” 这还是好听的，龌龊一点儿的，就该编造沈侯爷和沈三夫人，或者沈侯爷和红柳的二三事儿了。沈侯爷是根本没想起来这个，所以当时才说要帮忙，可沈夫人是决不能让沈侯爷插手的。 “若是老太太，定是会将罪名栽到咱们两个的头上的，若是三婶娘，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指不定就要顺着老太太走，将赵嬷嬷给弄走了的，所以这两个不能行。” 沈如意伸手拿了个冻梨，沈夫人微微皱眉，将冻梨拿回去，塞给她一块儿点心：“别吃冰的，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些冷的冰的，能不吃就不吃。在我跟前得这样，回你自己的房间了，也得这样，可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将来还得给你弟弟做榜样呢。” 沈如意点点头：“娘也有了身子，现在来说，你最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胎，别的一切都是无关的事情，我这个年纪辈分，也不能管到三叔父的房里，所以，不管怎么看，二婶娘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你二婶娘若是……”沈夫人就有些担心：“像你说的那样，万一是挑拨我和王姨娘了呢？” “娘你觉得，就是二婶娘不挑拨，你和王姨娘就能和睦共处了？”沈如意笑着问道，沈夫人眨眨眼，好一会儿，才猛然一拍手：“你的意思是，让你二婶娘和王姨娘去争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我能瞧出二婶娘不怀好意，这次的事情她插了一脚，却看不出来这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二婶娘去管这事情，那是必定会交出一个凶手来的。” 沈如意笑着说道，沈夫人叹口气：“自打我怀孕，王姨娘就太安静了些。” “是，咱们人手少，宋嬷嬷要时时刻刻的守在您身边，陆嬷嬷也帮着我管家，陈嬷嬷要管着您这院子，赵嬷嬷要在厨房打点，咱们实在是抽不出手来去王姨娘那里打探，那么就只能是先找个人试探一下王姨娘了。” 沈如意将那块儿点心放下，使劲戳了戳：“要么是二婶娘得逞，要是王姨娘得逞，前者赢了，至少王姨娘能安分一段时间，我正好将王姨娘安插的几个钉子给打发走一部分。剩下几个，就用来传递消息。若是后者赢了，咱们说不得就不能再等了，必须得想办法先制住了王姨娘才是。” 沈夫人忙点头，她不是真笨，被宋嬷嬷和陆嬷嬷教导过，这会儿又被沈如意点拨了一番，当即就明白要怎么做了。先是不动声色的用了午膳，然后去睡了午觉。 红络亲自在一边守着，青绸和青棉拿着针线在外面守着。 “青棉姐，你说，咱们夫人肚子里的这个，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儿？”青绸拉了一下线头，笑嘻嘻的问青棉：“我倒是觉得，肯定是个男孩儿，夫人的肚子尖尖的，又喜欢吃酸的。” 青棉瞪了她一眼：“不管男孩儿女孩儿，还不都是我们夫人的孩子？就是女孩子也没什么，就和咱们如意姑娘一样，又聪明又能干，还讨侯爷喜欢，将来嫁得好了，照样能看顾咱们夫人。” 青绸使劲点头：“说的也是，男孩女孩都行。不过啊，最好了还是男孩子，那可就是嫡子了。对了，青棉姐，夫人之前说想给咱们侯爷抬通房的事情，现下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你难道是想打这个主意？”青棉立马皱眉了，青绸忙摆手：“你可别胡说啊青棉姐，冤枉死我了，我才不愿意当姨娘呢，你看看三房的那个红柳，现在是什么下场？我啊，这辈子就伺候好了夫人，等夫人给我挑个好的，将来要是还留在府上，那就当个管事嬷嬷，要是出去了，那就当个掌柜娘子。” 青绸笑嘻嘻的说道，青棉皱了皱眉，没说什么，青绸倒是高兴：“你说三房的那个红柳，是不是真是三夫人下的手啊？” “那可不一定，咱们姑娘不是说了，有可能是针对咱们夫人的吗？”青棉也放下了手头的活计，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姑娘说了，之前二夫人暗示她，说这事情可能是王姨娘做的，王姨娘是谁啊，咱们夫人没回来之前，那可是管着咱们长房的事情的，厨房里安插个人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再者说了，王姨娘的儿子，可是侯爷唯一的儿子，若是咱们夫人生了嫡子，王姨娘可担心明修少爷的地位了，所以……” 青绸瞪大了眼睛：“真是王姨娘干的？” 青棉摇头：“说不准，二夫人在长春园是这么说的饿，看那样子，还是有证据的，后来侯爷和夫人说让二夫人查这个事情，二夫人就答应了下来。” 青绸想了想，叹气：“王姨娘看着多温柔的一个人啊，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说，二夫人什么时候会查出来？” “不用多久吧，二夫人都有证据了，应该是想将事情查的更清楚一点儿才应承了下来的，大概也就这两三天的功夫，要不然就是等初五过后，破五之后才算是过完年，到时候处置一个姨娘，也就没那么晦气了。” 姐妹俩凑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眼角瞅着廊檐拐角处的那个身影消失了，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难为她大冬天的蹲在那边听半天，这话也应该能传到她主子耳朵里了。 夏冰和夏蝉的任务也不简单，她们两个不用去传递消息，却需要打探消息。沈如意身边的人一直没补够，现在她就放出话，说是要选两个二等的小丫鬟。 作为沈如意房里唯二的两个大丫鬟，夏冰和夏蝉可是大权在握的。不管谁来打听消息，她们都笑盈盈的招待，然后想办法套话。 沈夫人和沈如意虽然这会儿在府里没根基，可谁都不是傻子。沈侯爷的态度那么明显，这府里，多的是长了眼睛的。 一时之间，来沈如意这里的人，还真不少。 老太太她们原先是想给赵嬷嬷定罪，沈如意怀疑的，却是那个叫晴雨的小丫鬟，以及沈三夫人。 所以夏冰和夏蝉打听耳朵消息，就是这个晴雨和谁关系最好，沈三夫人身边的廖嬷嬷，又和谁关系最好。这种事情，若真是沈三夫人做的，那沈三夫人定然不会亲自出手，而是暗地里让人出手。 有人手，那就是有痕迹。 另外，大夫说，红柳喝进肚子的药，是有三棱的。三棱，莪术，以及红花，水蛭，斑蝥之类的药物，都是能打胎的。以红花最为常用，活血祛瘀，通常一剂见效。但药效最猛的，是三棱，药性峻猛，一剂下去，别说是胎儿了，连大人都能废了，以后想要再有身子，怕都是难了。 所以一般的药铺，是很少卖出三棱的，沈如意不可能是一间间药铺都去查，这东西虽然很少有人用，但不是说和砒霜一样，卖出来多少，都得有记录， 沈如意问的是，谁见过这三棱。三棱可不是红花，一撮儿塞在荷包里就行。那可是块儿状的东西，随身携带的时候，放哪儿都显眼。 沈夫人也不闲着，一边将消息传给王姨娘，一边又尽量的打探王姨娘的动静，再给沈二夫人传过去。务必要挑起沈二夫人和王姨娘之间的争斗。原本沈云柔和沈佳美之间就小摩擦不断，一个仗着自己是侯爷的亲闺女，一个仗着自己是嫡女，就是年岁差了三四年，两个人也能掐到一起去。 沈二夫人和王姨娘，原本就不对付。 这下子有了沈夫人的居中挑拨，两个人很快就冒火了。 当然，做这些的事情，得瞒着沈侯爷。王姨娘好歹也伺候了沈侯爷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沈夫人和沈如意也并非是打算直接将王姨娘给摁下去的。 若事情是王姨娘做的，那她们就先将王姨娘给摁下去，等沈夫人生了孩子再说。 若事情不是王姨娘做的，那她们就给王姨娘这个立功的机会，事情了结，沈夫人会将沈云柔记在自己名下，让沈云柔光明正大的当个嫡女的。 时间不多，能做的事情不多，沈夫人和沈如意安排好之后，也就不再去关注这件事情了，只等过了破五，沈二夫人来给她们一个结果。 初四一早，卢家那边派人过来了。沈夫人和沈如意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见见卢家的人。 第73章 因着要见的是女眷，卢家那边来的,也是几个女眷。卢大人是卢家旁支,和卢家嫡系的关系早就是远的不能再远了。而卢夫人，她那固执程度比沈夫人当年更甚，简直是将女戒之类的东西奉为圣典了,丈夫过世,她别说是出门了,就是和族人的联系,都少的不得了。 再加上她当年一个寡妇,要为沈夫人攒嫁妆，更是不愿意去接济族人，一年两年的，和族人的关系就慢慢的疏远了。甚至沈夫人以前都认为，自家也就是寒门独户，连个族人都没有的。 “给姑太太请安。”若是论下来，来的这个，沈夫人应当是叫大嫂的，出了三族，却还没出五族。沈夫人忙伸手扶了人，让人在旁边坐下：“快不用客气，这些年，我都没能看望堂兄堂嫂，实在是……” “姑太太在守孝，我们也是能理解的。”那妇人忙笑道，大约也是看出沈夫人不认识她们，忙自我介绍：“我家里的叫卢青川，排行二，这个是三弟妹，她家里的叫卢青河。” 沈夫人一一和她们打招呼，因着沈夫人也是在庄子上住过十来年的，所以这话题也算是好找：“最近家里面收成如何？可够吃穿的？” “前两年大旱，上面免了税银，日子应该还可以吧？” “家里有几个小子？” “姑娘们都说了人家吗？” 正常的寒暄之后，就进入了正题：“我前些年，一直在给公爹守孝，所以也就没顾得上，现在回来了，就想着，将我爹娘的坟墓给修一修，主族太远了些，一来一回的，太耽误时间了。再者，我爹娘的坟墓也不在族里，这修坟的事情，我就想着，不打扰主族的那些人了。” 卢大人生前，和主族的关系是不怎么好的，甚至可以说，有些交恶。卢大人是个清高的，死了之后就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女去费尽心思将自己埋到主族里，所以生前就挑好了坟地，距离主族卢家远着呢。 “姑太太的意思是……”二堂嫂就赶忙问道：“姑太太若是有了什么主意，只管和我们说，堂叔和堂婶的坟墓，我们以前也是常常打扫的。” “多谢你们了。”沈夫人很是有些感动，她自己是鞭长莫及，每年也只能让陈嬷嬷家的男人去烧个纸钱什么的，也听陈嬷嬷家的男人说过，清明的时候，那坟墓都是清扫过的，坟地上的野草什么的，也都拔的干干净净，墓碑也擦洗的很干净。 这些，当然是族里的人做的。 “我这些年没尽到一个当女儿的孝心，多亏了你们照看着，才让我爹娘的坟墓不那么凄凉，实在是……”沈夫人说着就红了眼圈，那二堂嫂能过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赶忙就安慰沈夫人：“姑太太这话可折杀我们了，给堂叔扫墓，原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姑太太每年也都是送了银子回去的，我们可不敢居功。姑太太是有大孝心的，连太后娘娘都赞姑太太孝顺呢。” 沈夫人心里更加愧疚，那每年送过去的银子，也不过十两左右，放在侯府，也就是一个月的份例钱，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娘，自己竟然是…… 越想沈夫人越觉得之前之前那十年过的是浑浑噩噩，什么正经事儿都没做。闺女没养好，爹娘的坟墓也没管，最后要不是闺女自己清醒过来，指不定这辈子自己都要糊糊涂涂的混过去了。 沈如意最是了解沈夫人，见她面色凄苦，眼神惊恐内疚，立马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在客人面前可不能丢人，忙伸手捏了捏她掌心：“娘，您别伤心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定然是希望您过的好好的，您这日子过好了，他们也才能在地下安心是不是？现下娘亲正好怀孕了，就先将修坟的事情交给表舅们，等事情办好了，您生了小弟弟，咱们再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看好不好？” 沈夫人忙点头，收敛了情绪，就和卢青川家的商量起修坟的事情来了：“我想着，我们这一支的人丁实在是太薄了些，就想着将我爹娘的坟墓给迁到别处，之前我请侯爷帮我请了个风水师，一会儿我给你个地址，回头让你堂兄去拜访一下，一应开销，都从侯府这边走账。” “这棺材和墓碑也要重选，我爹生前是正二品，是能用水楠木的，木匠和描金匠，就得堂兄们多多费心了。”这些事情沈夫人早就想过很多遍了，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迟疑。 那边听着的只管点头：“好，姑太太就放心吧，他们哥几个经常在外面行走，打听着好的木匠和描金匠，这事情很快就能办妥当，姑太太尽管放心。” “这个开销，也从侯府走账，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银子过去。”沈夫人忙笑道，说完了修坟的事情，又说起别的：“咱们那一族的，现在是住在京外的卢家庄是不是？” 这个是沈侯爷帮忙打听的，卢家庄其实也不过是一百来户，庄子小的很。 “我想着，给咱们庄子上开个学堂，你们觉得如何？”沈夫人笑着问道，族里有出息的人，要回报宗族，一般上是三个方法，一是修祠堂，二是买祭田，三是开学堂。 沈夫人一个女人家，还是嫁了人的，第一和第二条是绝对不能做的，她也就只能是在第三个上面用点儿力。 这话一说出来，喜的几个人都合不拢嘴，连连道谢。 说完了正事，那几个人也是知情识趣的，连忙起身说要告辞，沈夫人让人打包了些点心和布料：“我这个当长辈的，也没给过孩子们压岁钱，这个就是点儿心意，嫂子们可别嫌弃。” 送的人情真意切，接的人心里也舒坦。 出了侯府还不停的夸赞：“果然是堂叔的女儿，这通身的气度，看着就端庄大气，还有这说的话，一句句的，真是贴心，姑太太还想着给咱们办学堂，庄子上的孩子们，总算是能有出路了。” “我瞧着姑太太，这会儿在府里说话也有几分份量了。以前咱们就是想上门都不敢上门，现在姑太太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咱们卢家，也总算是有盼头了。” “不过咱们可不能常常来，姑太太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咱们也就听姑太太的吩咐，让干啥干啥，可不能坏了姑太太的前程。我瞧着姑太太的女儿，长的可真是漂亮。” “看那五官，倒是和姑太太有七分相的，只是那通身的气派，可别咱们姑太太还要高贵几分了。” “那大约是像了那位侯爷了，要我说，还是咱们姑太太长的好看，看着就亲近，姑太太的那位姑娘，嗯，怎么说呢，和咱们有些距离倒是真的。” 一边说着话，一边和自家的男人汇合，互通了消息，就开始着手准备这迁坟的事情。 但沈夫人刚开始办这个，又想起来另外的事情了：“你说，要不要给你外祖父过继个孩子？” “外祖父多潇洒的人，可不是重视这子嗣的人，外祖母当年也没提过吧？”沈如意立马摇头，沈夫人皱了皱眉：“你又没见过你外祖父和你外祖母。” “这不是听你说的吗？我一听就知道，外祖父是个超然物外超脱世俗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只看重子嗣传承？他必然是更看重自己唯一的女儿能不能过的更好。至于外祖母，您也说了，她对外祖父的话是从来没有反驳过的，如果外祖父当年想过过继的事情，外祖母会不知道吗？会一句都没和您提过吗？那必然是因为外祖父说过不要过继的啊。” “再说外祖母，她都听外祖父的了，那肯定是不要继子的。再说了，外祖父本来就是个没爹没娘的，连个亲兄弟都没有，这一支断了是迟早的事情，外祖母干嘛费尽心思找个人和你分家产，然后为卢家延续血脉？” 沈如意是很坚决的要打消沈夫人的这个念头的，所以不遗余力的替是卢大人和卢老夫人贴光环，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相信了：“为了延续子嗣弄个继子什么的，可不是我怕外祖父这个有魏晋之风的世外高人会做的事情。” 说的沈夫人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还有魏晋之风，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沈如意做了个鬼脸，伸手摸了摸沈夫人的肚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沈夫人说话：“娘，你说到迁坟的时候，会有多少人去？之前何大人不说是外祖父的好朋友吗？何大人会不会去？” 沈夫人有些犹豫：“应该是会的吧，以前你外祖父刚过世的时候，何大人和曾去坟前拜过的。” 沈如意叹气：“这都多久了，说不定人家就忘记了。咱们到时候，要不要写帖子？这种事情，我以前也没经历过啊，咱们要不要找我父亲问问？我祖父的坟，说不定过两年也会修一下的，不过说回来，修坟和迁坟，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第74章 修坟和迁坟自然不一样，不过沈侯爷并未详细的给沈如意解释,因为不管是修坟还是迁坟,那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家是不能插手的。沈夫人之所以能为卢大人迁坟,那是因为卢大人是绝户，只有沈夫人这么一个闺女。 不过,迁坟之后卢家要不要请客的事情，沈侯爷倒是给出了建议——自然是要请的,还得隆重一些。请客的名单,是沈侯爷定下来的，若不是沈侯爷，沈夫人根本不知道请谁。 当然，沈如意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迁坟办学堂什么的，和人家沈侯爷有什么关系？没点儿能用的地方，沈侯爷凭什么出手帮忙？ 过了初五，初六一大早，王姨娘就带着沈云柔和沈明修来给沈夫人请安了。沈如意笑眯眯的拉了沈云柔在一边坐下：“昨儿你不是说，想出门去玩儿的吗？我今儿一早刚接了明珠郡主的帖子，初八让我过去赏梅，我就想着带你过去……” 沈云柔眼睛顿时亮了，王姨娘也一脸惊喜，只是瞧瞧沈夫人，没敢出声接话。 沈云柔倒是没这个顾忌，拉着沈如意一连声的问道：“真的？能带我去？” 沈如意笑着点头：“自然是能带你去的，不过，赏梅是得作诗的，你回头先想两首比较好的咏梅诗什么的，也免得回头丢了脸不自在。去的都是贵女，若是有人……咳，到时候你可不能闹脾气什么的。” 说是明珠郡主办的赏梅宴，实际上，是大长公主给刘二公子挑媳妇的宴会，只是先瞧瞧这些闺秀们，心里有个数。这种事情，原本是应该连女眷一起邀请的，只是，有长辈在的时候，就不太好看出这些闺秀们真正的品性了。 沈云柔乐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姐，你对我太好了，初八过去对不对？今儿是初六了，还有一天时间，哎呀，时间太紧了，我都来不及做新衣服。” 沈云柔在沈如意回京之前，虽然是沈侯爷唯一的女儿，但沈侯爷那种性子，瞧不上的就当是尘埃，对沈云柔实在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若不是有王姨娘时时刻刻提醒着，指不定沈云柔就真诚了侯府的隐形人。 也是因为沈侯爷对沈云柔不怎么上心，所以，沈云柔堂堂侯爷亲女，竟然是连二房一个四品官的嫡女都比不过的。 沈夫人不在京城，王姨娘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不可能带沈云柔出门参加宴会什么的。所以她长这么大，也就是老太太偶尔会带她出门一两次，两三年加起来出门的次数用两个巴掌也能数的过来了。 所以这次一听沈如意愿意带她出门，这意外之喜将她给砸的，晕乎乎的，就差飘起来了。 沈如意微微挑眉：“不用做新衣服，年前的时候，娘亲不是特意让二婶娘给咱们做了新衣服的吗？怎么，你那儿没有？” 沈云柔想了一下才撇嘴：“有倒是有，就是太难看了些，赏梅的话，至少得穿雅致一些才好吧，二婶娘送的，尽是些大红大紫的，太艳俗了些。” 沈如意抿唇笑：“这不是大过年的吗？穿大红大紫的，喜庆的很。” 沈云柔那表情看着就是不赞同，不过这会儿好歹知道沈如意不能得罪，也没开口反驳，只随意点点头就岔开了话题：“那你说我们那天带什么首饰啊？大姐你可不能和我带一样的，我带那套碧玉的吧？或者那套粉珍珠的？” 沈夫人见她们说的高兴，就招招手示意王姨娘在自己跟前的绣墩上坐下：“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刚才二弟妹特意派人过来和我说了，要我带你过去，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最近可是惹到了二弟妹？” 王姨娘皱了皱眉，一脸疑惑：“没有啊，奴婢和二夫人并无来往的。” “那就奇怪了，不过，你也想想，可是最近做了什么事情，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若是没事那就好，若是有事了，我也好先和侯爷打声招呼，你到底是咱们长房的人，不管咱们自己以后怎么样，这会儿咱们得先一致对外才是。” 沈夫人捧着肚子，笑眯眯的说道，王姨娘忙点头。 之前的事情，沈如意已经是打听了了个差不多了。王姨娘果然是个聪明的，这次的事情和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是沈二夫人一手策划的。目标当然是沈夫人的肚子了，不过，她这脏，却是栽到了王姨娘身上。 王姨娘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在沈夫人跟前坐了一会儿，眼瞧着时间快到去长春园那边请安了，赶忙开口：“说起来，奴婢也有些事情和夫人说呢。” 沈夫人点点头，示意她尽管开口。王姨娘就压低了声音：“之前不是说三房那个红柳小产了的事情吗？因着奴婢听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将这过错让咱们长房给担了，奴婢心里不服气，就想着先查出事情真相，万一她们真要污蔑夫人，奴婢也好有话说。” 沈夫人一脸诧异：“你可是查出了什么？” 王姨娘瞧了瞧沈如意和沈云柔，沈夫人叹气：“之前侯爷的意思是不想让如意她们小小年纪就沾手这些东西，只是我想着，她们这会儿虽然年纪小，可没几年就要自己当家做主了，这些事情，先在咱们自己府上有个了解，回头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王姨娘赞同的点点头，男人和女人看事情的角度一向是不一样的，男人是恨不得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儿一直是那么天真无暇的样子，可女人就不一样了，后院，永远都是一个战场。女人可以通透，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知情，不能捂着双眼当看不见。 “那个叫晴雨的小丫鬟，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年前，她家里忽然多了一大笔银子，奴婢顺着这条线仔细查了查，果然是三夫人自己动的手，那给银子的，是三夫人的陪房廖嬷嬷。不过，这事情还不算完，奴婢原先想着，不过是三房妻妾相争，怎么也不应该扯到咱们长房是不是？随随便便弄点儿冷水洒在门外，或者是给点儿冷掉的饭菜，不照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吗？三房得罪了咱们长房，能有什么好处？” 王姨娘压低声音，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的调查过程说了一遍：“然后奴婢就发现，这廖嬷嬷背后，还有人。” 说着，就又看了看沈如意，颇有些尴尬，又有些犹豫。 沈夫人笑着说道：“怎么，这事情和如意还有点儿关系？” 王姨娘忙摇头，沈夫人端了一杯茶递给她：“你尽管说，咱们自己在屋子里说话，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若是不和我说清楚了，等会儿指不定二弟妹也是要说这个事情的。” “那廖嬷嬷后面，竟然是赵嬷嬷。”王姨娘总算是说出口了，沈如意还有些迷茫：“赵嬷嬷？” 倒是沈夫人想起来了：“当年那个给如意当奶娘的赵嬷嬷？” 王姨娘忙点头，沈如意撇撇嘴，府里姓赵的嬷嬷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她和那奶娘赵嬷嬷是一面都没见过，三岁以前的记忆根本没有，哪里会知道什么赵嬷嬷？ “竟然是她？”沈夫人有些诧异：“她参与进来是为了什么？这事情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她这身份……府里谁不知道我和如意对她是十分厌恶的？” 所以，用赵嬷嬷来诬陷长房，实在是有点儿太不知所谓了吧？ 王姨娘叹口气：“奴婢和夫人说这件事情，是因为奴婢也有些担心，怕是二夫人叫奴婢过来，是没什么好事儿的。这赵嬷嬷，夫人和大姑娘都不喜欢，但是……” 王姨娘脸色有些羞愧：“当年奴婢管着长房的事情的时候，想着她也是家生子，就对她也比较……” 不用说沈夫人也明白，王姨娘对这个赵嬷嬷，必定是很优待的。这赵嬷嬷当年死都不愿意出府，是下了沈夫人和沈如意的面子，王姨娘留着她，时不时的想一下沈夫人和沈如意的惨状，也是能调节一下心情的。再者，她和沈夫人相处时间并没有多久，而赵嬷嬷对沈夫人还是很了解的，就是为了知己知彼，她也得留着赵嬷嬷。 当然，王姨娘不傻，虽然对赵嬷嬷也算是宽待，但重要的事情，却从不会交到赵嬷嬷手里。 “只赵嬷嬷一个人，办不成这事情吧？她算哪个牌位上的人，竟能说动廖嬷嬷？”想了想，沈夫人嗤笑了一声：“这后面，还应当有人的吧？” 王姨娘见沈夫人岔开了那话题，忙跟着点头：“夫人说的对，奴婢也不相信赵嬷嬷一个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往后继续查了，然后就发觉，这赵嬷嬷，前段时间，和二房走的比较近。” “和二房的谁？”沈夫人问道，王姨娘半点儿犹豫都没有的揭开谜底：“和二夫人身边大丫鬟春草走的很近。” 沉默了一会儿，沈夫人开口：“你说这些，可有证据？若是没有，那可就成了咱们平白污蔑二房了。” 第75章 等沈夫人带着王姨娘和沈如意到长春园的时候,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都已经到了。今儿是初六，破五开市,皇上初五开笔,初六一大早,沈侯爷就去上朝了，这个点儿,沈侯爷尚未回来。 给老太太请了安,沈夫人捧着肚子在老太太下首坐下,看了一眼沈二夫人,率先开口：“今儿二弟妹还特意派人去和我说一声,让我带上王姨娘，不知道二弟妹叫了王姨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二夫人笑着看老太太：“老太太可还记得,之前大哥和大嫂将洪流的事情交给我了,让我这几天给三房一个交代的事情吗？” 老太太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沈夫人，又转头和沈二夫人说花：“今儿你是查出来结果了？可有证据？之前如意可是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没有证据随随便便的冤枉人可是不行的。” 沈二夫人忙笑道：“那是自然，老太太就放心吧，若是没有证据，我也不敢随便让大嫂将人带过来。”说着又问道：“那么，老太太是想先知道答案还是想先看看证据？” 老太太扫了一眼沈夫人：“这事情当初是你大哥大嫂交给你的，该怎么做，你应该问他们。” 沈二夫人又看着沈夫人问了一句，沈夫人笑着说道：“这到底是三房的事情，咱们好歹也先问问三弟妹的意思，三弟妹，你是想先知道凶手是谁，还是想先看看证据？” 沈三夫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我想先知道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我们老爷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却……”沈三夫人说着就红了眼圈，拿帕子在眼角按了两下，没将剩下的话说完。 沈二夫人叹口气：“要我说，这凶手也着实太可恶了，孩子无辜，就是皇上行刑，对有了身子的孕妇也是要网开一面的，咱们府上竟然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饶恕了。” 说着，抬眼看王姨娘，语气就跟着重了重：“王姨娘，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王姨娘很是迷茫：“什么？” 沈二夫人一脸憎恶：“我竟是没想到，王姨娘你居然是那样的人！就因为是担心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子，所以就要先下手为强，在那碗安胎药里面放了三棱！你却没想到，大嫂运气如此的好，竟是没有喝那碗药，最后是误伤了红柳，害了三房的一个孩子！” 王姨娘好歹也是管了长房十来年的人，临危不惧，当即皱眉：“二夫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奴婢怎么有些不明白呢？” “你就装吧。”沈二夫人冷笑：“我就不相信你手下没一个人，大过年的，红柳的事情虽然老太太让人压了下来，但你能半点儿不知情吗？你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你心虚！” 王姨娘恍然大悟：“二夫人原来是在说红柳小产的事情呢？那怎么和奴婢扯上关系了呢？哦，奴婢明白了，您刚才的意思是，奴婢害怕夫人生了侯爷的嫡子，所以就想要暗中下手，害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没想到，夫人一向不爱喝药，那碗药最后便宜了红柳，最后红柳小产了，全都是因为我暗中在那碗药里面放了三棱？” 沈二夫人沉着脸看沈夫人：“大嫂，你可看见了，这王姨娘，眼里就是个没主子的，这些年她自己在长房自在惯了，定然也不高兴头顶忽然就多了个主子，明修今年六岁了吧？听说之前是大嫂让明修搬到前院去住的？” 到了这时候，沈二夫人自是要走挑拨离间的路子了。 沈夫人神色没多少变化，只转头看王姨娘：“王姨娘，二夫人说的这些，你可都认？” 王姨娘忙绕到前面，转身给沈夫人行礼：“夫人，奴婢不认，奴婢没做过这些个事情，怎么能认？明修的事情，明明是奴婢自己提出来的，和夫人有什么关系？夫人当年不在府上，奴婢虽然名义上是管着长房的，但侯爷最是看重规矩，奴婢平日里也不过是管管侯爷的衣服什么的，并不曾管过其他。若奴婢是个贪财恋权的，夫人回来的时候，对侯府并不是很熟悉，奴婢趁着那会儿，给夫人使几个绊子，让夫人出几次大错，那这侯府的事情，还能轮的上夫人管吗？” 老太太可是将沈夫人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哪儿会轻易的将管家权放给沈夫人？若不是王姨娘在一边提点，怕是沈夫人走一步都要摔两跤的，别说是让老太太静养了，怕是连顺利管家半个月都做不到。 王姨娘是聪明人，她虽然不愿意沈侯爷有嫡子，却也知道，在沈夫人怀孕的时候，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一来沈侯爷对这个孩子期望很深，这时候动手，保不准就惹怒了沈侯爷。这天底下的事情，只要是做了，就有蛛丝马迹。 她伺候沈侯爷十年，再没人比她更了解沈侯爷是什么样的人了。哪怕是沈夫人，都不会比她更了解。这男人既然是期望沈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那么，沈夫人一旦出事，这男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是要查出来谁是凶手的。王姨娘自知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去完全瞒住沈侯爷，就绝不会轻易去动手。 二来，说不准沈夫人肚子里的就是个女孩子呢？ 第三，说不定，有人更着急呢？ 再者，王姨娘现在还指望着沈夫人呢，沈云柔若是能有个更好的身份，那将来出嫁的时候，就多了挑选的余地。所以，在沈云柔订亲之前，沈夫人最好是别出什么事情。 沈夫人年纪不小了，她这个年龄，能怀孕已经属于很罕见了，一旦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情，那就有九成的可能，是连大人都保不住的。 王姨娘从来不着急，十年自己都能等，大不了了，是再来一个十年。生孩子容易，保住一个孩子却不容易。在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要各种谋划才能保证会流产的。六岁之前的孩子，随随便便吹一晚上的风，或者不小心掉进池塘里，再或者是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只一次，都能是要了命的。 就算是要不了命，朝廷也不会要一个破了相，或者是残了疾，再或者是身子不好绝了嗣的侯府世子的。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当这个孩子在沈夫人肚子里的时候，那都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王姨娘继续说道：“再者说了，夫人从来不喝安胎药的事情，府里是个人就知道，奴婢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忽然就在那碗药里面放了三棱？奴婢连侯府的大门都没出过，从哪儿弄的三棱？而且，二夫人也说了，三房的事情，奴婢是应当知情的，不瞒夫人，奴婢确实是知道一些事情，姑娘当初要审这个事情的事情，并未瞒着人，所以奴婢也知道，这碗药从开始煎药，到红柳小产，经手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拿药的陈嬷嬷，一个是煮药的赵嬷嬷，一个是端药的晴雨，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沈二夫人冷笑一声：“王姨娘太心急了些，竟是不等我说什么，就先辩驳起来了，难不成，是心虚了？王姨娘也别着急，我既然说了这凶手是你，那自然是有把握的。我刚才不也说了，可以先看看证据的吗？王姨娘若是感兴趣，不如也看看这证据？” 王姨娘笑着点头：“二夫人，奴婢不是心急，而是不愿意让我们夫人误解了奴婢。夫人是个善心的，又是个宽和的，奴婢很是喜欢我们夫人，不愿夫人对奴婢有所不满。再说了，二夫人忽然指责奴婢是杀人凶手，怎么也得容奴婢辩解两句吧？您就这样定了奴婢的罪，奴婢若是半句话不说，那您岂不是要说，奴婢是默认了吗？” 沈二夫人挑挑眉，嗤笑了一声：“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既然如此，咱们还是看证据吧。” 说着，沈二夫人看沈夫人：“之前大哥和大嫂将这个事情交给我的时候，我是暗自发誓，一定不会辜负了大哥和大嫂的嘱托的，所以，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一心一意只管着差这个事情的真相了。咱们从头开始说吧？” 老太太眼帘下垂，不发一言，沈三夫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脑袋转不过弯。沈夫人笑着点头：“那就从头开始吧，正好三弟妹一脸迷茫呢，也好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事情啊，得从大年初一早上开始说。大嫂身边的陈嬷嬷，是个体贴的，想着大年初一肯定是很忙的，所以一早，就拿了安胎药去大厨房找了赵嬷嬷，让赵嬷嬷将药给炖上。赵嬷嬷在大厨房，往日里除了做点心，就是照看大嫂的这碗药了。大年初一早上是不忙着做点心的，所以，赵嬷嬷就一心一意的盯着那药炉子。” 沈二夫人抑扬顿挫的开始讲，沈夫人听了几句，嘴唇忍不住动了动，转头看了看沈如意——这会儿如果能有两把瓜子和一杯茶就好了。 第76章 沈夫人讲的那叫一个真实,就好像自己当时在场亲眼看见了一样：“趁着赵嬷嬷和晴雨在说话，那芙蓉就趁机将三棱粉给洒在药里了……” “二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您之前可是说了,奴婢我准备的这些三棱粉,是为了给夫人喝的,既然晴雨要了夫人的安胎药，那夫人定是不会喝了,夫人不喝，那芙蓉为什么要浪费了这三棱粉呢？您之前还说，奴婢我买这药可是找了不少人的，既然得到的如此不容易，我不会傻乎乎的浪费掉去给红柳喝吧？” 王姨娘打断沈二夫人的话问道,沈二夫人笑着摇摇头：“若是按照常理推断，你自是不会将这三棱粉浪费到红柳身上的。可若是红柳小产了，沈夫人必定是要过去看看的吧？到时候受了血腥气，不正好给你提供了机会？” “二夫人的解释未免太牵强了点儿，您是觉得我们侯爷不聪明，还是觉得我们夫人是傻子，或者是当我们大姑娘不懂事儿？红柳姨娘是为什么小产了？因为喝了那碗安胎药啊，我们侯爷可是很看重我们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的，因为红柳喝了原本是给我们夫人熬的安胎药小产了，你觉得，那安胎药，我们夫人还会再去碰吗？” 王姨娘简直要笑了，这沈二夫人就是编故事，你好歹也编的没有漏洞才行吧。 沈二夫人轻蔑的看了一眼王姨娘：“若是那芙蓉自作主张，想着趁乱推一把你们夫人呢？这三棱既然是用过一次了，第二次可就不一定要派上用场了，只要让人在红柳那里等着，等大嫂过去了，背后趁乱伸手那么一推……” 王姨娘这次没忍住，真的挑了挑嘴角：“二夫人，奴婢刚才说的不明白吗？那奴婢就再重复一遍好了，您是觉得我们侯爷不聪明，还是觉得我们夫人是傻子？或者是觉得我们大姑娘不懂事儿？红柳姨娘是为什么小产了？因为喝了那碗安胎药啊，因为红柳喝了原本是给我们夫人熬的安胎药小产了，你觉得，我们夫人就真会随随便便就去红柳姨娘那里转两圈？” 那语气里的轻蔑，气的沈二夫人简直要爆炸了：“闭嘴！本夫人说话，哪儿轮到你来插嘴？你们夫人都没吭声，你真以为你比你们夫人还尊贵？” “二夫人，您可冤枉奴婢了。”王姨娘不卑不亢的给沈二夫人行礼：“您说这事情都是奴婢做的，奴婢好歹也得为自己辩解一番啊，我们夫人之所以不开口，那是因为还没弄明白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们夫人不愿意冤枉奴婢，所以才任由奴婢辩解的。” 沈夫人笑着点头，无条件的支援自己这边的人：“是啊，二弟妹既然说是有证据的，那这事情就应该是说的合情合理才对，王姨娘心里有疑惑，我也正是不解呢，不如二弟妹先为我们解惑？” 不等沈二夫人开口，老太太直接摆手：“老二家的，既然是有证据，那你直接将证据拿出来不就得了？什么合情合理，这世上多的是无缘无故杀人的凶徒，有的不过是因为挨了几句骂，有人不过是因为被人瞧不起，有人不过是因为丢了一双鞋子，难不成谁还会一一追究这原因够不够杀死一个人？” 老太太说着就叹口气：“你们年纪小，不知道前朝的时候，大约就是四十多年前吧，京城就发生了一桩灭门案，一个凶徒，杀了一家老小总共十一口人，你们猜猜这是有多大的深仇怨恨？” 沈二夫人很捧场：“儿媳年纪轻，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老太太，那凶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因为那凶手当时看上了那家的姑娘，那家瞧着凶手就是个没有家底的地痞，自是不愿意将自家姑娘嫁给他，于是这人就觉得那家人瞧不起他，处心积虑的，就找机会灭了门。” 老太太叹口气：“这样的凶徒，你怎么能为他的残忍行径找合情合理的理由？” 说着，扫了一眼沈夫人，十分不屑，沈如意也叹气：“那地痞实在是太残暴了些，不过幸好咱们府上的人，可没那样的地痞，尤其是王姨娘，当年还是祖母亲自挑选的呢，既能读书识字，又会弹琴作诗，还能管家理事，这样的人，在外面，可是当正头娘子都够格的。” 说的老太太脸色青白相加，那叫一个好看。当初沈夫人进门没多久，老太太就张罗着给沈侯爷纳了良妾，为了压制沈夫人，这良妾还是挑好的来，又要漂亮又要聪明，又要得体大方又要能读书写字，寻摸了一年多，才找到了王姨娘，当时老太太别提多满意了。 但凡沈夫人过来请安，那是一定要问王姨娘的。沈夫人在老太太跟前有个座儿，那王姨娘也能混上给绣墩。就是这次沈夫人回京，王姨娘都还能在长春园请安，可见这王姨娘在老太太跟前的地位了。 只是，到底是侍妾，当初就是为了压制沈夫人，后来则是因为王姨娘生了沈侯爷唯一的儿子。等沈夫人一有了身子，老太太又忙着对付沈夫人，又忙着照顾三房，差点儿就将王姨娘给忘到脑袋后面了。 这会儿，她也不愿意护着王姨娘。一来是因为王姨娘身份不够，也不过是个侍妾，二来，中间牵扯了个三房。之前二夫人可是来和她交过底了，这事情，三夫人身上也不干净，若是不用王姨娘定罪，那三夫人犯的错，可就瞒不住了。 在自己宠爱的儿媳和一个侍妾之间挑选，老太太是毫无疑问的偏心了。 可她能偏心，却不能让人挑明了说，尤其是，沈如意说这话，那是响亮的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以前她是怎么将王姨娘迎进门的，这会儿说的话就越是打脸。 倒是沈三夫人有良心，赶忙替老太太打圆场：“这人啊，都是会变的，说不定原先看着挺好的人，后来不知道就受了什么刺激，变的偏激了，这也都是说不准的。” 生怕沈如意和她讨论什么变不变的问题，沈三夫人忙转头问沈二夫人：“二嫂，您说只管说证据，这凶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普通人也弄不明白是不是？只要有证据，那就是铁证如山，谁也辩驳不了的，咱们到时候直接将人送官府，大嫂一向喜欢这么做。” 说着，转头看沈夫人，笑着问道：“大嫂，您说如何？” “只要证据确凿，一会儿就送到衙门去。”沈夫人点头应道，沈二夫人深吸一口气，算是明白过来了，长房的人，各个都是伶牙俐齿的，光是斗嘴自己肯定是说不过她们的，那就摆证据吧，这些证据，可不是只让她们看看就完事儿了的。 转头，沈二夫人就让人带了她刚才讲的故事里面最关键的人物——芙蓉，王姨娘院子里的二等小丫鬟。 虽然王姨娘只是个姨娘，地位不高，但因着为沈侯爷生了一儿一女，这身份自然是不同的。沈夫人那边是两个嬷嬷，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到王姨娘这里，是一个大丫鬟，三个二等丫鬟，四哥三等丫鬟，没有贴身伺候的嬷嬷。 那芙蓉一进门就惊慌的扑到王姨娘身边：“姨娘救命啊，姨娘快舅舅奴婢。” 沈二夫人冷笑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又有人带进来三个婆子。沈夫人不认识，沈如意也不太认识。 沈二夫人伸手指着介绍了一下：“这个是二门看门的婆子李婆子，这个是厨房负责洗菜的婆子王婆子，这个是芙蓉家的邻居万婆子。李婆子在腊月二十三下午，看见芙蓉出门了，万婆子在腊月二十三黄昏那会儿，瞧见芙蓉的娘往药铺去了，王婆子则是在初一那天早上，看见芙蓉碰那一碗药了。” 王姨娘忍不住笑道：“二夫人，这个王婆子说的，你能肯定是真的？就连赵嬷嬷和晴雨都说了，中间没人碰过那一碗药，她们两个不错眼的盯着，竟然还没王婆子一个人看的清楚？况且，芙蓉这么大一个人，去一趟大厨房，竟是没人发现？” 沈二夫人微微挑眉：“谁说没人发现？当时不过是没人想到会是芙蓉下的药罢了，现在王婆子想起来了，厨房的人也都记起来了，当时芙蓉确实是在厨房的，是晴雨端走那碗药之后，芙蓉才急匆匆的回去了。这三个，只是关键的证人，还有不少证人呢，因着人太多了，我怕惊扰了老太太，就没让他们过来。” 这最后几句，是特意转过身对老太太解释的。老太太微微颔首，表示对沈二夫人很满意。沈二夫人笑了笑，重新开始讲故事：“芙蓉姑娘腊月二十三忽然出府回家的，然后芙蓉的娘就去了药铺，我后来找人去药铺问了，药铺的小伙计记得很清楚，描述了一个中年妇人去他们那里买了三棱，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长相，都和芙蓉的娘一般无二。后来，芙蓉同屋的小丫鬟，总说芙蓉身上有一股子别的味道，我特意找来了三棱问她们，她们说就是那个味道。” 第77章 芙蓉哆哆嗦嗦的跪在王姨娘跟前,一叠声的喊冤枉,王姨娘等沈二夫人说完,才笑着问道：“芙蓉，既然你说你是冤枉的,那我问你,你腊月二十三那天，出了侯府的大门吗？” 芙蓉擦了一把眼泪,想了一会儿点头：“是，因着那天奴婢的娘让人给奴婢传了消息,说奴婢的爹着凉生病了，奴婢的哥哥嫂子又要当差，因着哥哥嫂子是在二房当差，那天又忙着，所以就腾不出手来，奴婢的娘就让人问奴婢能不能回去支应一天，奴婢心里惦记，就和姨娘请了假，下午的时候出了侯府的门。” “因为你爹生病了，所以你娘才去了一趟药铺？”王姨娘继续问道，芙蓉忙点头：“是，其实之前大夫是开了药的，只是，睡了一晚上之后，我爹出了汗，我娘担心这病情有起复，就想着问问大夫，用不用换方子，去的是隔壁街的同仁堂，请的是同仁堂的张大夫，张大夫那天还说了，不用换方子，只要将之前的那个方子再吃两天就行了的。” “二夫人，你说那药铺的伙计说是芙蓉的娘去买了三棱，那药铺是哪个药铺？”王姨娘转头问沈二夫人，沈二夫人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是回春坊的伙计，芙蓉的娘倒是个小心谨慎的，生怕被人瞧见，特意选了个离家很远的药铺，不过也就是因为她选的地方有些远了，所以这一路上瞧见她的，可真不是少数。” “我特意让人沿路问了，当时芙蓉的娘上身穿的是枯黄色斜襟棉袄，□穿的是葱绿色袄裙，腰上系上秋香色的荷包，对不对？”沈二夫人挑着嘴角问道，芙蓉惊的简直说不出话来了。 王姨娘低头看芙蓉：“二夫人说的对不对的？” 芙蓉能在王姨娘跟前混个二等丫鬟当，那也不是太蠢笨的，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就是二夫人选出来对付自家姨娘的靶子了，可很明显，二夫人已经是将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连自家娘亲当日的穿着都说的一般无二，自己还能辩解的清楚吗？ 想着，芙蓉就有些绝望，但是这事情她是绝对不能认的：“奴婢的娘当日确实是这样穿的，可这样的衣服，又不是只有奴婢的娘会做，咱们府上，有这样衣服的婆子，没有十个也有六个，更不要全京城的人了，二夫人凭什么说那是我娘？而且，我娘去的确实是同仁堂，这个也是有人能作证的。我娘走的是咱们侯府后面的那条巷子，奴婢家住的是巷子当中的那家，对面是罗婆子家，左边是何婆子家，她们两家都能证明我娘是去了同仁堂的。” 不等沈二夫人说花，芙蓉就又说道：“若是这两家不能作证，那么，还有整条巷子的人，奴婢的娘出门的时间不早不晚，是用过午膳没多久的，不少人家的婆娘都是在准备晚上祭灶的时候，有不少人家是开着门的，我娘一路走过去，但凡认识的人家，都是打过招呼的，这个二夫人派人一问就能问出来了。” “若是说这些邻居什么的能做假证，那还有同仁堂附近的铺子里的伙计，当天下午那条街上的铺子可都是开着门的，二夫人可派人去问问，腊月二十三那天是不是有个穿着枯黄色斜襟棉袄和葱绿色袄裙的妇人从他们门前经过。” 芙蓉转身冲着沈二夫人说道：“至于那三棱粉，奴婢连听都没有听过，更不要说有了，二夫人既然说是有人指证奴婢身上有三棱粉的味道，不如将那人叫过来，和奴婢当面对质。” 沈二夫人有些恼怒：“有你这么和主子说话的吗？” 芙蓉连忙低下头：“奴婢错了，只是夫人这样冤枉奴婢，奴婢怎么也不敢应下这样的事情，奴婢天生胆子小，生怕二夫人真觉得这事情是奴婢做的，所以奴婢怎么也得争辩几句。再者说了，这就是杀人放火，也是要先有个理由的，奴婢好好的伺候着我们家姨娘呢，和三夫人又没有深仇大恨，奴婢何必去做这样的事情？” “谁说是针对三房的？”沈二夫人冷笑一声，大约是不想和一个奴婢争论，只转头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儿媳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事情，和三房其实是没多大关系的，王姨娘是生怕大嫂生下嫡子，所以冒险对大嫂动手，然后误伤了红柳，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二弟妹，别着急。”沈夫人笑着打断沈二夫人的话：“刚才的那个理由，也是你自己一个人说的，王姨娘可没承认，以我之见，咱们还是继续说的你的这个证据？还有没有别的证人或者证据什么的？我听着，芙蓉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这会儿可真有点儿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沈二夫人有些怒其不争的看沈夫人：“大嫂，你性子怎么这么软！竟是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也不想想，你万一出了差池，这偌大的侯府是便宜了谁！” 沈夫人有些诧异：“看二弟妹说的，怎么就好像是十分肯定这事情一定是针对我的？我之前就说了，我从来不喝那安胎药的，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就算这事情真是针对我的，那也不应该是那碗药出了事情。” 说着，沈夫人叹口气，伸手拉了王姨娘：“我之前不在府里，都是王姨娘替我打点这长房的上上下下，又是王姨娘替我照顾侯爷，这十来年，侯爷对王姨娘都是很满意，王姨娘也并未犯过半点儿过错。说句难听的话……” 沈夫人抬头看了看王姨娘，笑着看沈二夫人：“若是王姨娘真有心不让我生下这孩子，有的是办法，何必这么伤人不利己呢？二弟妹说的那些证据，也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别说是王姨娘不满意了，就是我，都是不太相信的。” 说的沈二夫人脸色涨红，一脸恼怒：“罢了罢了，我这是听评书落泪，白白替人担心了，大嫂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我也不必弄的自己里外不是人了。你们不是要看证据吗？那咱们就拿证据，芙蓉，你之前说你不曾见过三棱，那么我问你，这个是什么？” 话音落，沈二夫人就扔了一个荷包到芙蓉跟前，芙蓉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皱了皱眉，那荷包实在是太眼熟了点儿——根本就是她自己做的，只是，这荷包之前不是送给了荷花吗？怎么会忽然在这儿出现？ 想着，芙蓉又想起来之前二夫人说，有人曾经在她身上闻到过三棱粉的味道，难不成……芙蓉脸色发白，若真是荷花，那自己可就是瞎了眼的，往日里竟是将这个白眼狼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而且，姨娘对她和自己都不薄，她怎么就会背叛了姨娘呢？ “芙蓉，你可认得这荷包？”沈二夫人又问了一遍，芙蓉使劲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奴婢认得的，这荷包，三个月前，奴婢就送过了同屋的荷花，敢问二夫人，这荷包怎么到了您手里？” 不管这荷包是不是荷花交上去的，反正现在芙蓉是一定不能承认荷包之前是在她手里的。 “送给了荷花？可有人能证明这个荷包你送给了荷花？”沈二夫人果然嗤笑了一声，让人带了荷花进来。既然沈二夫人敢让荷花出来当证人，那早已经是安排妥当了，毫无疑问，荷花的描述，都是按照沈二夫人之前的推断来的。 芙蓉怨恨的盯着荷花，荷花却只低着头，将事情说完，就一声不吭的跪在一边了。自然是没人能证明这荷包，是芙蓉送给荷花的。三个二等的小丫鬟，只有她和荷花是王姨娘亲自选的，剩下的那个月季，是老太太赏赐的。芙蓉一向觉得，在王姨娘的院子里，她和荷花才是一边儿的，所以往日里和荷花最是交好，小姐妹两个私底下换个荷包什么的，再约定个小秘密，那是常有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芙蓉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荷包，就成了她谋害人命的证物。 沈二夫人看王姨娘：“王姨娘，现在是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王姨娘笑着伸手指了指芙蓉跟前的荷包，挑眉问道：“所谓的物证，是这个荷包对不对？” 沈二夫人点头，王姨娘又笑着点了点荷花等人：“所谓的人证，就是她们几个对不对？” 沈二夫人颇有些不耐烦：“怎么，你又要和刚才一样，觉得这人证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可信的？” 王姨娘点头：“自然是不可信的，漏洞实在是太多了些。不过，二夫人既然是认定了奴婢是凶手，想来奴婢我说的那些个漏洞，大约二夫人也是不会听在耳朵里的。而且，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年纪了，之前侯爷也曾交代过，让老太太静养，这府里的事情，若不是闹翻天了，最好是别惊扰了老太太。” 沈二夫人皱眉，王姨娘继续笑道：“所以，奴婢也就不一点点儿反驳了，二夫人之前不是说，看人证看物证的吗？既然二夫人的人证和物证已经说完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奴婢的人证将奴婢的物证给带出来了？” 第78章 王姨娘这话一说出口,沈二夫人就有些吃惊了：“你有证据？”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儿,忙忙的改口：“你有证人能证明你是无辜的？” “奴婢不仅有证人能证明奴婢是无辜的,还有证据能告诉老太太和各位夫人凶手是谁。”王姨娘笑着说道，看了一眼沈夫人,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审案子，这凶手也是能分辨几句的,二弟妹指认了王姨娘是凶手，那王姨娘不承认，也有证据指出别人是凶手,咱们也不妨听一听。” 当时说王姨娘是凶手的时候,大家都在这儿听了,现在轮到王姨娘分辨了,怎么也得给长房个面子吧？ 沈二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老太太不出声，沈三夫人急着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沈夫人力挺王姨娘，沈二夫人也就没有拒绝的借口了。 王姨娘也让人带了几个人上来，和刚才沈二夫人的证人一样多——三个婆子一个丫鬟。 沈三夫人身后的廖嬷嬷一看见其中一个嬷嬷，脸色立马就变了变。另外一个，沈如意不认识，但是沈夫人认识，一瞧见那人，沈夫人脸上就闪过厌恶的神色。还有一个，沈如意见过，却并不是很熟悉，因为那婆子不过是个粗使婆子，还是在二房做活儿的，沈如意也不过是见过几面。 另外一个丫鬟，则是沈夫人和沈如意都印象深刻的，甚至连老太太和沈三夫人都十分的熟悉——晴雨，那个端走了安胎药的小丫鬟。 “奴婢也不从头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老太太和各位夫人也都一清二楚了。奴婢之前听我们夫人说了这个事情，当时心里就有些担忧，因为我们夫人刚回京没多久，之后就是怀孕，管家这种事情，也不过是做了一两个月，怕是连府里的下人都没有认全。” 王姨娘行了个礼，就开始讲述。 她之前已经和沈夫人说好了，所以这会儿一开口，就说自己是为了沈夫人好，生怕这次红柳小产的事情是牵扯到什么内宅阴私，担心沈夫人在这次的事情里面吃亏，所以事情一发生，她自己就先偷偷的在暗地里查了。 下药的人是晴雨，出面收买晴雨的是奶娘廖嬷嬷。中间还牵扯到沈如意原先的奶娘赵嬷嬷，为了不让老太太对这个赵嬷嬷和厨房一开始煎药的那个赵嬷嬷弄混，王姨娘还特意加了一个字，这个奶娘，是大赵嬷嬷。 和廖嬷嬷做交易的，是大赵嬷嬷，而大赵嬷嬷背后站着的，是二房的那个粗使婆子。 廖嬷嬷用多少银子收买的晴雨，以及大赵嬷嬷答应许给廖嬷嬷的好处，王姨娘都说的一清二楚：“这晴雨的兄长是在庄子上的，廖嬷嬷答应她，这次的事情做好了，就将晴雨的兄长和嫂子都调回府里，另外再给晴雨的娘安排个轻松些的差事。证据就是晴雨的娘已经换了差事，原先晴雨的娘是前院扫地的，现在已经换成前院茶水间的烧水嬷嬷了。” 扫地嬷嬷忙的很，地上是连一片叶子都不能有的，时时刻刻得在院子里转悠着。而烧水嬷嬷就轻省多了，沈侯爷这样的男主子，一旦要喝茶，那都是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亲自去烧水的。烧水嬷嬷能派上用场的机会真不多，但这差事的月钱比扫地嬷嬷的多，说出去也体面。 “给廖嬷嬷三棱粉的是大赵嬷嬷，大赵嬷嬷别急着辩解，我自是有证据的，大赵嬷嬷什么时候去哪家药铺买的药，我一清二楚，你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咱们可以请了药铺的掌柜和伙计来说话。” 和沈二夫人的说辞不一样，王姨娘是直接说了药铺的掌柜和伙计。沈二夫人那个，随便收买个伙计就能有证词。可药铺的掌柜，却是不能说谎的。 行有行规，药铺的掌柜若是想站的稳，这样的事情就不能说谎，不过，通常这种顾客买药的事情，也都是要保密的，一般人问不出来。沈侯爷若是出面，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大赵嬷嬷许给廖嬷嬷的好处是一座院子，院子已经腾出来了，和大赵嬷嬷家隔了五户，是廖嬷嬷亲自去买的，不过，这买院子的钱，却是大赵嬷嬷给的。” 后面的那条巷子，虽然是各府给自家下人建的栖身之地，但这房契，却都是发下来了。私底下这些人买卖房子，主子们基本上也不会过问。不过，主子若是想安排人住什么地方，那这院子就得腾出来。 奴才再有体面，卖身契只要在主子手里，他名下不管有多少财产，那都是属于主子的。一句话，就能让人身无分文。 这私底下买卖的院子，只要不闹腾出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过问。 “大赵嬷嬷是不是想问那银子也没什么记号，凭什么就说是你拿的银子是吧？别着急，我会说到这个的。”王姨娘又扫了一眼张嘴要说话的大赵嬷嬷，不给比人插嘴的机会，继续往下说。 大赵嬷嬷和廖嬷嬷商量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让人听见的，于是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必定是小心翼翼十分谨慎的，大赵嬷嬷给银子的时候，也肯定是得避着人不能见光的。 可好巧不巧的，大赵嬷嬷和廖嬷嬷见面的事情，就被廖嬷嬷隔壁的那家听见了。廖嬷嬷不是单独住一个院子的，而是三个屋子，她隔壁呢，住着的是针线房崔嬷嬷一家。 谁都不想住小屋子，一家子好几口的，都想弄个院子住。崔嬷嬷无意中听见大赵嬷嬷和廖嬷嬷的谈话，就将这个事情给记下来了，心里暗暗打着别的主意。 若是到时候，廖嬷嬷换了大院子，指不定她能用这个要挟一下廖嬷嬷，让她给自己分半个院子呢？哪怕是半个院子，也比现在住两三间屋子强吧？ 王姨娘说到这儿，才让人将最关键的崔嬷嬷给带上来了。 崔嬷嬷进来行了礼，立马巴拉拉的开始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了：“咱们侯府后面的巷子里，别看住的都是下人，这里的院子还是很值钱的。” 有些平民百姓，有了钱，想借借贵人的势，也会在这巷子里买房子。甚至这巷子的后面，那房子都是卖的不错的。所以，想买一个院子，那银子可不少。 “奴婢瞧的分明，那银子是用一个蓝色的荷包装着的，绣着水红色的荷花，用的是水红色的带子，若是里面没有银票的话，奴婢瞧着那样子，像是装了一百两左右的银子。” 一两银子大约是四个花生米大小，一百两的银子，那就是一只手都握不住的。 沈二夫人刚才说的时候，事情都是简化了的，而且有一半是她自己的猜测。王姨娘这个就比较详细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事情，对话是什么样的，基本上都能还原出来。 “崔嬷嬷是胡说，奴婢并没有和大赵嬷嬷商量什么事情，奴婢和大赵嬷嬷之所以见面，是因为之前三夫人赏赐了奴婢一些银子，奴婢想着，手上也有些银子了，家里又要添丁，怕是那三间屋子不够用，就想买个院子，遇上大赵嬷嬷的时候说了两句 ，大赵嬷嬷说有办法，我们这才见了几次面的，后来大赵嬷嬷给奴婢银子，是因为奴婢买房子的银子不够，大赵嬷嬷要借给奴婢一些。” 廖嬷嬷听崔嬷嬷说的十分详细，脸色白了白，立马就做出反应了，噗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打断了崔嬷嬷的话，自己开始辩解：“因为借钱这种事情，着实是有些丢人，所以奴婢就没有敢露出什么消息，奴婢绝没有和大赵嬷嬷商量什么事儿。” “廖嬷嬷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崔嬷嬷扫了一眼廖嬷嬷，继续说道：“廖嬷嬷接了银子之后，又从大赵嬷嬷手里接过来一个纸包，特别小，然后大赵嬷嬷就说，将这个东西放在茶杯里，随便撒一点儿，就能让人小产了……” 不光是有崔嬷嬷这一个证人，连大赵嬷嬷和二房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是什么时候接触的，之间做的是什么交易，都有证人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沈二夫人越听脸色越不好看，瞧着有人去外面找药铺的掌柜和伙计了，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王姨娘果然不愧是管着长房的事情十来年都没出过差池，瞧瞧这本事，连我们这些当家夫人都不能对下面的人了若指掌，王姨娘却是指东她们不敢往西的，连消息都比别人知道的详细，这份儿本事，可真是委屈了王姨娘了。” 怎么委屈了？那自然是因为沈夫人回来了，王姨娘费尽心思花费十年拉拢人心收拢人脉，今儿一夕，就暴露了至少一半。并且，连沈二夫人都查不清楚的事情，王姨娘却能连对话都查的一清二楚，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侯府差不多是整个都在王姨娘的掌控下了啊。 一个姨娘，能干成这样，还要沈夫人你这个当家主母做什么？回头你儿子死了都不知道找谁了。 第79章 这么明显的挑拨,沈夫人和王姨娘都是能听出来的,沈夫人面上没什么异样,还是微微笑着，王姨娘则是有些紧张了。一来她现在并不想和沈夫人走到对立面，二来红柳小产的时候还没彻底做结论，万一这时候沈夫人被策反,回头就驳了她的证据,那今儿这个大亏,她就不得不吃下了。 以王姨娘的身份，和沈二夫人对上,就是她手里有证据证人，也是不会轻易能讨得了好的。所以 ,王姨娘需要沈夫人来给她助阵。 能让沈夫人答应，王姨娘之前已经付出了一些代价了。若是这会儿沈夫人再反悔，那王姨娘可不光是吃亏了，简直是要血本无归了。 两边的人都挺紧张，沈夫人抬眼先是看了一眼沈二夫人，笑着说道：“二弟妹说的是，王姨娘这本事，确实是大的很。” 沈二夫人忍不住露出一些得色，王姨娘则是脸色有些发白。沈夫人却转头瞧了一眼王姨娘，眼神中带着几分安慰，笑着继续说道：“不过，也是形势所迫啊，我和如意前些年都不在京城，若是长房连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沈夫人笑着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心虚，立马怒道：“你什么什么？难不成觉得我会缺了长房的东西不成？” “老太太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老太太上了年纪，总不能时时操心着长房的事情。二房有二弟妹管着，三房有三弟妹管着，我们长房，却不能因着没有主母，就劳累了老太太。王姨娘当时留下来管家，也是侯爷问了我的意思的，也就王姨娘，才能将长房给打理的妥妥帖帖。” 说着，沈夫人拉了王姨娘在自己身边站了：“说起来，王姨娘还有功劳呢，我回来之后，都没来得及谢谢王姨娘。倒是二弟妹今儿提醒我了，回头我可得想个法子好好酬谢王姨娘一番呢。不过，王姨娘怎么样，到底是我们长房的事情，今儿说的，可是三房红柳的事情，咱们现在，是不是得将话题给扯回来？” 半点儿没将沈二夫人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沈二夫人眼瞧着沈夫人不愿意岔开红柳的事情，心里就有些发急了，王姨娘的证人和证据都是十分严谨的，谁都看出是掺不了假的，这会儿，红柳的事情，已经快烧到他们二房去了，若是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沈二夫人自己知道这红柳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原以为这事情办的隐秘，除了她谁也不会知道的。可王姨娘不可小觑，她打理长房十年，手头上不可能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瞧瞧现在，那一个个的证人，那一件件的证物…… “大嫂，我瞧着这事情也已经是水落石出了。”沈二夫人看了眼老太太，强笑着说道，沈夫人不解：“已经水落石出了？可这会儿那大赵嬷嬷连幕后主使者是谁都还没说出来呢。” 沈二夫人低头看大赵嬷嬷，大赵嬷嬷顿了顿，嚎啕大哭：“没有什么幕后主使者，这事情都是老奴一个人做的！” 王婆子就是二房那个粗使婆子，从进来到现在，这婆子都没开过口。这会儿听了大赵嬷嬷的话，也赶忙跟着点头：“老奴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平日里大赵嬷嬷见了老奴，也就说两句闲话什么的，从不曾提起过什么三棱粉之类的东西，老奴也不知道赵嬷嬷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赵嬷嬷，那么你是为什么要害三房的红柳？” “为了邀功。”大赵嬷嬷忙说道：“老奴因着十来年那事情，惹恼了夫人，所以这些年的差事，一直是不怎么好。现在夫人和大姑娘回来了，老奴心里有愧，就想讨好了夫人和大姑娘，就是不能回大姑娘身边，若是能让夫人和姑娘念一些旧情，老奴哪怕是回不了大姑娘身边，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她这话刚说完，沈三夫人就疑惑不解的问道：“让红柳小产，和你讨好大嫂有什么关系？红柳可是我们三房的人！” “奴婢是想将这事情栽赃到二房的头上，然后挑拨的二房和三房不和。”大赵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二房三房不和，那长房自然是要坐观虎斗了。 有些理由不能往深处说，但是大家都明白。于是，众人的目光就又集中到沈夫人身上了。若是大赵嬷嬷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次的事情，就是长房得了好处了。 万一大赵嬷嬷背后还有人呢？ 长房什么都没做，就凭着一碗安胎药，挑起了二房和三房的争斗，最后还能全身而退，若沈夫人是这个背后主使者…… “大赵嬷嬷是吧，你说这事情和别人没关系，是你一个人做的，那么，你那银子是从哪儿来的？”王姨娘挑眉问道：“至少一百两银子啊，你们全家的差事，一个月加起来月钱也不过是五钱银子不到，就算是你们不吃不喝不穿，这一百两，也得将近二十年吧？我若是没记错，你婆婆十年前大病一场过世，这一场病下来，少说也得百十两银子，或者你们家是一分钱没花？” 王姨娘不愧是王姨娘，三言两语，就将大赵嬷嬷的家底算了个差不多：“这一百两银子，到底是哪儿来的？是不是大赵嬷嬷偷了府里的东西，或者是拿了谁的赏银？” 若只是谋害红柳，这事情是大赵嬷嬷一个人做的，那后果就是大赵嬷嬷一个人承担，可若是偷盗府里的财务，那大赵嬷嬷一家子，怕是都保不住了。 “还有王婆子，你说大赵嬷嬷和你没说别的，就只是话家常对吧？那你送给大赵嬷嬷的装着银子的荷包，里面的银子难不成是纸做的？”王姨娘笑着问道，沈夫人给她脸面，那她自然也得维护沈夫人的脸面。 王婆子的脸色瞬间就是煞白，大赵嬷嬷也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这火就要烧到沈二夫人身上了，老太太打个呵欠说道：“行了，事情就是水落石出了，不过是个老奴才，为了巴结主子，就自己私底下自作主张弄出了这些个事情，老三家的是大意了些，老二家的御下不严，老大家的倒是受了些委屈。” 看沈如意要开口，老太太急忙继续往下说，不给沈如意开口的机会：“这个大赵嬷嬷既然是做错了事情，也不能不做出惩戒，就让她一家子到庄子上去吧。这事情牵扯到的奴才，全都交给老大家的处置吧，至于那红柳，到底是因为老二家的御下不严弄出了这事情，回头老二家的你多送些补品什么的给红柳补补身子。” 沈二夫人要送，自然是要送到沈三夫人手里的，有多少能落到红柳手里？ “至于老大家的，王姨娘无辜受了一次牵连，回头老大家的你好好安慰一番。” 说着就打算起身，完全不打算自己掏一分钱，连安慰王姨娘都要让沈夫人掏钱。沈如意忙叫住她：“祖母，我娘定是会好好安慰王姨娘的，只是，有件事儿孙女儿想请示您一下。” 老太太不耐烦的转身看沈如意，比起沈夫人，她更讨厌沈如意，因为沈夫人就算是变的伶牙俐齿了，骨子里还是那个软趴趴天真的可笑的女人。可这个沈如意，几次三番的，事情都被她破坏掉了，简直就像是魔鬼，像是能提前看出她的打算一样，阴森的让人厌恶。 “你现在不是管着侯府的吗？还有什么事请，竟还需要请示我这个老婆子？”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说道，沈如意也不在意，只笑着继续说道：“明珠郡主给我写了帖子，后天请我去大长公主府赏花，我想带着二妹一起过去，只是，老太太也知道，我和二妹的衣服首饰，还都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做的，这一过年的，大家来来回回的拜年，谁有什么衣服谁带了什么首饰，大家也都是全知道的。” 这个是沈如意临时决定的，沈夫人手头上本来就没有多少银子。之前沈侯爷一次性给的月例银子，已经被沈如意拿出去买庄子买铺子了，所剩无几。 因着管家，沈如意好歹是能攒下来一些。可这银子，却也不过是小数目，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买一套衣服，那银子就花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打的好主意，想要沈夫人出一笔银子，可沈如意却不愿意就这么认下来。哪怕是王姨娘肯定不会要，沈如意也不会亏待了她。 “可祖母也知道，我娘手头上并没有多少银子，走公中吧，又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毕竟三房没有女孩子，二房的三妹妹年纪还小，用不着出门，所以我想着……” 沈如意脸上带着点儿羞涩，笑盈盈的给老太太行礼：“求祖母赏赐一些，也好让孙女们后天能风风光光的出门，祖母到时候脸上也有光，我们姐妹也好不给侯府丢脸。” 第80章 “若是我没记错,你那妹妹，不是个庶女吗？你怎么将她带过来了？”刘明珠抽空凑到沈如意身边，一边捏了一块儿点心填肚子,一边撇嘴看了一眼沈云柔,侧头问沈如意：“还是说你不得不将人带来？” “是我要将人带过来的。”沈如意笑着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伸手捏了捏刘明珠白嫩嫩的脸颊：“你若是看她不顺眼，就不用去和她说话，反正我这个妹妹，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自是能找到说话聊天的小伙伴儿的。” 她之所以要将沈云柔带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侯府的后宅事情,和刘明珠没多少关系，就算她和刘明珠现在关系也算是不错，但实情却是掩盖不了的，她和刘明珠，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罢了。侯府的那些事情，也算是家丑了，她自然不能告诉刘明珠。 刘明珠也确实是不喜欢庶子庶女，见沈如意一个人坐着，就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和她们说话？有几个还是很不错的，那个宁姑娘，很是有才华，是个真正的才女，你瞧见没？我给你介绍一下？” 沈如意忙摆手：“你可饶了我吧，要我看书还行，这吟诗作词的，我确实是不会的。” 沈如意不爱看那些诗词歌赋之类的书，平生只喜欢看杂谈和游记，吟诗作词对她来说，那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让她对着一本游记写一篇读后感，那倒是手到擒来的。 见沈如意拒绝，刘明珠也就不再勉强，只笑嘻嘻的说道：“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也不会吟诗作词的，那咱们踢毽子吧？我上次听你说了很多踢毽子的方法，我回来之前学了学，挺有意思的，咱们踢毽子？” “这会儿你可是主人家，能将客人都扔在这里，自己去踢毽子吗？好歹也想个法子，让所有的人都能参与一下。”沈如意有些好笑，这样子，怎么能举办宴会啊，很显然这宴会也就是借明珠郡主一个名头。 “可我又不知道应该叫她们做什么。”刘明珠叹气，京城的贵女们聚集在一起，十有六七是要吟诗作画的，正好她不喜欢，自然是不愿意弄这么一个活动了。 “大姐，你们在说什么？”沈如意正要开口，就听旁边沈云柔笑嘻嘻的问道，侧头一看，就看见沈云柔正带着两个姑娘站在一边，对上刘明珠的视线，沈云柔忙行礼：“明珠郡主。” “我们在说，要想个什么游戏，大家好能一起参与进来玩耍，要不然，这么干坐着挺无聊的。”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沈云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拍手：“投壶啊，或者射覆，藏钩，猜谜，打叶子牌也行啊。” 沈如意侧头看刘明珠，刘明珠立马选了一个，让人去拿了东西过来，准备玩儿射覆。沈云柔则是趁机坐到了沈如意身边：“大姐，我听说前面也在举办宴会？” 沈如意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若是出了差池，我会立马让人送你回去，下回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好歹是大家闺秀，不要像那些个没皮没脸的低贱人！” 沈云柔脸色顿时通红：“大姐你说什么呢，我又没打算做那样的事情！” 沈如意盯着她看，看的沈云柔都有些羞恼了，沈如意才随意点点头，端着茶杯压低了声音：“你规矩一些，你虽然只是个庶女，却也是侯爷的亲生女儿，身份不低，将来你的婚事自有咱们父亲做主，你没必要自降身份。” “大姐！我都说了我没有！”沈云柔也压低声音，恼的不行，沈如意这才笑了笑：“你若是表现的好了，之前王姨娘大约也是给你透漏过，想将你记在娘亲的名下，所以，你得端着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大约是王姨娘从没给沈云柔透漏过，所以这话一说出来，沈云柔有些结巴了：“大，大大姐，你说真的？” “这得看你表现了。”沈如意笑了笑，眼瞧着再有半年沈夫人就要生了，母女两个手头上的人不多，能放心用的更不多，只红柳小产那一件事儿，就能瞧出王姨娘在侯府的地位和掌控力了。 将沈云柔认成嫡女这件事情，一方面，是为了之前红柳的事情安抚王姨娘，一方面，也是为了在王姨娘母女面前放上筹码。若是王姨娘能保沈夫人平安生下孩子，那沈云柔的嫡女身份就能定下来了。 可若是沈夫人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最重要的是，王姨娘生下了沈侯爷唯一的儿子。将来沈夫人生了嫡子倒还好，若是沈夫人又生了个女儿，为了提前一步堵住沈侯爷，不将沈明修认作嫡子，那就先一步将沈云柔认作嫡女。王姨娘只是个姨娘，她的一双儿女，是绝不可能全部记做嫡出的。 而从沈夫人的名声来说，将沈云柔记做嫡女，也是十分有好处的。贤孝是世人对为人媳的要求，现在沈夫人的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而贤惠这个名声，无缘无故的，怎么才能让人传出来呢？ 但凡要当贤妻的，要么是为丈夫广纳妾，要么是将庶出子女当成亲生的。沈夫人可没心情为沈侯爷广纳妾，这侯府有一个有本事的王姨娘就足够了，要是多来几个，谁能保证她的孩子会活的更好？ 她倒是不介意沈侯爷去别的女人那里，她介意的是这些女人心怀不轨，会对她的子女下手。所以，广纳妾是没门了，除非是沈侯爷自己提出来了。 那就只剩下后面那个了——善待庶出子女，在这一条上，最难办的是对庶子，对庶子太好，别人会说你捧杀，对庶子太不好，别人会说你虐待，对庶子不好不坏，这个准度太难把握。 沈明修现在住在前院，沈夫人就是想善待沈明修，一来插不上手，二来王姨娘也不放心。所以，沈夫人就不愿意在这个上面想办法了。 排除掉沈明修，那就只剩下沈云柔了。 一个庶女而已，谁都知道沈夫人回京的时候沈云柔已经是十二三了，性子已经定下来了。若是沈云柔将来是个好的，那功劳是沈夫人的。若沈云柔将来是个不好的，那也是底子就是个坏的。 况且，庶女变成嫡女，不过是嫁妆的问题。而庶子变成嫡子，那可是家产的问题了。 从各方面考虑，就算是这事情挺让人郁闷的，沈如意和沈夫人也得同意。就当是从现在到沈夫人出月子，这段时间王姨娘的辛苦费。 在大长公主玩了一下午，沈如意刚回正院和沈夫人说了没几句话，就见沈侯爷书房的小厮匆忙的过来了：“六皇子殿下拿了两本书过来，说是要换别的书，奴才也不知道应该找哪一本，还请姑娘过去帮忙找找。” 沈如意侧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沈侯爷这会儿还没下朝。六皇子今年虽然已经十七了，却因为身体不是很好，所以皇上并未要求六皇子上朝。 这才刚过了破五，六皇子就这么急吗？ 想着，沈如意还是赶紧去了书房，幸好刚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要不然，又是一番折腾。 一进书房的们，就看见正坐在一边喝茶的六皇子，沈如意忙上前行礼，六皇子摆摆手：“是我不请自到，倒是失礼了，还请沈姑娘别介意才是。” 沈如意忙摆手：“无妨无妨，六殿下客气了。六殿下今儿过来是……” “是这样的，我那天从你这儿拿了那十洲记之后，就很是心痒，一回去就忍不住抄写了一遍儿，现在拿过来让沈姑娘瞧瞧，若是沈姑娘觉得还行，沈姑娘的藏本，我还有几本没看过……”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在下巴上刮了刮，沈如意愕然，随即有些忍不住想笑，伸手接了六皇子另一手递过来的两本书，简单翻看了一眼，眼睛就有些发亮：“六殿下亲自抄写的吗？这字写的，可真好看。” 六皇子见沈如意还算是满意，也有些放松了，笑着点头：“是啊，多谢沈姑娘夸奖，我也就这几笔字能拿得出手了。沈姑娘愿意将书借给我，我很是感激，这两本，就当是我的谢礼。” “这怎么好意思……”沈如意很是喜欢那两本书，有些不想还回去，可无功不受禄，她虽然借书给六皇子了，可六皇子同样借书给她了，还是价值差不多同样珍贵的藏本，现下六皇子又给了谢礼，就有些太贵重了。 “我拿沈姑娘当朋友，沈姑娘就别推辞了，咱们都是喜欢看书的，朋友之间，互赠两本书也不过普通事儿，若是沈姑娘实在是过意不去，回头也送我两本书好了。” 六皇子笑着说道，一开始他是急着看孤本，没了平常心，才让沈如意占了上风。可这爱看书的人，都有通病，他回去以冷静下来，就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沈如意既然不太愿意将藏书借给他，那他用诱饵来换，这总是可以的吧？哼哼，就不信她不上钩。 第81章 “《孟子》上说,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此句何解？”六殿下开口问道，沈如意嘴角抽了抽,你一个皇子殿下，问一个女孩子家赋税的问题,是不是太超出常纲了？ “我自己占卜，得归妹卦……”不等沈如意回答，六皇子就又说起来别的,一次两次的,沈如意还能控制着自己不去回答,但次数多了,六皇子有些观点她不能认同,就忍不住反驳了几句。 到了最后，甚至还拿自己以往想不明白的问题问六皇子，从一个人的提问，变成两个人的探讨。 等沈侯爷回来，瞧见的就是六皇子和自家闺女和乐融融的场面，伸手摸了摸下巴，沈侯爷在两个人中间打量了一番。六皇子彬彬有礼的起身抱拳：“见过沈侯爷，没提前下帖子，是我失礼了，还请侯爷别见怪。” 沈侯爷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无妨，六殿下过来，可是有事儿找我？”没等六皇子说话，沈侯爷就又转头看沈如意：“去外面叫红玉端茶进来，你自己先回去，都这个时候了，你娘还在等着你用膳吧？和你娘说一声，你们娘儿俩先用，我和六皇子在前院用……” 六皇子忙推辞：“不用了，我不过是来借本书……” “怎么能让六皇子饿着肚子走呢？”沈侯爷轻笑了一声，又吩咐沈如意：“让大厨房将晚膳送到这边来就行了，你照顾着你娘一些，用完了晚膳，在屋子里走走，然后就赶紧去休息。” 沈如意忙应了一声，行了礼转身出门。还没走远，就听见沈侯爷的笑声：“六殿下真是客气了，想要什么书，以后和我说一声就行了，我帮六殿下带过去，不用麻烦六殿下亲自跑一趟了。” “不敢劳烦沈侯爷，侯爷忙于政务，我这不过是些许小事儿，侯爷不用特意放在心上。”六皇子笑着说道，然后沈侯爷又说了句什么，沈如意没听太清楚，她张口哈了一口气，看看院子里的梅树，踢踢踏踏的往正院走。 进了正院，就瞧见沈云柔正再给沈夫人捏腿，沈如意解下了披风交给一边的陈嬷嬷，笑着说道：“二妹怎么过来了？可用了晚膳了？” 沈云柔笑呵呵的摇头：“还没呢，我听说前面有客人，想着大姐可能没空陪着母亲，所以我就过来瞧瞧，和母亲说说话，大姐，前院的客人是谁啊？” 沈如意失笑，难不成沈云柔还真不知道那客人是谁？问这么一句，不过是想打开话题罢了。 “是六皇子，他想来找父亲借两本书，不过我不知道父亲的书放在哪儿，也不能乱翻父亲的书房，就没敢答应，这会儿父亲来了，就让父亲自己应付。” 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沈云柔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六皇子？原来是他啊，我听说六皇子爱书如命，想来是听说爹爹这里有好书，所以才过来的。大姐，六皇子长的如何？” 六皇子出宫建府不到一年，沈云柔还真没见过，往年进宫，老太太也绝不会带沈云柔的。 “还行吧，温温和和的。”沈如意笑着说道，挑眉看了看沈云柔：“你见过四皇子吧？” 沈云柔忙点头：“以前见过几次，四皇子长的很是高大英俊。” “嗯，六皇子大约是比四皇子矮一头，和四皇子长的有五分相似，不过脸色更白一些，因着六皇子身子不好，所以看着比四皇子瘦一圈。”沈如意端了沈夫人手边的茶杯喝了两口。 上辈子，她嫁给四皇子，是因为沈云柔。她们两个，也就差了三岁。今年她十六，沈云柔十三。今年秋天，她会及笄，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明年冬天，她会嫁给四皇子。那时候，沈云柔是十四。 十四岁的小女孩子，听着年龄小，实际上该有的也都有了，身段，心机，追求，一样不少。 长幼有序，沈如意不嫁人，沈云柔也不能嫁人。所以，沈云柔刚来了初潮，王姨娘就已经想到在庄子上的沈夫人母女了，于是撺掇着沈侯爷将沈夫人母女给接了回来。 一来，是早些打发了沈如意。二来，也是给沈云柔挡灾。因为那会儿，四皇子看中了沈云柔。 按说，四皇子那个年纪，是不应该看上沈云柔的，哪怕沈云柔再漂亮，身段再成熟，那也还没及笄。世家大族，为了表示疼爱女儿，是绝不会将没及笄的女孩子嫁出去的。所以，若真是定了沈云柔，四皇子至少还得等两年。 不过若四皇子真下定了决心，两年其实也不算什么，今年四皇子是十九，两年之后也不过是二十一。 按理说这是一门好亲事，王姨娘和沈云柔应该是喜出望外才是。可坏就坏在，边关的战争还没结束，四皇子还得去一趟边关，而等四皇子回来，却是脸上带着伤疤回来的。 这会儿虽然朝廷的规矩没那么严，只要是不到吓人的程度，还能科举当官什么的。但对于皇位继承人来说，脸上有伤疤，也就等于是没了继承的资格了。 一个不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脾气又变的十分暴躁凶狠，王姨娘和沈云柔怎么可能会答应？ 但四皇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就是没了继承皇位的资格，那也是皇子，你看不上一个皇子，皇上心里会怎么想？所以，沈家是必须得嫁个女儿过去的。 于是，沈如意这个嫡女，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明年秋天，四皇子就该上门提亲了，所以，沈如意还有一年的时间，赶在四皇子上门之前，将自己给嫁出去。 别看现在沈侯爷对她还算是不错，但四皇子若真是上门提亲了，沈侯爷也是不能拒绝的。沈侯爷再受皇上看重，那也是臣子，四皇子再怎么样，那也是皇上的儿子。 只是现在沈如意又有些烦恼，还是因为沈侯爷对她不错，这样一来，怕是沈侯爷不会那么早就让她嫁人的。今年及笄，明年才十七，疼爱女儿的，一般上都是十*才会将女儿给嫁出去的。 再者说，沈侯爷之前还打算慢慢给她置办嫁妆，眼下还没开始置办呢。 若是去年选秀那会儿她在京城就好了，说不定能混个指婚……想的太美好了。 “大姐，四殿下不是要成亲了吗？”沈云柔笑眯眯的凑过来说完，沈如意歪着头想了一下，这个她倒是不清楚的，因为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庄子上呢，等她回来又从没出过府，一直到出嫁，也没怎么打听到四皇子的事情。不过后来还是知道了一些，四皇子在娶她之前，还有个没过门的娘子，在出嫁前几天，出了意外，落水而亡。 “不知道，怎么了？”沈如意一边让陈嬷嬷去传了晚膳，一边侧头问道，沈云柔捏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未来的四皇子妃是罗家的姑娘，到时候咱们要给罗姑娘添妆吗？” 沈如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又不认识罗姑娘，为什么要给她添妆？你认识？感情很好？” 差了几岁，因为不至于太亲密吧？ “也没有，只是，那可是未来的四皇子妃啊。”沈云柔瞪大眼睛说道，沈如意忍不住笑：“那又如何？又不是未来的太子妃，你若是上赶着送了添妆，那才是笑话呢，行了，赶紧用晚膳吧，用了晚膳就回去休息，明儿继续跟着嬷嬷学规矩。” 沈云柔有些不高兴，但看沈夫人已经起身了，也赶忙跟上去扶了沈夫人往客厅走。 上午管家，下午看看书和沈夫人说说话，晚上陪着沈侯爷下一盘棋，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到十五元宵节。一大早，沈如意就开始布置过节的事情。 元宵节不光是要到街上看灯，侯府也是要挂上花灯的。沈如意是打算和沈夫人一起出门看花灯的，但老太太因为静养，是要留在侯府的，这样一来，就得两边都准备了。 一边是为她和沈夫人准备出门的车架，以及安排行程，确定身边跟着的人。另一边是为老太太准备元宵，还要安排几个节目，免得老太太一个人感觉凄凉孤单。 忙的午膳都没吃几口，下午王姨娘又找了过来，陪着笑脸提出请求——带上沈云柔一起出门。 沈如意连犹豫一下都没，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草草用了晚膳，沈侯爷就准备带着人出门了。路上都是人，马车就走的特别慢，不过沈如意也不着急，反正两边都是花灯，正好她和沈夫人还能在马车里观赏一番。 沈云柔也扒在窗口，一边看还一边和沈如意说话：“那边的荷花灯是百味斋的，他们家的素菜做的特别好吃，下次咱们若是有空，就到百味斋吃素菜吧？” “那个麒麟花灯是富贵楼的，那家是银楼，他们家的首饰打的还不错，价钱也公道。” “那个九天飞仙花灯是锦绣坊的……哎呀，那个不是四皇子吗？大姐你快看，我没看错吧？他后面是不是明珠郡主？明珠郡主身边的那个是谁？看着气势挺足的，可是京城的贵女里，好像我没见过这个人啊，可若是身份不够，怎么能和明珠郡主这么亲密？”沈云柔侧身，一手拽着沈如意，一手继续扒着窗户，一脸惊讶疑惑的说道。 第82章 沈如意探头瞧了瞧,正巧,那边六公主也看了过来,视线相对,沈如意笑了笑，六公主则是冲她招了招手。沈如意点点头，放下帘子,转头和沈夫人说话：“瞧见了六公主,六公主像是叫我过去，娘，我和二妹过去瞧瞧？” 沈夫人有些担心，沈侯爷则是掀开车帘,不在意的点头说道：“也不用太害怕,我身边的回春几个,多是懂些拳脚功夫的，就让回春和回夏跟着你们两个，嬷嬷和丫鬟要带全了。” 沈云柔瞪大眼睛，一脸惊喜：“大姐，真是六公主？”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等沈侯爷让人去后面叫来了陆嬷嬷等人，她和沈云柔才下车，带着人往六公主那边去。街上人不少，很是花费了一些功夫，一群人才算是挤到一处。 刘明珠拉了沈如意的手笑道：“刚才六表姐说是看见了，我原本还不信，却没想到，真是你，你也出来看花灯吗？我瞧见你父亲了，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啊，俊美无双，温润儒雅。” 沈如意有些愕然：“传说？” 刘明珠兴奋的点头：“你不知道吧？京城里长相俊美的男人，你父亲能排头一个呢，别看你父亲已经成家了，有不少的闺阁千金，可还是……” 没等她说完，六公主就轻咳了一声，刘明珠这才反应过来，在沈如意面前说关于沈侯爷的八卦，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刘明珠不甚高明的转移话题：“马车里是不是你娘亲？我们等会儿要不要去给沈夫人请个安？” “我娘怀着身子，这会儿人太多了……”按身份来说，应当是沈夫人过来给六公主和明珠郡主请安的，沈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给这一群人行礼：“我父亲不放心，所以……怠慢了诸位，还请见谅。”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哪怕是杀人放火了，只要肚子里有孩子，就能缓到孩子出生。 六公主忙笑道：“无妨，沈夫人身子最重要，不过难得遇上，还是应当见一见的，等会儿你父亲和母亲在哪儿落脚？” “在前面的祥和酒楼。”元宵节的时候，酒楼的生意最是红火了，不过以沈侯爷的地位，还是能定上一间位置挺好的雅间的。 “咱们别在这里挡着路了，边走边说。”四皇子在旁边提醒了一句，说完率先往前走了几句，众人忙跟上。六皇子特意放慢脚步，落到沈如意身边：“前几天的书，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我最是喜欢栾川记，很是细腻动人，话说，你喜不喜欢看话本？我那里有刚得的话本，很不错的。” 沈如意笑着点头：“也看的，若是方便，六殿下下次借我看看，我前些日子翻看了一本名叫龙子的书，志怪杂谈，也是挺有意思的。” 六皇子眼睛都亮了：“我也看了，那书写的确实是不错……” 两个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讨论，难得遇上志趣相投的，沈如意也带了几分愉悦。明珠在一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很有些苦恼：“你们说的都挺有意思啊，为什么我没看过那些书？” 沈如意和六皇子对视了一眼，只笑笑不说话。他们两个，一个是不能看治国明理的书，一个是打发时间养成的习惯，自然是什么书好玩看什么了。明珠郡主可不同，她年纪小，游记杂谈之类的，难免会移了性子，自是不能看。 当然，沈侯爷虽然开明，许沈如意能看话本，却也仅限于杂谈，但凡有情情爱爱的，在沈侯爷那一关，就先被过滤掉了。 沈云柔也在一边插话：“那些书我也没看过，不过听大姐说的可有意思，大姐，回家之后你借我看两本书？” 沈如意点点头，那些新出的话本什么的，随便借，只要不是孤本藏本，她没半点儿不舍得，大不了自己再去买一套回来放着。 “难得出来一趟，说那些书本什么的多烦人啊，咱们猜灯谜吧？”刘明珠不耐烦听那些，拽着沈如意的胳膊往旁边走：“如意姐姐，你喜欢哪一个，我等会儿给你猜灯谜赢回来！” 沈如意挑眉：“真的？我不管要哪一个，你都能猜回来？” 说着，视线还往最上面的那个花灯上挪了挪，这花灯，从高往低挂，最高处的，自然是最好看最明亮最吸引人的视线的。但同时，要想拿到这个花灯，猜的灯谜也最难。 刘明珠噎了一下，立马转身拽了六皇子：“我六表哥能帮我！” 说完不等沈如意反应，连声叫了那店铺的掌柜：“我要猜最上面的那个，快拿你们的谜面出来。” 那掌柜笑着捧出三个盒子：“这最上面的，自然是要猜最难的，这三个盒子，分别是从易到难，每个盒子里有一百道谜面，头一个是字谜，就是根据谜面打一个字，第二个是物谜，就是根据谜面猜一物，第三个比较难，什么都有，姑娘想要最上面的花灯，那就是一个盒子抽十张谜面。” 刘明珠可不管谜题难不难，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呢，还有最聪明的四表哥，最饱读诗书的六表哥，最伶俐的六表姐，当然，更有最最最聪明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拿不下一个花灯？ “我来抽题！”拎着袖子，刘明珠转头看四皇子：“四表哥，等会儿你可得帮我，还有六表哥，这可是我送给如意姐姐的花灯，我一定要赢才行。” 四皇子只笑了笑，六皇子则是含笑点头。 刘明珠伸手在那盒子里捏了一个纸团，展开，念题，比较简单的猜字谜，有些她自己都能猜着，立马就说出了答案。只是两三道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沈如意也在旁边帮忙：“这个是重字。” 沈云柔也凑趣：“我瞧着这是个池字。” 六公主也伸一把援手：“这是个白字。” 四个女孩子，自己将前面的十道字谜全给猜出来了。接下来的第二个盒子，就难了很多，有些东西常见的，他们就能猜出来。可有些东西，这些人都没见过的。 这时候，就需要四皇子和六皇子帮忙了。男人在外面行走，见多识广，女孩子能见的东西就比较少了。尤其是六公主和刘明珠，花花草草她们都知道，可农具家畜她们就不知道了。 “白海棠！” “杜鹃花！” “缺一不可！” “文丑！” 几乎都没给四皇子出场的机会，六皇子一个人承包了第三个盒子里面的谜题。三十道谜题过，那掌柜的笑呵呵的让人上去取了那花灯：“公子好文采，学识深厚，这盏花灯，就是这位姑娘的了。” 刘明珠笑嘻嘻的伸手接了那花灯，转着看了一遍，依依不舍的塞给沈如意：“如意姐姐，送给你的。” 沈如意笑着揉揉她的头：“我再送给你好不好？” 刘明珠摇头：“不好，之前已经说了是要送给如意姐姐的，如意姐姐快收下吧，你要是想送我花灯，那我得自己挑一个！咱们往那边走，我记得那边有个兔子灯，做的可好看了，我想要那个。” 沈如意自然不会反对，沈云柔瞧着沈如意手里的花灯，虽说有些羡慕，但到底是知道场合，笑眯眯的捧场赞了刘明珠两句，又开玩笑说自己也看中了一盏花灯，等会儿请大家帮她赢回来。 有礼貌懂规矩的女孩子，自然是不会有人半分面子不给的。而大家都有了，六公主手上也不能没有，所以到了最后，那就是人手一盏花灯。 沈如意提着的是荷花灯，刘明珠饿是兔子灯，沈云柔的是琉璃灯，六公主的是走马灯。 六皇子和四皇子都说自己是大男人家，不愿意提着花灯，所以最后也就他们两个手上空空。 有了花灯，几个人也走的累了，正好到了祥和酒楼门前，四皇子就决定上去坐坐，正好六公主和刘明珠想见见沈夫人，众人就都上了酒楼。 沈侯爷斜倚在窗边，手里端着茶杯，见他们进来，就放下杯子起身行礼：“微臣见过四殿下，给四殿下请安，见过六殿下，给六殿下请安，见过六公主，见过明珠郡主。” 四皇子忙抬手虚扶了一把，又还礼，接着是给沈夫人见礼。忙活了一通，众人才算是见完礼。沈侯爷领着四皇子和六皇子在窗边说话，沈夫人则是和六公主等人在屏风后说话。 “沈夫人长的可真好看。”刘明珠是个直率天真的，说话毫不遮掩：“我那天在皇宫见了沈夫人，就觉得沈夫人很漂亮，今儿再见，就觉得沈夫人更漂亮了。” 直白的沈夫人都不会接话了，还是六公主岔开了话题：“沈夫人是如何保养？我瞧着沈夫人还有这身孕，脸上却没有浮肿也没有斑痕，倒是气色十分红润。” “也不怎么保养，就是平日里多吃一些补气补血的东西，胭脂水粉，也不用别家的，如意得空了，就会自己做一些出来，我就用如意做的那些。” “如意姐姐会做胭脂水粉？”刘明珠立马瞪大了眼睛，她这年纪，说小，那还真有些不懂事儿，说不小，那也到了女孩子爱美的年龄了。瞧着沈夫人脸色好，心里也就有些痒痒了。 沈如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看书上有方子，没事儿就研究了一下，之前本来打算做一些送给六公主和明珠郡主的，只做成了一半，还有些没做好。” “真的？”刘明珠大喜：“那什么时候能做好？” 第83章 “大约再有两三天吧。”沈如意估算了一下时间,笑着说道：“若是你们觉得用着好了,回头我打算开铺子呢,你们到时候多去捧捧场，若是你们过去,我给你们打折。” 年前黄可儿和方琴写了信来，说是生意很好，打算往京城开铺子。还有春闱也快到了,两个人的夫君也要都进京参加科举,顺便就将开铺子的事情给办好。 “你打算开铺子？”六公主好奇的问道，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我之前在大名府的时候，和两个手帕交一起开了胭脂铺子，生意挺好的,正好她们两个今年要进京,所以就打算在京城也开一家分店。” “哇，你都自己开铺子赚钱了啊。”刘明珠一脸羡慕：“那你手里有银子，是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沈如意摇摇头：“也不是啊，胭脂铺子虽然有赚钱，但每年也就二三百两银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头上一只簪子也差不多是二三百两了，所以，这些钱也不过是买些小玩意儿罢了，我平日里买书什么的，都是用我自己的钱。” “这个也行啊，我喜欢买糖买点心。”刘明珠瞪大眼睛：“我要是也能自己赚钱就行了。” “要不然咱们合伙开胭脂铺子？”沈如意忽然提议，刘明珠虽然有些意动，却还是摇了摇头：“你的铺子都开的差不多了，我们忽然要加进去，那岂不是白要你的银子？不行不行，我不要开胭脂铺子。” 六公主也点头，她们虽然也想弄个铺子玩玩，却不能去占了沈如意已经打理好了的铺子。 “那咱们不开胭脂铺子了，开个别的。”沈如意想了想说道：“我原先还想着胭脂铺子赚的钱太少了，正好咱们再开个铺子，赚很多很多钱，以后就可以自己买首饰了。” 沈侯爷在另一边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可真是小孩子心性，难不成府里还少了她买首饰的钱？偏偏喜欢自己赚钱，实在是……” 未出阁的女孩子，一般都不太提起钱财之类的阿堵物，尤其是些高门大户的，连说个金银两字，都觉得是污了耳朵。平日里姐姐妹妹们在一起，不是谈论诗词就是讨论衣服首饰，哪儿有跟自家闺女一样的，有合心的朋友，先说的就是开铺子做生意！ 四皇子端着茶杯笑：“令千金将来定是个会持家的贤妻良母。” 中间就隔着一道屏风，沈侯爷他们能听见沈如意她们的话，沈如意她们也能听见沈侯爷那边的。原本沈云柔想要开口呢，听见四皇子的话，就有些犹豫了。再侧耳听听，六皇子并没有开口，就更是犹豫了。 姨娘说过，男人最是不喜欢市侩的女人了，平日里看那些千金闺秀们也都闭口不谈这些东西，自己若是……想想外面丰神俊秀的六皇子，沈云柔就更不愿意开口了。 反正沈如意和自己是亲姐妹，大不了等她们商量好了，回头自己求求沈如意，往里面掺些干股什么的。能和六公主和明珠郡主一起开铺子，铺子的生意定然不会太差了。 想着，沈云柔就更不开口了，只坐在一边，瞧着谁的茶杯里没水了，就赶忙拎着茶壶亲自斟茶。 “开个什么样子的铺子？”刘明珠兴致勃勃的问道，沈如意看六公主：“公主可有什么想法？” 六公主摸了摸下巴：“叫我乐安吧，咱们也算是手帕交了，总叫公主，太客气了些，我本名乐安。” 沈如意有些犹豫，六公主笑道：“你都叫明珠了，也不差一个乐安。” “好，乐安。”想了想，沈如意点头了，六公主都不介意了，自己若还是拿着，就有些太不给六公主脸面了。见六公主满意的笑了笑，她就又问了一遍：“乐安觉得咱们开个什么样子的铺子好？” “要我说，你们几个女孩子，就开个女孩子喜欢的店铺。”沈夫人在一边帮忙出主意：“既然不想开胭脂铺子，那就开个首饰铺子或者是衣服铺子，总能赚钱的。”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敲门，陆嬷嬷忙去开门，好一会儿才回来：“回侯爷的话，外面是一位姓刘的大人，说是听说侯爷也在，就想过来拜访一下。” 有女眷在，自是不好让人进来拜访的。所以沈侯爷略一沉吟，就请了四皇子和六皇子移步：“咱们去隔壁，也好让她们小姑娘们自己在这里玩耍，也免得有人打扰了。” 四皇子和六皇子自是不会不应的，三个人转移到隔壁。但陆嬷嬷不一会儿就又过来了：“刘夫人带了刘姑娘过来，想要拜见一下夫人。” 沈夫人略有些歉意的看六公主她们：“若是公主和郡主觉得烦，就先在屏风后面等一等？” 六公主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了，一会儿我还想出去逛逛，你只管见吧。”说完转头看沈如意：“你去不去？我们去买些首饰玩具什么的，有明珠带路，今天肯定能买到好东西。” 沈如意有些意动，但又不放心沈夫人，沈夫人瞧出她那意思，忙伸手捏了捏她掌心，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有宋嬷嬷在，隔壁还有你父亲，你就只管去逛逛吧，回头给我带礼物好不好？” “可是……”沈如意还是有些不放心，沈夫人拍拍她的手：“放心去吧，我又不是纸糊的，再说了，我只在这里看灯，又不出去，有什么好担心的？去吧，不要紧的。” 有六公主和刘明珠在，沈如意不好说太多，也不好真只让她们两个去逛，就应了下来。见了刘夫人，六公主就提出要出去逛逛，那位刘姑娘忙起身：“我也正想去逛逛呢，公主，郡主，能不能带上我？” 刘明珠不在意，六公主没怎么见过这位刘姑娘，颇有些不太愿意，但刘姑娘落落大方站在那儿，她也就有些不好开口拒绝。最后，也只能是带上了刘姑娘。 几个人刚下了楼，就听见六皇子的声音：“你们要出去逛逛？我陪着你们去吧，几个女孩子，就算是有嬷嬷丫鬟，有护卫，到底是不太安全。” 六公主转头眨眨眼看他：“你不是在和沈侯爷和四哥他们说话吗？” 六皇子皱了皱眉：“他们都在说正事，我又听不懂，就不想干坐着了。怎么，不想我陪着你们去？” “当然不是，只是我们要去逛首饰铺子衣服铺子什么的，你也去？”六公主微微挑眉，六皇子点头：“无妨，我在外面等着就是。” 刘姑娘在一边开口笑道：“六殿下真关心公主殿下，我要是有这么个贴心的哥哥，晚上睡觉都要笑醒了。” 六皇子看了一眼她，六公主简单介绍了一句：“刘大人的千金。” 六皇子点点头，并未打招呼，刘姑娘抿抿唇，也没再继续说话。 一行人出了酒楼，慢悠悠的往前走，一边赏灯一边逛街，看见有想去的店铺，就进去瞧瞧，没有想去的，就只看外面的花灯，兴致来了就猜猜灯谜。 不远处有一家酒楼，挂的花灯上是一些对子诗词什么的，很多书生聚集在那边。沈如意瞧了瞧，心里蓦然就有了个念头——若是个猜灯谜一样，自己随意挑中一个书生，回头订了亲，然后等娘亲生了孩子就出嫁…… 想着就忍不住笑了笑，最近想这个都有些想魔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恨嫁恨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呢。 “笑什么？”正独自乐着，就听六皇子问道，沈如意点了点那群书生：“很热闹。” 六皇子跟着看了一眼，顿了顿问道：“你喜欢？若是你喜欢哪一个花灯，我帮你赢过来，就当是你借书给我的谢礼。” “不用了，你也有借书给我啊，要是都像你这样要给谢礼，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送你一个花灯？”沈如意笑眯眯的摇头，六皇子挑了挑眉：“若是你愿意，我也不介意啊。” 沈如意有些诧异的看他，六皇子脸上还是带着笑，和以往一样，温温和和的，半点儿异常都没有。唔，大约是这位殿下不参与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有些单纯？ “你们快看，那边要开始放烟火了。”刘明珠跳着脚指着西南边，六皇子率先转头，沈如意也跟着转头，果然，天空中有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十分绚丽。 “咱们去看烟火？”刘明珠拽着六公主的衣袖笑道：“等看完了烟火再去逛街？” “看烟火的话，这会儿不是好地方，咱们去皇宫西边。”六公主想了想说道，皇宫西边有一大片空地，地势还比较高，在那里看烟火确实是很方便的，还很近。 “这会儿怕是挤不过去了。”刘姑娘张望了一下人群，摇头说道：“人太多，等咱们挤过去，指不定烟火就放完了，还不如就近找个店铺进去看看。” 沈云柔也赞同：“是啊，这会儿赶过去来不及的，往年烟火只有半个时辰，咱们平日里从这儿赶到皇宫西边都得小半个时辰了，这会儿还这么多的人。” 第84章 可沈如意和沈云柔对这样热闹的烟火不感兴趣,不代表明珠郡主和六公主不感兴趣。一个在深宫,一个在大长公主府,往年就是看烟火，也不过是在宫墙上，或者是自家院子里瞧两眼。 绚丽漂亮是有了，只是那份儿热闹,却始终比不上这外面。所以听着远处的欢呼,再瞧着周围的人群，两个人就很想去。沈如意表面上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内里却已经是二十多了,正常情况下,孩子都已经好几岁了。 所以，当刘明珠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做出拱手的表情的时候，她就有些动摇了。沈云柔还是有些犹豫，刘姑娘却立马改变阵营了：“那咱们就去看烟火吧，咱们身边的人这么多，围成一个圈儿护着，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六公主也点头，最后，三比二，六皇子身为男人，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和资格，沈如意再强硬也不能强过六公主和明珠郡主，也只能是跟着点头了。 “这边是卖布料的比较多，最出名的是曹家布庄，他们家的布料还是宫里采买的首选呢。” “这边是卖粮食的比较多，还有不少小吃铺子，我觉得，做的不比酒楼里面的精致，但味道却是还不错的。” “这边是卖胭脂水粉的比较多，我也只是瞧过两眼。” 六皇子刚说到这儿，刘姑娘就在一边接了话：“我知道这边，胭脂水粉卖的特别好，有一家叫天生丽质的铺子，他家的胭脂卖的最贵了，一盒桃花胭脂，就要三两银子，一般人家，一辈子都不一定买得起一盒。不过，他家的胭脂用着也是挺好用的，不干不腻，时间长了还滋润皮肤。” 沈如意倒是对这个听的挺入神的，她的胭脂铺子马上就要在京城开分店了，她总得先打探好情况才行。这个天生丽质的胭脂铺子，一听就知道是走的高调奢华的路线，自家的胭脂水粉呢，也差不多是走的这个路线，指不定两家就要对上了。 “这个铺子是谁家开的？”沈如意佯装好奇的问道，刘姑娘笑嘻嘻的点头：“你问我算是问对了，我正好知道，这家铺子也是曹家开的，曹家是皇商，他们家可不光是宫里布料的提供商，什么胭脂水粉，宫花首饰，宫里大都是选的他们家的。” 六皇子之前在酒楼是听了沈如意说开铺子的事情的，笑着看了沈如意一眼，并未出声。沈如意侧头瞧了瞧那条街，打定主意下次要过来瞧瞧。 “那边是挨着书院的，所以卖笔墨纸砚的店铺比较多。”瞧见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六皇子就笑着介绍：“还有几家古玩铺子，不过，这种东西，不好说，没有眼力的，进来也不过是白白花了银子。有眼力的，却不一定能买得到真东西。” 沈如意对古玩不太感兴趣，只敷衍的点点头：“有书铺吗？” 六皇子笑着挑眉：“自然是有的，还不少，各家卖的书也都不一样，有专门卖话本的，有专门卖游记的，有专门卖杂谈趣怪的，之前我不是说了，这里挨着书院的吗？书院的书生，得了空就会找一些抄书的活计做，所以，这里偶尔还能找到不少孤本的抄写本。另外，有不少才子，会写了各种话本之类的东西，也有不少是写的不错的。” 书生能赚钱的方式不多，要么是自己写了话本卖，要么就是抄写几本书。可就算是印刷术比较落后，普通的书本也都很常见，所以，为了能卖钱，一些孤本藏本什么的，还都是手抄的。 听了六皇子的介绍，沈如意就来了几分兴趣：“真的？有没有戏折子之类的？” “自然是有的，那个桃花扇，你听过吧？就是书院的一个书生写的。”六皇子笑着说道，桃花扇是最近刚出的戏，出了不到一个月，就风靡了京城的戏院后宅，不管谁家，但凡举办宴会，十个里面有九个要点了这桃花扇。 “那我可要找机会来看看了。”沈如意忙说道，六皇子要摇头：“你就算是来了，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书。” 沈如意立马惊讶了：“为什么？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吗？” “非也，你也知道，这书生写的书，有不少是那个……”六皇子轻咳了一声，含含糊糊的将那几个字给略过去了：“所以，这条街的书铺，好东西都是进去才能买的，女孩子是不能进去的。” 不是书铺的掌柜的有良心，而是有一次，有个姑娘买了书，也没仔细瞧是什么书，回去被家里长辈给发现了，竟然是一些情情爱爱的，那家也是有些权势的，自家闺女舍不得罚太厉害，就迁怒到书铺上面了，差点儿没将那书铺弄的关门了。 自此之后，这街上的掌柜们就多了心眼，但凡是书生们写的话本，全都是在里面卖的。女孩子进去能买的，就是一些摆在前面谁都能看的。 “那些孤本藏本之类的，也是放在里面的？”沈如意了然，又有些不解：“只是一小部分不能被人看见的，就要将所有的话本都藏起来卖？这不是……” “并非是所有的掌柜都有空将所有的书都看一遍的。”六皇子解释了一句：“不过你放心，若是有好看的书，我会记得给你留着的。” 沈如意有些遗憾：“不过是想着自己亲自过去看看，万一能找到两本合心意的……”说完，一抬头忽然发现原本走在自己前面的六公主和刘明珠不见了，沈如意就有些慌了：“六公主和明珠呢？” 再一转头，连刘姑娘和沈云柔都不见了！ “走散了？快看看你叫的几个侍卫还在不在了？”沈如意忙说道，左转右转，心更沉了，连丫鬟婆子都没了！ 六皇子在沈如意打量周围的时候，已经很迅速的将自己的侍卫叫了过来，那侍卫倒是干脆：“公主和郡主身边都带着人，并未走散，只是走的快了些，就在前面，沈二姑娘和刘姑娘也跟着六公主的。” 沈如意瞪大了眼睛：“你看见了？怎么不提早和我们说？” 那侍卫面无表情：“六公主和明珠郡主带有侍卫，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六殿下的安全。” 六皇子轻咳了一声，摆摆手示意那侍卫退下，又转头和沈如意说话：“他们这些侍卫，都有些死板，瞧着六妹她们没什么危险，就不会出声提醒的。”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这样也行？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是能理解的。大过节的，大家出门都是为了玩儿，玩儿的高兴了，自然就顾不上身边的人了。这些侍卫，既然是点明了要保护谁，那肯定是只一心盯着自己的主子瞧的。别的主子有别的侍卫保护，所以，只要瞧着自己的主子没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好了。 “那我的丫鬟们呢？”瞪大眼睛，沈如意问道，这次六皇子反应比较迅速了，往后面指了指，沈如意一转头就看见了，刚才是因为那两个丫鬟在拐角后面，她没看见，这会儿绕出来了，自然是看见了。 那两个丫鬟瞧见她也是十分兴奋，连忙挤了过来：“周围人太多了，奴婢本来是叫了姑娘几声的，只是这会儿离那放烟火的地方太近了，正好有几个烟花炸开，声音太大，姑娘也没听见。” 沈如意有些尴尬，再加上那会儿自己正专心的听六皇子说话，所以才没听见的吧？ “没走散就好，你们瞧着二姑娘是跟着六公主走了吧？”沈如意又问道，夏冰忙点头：“嗯，二姑娘拉着明珠君主呢，明珠郡主急着往前走，二姑娘就跟着过去了。” 沈如意点点头，表示了解，六皇子轻咳了一声拉回沈如意的注意力：“我刚才瞧着你就不是太想去看烟火，正好走到这边，咱们不如去书铺看看？” 沈如意一脸诧异：“这会儿书铺还开着门吗？” “你忘了，元宵节和往日里不一样的吗？今儿晚上没有宵禁。”六皇子笑着说道，沈如意有些心痒，但一想到六公主她们，又赶忙摇摇头：“还是不了，既然六公主她们就在前面，咱们赶紧走快些，说不定还能追上。” “这会儿人太多，咱们是肯定快不了的，倒是这边人少。”六皇子伸手点了点，往那边挤着去看烟火的人，那是摩肩擦踵，一点点儿的缝隙几乎都没有。而去书铺的那条街，就是有人，人也不是很多。 沈如意是不太愿意往人群里面挤的，六皇子忙又说道：“你若是实在担心，我让人去和她们说一声。” 说完，不等沈如意点头，忙又叫来刚才那个侍卫：“去和六公主说一声，人太多了，我们挤不过去，所以就不去看烟火了，我们去那边买书，一个时辰后，我们在祥和酒楼见面。” 沈如意看着那侍卫三两下就挤进了人群，转头看六皇子：“你身边几个侍卫？” “我身边四个，六妹身边也是四个，明珠身边还有两个。”六皇子很老实的回答，回完又问道：“这下子你不用担心了吧？走吧，咱们去看书？” 第85章 六皇子既然安排妥当了，再加上沈如意确实很想过去看看,所以也就没再反对。那条街果然是和六皇子说的一样,一整条街,不是卖笔墨纸砚,就是古玩珍藏,剩下的就全是书铺了。 “刚出的话本有吗？”六皇子像是来惯了这样的书铺,进门就冲里面的伙计问道，那伙计瞧了瞧他后面的沈如意，没吭声,六皇子笑着点了点沈如意：“这是我妹妹。” 既然是兄妹，那就不用太担心了。伙计连忙笑着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最近刚出了几个话本，是海澄写的,公子可要看看？” 六皇子没应声,只转头压低了声音和沈如意说话：“有些个是写话本写出了名儿的，这个海澄，平日里就是写一些江湖奇谈之类的，另外有个端线，写鬼怪比较出名的，你之前说的桃花扇，是冰之写的。” 沈如意点头表示明白，有些人写话本，并不会用自己的真实名字，而是给自己取个号或者是别称什么的，闯出名堂了，就能叫大师了。 “端线大师最近可有本子出来？”六皇子转头问道，那伙计摇摇头：“端线大师去年十月到现在，都没有本子出来，不过最近另外出了几个本子，都是鬼怪杂谈，虽比不上端线大师，卖的却也是挺好的。” “你拿过来我们瞧瞧。”六皇子点头，那伙计赶忙进去抱了一摞书出来，六皇子先翻看，看完之后确定没什么内容不适合女孩子看了，才递给一边的沈如意。 “看这个，写历史故事的，你要看吗？”六皇子侧头问道，沈如意手上正翻看着一本游记，和以往她看的不一样，这本游记记载了更多各地的美食，看的她都有些嘴馋。听见六皇子问话，手上的书舍不得放下，就只侧着身子往六皇子那边倾斜了一下，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微微点头：“这个言语挺有趣的，还行吧。” 出门之前沐浴过，洗头发的香膏用的是桂花香的，沐浴用的香胰子也是桂花香的，连带着荷包里塞的花儿，都是去年秋天阴干的桂花，所以，她这边一侧身子，六皇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一低头，正好从上往下看见沈如意尝尝的眼睫毛，以及秀气挺直的鼻子，白嫩嫩的脸颊上带着一些粉润，怎么看怎么动人。 他第一次听说沈家的大姑娘沈如意，是听表弟刘明涛说的。只是知道，这位沈家姑娘，长相精致秀美，性子有些淡。虽然被侯府送出京住在大名府，却没有怨怼，而是更加恬淡。 那时候不过是听听就算了，正忙着开府的事情，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回京的小姑娘，谁会放在心上？就是表弟自己，也不过是感叹了一下这个沈姑娘的相貌，以及淡然的性子，就扔在一边不再提起了。 后来在宫里见到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起表弟曾经说过的——眉如远黛，目若横波，面似桃花。不过，晃神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事情，他是皇子，从小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宫里有个颖妃，那也是美的天地无光日月暗淡。 可颖妃美是美，和沈如意比起来，却少了几分韵味。两个人站一块儿，一个就好像是工匠精雕细琢做出来的没有一丝儿瑕疵的玉雕，一个则是天生地养自然形成的玉石。 吸引他的，不是那份儿美貌，而是沈如意的那种气质。被李长安她们刁难，没有害怕恐慌，说自己不会诗词歌赋，不见尴尬难堪，和明珠乐安相交，如朋友知交，不知不觉的，他的注意力就多放在了沈如意身上。 可若只是这样，他也不过是瞧瞧，远观一番。却没想到，这位沈姑娘，竟也是一个爱看书的，浅谈几句，她的看法，竟是有八成和自己的一样。 他这才动了心思，正巧着自己到了要成亲的年纪，沈姑娘的年龄也相当，若是能娶了沈姑娘，每日里夫妻相对，只谈论书中内容，日子也不用担心过的无趣了。 “不过和这本比起来，我更喜欢那本笑说古今，更诙谐一些。”沈如意笑着说道，抬头看一眼六皇子，六皇子愣了一下，忙点头：“对对，那本书也好看，不过可惜的是，只出了三本，连大汉朝都还没写到，实在是太慢了些。” “好书嘛，就是等几年都没关系。”沈如意慢悠悠的摇头晃脑，六皇子笑眯眯的跟着点头，将挑中的书放在一边，然后换另一本：“这个是个话本，写的因果报应一类的，要看吗？” 冲沈如意晃了晃，沈如意摇头：“不看，比起虚无的因果报应，我更喜欢看有铁面无私的青天老爷破案如神的那种。” 说着，就从一堆书里面拽出来一本，示意给六皇子看：“就像是这个，说的是前朝张青天破案的事情，我就很喜欢看这个。” 两个人嘀嘀咕咕，你挑两本我挑两本，没一会儿一人手边就堆了五六本，互相交换过来看看，对方挑的也都合自己的口味，索性就买了两套。 “这会儿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六皇子示意侍卫抱了书，侧头看沈如意，沈如意点头：“好，六公主今晚上不用回宫的吗？晚上宫门是不是会锁上？” “嗯，宫门有落锁的时间，六妹今儿去四哥那儿住。”六皇子一边说一边和沈如意往外走，只是刚出门，就察觉到脸上有凉丝丝的感觉，一抬头，就见眼前飘过几粒雪白，忙转头看沈如意：“下雪了这会儿，估计一会儿花灯就该全收了。” 沈如意也有些诧异：“竟然下雪了？那咱们快些吧，也不知道这雪会不会下大。” “应该不会大，听钦天监的人说，正月没有太大的雪，不过下雪也挺好的，烧一壶清茶，拿了今儿刚买的书翻两页，看看外面的雪景，日子也挺美的。” “你说的是挺美的。”沈如意忍不住笑，这样的好日子，目前来说，也就能想一下。不对，其实也是能过一会儿的。和初回京的时候相比，她和娘亲的日子，已经好过了很多了。 想想刚回来的事情，前面有老太太，后面有二房三房。现在呢，因为沈云柔的事情，王姨娘帮忙震着长房的姨娘们，老太太去静养了，二房和三房因为之前红柳小产的时候被拿了把柄，也不敢太嚣张，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已经是大大的减少了。 说不定，等她及笄的时候，整个侯府都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愿娘亲肚子里的是个弟弟，那样就是自己出门了，也不用担心娘亲掌控不住侯府了。 有时候，哪怕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儿，只要是男孩子，不用做什么，都能坐稳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子嗣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女人立足的根本。 对于沈夫人这样没有娘家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有了男孩儿，她才有底气。有了男孩儿，不用她去拉拢，侯府的那些家生子都会主动向她靠拢， 不过，她也得提前做好准备，万一是女孩儿……要么是和王姨娘交好，要么是重新找个能生孩子的。 “过日子嘛，难过也是一天，好过也是一天，干嘛自己为难自己？”六皇子伸手接了一粒雪花，看着沈如意笑，笑的一脸温和，却换了沈如意一个不解疑惑的眼神——下雪而已，用得着笑的这么的含情脉脉吗？ “嗯，六殿下说的有道理。”人家客气，自己也得客气点儿，这可是皇子呢，搞不好可就直接得罪了最大的那个了。 “今天耽误沈姑娘你看烟火了，还让你帮我挑了半天书，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请请姑娘吃点心吧？御膳房新来了个做点心的，沈姑娘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六皇子双手背在身后，走的还挺悠闲，沈如意摇摇头：“哪里，是因为走散了才没能去看烟火的，再说了，我也不是很喜欢看烟火。至于看书，我还没谢谢六殿下愿意带我过来呢，要不然，我自己可找不到这样好看的书。” 沈侯爷那是不用说了，绝对不可能为了给沈如意买几本书，就屈尊降贵的特意来这里转一圈。家里的小厮倒是能来，但小厮们挑选的书，哪儿和自己挑选的相比？ “哈哈，咱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六皇子笑道：“不过，点心是一定要的，要不然，我下次都不好意思去侯府借书看了，我倒是挺喜欢那厨子做的松仁糕的，你若是喜欢，我下次给你带这个？” 沈如意推辞了几次，六皇子却坚持要给她带点心，最后没办法，沈如意只好点头了：“多谢六皇子了，不拘什么口味的，只要不是太甜就行了。” “你不喜欢吃甜的？正好我也不喜欢。”六皇子心里大喜，口味也一样，看来不用担心成亲后口味不和的问题了。沈如意完全不明白六皇子在高兴什么，只敷衍的点头，眼瞧着祥和酒楼就在前面了，立马加快了脚步，虽说有丫鬟有侍卫，他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孤男寡女的，还是早些分开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花开说过八月开新坑的，但素，现在花开改变主意了，咱们来玩一把日三更吧~~~从今天开始，日三更走起，至于新坑，咳，九月一定会开！花开保证~~~~但素，要稍微等两天，可能是下旬才会开~~~另外，积分什么的，今天可以开始送了哟~ 第86章 上了二楼，就见沈侯爷的队伍扩大了很多,除了之前来的那位刘大人,另外多了好几个官员，不过,沈如意都不认识。四皇子正侧头和另外一个人说话,瞧见六皇子和沈如意上楼，眼睛眯了一下，就又转回头了。 沈侯爷招手示意沈如意过去：“你二妹她们呢？” “走散了,六妹她们急着去看烟火，就走的有些快,不过侯爷不用担心，我六妹和明珠表妹身边,都是带着有侍卫的。再加上嬷嬷丫鬟一大堆，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六皇子忙替沈如意回道：“走散之后，我派了侍卫过去给六妹她们传话，后来见人实在是太多了，挤不过去，所以就和沈姑娘一起去了书铺。” 说着，很是兴奋的凑到四皇子身边，给他显摆自己买回来的书：“四哥看，我买的书多吧？没想到，那儿的书铺倒是挺有意思的，里面的书也多的很，和学院挨着，难怪如此了，那学院的学生们可真是有本事，有几本写的相当不错呢，我还找了几本写了策论的，四哥你要不要看看？你要是不看，回头我给父皇带回去，也让父皇瞧瞧，万一真有几个饱学之士，那可是赚到了。” 四皇子伸手拿了那本书，翻看了一下，又还给他：“我瞧着也有几分意思，你回头带给父皇吧，我若是想看，过段时间再过去买就是了。” 六皇子点点头，拿着书站在一边。沈如意给沈侯爷行了礼，沈侯爷指了指雅间，示意沈如意进去。 沈夫人正端着碗吃夜宵，见了沈如意，忙拉她过去：“这家的元宵做的还是挺不错的，听小二说他们的大厨特意学了北地的做法，和南地的不一样，你要不要尝尝？” 沈如意直接拿了沈夫人的勺子挖了一颗，塞到嘴里慢吞吞的嚼了，才点点头应道：“还不错，也不知道二妹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吃一些吧。” 小丫鬟忙出去给她传话，沈如意伸手摸了摸沈夫人的肚子：“刚才是不是来了很多人？” “嗯，还有宋国公夫人呢，不过宋国公夫人上了年纪，只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沈夫人不太在意的说道，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怎么这么冷？” “外面下雪了。”沈如意笑眯眯的让人挑开窗户，沈夫人看了一眼，很有些吃惊：“竟然下雪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呢，那咱们可得赶紧回去了，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下大，若是下的太猛了，路就不太好走了。” 刚落下的雪，是积不起来的，落地就化成水了，虽说京城的主干道上都铺了青石板，但湿湿滑滑的，就是石板路都不太好走。 “嗯，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沈如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沈夫人说着话，见元宵端上来了，就端了碗坐在窗边，一边往下看一边吃元宵，沈夫人絮絮叨叨的：“你别坐在那儿吃啊，万一谁一抬头瞧见你这吃相，那就不好看了。” 宋嬷嬷也在一边帮腔：“姑娘，快别坐在那儿了，窗口有风，小心着凉了。” 沈如意也不和沈夫人她们对着干，就又端了碗回去吃。吃了两口，又想起六皇子刚刚和自己一起回来，指不定也需要吃一碗夜宵，刚要张口，就又皱了皱眉，他吃不吃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反正，四皇子一向是个“好兄长”，定然是不会委屈了六皇子的。 等她一碗元宵吃完，那边六公主才领着刘明珠和沈云柔，还有刘姑娘一起回来。刘明珠脸颊通红眼睛明亮：“那烟花还是近了看好看，如意姐姐你不知道，那砰的一声之后，烟花炸开，别提多绚烂了，人特别的多，到处都是人，我们差点儿就挤不过去了了，还好了陈大人家早早在那边搭了帐篷，我们派了嬷嬷过去问话，然后陈夫人就让人带我们去帐篷里看烟花了。” 和刘明珠比起来，六公主就有些含蓄了：“周边还有卖各种小吃点心的，我买了一些酒酿圆子，虽说做的有些粗糙，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如意你没跟过去，所以我们就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沈云柔忙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沈如意忍不住笑，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就是一个面人儿，不过捏的挺像的，和她今儿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谢谢乐安，谢谢明珠，我很喜欢。”沈如意摸了摸面人儿的脑袋，笑着道谢：“我也给你们带了礼物，你们可别嫌弃。” 说着就让夏冰拿了过来，一人一支笔，不过和普通的毛笔不同，这个不是写字用的，上面用柔软的铁丝固定着陶瓷的小猫小狗什么的，中间是浮刻的各种图案的陶管，下面则是一段拧紧了的面团，只露出来一点点儿头。陶管里面灌上墨汁，下面的棉头就能划出线了。 这种东西，也就平日里玩耍能用。 不过，对于刘明珠和六公主来说，就是很稀罕的东西。 送完了小礼物，有丫鬟进来，是刘府的。刘姑娘就有些依依不舍了：“我该回去了，今儿玩的很高兴，若是下次有机会，我还能找你们玩儿吗？或者我给你们下帖子吧？” 众人自是笑盈盈的应下了，接着是四皇子派人来叫了六公主和刘明珠，等她们两个走了。沈侯爷也回来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沈夫人没有反对意见，挺着肚子起身，正要伸手扶宋嬷嬷的胳膊，却不提防沈侯爷先伸手拽住了她胳膊，沈夫人差点儿没吓一跳。 沈侯爷根本没看沈夫人，一手扶着沈夫人，一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沈如意看着就想笑，不过，为了保护沈侯爷那高傲的自尊，沈如意硬是憋住了。 回到侯府，原以为还要应付老太太一番，谁知道，老太太已经歇下了，邱嬷嬷战战兢兢的出来回话：“老太太说，请侯爷和夫人早些回去安置吧，时候不早了，她身子不太舒服，就不等着你们过来请安了。” 沈侯爷笑着点了点头，一句话没多说，转身领了沈夫人和沈如意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侯爷继续上朝。沈如意吃了两块点心过来给沈夫人请安，沈云柔比她去的还早，一看见她就喜滋滋的迎了过来：“大姐，你累不累？我昨天玩的太高兴了，回来之后，前半夜几乎没怎么睡着，不过这会儿一点儿都不困，精神还很好。” “那是因为你太高兴了。”沈如意笑着说道，伸手揉了揉沈明修的脑袋：“姨娘呢？” “姨娘在里面伺候夫人穿衣服呢。”沈云柔的笑容顿了顿，往内室看了一眼，表情才恢复了自然：“咱们昨儿买的东西，要不要送给三妹一些？” “送一些吧，好歹是姐妹，她年纪小不能出门，咱们当姐姐的，也应该照看一些。”沈如意笑着说道，低头看沈明修：“明修今儿是不是该上学了？” 过了年初五，沈明修就开始上学了，昨儿还是因为元宵节，所以才放假了一天的。 大约是开始读书了，又长了一岁了，沈明修倒是比刚见的时候懂事了些，听沈如意问话，就绷着小脸严肃的点头：“给大姐请安，今儿是要开始上学了，先生一早就派人过来说了，我一会儿给母亲请安之后就去，等下午放学了再去给祖母请安。” 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没几句话就露了原形：“大姐你们昨天出去玩怎么不叫上我？我也很想出去玩的。” 沈如意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太小了，所以不能去，姨娘给你说过吧？街上很多坏人，专门抓你这样的小孩子，白白嫩嫩的，万一你要是被抓走了，以后可就见不到姐姐了，也见不到姨娘了，没有香甜的点心吃，也没有美味的饭菜吃，更没有好看的衣服穿，所以你平日里，可不许偷偷出门，就是要出门，也得带足了小厮才行。” 这可不是吓唬人，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也不是没有拐子的。五岁到八岁的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最是不好照看，一个错眼，指不定他们就跑哪儿去了。 王姨娘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自然是不会轻易让他出门的。尤其是元宵节那样的盛况，街上都是人，万一出了事儿，她哭都没地方哭，索性就不让沈明修出门了。 反正沈明修是男孩子，出门的机会多的是，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这话大约王姨娘昨晚上也说过了，所以沈明修听了沈如意的话，也就嘟着嘴有几分不高兴，沈如意笑着逗他：“不过呢，我们给你带了礼物，你高兴不高兴？你若是不高兴的话，那我就只能将礼物送给四堂弟他们了。” “高兴！”沈明修忙拽了沈如意的衣服，仰着脸露出大大的笑容，一脸的灿烂，沈云柔在旁边看的都有些闹心——实在是太丢人了点儿，不过几个玩具，你看你笑的，就差没在脸上刻上高兴两个字了吧？ 第87章 有王姨娘护着沈夫人，沈如意就空出了很多时间。过了年之后,终于腾出手来为自己和沈夫人建立心腹了。这拉拢下人的手段,无非是那么几种，攻心为上,收买为下。 府里下人的卖身契,原本是应该在侯府的主母手里的。只是沈夫人嫁过来的时候，老太太以沈夫人新媳妇不认识府里的下人为借口，并没有将管家的权力交给沈夫人，这卖身契,自然也是没有给的。 就是现在,沈夫人一惊开始管家了,这卖身契,依然是在老太太那里。 沈如意要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将这卖身契都拿回来。只是老太太防范的严，沈如意试探过两三次，老太太都将话题给岔过去了。眼看着沈夫人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沈如意也就不愿意再继续拖下去了。 回头就找了赵嬷嬷：“厨房的采买是最容易糊弄人的地方，这段时间，我让你做的事儿，你可都办好了？” 赵嬷嬷点了点头：“奴婢已经瞧好了，采买上的王嬷嬷，是拿的大头，厨房的刘嬷嬷，每次都要将厨房的东西偷偷带走一些，上回还刚带了一些人参，姑娘，咱们要怎么做？” “这些人隐藏的够深，只从账本上看，这些证据是不太够的。”沈如意笑着说道：“所以，咱们得来个出其不意，还得请我父亲出手帮忙才能行。” 上次在厨房换人的时候，沈如意已经有了经验。那会儿老太太还没静养呢，她都能一举拿下厨房，当然，沈侯爷出力甚多，但沈如意也不是一点儿力都没出的。 这会儿老太太还在静养，沈夫人又有了身孕，局面已经比之前那次好太多了。所以，沈如意这次出手，更是稳准快，在老太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借了沈侯爷的手，派了侯府的小厮婆子围了厨房主厨白嬷嬷的家，还有主管采买的三管家家。 老太太正坐在软榻上搂着沈佳美说话的时候，就见小刘嬷嬷一脸惊慌的在外面喊了起来：“老太太救命啊，老太太救命啊，求求您救命啊！” 惊愕之后，老太太忙让人将小刘嬷嬷给叫了进来：“你慢慢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姑娘让人围了奴婢家，这会儿已经让婆子进去抄查了。”小刘嬷嬷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泪：“老太太求您救命啊，老奴一辈子为侯府尽心尽力，却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要受这样的罪！” “大姑娘竟然带着人抄查了奴婢的家啊，这可要奴婢怎么活啊！”小刘嬷嬷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老奴虽不敢表功，却也是有过劳苦的，当年老侯爷过世，正值夏天，哪儿都没有卖冰的，要不是老奴，老侯爷能……” “老奴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让大姑娘瞧瞧，老奴一辈子为了侯府做事，原想着能安安稳稳的过个晚年，大姑娘却带着人抄查了老奴的家，老奴自是问心无愧的，并不害怕大姑娘查出来什么，可大姑娘今儿弄的这一出，回头老奴还怎么在府里当差？” 说着，小刘嬷嬷忽然直起身子：“既然这样，老奴也不用活着了！”话音一落，她侧身就冲着门口的廊柱撞了过去。 “快拦住！”老太太大惊，忙喊了一声，只是这屋子里的人，没一个离小刘嬷嬷很近，就算是动作迅速，也没能拦住小刘嬷嬷，就那么眼睁睁的瞧着小刘嬷嬷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然后，顺着额头流下来一股血，小刘嬷嬷身子抽了两下，没动静了。 “死人了！”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声，老太太那脸色，就像是开了染坊，又惊又怒：“大姑娘呢！去将她这个孽障给我叫过来！谁教给她的办法，逼死老仆，改天是不是得连我这个祖母也得逼死？” 邱嬷嬷也是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靠近老太太：“真是死了？咱们要不要先请个大夫看看？” 老太太立马反应过来了：“对对，请大夫，就是死了，也得给小刘嬷嬷一个交代才是，快，去请大夫！” 她身边的大丫鬟荣芳被邱嬷嬷掐了一把，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听了老太太的吩咐，急忙点点头，拎着裙子就跑出去了。 荣兰等人这会儿也都醒神了，忙着给老太太揉胸口，又要端茶水，谁也不敢往地上的小刘嬷嬷身上瞧一眼。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荣芳就回来了：“老太太，奴婢出不去，二门那边，是侯爷院子里的桥嬷嬷守着，说是今儿谁也不能出门。” 老太太脸色铁青，手里的茶杯一下子就砸在地上了：“逆子！” 荣芳跪在地上不敢出声，老太太也坐不住了，这屋子里还躺着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人，她心里也有些害怕，扶了邱嬷嬷的手就站了起来：“走，咱们去看看，那桥嬷嬷还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将我也给拦住不成！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去请大夫，小刘嬷嬷不管是犯了多大的事儿，好歹也是咱们侯府的老人了。” 说着，老太太拿帕子在眼角揉了揉，眼圈通红：“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这样的人家，宽仁宽厚才是正理，小刘嬷嬷不管做错了什么，你一个官家千金，抄家竟然还不行，还非得将人都逼死了！” “咱们侯府，不能有这样的事情！”老太太一边扬声说着，一边扶着邱嬷嬷出了房门，大步往外面走去。只是没出院子，迎面就遇上了沈夫人，沈夫人一脸诧异：“老太太这是去哪儿？前面出了些事情，侯爷和如意正忙着呢，侯爷还怕吓着了老太太，忙让人去叫了我过来，让我在这里陪着老太太到饿。” 说着，沈夫人就叹气：“说起来真是难以开口，那小刘嬷嬷，深受咱们侯府的看重，竟然是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刚刚侯爷要让人将她拿下，却没想到，她竟是挣脱了那些婆子，自己闯进内院了，她没开这边吧？” “等你过来我早就吓死了！”老太太暴怒，沈夫人忙行礼，打断她的话：“是儿媳的错，竟然来晚了，那小刘嬷嬷是在里面了？儿媳这就让人将她带下去！” 朝身后的人摆摆手，沈夫人转头吩咐道：“还不赶紧去？一会儿那疯婆子再冲出来，吓坏了老太太你们赔得起吗？” 老太太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谁让你将人带走的？赶紧去请大夫！还有，叫沈如意过来！” 信不过沈夫人，老太太又吩咐邱嬷嬷：“去叫侯爷过来，就说我有话问他。” “侯爷正忙……”沈夫人忙说道，话没说完，老太太就怒吼道：“忙？怎么，现在他有本事了，就不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忙什么忙？什么事情能比他亲娘更重要？他再不来，我就要被气死了！” 这话传出去，那沈侯爷就要背个不孝的名声了。沈夫人忙安抚她：“我这就让人去请侯爷，老太太您别急，您身体不舒服吗？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老太太摆摆手：“我不用你假好心，你只要将屋子里的刘嬷嬷给治好就行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情？竟是当主子的将家里的老仆给逼死了！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 料到老太太后面不是什么好话，沈夫人猛的啊了一声打断老太太的话：“那刘嬷嬷怎么样了？这可真是，她竟是这样的人，这不是陷主子于不义吗？” 宋嬷嬷在一边帮着沈夫人说话：“这样的奴才送到官府打死多是轻的，她指不定就是心虚了，自己撞死了，咱们就不好处置她的家人了！她倒是挺狡猾的！” 沈夫人忙点头：“这样的奴才，可真是可恶。” 多的却不敢说，这院子里里里外外，有多少奴才在呢。说起家生的奴才，要打要卖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但那句名言谁都知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别小看了一个奴才的本事，要真从心底恨上这个侯府了，回头只要找侯府的死敌出卖几个消息，或者栽个赃什么的，侯府就是不亡了也要掉一块儿肉！ “快去请了大夫！”沈夫人扬声说道：“她虽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咱们侯府却不能不仁义，该怎么处置，官府自会做决断的，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人在跟前出了事情才是。” 说着，沈夫人又示意老太太：“老太太，咱们去花厅等着吧，我已经让人去请了侯爷，侯爷一会儿就过来了，那小刘嬷嬷有别人照看，您不用太担心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她瞧了以眼神宋嬷嬷，宋嬷嬷动作非常迅速的绕过老太太直接去了客厅，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也跟着安慰老太太：“老太太别着急，小刘嬷嬷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出人命，您不用太担心了。” “咱们侯府是宽厚的人家，这样背主贪财的奴才，我回头送衙门就行了，咱们自己不用私刑。就和前两次一样，衙门自会处置的。”反正，沈夫人的目的就是拦着老太太，不管老太太说什么，她就是挡在前面不动。 主仆两个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将老太太的院子堵的严严实实的，就是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过来，好半天都没能进门。 第88章 人没死,事情就好办多了。沈夫人虽然来的有些晚,却没有拖了沈如意和沈侯爷的后腿。上次沈如意因为急需在侯府站稳脚跟，所以翻找了上辈子的记忆，破坏了沈侯爷好几年的行动，心里是着实有些不安的。 所以这半年管家的时候,她没少暗地里研究那些账本，然后让陈嬷嬷等人私下里打听。有目标，有账本，有上辈子的记忆，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 小刘嬷嬷也算是比较小心了，贪下来的钱财并没有藏到自己家中,而是另外置办了院子和土地。只是，有院子有土地，就得有地契房契什么的，这些东西小刘嬷嬷也不敢放在身边，就存在了大通钱庄。 借了沈侯爷的人，沈如意可不光是要搜小刘嬷嬷的家，而是要将那大通钱庄的印信给找出来。 这边沈夫人绊着老太太，那边沈侯爷就和沈如意将需要的证据全都搜罗了出来。小刘嬷嬷是采买上的，和上次小邱嬷嬷比起来，小刘嬷嬷地位更有利，所以，她贪污的，比小邱嬷嬷的更多。 那简直是个惊人的数据，这还是没算房产。沈侯爷往日里多淡定的一个人，这回都被气的变了脸色：“没想到，咱们自己一向标榜宽厚仁善，却是被这样的奴才给蒙蔽在鼓里！这些个硕鼠，吃了主家肥了自己，可真是……” 沈侯爷脸色铁青，老太太倒是想说话，可看着沈侯爷让人摆在屋子中间的东西，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就算是不管事儿，也能瞧的出来，那地上放着的几个箱子里，有不少的东西，应该是缩在库房里的。 有老侯爷生前喜欢的瓶子，有侯府一代代老夫人珍藏的嫁妆古玩，甚至，还有皇上的赏赐。因着年代久远，老太太上了年纪，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就从没说过要看这些东西。 再者，侯府东西多，每一代的老太太，都有自己的嫁妆，这侯府的摆设，也都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来了。那换下来的，就是放在库房里了，除非大事儿，谁也想不起来去看看。 这就给了小刘嬷嬷钻空子的机会。十年八年没被人提起的东西，她就偷偷摸摸的给换出来了。甚至，都不用换，直接拿走的都有。 “这样的事情，我是不能容忍的。”沈侯爷一脸冷霜，往日里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被冰封了：“娘你年纪大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没办法处置，这事情，让如意帮我。” 沈侯爷侧头看老太太，那眼神，让老太太根本提不起勇气说一个不字。 “娘将府里所有人的卖身契都给如意吧。”沈侯爷说出最终的目的，老太太下意识的摇头：“不行！” “那娘有空将账本都看一遍，再看看我们侯府还有没有这样的奴才？”沈侯爷随手点了点摊在一边的小刘嬷嬷，语气带着几分讥讽，老太太这把年纪，别说是对账了，看着账本上的那一个个的字，她都脑袋生疼。 “婉心十来年没在府里，这府里的下人，就都散漫的不成样子，趁着这次机会，我要梳理一下咱们侯府的下人。”沈侯爷眼睛黑沉沉的，盯着老太太说道：“娘不给如意卖身契，是打算自己来梳理这侯府吗？” “那都是伺候了咱们几辈子的家生子了……”老太太皱眉，沈侯爷嗤笑了一声：“小刘嬷嬷也是家生子吧？要是我没记错，她家的太爷，还曾经救过我曾祖父的命？” 老太太点头：“你还记得就好，咱们也不能让人说咱们忘恩负义是不是？” “就因为小刘嬷嬷的太爷救过我曾祖父的命，所以我要一直将小刘嬷嬷当成主子看待？就是那开国功臣，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吧？咱们侯府是因为功劳，所以能传到我这一代，等婉心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再承爵的时候就要降爵了，到我曾孙那一辈子，连个爵位都不会有了，娘命白我的意思吧？” 第一代的沈侯爷，之所以能被封侯，可不光是因为就过开国皇帝的命，还出生入死的打仗立功来着。然后一代代的传下去，再往下数几代，这功劳就算是用完了。先辈带来的庇佑和荣宠，也要用完了。 沈家的后人若是还想再风风光光，那就得自己去努力奋斗了。 连沈侯爷这样的人家，都不能将开国的功劳一代代永远传下去，小刘嬷嬷的太爷，那救命之恩都用了三代人了，也该用到头了。 这救命之恩，可从没听说过，要用以后的子子孙孙无穷尽的去还的。 老太太哑口无言，若是和沈侯爷辩驳，倒像是在说朝廷寡恩，传出去，那就是侯府对朝廷不满了。她不能反驳，也不敢反驳。 “那也用不着卖身契，等如意查清楚了事情，回头要发卖还是要送官，都可以来我这里要卖身契，这府里，有些人也是伺候了我一辈子的，如意年纪还小，万一要是将我得用的人都赶走了，回头谁来伺候我？我也不是要给谁求情，只是这法理不外乎人情，有些人也是能从轻处置的。” “卖身契在如意那里方便些。”沈侯爷不容拒绝，老太太叹口气：“我这也是为了如意好，她小小年纪的，还没订亲，回来这才不过半年多，连一年都不到，竟然就弄出来两次这样的事情……” “这又不是如意的错！”沈侯爷颇有些诧异：“之前是因为侯府没有主母，所以侯府的下人就懒散贪财，婉心和如意回来之后，立马就查出来问题了，就是外面有什么闲话，不也应该是赞婉心和如意治家有方吗？” “话是怎么说的，可谁家会要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媳妇？”老太太苦口婆心：“如意还没嫁人，若是太厉害了些，传出去谁家敢上门提亲？虽然女孩子在没出嫁之前，都是要先学学管家的事情的，可也没谁家的女孩子是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传出去知道的说是如意有本事，会管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如意是修罗呢。” “那好，卖身契就不让如意拿着了。”沈侯爷顿了顿点头，没等老太太高兴，沈侯爷继续说了下一句：“那就交给婉心吧，婉心已经过了三个月，身子也稳了，有王姨娘和如意照看着，也能管家理事了。这卖身契，就给婉心，反正婉心也是侯府的主母，发卖下人什么的，也是名正言顺。” 瞧着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太好，沈侯爷又安慰道：“娘是担心那些伺候了你一辈子的人？你放心吧，婉心是个孝顺的，能为我爹在大名府守孝十年，对您也定然是会尽心尽力的，她若是处置下人，你身边的，定然会和你商量一下的。” 反正说来说去，这卖身契都是要拿出来的。 老太太一翻眼就打算晕过去，只是，没等身子往后靠呢，就听沈侯爷继续说道：“荣兰，去拿了那装着卖身契的盒子过来！” 荣兰不敢动，偷偷的去看老太太，沈侯爷皱眉，有些恼怒：“怎么，我现在连个丫鬟都指挥不动是不是？既然这样，那你就别动了，宋嬷嬷，你去屋子里找找，将那卖身契都找出来。” 完全不打算搭理老太太，不管老太太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沈侯爷都打算将卖身契带走。若是不愿意，那就暴力手段解决。老太太也算是看出来了，强硬的对上沈侯爷，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有的。 他是下定了决心，自己不管怎么拖，都拖不过去了。 与其等沈侯爷自己将卖身契都搜出来，还不如她自己大方一点儿让人将卖身契拿出来。这撕破脸和没撕破脸的区别还是挺大的，就是她恨不得大儿子立马从她眼前消失，也不能彻底的和他闹翻。 深吸一口气，老太太喝住沈侯爷：“说什么呢，荣兰是伺候我的，自是要先问问我的意思了。你着急什么？” 说完，转头看荣兰：“去，将我床头那个雕着喜鹊登梅的盒子拿过来。”荣兰是老太太心腹，一听就知道这盒子是放在哪儿了，老太太虽然不是个疑心重的，可重要的东西，还是要放在隐蔽些的地方的。 说是床头，其实是床头的暗格。这床是老太太的嫁妆，那暗格可是连沈侯爷都不太清楚的。 很快，荣兰就拿了那盒子过来。沈侯爷打开翻看了一下，确定无误，就打算回去，只是刚抬头，就听见老太太问道：“卢氏和如意呢？这么半天怎么没见到她们人？怎么，想要卖身契，自己不过来拿，还要让你这个侯爷替她们出面卖命？” 沈侯爷微微皱眉：“忙了一天，婉心肚子里还有孩子，所以我就让她赶紧回去休息了。至于如意，又要看账本又要照顾婉心，我也没让她过来。再说，娘您不是正在静养吗？往日里，晚上不用请安，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老太太都快气的翻白眼了，沈侯爷优雅的起身：“若是没事儿，娘就早些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明儿我还有事儿，就不陪着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家小如意还没成长到很妖孽的地步，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啊~~~ 第89章 因着卖身契的事情,再加上沈侯爷的态度,到用晚膳的时候，老太太实在是气不顺，用了两勺粥就吃不下了，荣兰忧心忡忡的让人将晚膳给撤下去了。 邱嬷嬷也很是担忧,一边跪在软榻边给老太太捏腿,一边小声劝道：“老太太不用担心，夫人是个孝顺的，定是不会处置长春园里的人的。” 老太太脸色漆黑：“她倒是想处置来着！”叹口气，又接着说道：“我也不怕她处置,若她真敢对你们其中的一个下手,我定是会闹到外面去的，老大他以为,让我静养我不出门，府里的事情就传不出来了吗？她真敢动手，我就敢闹个鱼死网破。” 邱嬷嬷忙点头：“对的，不孝的名声，侯爷也是担不起的。再者，夫人那个牌坊立了还没三年，若是这会儿闹出什么事情了，遭殃的是咱们整个侯府，老太太是不放心三老爷才忍了这口气的。” 老太太不出声，沉默的靠在软垫上。 邱嬷嬷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小刘嬷嬷这事情会牵扯出来多少人，若是空出来的位置多了，怕是这侯府，以后都是在夫人的手掌心里面了。” 侯府的家生子不少，子子孙孙加起来，整个侯府是装不下的，所以，有不少人是在庄子上的。沈夫人要换人，要么从庄子上挑选，要么是重新买回来一些。 可这重新买回来的人，一是不知道底细，二是规矩不一样，用的不一定顺手，所以，庄子上的人若是够，沈夫人就不会从外面买。 邱嬷嬷又接着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怕是老太太以前……” 沈夫人当家，那自然是要重新栽培心腹，以前老太太得用的人，怕是都要栽到坑里去了。 “还有三夫人那边，老奴记得，厨房和针线房茶水房，都有三夫人的人手吧？”知道老太太最是疼爱三房，邱嬷嬷就提起了三房：“三老爷那俸禄，一年不过那么一点儿，三老爷又最是喜欢风雅的一个人，夫人以后当家，怕是三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老太太您看，二房的一个教养嬷嬷，沈夫人都不愿意从公中出钱，三老爷买的那些古玩什么的，可最是费钱了。”邱嬷嬷一脸的悲痛：“还有三夫人用的那些胭脂水粉，以后公中集中购买，三夫人肯定是不喜欢的，可自己花钱买，三夫人的那点儿嫁妆……” 侯府三个媳妇儿，就数三夫人的嫁妆最薄了。别看沈夫人没爹没娘，但卢大人当年也是风光过的，沈夫人当年嫁进来的时候，可是将卢家的家底全部带了过来。 沈三夫人虽然有娘家，可她爹清正廉洁，每年的俸禄也就那么点儿，闺女嫁出去了还得养自己，钱财方面就有些不太凑手了。所以，沈三夫人的嫁妆，哪怕老太太私底下补偿了不少，也是有些不够看的。 “二少爷这年纪，也要搬到前院去了，三老爷和三夫人手头上没有银子，若是连人手都没有了，怕是就没人到前院照看二少爷了，还有四少爷，年纪还小……” 邱嬷嬷唠唠叨叨的说道，老太太闭着眼睛不说话。不过，也没阻止邱嬷嬷说下去。 “三房还好，到底是两个少爷，将来长大了出息了，三房也就好过了。可二房还有三姑娘呢，若是伺候三姑娘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三姑娘以后可怎么办，老太太给三姑娘请了那教养嬷嬷，不就是想着三姑娘将来能为沈家带来荣华富贵吗？可若是大夫人从中作梗了，三姑娘可是别想嫁到什么好人家了。” “之前红柳的事情，老太太您说是不让查下去了，可那王姨娘是个刁钻的，万一她和夫人说了什么，让夫人误会了二夫人和三夫人，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因着只有主仆两个在，邱嬷嬷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从三房说到二房，反正就一句话——老太太不能认输，不能将这卖身契都交给沈夫人，得拿回来才行。 好半天，邱嬷嬷都没得到老太太一个字，仔细瞧了瞧，老太太神色平静，再仔细听一听，老太太呼吸很平稳，邱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了推老太太：“老太太，您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到床上休息吧？这天气还冷的很，躺在这儿会着凉的，老太太，你先醒醒？” 老太太这才睁开眼睛，并没有看邱嬷嬷，只愣愣的盯着雕刻着百花齐放的梁柱看了一会儿，这才打了个呵欠：“时候不早了吧？那就早早歇下吧。对了，也快三月了吧？” 邱嬷嬷忙点头：“是，马上就要三月三了，前几天还听大姑娘说，要和二姑娘去刘家做客呢，也不知道这刘家是哪一家，老奴也没打听出来。” 老太太点点头，没再说话，任由邱嬷嬷扶着起身，到内室去躺下了。邱嬷嬷抱了铺盖卷，往脚踏上铺，老太太皱了皱眉：“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种事情，就不用你做了。” “老奴我啊，就是要一辈子伺候着老太太才行，别看老奴年纪大了，但老奴腿脚还很伶俐呢。”只有她和老太太在内室，邱嬷嬷也就放松了些，说话的时候也就不再那么压着嗓子了。 “哪怕是老奴真老的走都走不动了，只要老太太您还愿意看见老奴，老奴就是给老太太逗逗乐子说说话，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邱嬷嬷笑着说道，吹熄了蜡烛，摸摸索索的躺在了脚踏上。 那脚踏连仰躺都没做不到，邱嬷嬷只能侧着身子缩在那儿。 老太太笑着说道：“我一辈子都不嫌弃你，你就安心的在我身边呆着吧，放心，卢婉心那贱~人不敢动你的。” “有老太太一句话，奴婢这颗心啊，就算是放到了肚子里了。”邱嬷嬷声音也带了几分笑，黑灯瞎火的，邱嬷嬷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瞧见她脸上的表情。现在她连照镜子都不太愿意了，因为那镜子里的人，怨恨太浓，她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脸了。 只有除掉了卢婉心，她才能放下仇恨。 “老太太，从沈夫人回来到现在……”邱嬷嬷忽然叹了口气，老太太原本还想问后半句呢，听见那悲凉的叹气声，也愣了一下。再回味一遍那前半句，老太太忽然就惊了一下，从卢婉心那贱~人回来，到现在，她们交手的次数不多，可次次，都是卢婉心那贱~人赢了。 头一次，老太太想用管家的事情逼得从未管过家的卢婉心犯错，从而彻底的不让卢婉心沾染管家权。可没想到，卢婉心却借着机会，将管家权给拿到手里，不仅打发了她的心腹，还彻底的将管家权握在了手里。 想想小邱嬷嬷一家子，老太太都觉得心头在滴血！恨不得这会儿卢婉心在跟前，生咬她两口肉才能泄恨。 后来，三房想给沈如意下绊子，让沈如意交出管家权，结果，逼得老大出面为如意说话，让侯府的人彻底认可了沈如意侯府嫡长姑娘的地位。 接着是二房，想借着红柳挑拨王姨娘和卢婉心，若是王姨娘能出手，卢婉心定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的，却没想到王姨娘竟会选择站在卢婉心那一边！ 她这边动一次，卢婉心那边就占一次便宜。 “也不知道沈夫人是不是和老太太您的生辰八字相克，或者，是大姑娘命里带煞了？”邱嬷嬷小声的嘀咕了两句。老太太心头更恨，定然是卢婉心和自己八字不合，命数相克！ 不行，得想个办法解决了卢婉心才是。可她肚子里的，到底是老大的嫡子，虽说，老大是个白眼狼，可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这个当娘的，也不好看着他绝嗣是不是？ 不对，也不算绝嗣，还有沈明修在呢。 或者，自己能借王姨娘的手用用？ 邱嬷嬷不再说话了，老太太自己却有些睡不着，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老太太越想越气的慌，不过是个克死双亲的寡女，进了侯府的门当了诰命夫人就已经是积福了，竟然还…… 再一想到沈侯爷今儿的态度，老太太是悲从心来，早知道老大是个白眼狼，却没想到，他竟是不孝到了这地步，不过是个女人，连自己的娘亲都不要了！ 早知道，当初一生下来就应该溺死他！ 想想这个想想那个，老太太想了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心里恼恨郁结，又没休息好，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了，头疼发热，嗓子疼的张不开口。 邱嬷嬷慌的一个劲儿掉泪：“这可真是……老奴去求夫人和侯爷，若是夫人不愿意，老奴就是跪死在正院门口也要为老太太请了太医过来！” 老太太皱了皱眉，这会儿是听见老大和他媳妇的名字她就厌烦。只是，她也惜命的很，并不阻止邱嬷嬷出门。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等来了太医，老太太心里又给卢婉心记了一笔——这是要硬生生把她给拖死啊，这毒妇！ 第90章 转眼就到了三月中,京城闲人不少，一到三月,出门踏青的人都能用堆来计算了。刘明珠早早的就给沈如意下了帖子,一大早,沈如意就开始梳妆打扮,并且让人叫了沈云柔。 可巧的很,沈云柔今年也有十三了，凑巧今儿来了初潮,王姨娘又是让人熬红糖姜水，又是让人翻出来暖手炉子,很是不愿意让沈云柔今儿出门。 最后，也就沈如意带着自己的丫鬟出门去了。 看沈云柔一脸羡慕,王姨娘瞪她一眼：“这出门玩耍的事情,以后次数多得是，今儿没了明儿还有。这次是明珠郡主，下次指不定就是宋国公家的嫡长女，可你这身子，才是要打好底子的，女人大半辈子都要有这个的，头一次没弄好，以后有你受的！赶紧的喝了水，若是闲的无聊，就看看书做做针线活儿。” 沈云柔只好答应了下来，让人给她找了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老太太喝了一碗参汤，侧头看一边站着的邱嬷嬷：“如意出门了？”邱嬷嬷忙点头：“是，前几天明珠郡主就下了帖子，一大早大姑娘就已经叫了车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城门了。” “嗯，卢婉心在做什么？”老太太眯了眯眼睛，靠在软垫上问道，邱嬷嬷笑着拿了旁边放着的杏脯递给老太太：“这个奴婢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也就那么几样，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吧，夫人自从有了身孕，就不再动手做绣活儿了。” “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呢？”老太太又问道，邱嬷嬷赔笑：“二夫人之前来请安的时候不是和老太太说过了吗？大少爷年纪不小了，也该相看起来了，所以，二夫人就约了人去踏青。” “她倒是心急。”老太太没好气的说道，邱嬷嬷没接话，只继续说道：“三夫人昨儿有些不舒服，着凉了，今儿一直卧床没起呢。”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叹气，脸上略有些心疼：“这孩子，定是又和老三吵嘴了。我真没想到，卢婉心竟是那样的下作！红柳那事情，她竟然让人透漏个老三了！” 这事情说是老二家的做的，可老三家的若真没插手，事情会到了那一步吗？也是老三家的原先就没想留下这孩子，所以这老二家的才抓住了机会。 “老三也是的，他嫡子都有两个了，那红柳一个下贱之人，就是生了孩子也是个庶子，怎么能为了个没出生的孩子和自己的嫡妻闹脾气呢？”老太太又叹气，邱嬷嬷很是赞同：“就是，也不知道那红柳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呢，三老爷实在是太宠着那红柳一些了。” 老太太点点头：“那红柳不能留了，她能撺掇着老三和老三家的闹脾气，指不定哪天就能撺掇着老三宠妾灭妻！回头我可得好好说说老三，实在不行，那红柳……” 话虽然没说出来，但邱嬷嬷也能听出来那个意思了，若三老爷真是对红柳上心了，红柳以后可就没什么活路了。 老太太说完，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摆摆手让邱嬷嬷去办事儿。 邱嬷嬷出了长春园，就直奔正院，给沈夫人请了安，才笑着说道：“老太太想着，您也不能出门踏青，她是养了这么长时间的身体，也不好走动，老是在屋子里呆着，人都要闷傻了，也幸好咱们府里的园子还是不错的，所以就想让夫人陪着她在园子里走走。” “二弟妹和三弟妹呢？”沈夫人有些诧异，老太太一向是很瞧不上她的，怎么忽然就抛弃她最疼爱的三夫人，以及很疼爱的二夫人，让人来请了她呢？ “二夫人不得空，已经和人约好了，一早就出门去了，三夫人是生病了，老太太上了年纪，这病气万一传过去……”邱嬷嬷笑着解释，沈夫人恍然大悟，感情是因为那两个没空，这才想起了她了。沈如意出门了，沈云柔身子不舒服，沈佳美被二夫人带走了，这府里没个女孩子，孙子辈的则是还都没成亲，老太太总不能一个人去逛园子吧？于是，这算是退而求其次？ “我……”沈夫人正要张口，邱嬷嬷就笑道：“夫人先别急着拒绝，您瞧瞧今儿这天，多好啊，外面的景色定然也是十分好的。咱们不过是在自己府里的园子里走走，并不远走，奴婢知道夫人身子沉，可这不是才七个月吗？这会儿正应该多走走呢。老奴也知道您不喜欢老太太……” 沈夫人忙打断邱嬷嬷的话：“嬷嬷哪里的话，我可没有不喜欢老太太。” “是是是，是老奴说错了。”邱嬷嬷忙轻轻在自己脸颊上拍了一下，又说道：“夫人一向孝顺，就是宫里的太后娘娘，都很是夸赞夫人呢。老太太在屋子里养病时间太长了，总想要出去走走，若是夫人得空了，就陪着老太太在园子里走走，若是夫人不得空，老太太还得让人去请了隔房的大夫人过来呢。” 这话半是安慰半是威胁，若是沈夫人愿意去，那不过是在园子里走走的事情，在自家的地盘，沈如意之前又清理过侯府的下人，沈夫人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是沈夫人不愿意，老太太可就要请了外人上门了，到时候将这事情一说出去，那沈夫人的名声可就要保不住了。 一半软，一半硬，老太太这次走的路线，可真是出乎意料。 “夫人身子不舒服吗？”邱嬷嬷见沈夫人还是没想答应，就挑了挑眉：“用不用给夫人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哎呀，老奴忽然想起来，老奴这会儿是不能出府的，这可真是，老奴真是僭越了，这院子里的人，老奴怕是一个都使唤不动了。” 沈夫人若是还不答应，就有点儿太难看了。 为了这府里下人们的卖身契，之前闹腾的那一番，差点儿没让沈侯爷和老太太撕破脸，这会儿老太太只是让人叫沈夫人过去陪她逛逛园子，若是连这个都不答应，沈夫人就是欺人太甚了点儿。 再者说了，以后老太太能静养一辈子吗？她那身体好着呢，至少能活十年，十年时间啊，沈夫人总不能一次都不和老太太共同出面做什么吧？ “好吧，正好我也没多少事儿，就过去陪陪老太太。”邱嬷嬷说的口干舌燥，沈夫人最终还是应下来了，今儿谁都不在家，沈侯爷是下朝之后就没回来，要么是衙门事情繁忙，要么是去和同僚喝酒去了。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自然也是不在家的，这春暖花开的季节，不出门踏青就对不起老天爷赏赐的美景良辰。 沈二夫人不在家，沈三夫人生病了，老太太若很是用这个事情闹腾起来，沈夫人自己是阻拦不了的。 对上沈侯爷，老太太颇有估计，不敢做的太过，可对上沈夫人，老太太是巴不得沈夫人更不听话一点儿呢。最好是有个大罪过，能一举休掉她就好了。 跟着邱嬷嬷去了长春园，就见老太太已经穿戴妥当，见她进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沈夫人忙上前行礼：“老太太气色看着好多了，难怪今儿想出去走走呢，说起来，这样的天气，也适合出门走走，不冷不热的，又有绿叶，又有鲜花，若非是儿媳身子沉，必定是要和二弟妹一样，多出去走走呢。” 老太太哼了一声：“是啊，最好是你们一个个都自己出门走走，将我老婆子一个人留在府里！”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您误会了。”沈夫人略有些尴尬，老太太不说话，站起身伸出手，邱嬷嬷赶忙上前要扶着老太太的手，可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邱嬷嬷忙退下站在一边不敢动弹。 沈夫人瞧瞧邱嬷嬷，再看看老太太，颇有些不解。好大一会儿，老太太实在是受不住了，瞪着沈夫人就斥道：“你眼睛是瞎的吗？” 沈夫人这才恍然大悟：“老太太是要我扶着您吗？我看还是让邱嬷嬷来吧，儿媳现在身子沉了，自己走路都有些气喘呢。”说着，沈夫人特意停顿了一下，双手捧着肚子往上托了托，很不好意思的摇头：“儿媳倒是想扶着老太太呢，可别到了最后，成了老太太扶着儿媳我了，我可不敢当。” 老太太憋气，可再瞧见她那肚子，就又没法说了，沈夫人那肚子太大，低头连脚尖都看不见了，自己走路都还要人搀扶呢，要一起走，还真是说不准说扶着谁了。 侯府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也不算小。那园子里，也算是景色齐全了，假山河流小桥竹林花园，样样都有。婆媳两个出了长春园，先顺着廊檐慢慢的走，走了一炷香时间，才算是真正的进了园子。 老太太大约是真在屋子里憋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这一出来，眼睛就有些不够用了。这儿看看，那儿站站，一会儿工夫，沈夫人就累的有些出汗了。 第91章 老太太皱眉看了一眼沈夫人,颇有些嫌弃：“你怎么这么不中用！我们这走的连一半都没有，你就累成这样了！剩下的还能走的过来吗？” 沈夫人忙赔罪：“儿媳也想陪着老太太走完,只是，儿媳实在是走不动了,这会儿腿都有些打颤了呢。求老太太饶了儿媳这回，儿媳下次再陪您逛园子？” 老太太冷笑：“还饶了你这一回？你真以为我是要你的命不成？” “儿媳说错话了,老太太快别生气了，您瞧瞧这园子，姹紫嫣红的，多好看啊,如此美景，您就不要生儿媳的气了。”沈夫人忙讨饶,老太太嘴角抽了抽：“美景和我生不生你的气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您忙着看美景呢？生我气多费时间啊，还浪费精力，有这精力，您能看多少美景啊。”沈夫人笑着说道，老太太皱了皱眉，虽然没接她这话，却也没再提之前的话题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冷冷淡淡的说道：“前面有个亭子，你若是实在走不动了，就到前面亭子里坐坐，正好，我也有些累了，邱嬷嬷，你去让人过来煮茶，再顺便送些点心过来。” 邱嬷嬷忙应了一声，老太太拄着拐杖上了台阶，进亭子里坐下，沈夫人坐在老太太下手。 “你不是很擅长画画吗？眼前的美景，你画下来。”老太太扫了一眼沈夫人，带着几分强硬的吩咐道：“若是画得好了，回头装裱一下，我拿出去送人，若是画得不好，回头你就自己留着。” 沈夫人有些摸不准老太太的意思，但被沈如意潜移默化这么长时间，她只坚信一点——老太太是绝不会做对她好的事情的。所以，若是觉得老太太将她的画儿拿出去送人替她宣扬名声，那是绝不可能的。 那老太太是有什么打算？ “老太太，我那点儿本事，还是别说了，其实说起来，我也就绣活儿能拿得出手。这画画，实在是……说出去都不好意思，我也就花样子能画的好看一些，这个什么景色啊人物啊什么的，我可真没学过。” 弄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沈夫人也不敢贸然答应。老太太皱眉，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我说让你画你就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怎么，现在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不过是一幅画，用得着这么推辞吗？” 这可不是只有一两个下人在，园子里的人多着呢，看护花草的嬷嬷，扫地的嬷嬷，还有老太太和沈如意身后各自带着的人，加起来也有几十个了，老太太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嚷嚷了起来，她自己是不要形象了，可沈夫人不能不要。 不光是形象问题，有些事情，是不能摊在明面上的。沈夫人那孝妇的匾额还挂在大门上，这会儿连一个简单的事情都不能满足老太太，这传出去…… 再一次的，沈夫人觉得那名声不光是能带来便利了。有时候，这东西还是一种枷锁。不过，沈夫人也不后悔，如意以前说过，她这样的性子，名声带来的更多的是保护，不便之所虽然有，但和好处比起来，还是很值得的。 只是，沈夫人还是有些不太情愿：“这画画得站着半天……” 老太太皱眉：“你刚才不说你最拿手的是画花样子吗？那个可是坐着就能画的。我又不要求你画出来的东西能堪比大家，不管站着坐着，你随便画两笔就行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夫人只好应了下来。 丫鬟跑的快，很快笔墨纸砚就送了过来。沈夫人在桌子上摊开纸张，就坐在那儿开始画起来了，只是，到底是有些不方便，那丫鬟拿来的是大毛笔，坐着都觉得拿不住的那种。 画了一会儿，沈夫人就觉得有些别扭了，只好起身，可想趴着又趴不下去，只好挺着肚子侧着身子在那儿画。老太太是一个眼神都没给沈夫人，一会儿吃点心，一会儿喝茶水，一句话都没和沈夫人说。 沈夫人原本也不是真心想画画，见老太太没看着，就随意的涂抹起来，原想一盏茶时间就画完，后来觉得太应付了，老太太怕是会更不高兴，索性就画了一炷香的时间。 “行了，老太太您看，我就说我不擅长画画，这个真是……”沈夫人不好意思的放下画笔，脸色微红，自己都不想低头看那幅画，老太太随意扫了一眼，也没说好不好，只胡乱点点头，就扭头继续看外面了。 沈夫人简直要郁闷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之前说让自己画画，还说画的好了就装裱起来送人，现在画好了，连看一眼都懒得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你将那边的花儿画下来，做个花样子，改天有空了，给我做一件衣服。”老太太抬手指了指另一边，沈夫人应了一声，看了看手里的笔，笑道：“这个笔不行，我回头换一支笔画吧，一定给老太太画的漂漂亮亮的。” 老太太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笔，微微点头。沈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捧着肚子就想坐下，可没等她弯下腰呢，就听老太太又说道：“你先去给我折了那支花过来。” 沈夫人抿抿唇，老太太皱眉看她，神情十分坚定。沈夫人深吸一口气，不就是折一枝花吗？实在是太简单了，她去去就能回。到亭子外面转一圈，带回来一枝花，很是恭敬的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去，看一眼，放在了桌子上，又不吭声了。 沈夫人都快要放弃去猜测老太太的意思了，宋嬷嬷忙送上茶水，老太太讥讽的看她：“怎么，不放心我的人煮出来的茶水？” “不是，老太太多心了，只是上回太医说，我这月份已经不小了，不能再喝茶了，可我又不能让老太太被我连累的连喝杯茶都不能喝对吧？所以，我就让宋嬷嬷她们带了果汁。” 沈夫人笑着解释，心平气和的，和老太太生气那就是在气自己，没必要。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又不出声了，沈夫人也懒得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果汁。 坐了一会儿，老太太侧头问道：“怎么样了？还行吧？若是休息够了，咱们就接着逛。” 沈夫人有些累，又不能拒绝老太太，只好没精打采的跟着起身，低着头走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下了一层台阶，沈夫人跟着抬脚要下台阶，只是，没等她那只脚落地，老太太忽然往后一靠，使劲往她身上砸了过去。 沈夫人连忙往后退，可她身后，还是台阶，这一步不仅没有避开老太太，反而是绊了一跤更是让她往后摔去。亭子里地方不大，之前老太太在，沈夫人在，再加上一个贴身伺候老太太的邱嬷嬷，再加上一个宋嬷嬷，就已经是转不开身了。 这会儿沈夫人的前面是老太太，后面是台阶，左边是宋嬷嬷，原本这会儿应该是宋嬷嬷出手扶住沈夫人的，可沈夫人的右边，是低眉顺眼等最后出去的邱嬷嬷。在宋嬷嬷动之前，邱嬷嬷已经先一步的挡住了宋嬷嬷。 沈夫人的后面，是石桌，若是沈夫人摔下去…… “夫人！”等在外面的丫鬟急的大叫，沈夫人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以，她很明白，自己不能往后摔，若是往前，指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老太太虽然长的不胖，但到底是软的。 可那样，又会压到肚子……本能的，沈夫人就侧了一□子，双手拽着老太太的衣服要稳住身子，可老太太哪儿能沈夫人得逞？她顺着沈夫人的力气，就要往沈夫人身上砸。 要是砸瓷实了，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反正，有卢婉心在后面垫底，她也不怕摔了自己。 想着能将卢婉心给收拾了，老太太那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下，憋了将近一边的怒气，也转换成喜悦了，忍不住心里的兴奋，嘴角就上挑露出了个笑容。 只是，没等她这笑容展示完全，就发现自己的身子忽然往前倒去。紧接着，就有个十分重的身体，砸在了她身上，瞬间，老太太就觉得，自己的脏腑都被压碎了。 一声惨叫之后，老太太甚至都没能回头看看砸在她身上的是谁，就闭着眼睛昏过去了。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来扶着夫人？”亭子旁边传出一声暴喝，亭子外面的人才全部回神，沈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青绸和青棉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夫人您没事儿吧？夫人您怎么样？” 沈夫人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我没事儿，多亏了成嬷嬷，要不然……” 要不然今儿说不定她就要交代到这儿了，说着，沈夫人侧头，对拽着她胳膊的成嬷嬷点点头：“成嬷嬷，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今天我和孩子就保不住了。” 成嬷嬷是沈侯爷身边的嬷嬷，是会一点儿拳脚功夫的。之前一直是站在亭子外面，正好是守在亭子出口的廊柱旁边。沈夫人往后倒的时候，成嬷嬷一个跨步就上了台阶，一手拽住了沈夫人，另一手则是拽出了邱嬷嬷，用力了摔出来，好腾出地方让沈夫人站稳。 倒霉的老太太正好站在沈夫人身前，邱嬷嬷本来就不瘦，又被成嬷嬷大力摔了出去，那砸在老太太身上，可就是十成十的重了。 第92章 “让夫人受惊了。”成嬷嬷板着脸说道,又低头看老太太，沈夫人忙吩咐道：“快,快将老太太扶起来，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一叠声的吩咐之后,沈夫人也抱着肚子叫起来了：“我肚子疼！” 宋嬷嬷和成嬷嬷一人一边扶着沈夫人，成嬷嬷替沈夫人下命令：“先将老太太送回去,一会儿就能请了太医回来,快,派人去和侯爷说，还有通知大姑娘。” 沈夫人是真的肚子疼，虽说刚才她并没有被碰到，也没有摔跤,可那一瞬间的惊吓却是实实在在的，成嬷嬷也知道沈夫人的肚子事关重大，她这个年纪了，能怀上就很不错了，若是这一胎出了问题，怕是以后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之前沈侯爷让她跟着沈夫人的时候，可是千交代万交代，一定不能让沈夫人出事情的。一半是因为沈侯爷看重沈夫人，另一半就是因为沈侯爷看重这个孩子。 沈夫人肚子疼，若是解决的不及时，怕是到了最后，两个都是要出问题的。 只想着，成嬷嬷就是一脑门的汗，也没功夫管还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了，她气都来不及呢。她只想着老太太会对沈夫人不坏好心，却没想到，老太太竟是连沈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容不下！ 成嬷嬷是家生子，她忠诚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沈侯爷。她更看重的，是侯府的延续，沈侯爷的嫡子。老太太这样做，无异于是将沈侯爷的子嗣给断了。所以，成嬷嬷只吩咐了一句，这边就忙着将沈夫人给送回去了，又是请有经验的稳婆，又是请太医，忙的团团转。 至于老太太那里，那不是有丫鬟照顾的着吗？只等太医过来把把脉，开了方子，人不死就行了，就是人死了，那也没什么，反正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不过，有句老话，祸害遗千年，她觉得，老太太怕是轻易不会丧命的。 “我肚子疼的厉害，我的孩子不会出事儿吧？”沈夫人脸色惨白，拽着宋嬷嬷问道，这句话她已经问了四五次了，宋嬷嬷和之前一样，斩钉截铁：“当然不会出事儿，夫人您想想，就是出事儿，大不了了就是现在开始生，老话说七活八不活的，您这会儿正好七个月，稳婆又是咱们一早就请好了的，只要您听稳婆的话，那必然是能平安生下孩子的。若是没事儿，那等太医过来开了安胎药，您吃上一碗，睡上一觉，明儿一早起来就没事儿了。” 沈夫人还是有些慌张，呻~吟了一会儿，又问道：“我的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夫人，最坏的情况咱们已经想过了，大不了就是现在生孩子。”宋嬷嬷又开始重复，成嬷嬷在一边冷声打断宋嬷嬷的话，只看着沈夫人说道：“夫人，不要紧张，一会儿侯爷和大姑娘就回来了，您不用害怕，平心静气，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要么是今儿生，要么是等以后生，有什么好紧张的？” 宋嬷嬷嘴角抽了抽，这和自己说的不是一样的吗？也就前面多了两句而已。 可成嬷嬷说出来，那效果就真不一样了，沈夫人虽然还是有些害怕紧张，却比之前好多了，还有空让人给她端了参茶过来，要真是今儿生，她得攒足了力气才行。 只是她平静下来了，成嬷嬷和宋嬷嬷可还是不敢放松，说的好听，要么今儿生要么以后生，那完全是往最好的情况想了。七个月的孩子，这会儿是沈夫人受了惊吓，谁能保证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一定是活的？ 再说了，别看只有三个月的差距，那七个月的孩子，稍微有一点点儿的差池就养不活。足月和不足月的孩子，那差别大了，就算是精心养了，那先天不足也不一定能补的过来。 当着沈夫人的面儿，两个人有条不紊，说话做事那是平定的很，但出了屋子，两个人都恨不得飞起来了：“太医还没来吗？谁去请的？快，再去请一次！” “就是太医没来，也先请了别的大夫过来看看！” “侯爷呢？派人通知侯爷了没有？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大姑娘呢？大姑娘回来了没有？” “我听说夫人出事儿了？”正当成嬷嬷急的团团转的时候，王姨娘过来了，成嬷嬷也没空和她说话，只点点头，就继续转圈圈了，王姨娘也有些尴尬，这事情弄的，若是她不来，沈夫人出事情了她也得不了好，指不定还要被沈侯爷和大姑娘误会她在里面做什么了呢，可真来了，还是那句话，沈夫人出事儿了她更得不到好。 思来想去，王姨娘都恨不得自己也晕过去才行。可没办法，身体养的太好了，想晕也晕不过去。衡量再三，还是决定过来了，她若是不过来，真出了事情那才叫百口莫辩呢。若是过来了，真有事情，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成嬷嬷那是老人精了，不用猜就知道王姨娘的心思，这是个聪明的人，眼下是肯定不会弄出什么事情来的。再者说，二房和三房那边都派人过来了，若是这会儿长房没个出头的，怕是三夫人就得过来主持局面了。所以，就算是王姨娘算不上主子，那会儿也能上去挡一挡了。 成嬷嬷不说话，王姨娘也不觉得尴尬，直接进去看了看沈夫人，沈夫人脸色还是很白，但在成嬷嬷和宋嬷嬷的安抚下已经好多了，见了王姨娘还能露出个笑容。 王姨娘在床边坐下，扫了一眼沈夫人的肚子，转头就安慰沈夫人：“夫人别着急，小少爷是个有福气的，定是会平平安安的，夫人只想着，等再过三个月，就会生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他会冲你笑，会对你哭，会闹着要抱抱，可比这会儿让小少爷出生好多了。” 沈夫人自然也知道早产和足月产的区别，心里越是害怕，肚子越是坠的厉害。这会儿听了王姨娘的话，在脑子里想了想，一个瘦巴巴的孩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要哪个还用选吗？ 于是越发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要挺住，不过是吓着了，哪儿有那么娇弱？这会儿自己只要不害怕，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怕，他不怕了，就不会急着出来了。 “我去让人给夫人准备一些汤，夫人多少喝一些。”王姨娘见她脸色放松，自己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几句，就赶忙出去了。 正好，太医被请回来了。不是太医一个人来的，而是沈侯爷将人给带回来的。说起来正巧了，沈夫人怀孕之后，一直是刘太医给把脉的。今儿正好是刘太医进宫值班的日子，侯府的下人再厉害，也不敢闯到宫里要人是不是？ 可去换别的太医吧，又不知道该请哪一位，只好回来请示。 那边沈侯爷则是得到了通知，知道沈夫人在家里出事儿了，他是知道刘太医今儿在宫里值班的，当即就骑马进宫，顺利的请了刘太医出来。 成嬷嬷和宋嬷嬷一瞧见沈侯爷和刘太医眼睛就发亮了，王姨娘松了一口气之后就悄悄的撤退了，这种时候，可不是引起沈侯爷注意的时机。 见了沈侯爷，有了主心骨，沈夫人就更不害怕了。刘太医上来把脉，良久，才笑着摸摸胡子说道：“夫人今儿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并无大碍，老臣开个安胎的方子，夫人喝五天就行了。这药也是不能多喝的，夫人若是觉得自己没事儿，少喝一两次也是可以的。” 说着，就起身去开方子，一边写一边又说道：“夫人原本身体底子好，所以并无大碍，只是，这孕妇受惊也是大事儿，万万不可再有第二次。平日里夫人也注意一些，不能过于大喜大悲，也不能时时刻刻心里害怕担忧，得放宽了心思，夫人自己心情好了，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是个开朗的，若夫人自己整日里心绪不宁担惊受怕，孩子也是不能安稳的。” 这话是说到沈夫人心里去了，她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接着就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了。一想到自己担惊受怕，肚子里的孩子也得跟着担惊受怕，心里就有了几分愧疚，原本不大的胆子，也跟着长了几分，自己总得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才行吧？ 当娘的，这辈子不就求这一件事儿吗？怎么能因为自己胆子小，就害的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害怕呢？ 一想着，沈夫人就觉得自己肚子也不疼了。既然刘太医说没事儿了，那就是真没事儿了，自己可得好好注意着，再养三个月，才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若是男孩子，那以后如意一辈子就有靠了，若是女孩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总能和如意姐妹相亲，互帮互助的。 沈侯爷送了刘太医回来，就见沈夫人正摸着肚子傻笑，他心里的那些怒火恼恨，不知怎么的，就忽然灭了一半。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傻呢？若是换了别人，这会儿不应该是哭哭啼啼的让自己做主的吗？ 她倒好，太医一说没事儿，她立马就没事儿了！ 第93章 “怎么样了？”沈侯爷坐到床头，伸手摸了摸沈夫人的肚子,沈夫人脸色微红,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刘太医不是说了，没什么事儿了吗？我刚才就是太害怕了，所以有些肚子疼,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侯爷怎么回来了？外面的事情,有没有耽误？要不要紧？” 沈侯爷笑着摇摇头：“原本就是几个同僚聚在一起说说话，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不要紧的，你这会儿就不用操心外面的事情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吓到了？我也没仔细听那小厮说的话，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我胆子太小了，都没事儿竟然自己还吓着了。”沈夫人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还很是害怕担心，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儿，这会儿缓过来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没有真摔着！自己这个当娘的，竟然还害怕吓着了肚子里的孩子！ 沈侯爷见她岔开了话题，也没紧抓着不放，就叮嘱了几句：“成嬷嬷有些功夫底子，以后我就让她跟着你，你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成嬷嬷，以后孩子生出来了，我会另外给孩子找嬷嬷的。” “真的？那可是太好了，最好也找几个也会功夫的，对了你手里有没有会功夫的丫鬟？如意身边也要几个。”沈夫人赶忙问道：“如意那性子，在咱们家倒是不碍事儿，你也不会对她发脾气什么的，可她没两年就该出嫁了，身边要是有几个会功夫的，那可就省心了。” 沈侯爷忍不住笑：“怎么，你还打算让她和夫家的人干架不成？” “那肯定不会，如意的性子我也知道，她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打人的，她也不爱打人，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侯爷你位高权重，如意以后嫁的门户也肯定不低，但凡大户人家，就是再干净，也会有几个角落阴暗暗的。” 沈夫人叹口气：“咱们总不能让如意吃闷亏对不对？” 沈侯爷点点头：“你放心吧，回头我给如意找几个会功夫的。如意年纪不小了，自己又有主意，你啊，有空也别总是想着如意，多替自己想想，上点心儿，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 沈夫人笑眯眯的点头，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宋嬷嬷就端了药过来，那药有安神的成分，沈夫人喝了之后就有些犯困。沈侯爷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出门去找成嬷嬷。 成嬷嬷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沈侯爷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了：“你说，老太太是故意的？” 成嬷嬷没出生，沈侯爷起身，往外走了一步，成嬷嬷有些担心，沈侯爷又转身说道：“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错，以后你就跟在夫人身边，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出一点儿的事情。你也记住了，你只管夫人的安全，其他事情，不要插手。” “是，奴婢知道。”成嬷嬷忙应了，沈侯爷再次转身，出门直奔长春园。老太太这边，太医早已经赶过来了，她以往都是看的太医今儿正好不值班，来的比刘太医都快。 沈侯爷进门的时候，那太医还没走，见了沈侯爷，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胆战心惊：“侯爷，不是微臣不尽心，只是，老太太实在是伤的太重了，微臣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沈侯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老太太伤势如何？” “老太太被砸断了肋骨和椎骨，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情：“微臣已经开过药了，这会儿该给老太太缠骨了，可老太太不愿意让医女接近，微臣也没办法……” 所以，才拖到了这会儿。 沈侯爷点点头，掀开帘子进了内室。老太太原本是被砸晕了过去，不过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大约是听过了太医的话，一脸狰狞绝望，见沈侯爷进来，作势就要往沈侯爷身上扑，只是受了伤，刚动弹一下，就疼的她满头大汗，又抓了旁边的枕头朝沈侯爷砸去：“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死了？我死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沈侯爷皱了皱眉，老太太又哭又喊：“你也不想想，你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刚出生这么点儿，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活该天打雷劈啊！” “娘，我做什么了活该天打雷劈？”沈侯爷摆摆手，示意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先出去，自己站在老太太床头，居高临下的看她：“你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自作自受的吧？若不是你想害死婉心和婉心肚子里的孩子，何至于自己摔倒？然后落了个半身不遂？” 老太太一张脸又狰狞起来了：“她该死！” 沈侯爷微微挑眉：“她该死？就是她死了，您那心上人的女儿也不能再嫁一次了！” 老太太目瞪口呆，沈侯爷微微笑：“您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从您开始仇恨我的那天起，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因为舅舅家被抄斩，我爹没伸手帮忙，所以你恨我爹，因为我不小心说错了话，让爹爹知道你有个情人，所以爹爹冷落你了，你就恨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我不过是因为，不愿意和你计较，你再怎么样，都是生了我的人。”沈侯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意奉养你，也是因为你生了我，可你不该碰我的底线！” 老太太想张嘴说话，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恐惧，竟然张不开嘴。 她从没想过，沈正信竟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原先还以为，那时候沈正信年纪小，不懂这些事情呢。不对，若是他知道这些，那她的事情，就不是不小心说漏嘴了让老侯爷知道了，而是他故意说给老侯爷听的？ 想着，老太太就伸出手要去抓沈侯爷：“你早知道？你故意的？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是个白眼狼！你很不得我早早死了！你就一心只想着你那个做了鬼的爹！” 沈侯爷避开老太太的手，有些不屑的拍了拍衣袖：“怎么，你敢做还怕别人说？我爹对你有哪儿不好？你竟然趁着他出门办差……” 想起那事情，沈侯爷都觉得肮脏，说都不想说：“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原本是不想再认你的，只是我爹不愿意，说好歹你也是生了我，我不能不孝，所以，我才没……” 这些年老太太做的各种事情，沈侯爷不是半点儿不放在心上的。可老太太能活多久？最多了不过是再有一二十年，她给了他生命，他就再忍受二十年又何妨？ 生育之恩没办法估量，那老太太愿意干什么，他就让他干什么。若是能用钱财来衡量，他不介意将侯府整个给了老三，然后再也不和老太太扯上关系。 以前他事事不在意，所以老太太只要不是要毒害他，那就万事好商量。可现在，他有在意的人，他想要延续自己血脉的孩子，他在意自己冰雪聪明的女儿，他也在乎那个傻乎乎的女人。 可老太太却是半点儿活路都不给他留，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 “你是我娘，所以，我会好好养活你。”沈侯爷实在是不想看见老太太那狰狞的像是魔鬼的脸，侧头盯着墙壁，慢吞吞的说道：“锦衣美食，我不会缺了你，伺候的人，也会安排妥当，只是，娘你年纪大了，连逛个园子都能摔断了腿，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出门。” 老太太又惊又怒：“你要将我关起来？” 沈侯爷挑眉：“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这二十年来，你那心上人就没升过官儿吗？” “是你搞的鬼？”老太太不是蠢人，一旦明白，简直恨不得将眼前的沈正信给活剥了，咬牙切齿的瞪沈侯爷：“你做的？” “若是娘你不好好养病，以后三弟他们想探病怕也是进不来了，为了娘您身子着想，最好还是静养着，这静养，可不就最怕人来人往的吵闹了吗？”沈侯爷笑着说道，老太太年轻那会儿，心里最惦记的是她那心上人，现在老了，心里最惦记的，也就只有老三夫妻了。 不等老太太说话，沈侯爷径自转身走人，他可不愿意留下来再面对老太太那张脸。 以前沈侯爷都避免自己去想那件事情，可今儿提起来了，沈侯爷就满心的烦闷，就是听说如意回来了，也没去搭理，自己将自己关在书房，木愣愣的看着老侯爷的画像发呆。 他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因为老太太并不是真心愿意嫁给老侯爷的，所以他出生之后，老太太并不是很喜欢。老侯爷对他这个长子却是捧在了手心里，事事亲自打理。 和母亲比起来，他更亲近，也更放在心里的，是老侯爷。 所以，当他发现老太太竟然背着自己的爹爹和人幽会的时候，他半点儿没犹豫，全部告诉了爹爹。老太太不知道，还以为是他说漏嘴了，只是，原本的不喜欢，就变成了讨厌。 再后来，外家被抄家，爹爹都自身难保，自是没办法伸出援手的。老太太却以为爹爹是故意的，迁怒之下，对他这个和老侯爷更贴心的儿子，就有些仇怨了。 想着这些事情，沈侯爷更是一心烦闷，索性让人拿了一壶酒，自己躲在书房喝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老太太仇恨沈侯爷的原因，花开想着还能写个一两章呢，木有想到，真写到这个了，竟然半章就写完了！ 第94章 沈侯爷自律惯了,一壶酒喝完,微微有些醉意,丢了酒壶就去睡觉。早上被小厮叫醒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适,和往常一样去上朝，然后下朝，再然后回府。 进了门就瞧见沈如意正趴在沈夫人身边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脸的笑容。见沈侯爷进来,沈夫人就想坐起身子,沈侯爷忙将人按下去：“你这两天别乱动，就乖乖的躺在床上,刚才如意说什么了？” “如意正说昨儿宴会上的事情，都是小姑娘家家的事情，就不说给你听了，今儿回来的怎么这么早？”沈夫人顺势躺下，一边让沈如意去倒茶，一边随口问道。 沈侯爷拿了一个苹果，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皱眉了：“这会儿有苹果？怎么这个颜色？” “是青苹果，还没账号，特别酸，是我这段时间特别喜欢吃酸的，所以才让庄子上送的，你别吃这个，庄子上还送了枇杷，咱们这边天气不适合种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庄子上是怎么弄的，就种成了一颗，结的果子很少，庄子上都送来了。” 沈夫人从另一边摸了个枇杷递给沈侯爷，小小的黄果子其实不是那么好吃，沈侯爷捏在手心把玩了两下就又给放下了，看着沈夫人，略有些犹豫，沈夫人眨眨眼：“怎么了？是有事情要和我说？” “嗯，昨儿的事情，老太太……”沈侯爷真有些张不开嘴，不管怎么说，老太太都是他亲娘，可老太太要害死的人，又是沈夫人，沈夫人肚子里还有他的亲儿子，这事情就有些没法儿说了。 “我差点儿就忘记问了，”沈夫人脸上露出一些愧疚：“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我真是太不孝了，竟是没有问老太太的事情，太医是怎么说的？要不要紧？” “不要紧，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怕是以后没办法站起来了。”沈侯爷抿抿唇，还是说了出来：“昨儿老太太做的事情，我替她给你说声对不起，你别生气。” 沈夫人摇摇头：“我不生气，我当时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这会儿已经不在意了。你说老太太以后站不起来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昨儿邱嬷嬷砸断了老太太的骨头，老太太这个年纪，也没办法正骨了。”沈侯爷轻描淡写的将老太太的病情描述了一遍：“我想着，以后就让老太太静养着，侯府的事情，能不和老太太说就不和她说，免得她着急上火，再为什么事情动怒，太医之前也说了，让老太太不要过去大悲大怒什么的。” 沈如意端了茶水进来，听到这儿就忍不住插嘴了：“父亲，我和娘倒是能按照您说的去办，不管如何，都不会扰了老太太的清净的，可二房和三房那边，可就是不是我和娘说了算的。” “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去和二弟三弟说的，他们两个虽然有时候会跟着娘胡闹一些，但大事情上还是分的很清楚的，就算是娘亲能护着他们，但只有老太太护着，他们能得到的才能更多。” 若是他们气着了老太太，让老太太早早就死了，到时候沈侯爷会不会将他们当成亲兄弟，那是谁都说不准的。 “你二婶娘和三婶娘那边，回头你和她们说说，若是她们很空闲，就过去伺候着老太太，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沈侯爷有些迟疑了，他能暗示自己的两个弟弟，总不能再去暗示两个弟妹一番吧？ 沈如意年纪还小，也不好让她去开口。 正犹豫着，就听沈夫人笑道：“侯爷不用担心了，我估计着，一会儿二弟妹和三弟妹就该过来了，到时候我来和她们说，二弟妹和三弟妹都是聪明人，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他们几个孩子想想是不是？二房的佳美以后总是要出嫁的，侯府的姑娘名头可是比侍郎女儿的名头好听多了。还有三房，以后两个儿子总是要娶妻的，侯府的公子，这婚事可是要好好挑选一番的。” 沈侯爷愣了愣，随即就有些失笑，自己不是早就见过她的成长了吗？这会儿还惊讶什么？ “以后外面的事情，也不用劳烦老太太了，若是实在推拖不得，直接和我说就是了。就是太医那边，我还得去打点一番。”沈侯爷笑着伸手揉了揉沈夫人的头发，然后起身走人。 沈夫人脸色爆红，好半天才转头看沈如意，有些结结巴巴：“你父亲是将我当成你了。” 沈如意只笑不说话，又削了苹果给沈夫人吃：“我先去长春园那边看看，祖母出了事情，我这当孙女儿的，怎么也得在祖母身边伺候一段时间才行，让云柔和我一起去吧。” 沈夫人点点头：“日后云柔总是要记在我名下的，她名声越好，对你我也越有利。你只管带她去，不过，别惹恼了你祖母，万一你祖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只当是耳边刮风，什么都没听见。” 沈如意笑：“娘，我知道，你若是累了，就躺下来歇一会儿。” 进了长春园，沈如意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和正院一样，不过，正院的是安胎药，这边的是救命的药。沈如意掀开门帘进去，不过一天，邱嬷嬷就变的十分憔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好像一下子又老了十岁，目光都一些呆滞了。见了沈如意，眼中露出恨意，不过很快就低下了头。 大约是知道以后再也没出路了，也没给沈如意请安，就那么木呆呆的站着。 沈如意也不在意，直接进了内室。老太太刚喝过药，还睡着，睡的并不是太安稳，眉头皱着，脸上还带着痛苦。断了骨头，可不是一晚上就能休息过来的。 伤筋断骨一百天，而老太太上了年纪，别人养一个月，她至少得养三个月。所以，若是想养好，至少得大半年。 沈如意上前，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老太太。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从没见过这么……落魄的老太太，只想想，这个折磨了她两辈子的人，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不能对沈夫人，不能对她指手画脚了，再也不能轻易出言辱骂了，她心里就高兴，恨不得这会儿立马去外面放烟火鞭炮庆祝 一下。 她也有些不敢相信，上辈子的老太太是多么的威风，在整个侯府，除了沈侯爷她不敢多说之外，其余的人，不管是谁，她看得上的，就是侯爷至高至上的主子。她看不上的，哪怕是朝廷册封的诰命，她都能让侯府的奴仆过来踩两脚。 这样的风光，持续了多少年啊。沈侯爷不管后院的事情，整个侯府，老太太就是那一言堂，是至高无上的主子。 可现在，这个说一没人敢说二的主子，就这么躺在这里了。有了沈侯爷的话，别说是出门了，怕是以后，老太太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都困难了。 接下来呢，应该是处置老太太身边的人了吧？ 邱嬷嬷是将老太太砸成这样子的罪魁祸首，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们则是没有照顾好老太太，慢慢的来，趁病要命，哪怕是这老虎垂垂老矣，该拔掉的牙齿，该剪掉的指甲，还是要尽快解决的。 沈如意站在那里，心里想的事情有些多，盯着老太太的时间就有些长。老太太本来就睡的不安稳，一睁眼就瞧见自己第二号痛恨的人，眼神瞬间就淬上了一层毒：“你还敢来？” 沈如意微微侧头，颇有些惊讶：“祖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敢来了？又不是我将祖母砸成这个样子的，不过说起来，祖母这也算是替我娘挡灾了，我有空，得去法华寺给祖母烧几柱香呢。” 老太太脸色更狰狞，沈如意视而不见，低头看着老太太，脸上微微带着一些笑意：“父亲也和祖母说过了吧？以后祖母就在家安心的静养，先将身子养好了，才有精力做别的事情，您说是不是？” “我娘因为受了惊吓，所以这段时间怕是没空来伺候祖母了，不过，好在祖母您儿子不少，二婶娘和三婶娘正闲着呢，就让二婶娘和三婶娘来照顾您，我和我娘也就放心了，您往日里最是喜欢二婶娘和三婶娘，见了她们两个，心情也好，这心情一好，病就好的更快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过，祖母您自己也得当心着些，若是有二婶娘和三婶娘照顾您，您还让自己病的更重了，那肯定是二婶娘和三婶娘照顾的不好，指不定我父亲一生气，就觉得二婶娘和三婶娘太没用了，既然不能照顾好祖母您，那就没必要留在侯府了，祖母您说是不是？” 沈如意微微挑眉，老太太的一张脸都扭曲了。沈如意也不在意，笑着给老太太掖了掖被子，老太太抬手就要抓沈如意，沈如意忙侧身让开，过了一天，老太太疼的更厉害了，身子都不敢动，自是没办法再换个姿势的。 “祖母，您好好养着身子，以后啊，不管是侯府的事情，还是外面的事情，您都少操心，只安心养病就行了。”沈如意按着自己的袖子，笑盈盈的弯腰，盯着老太太的眼睛，慢吞吞的说道：“这侯府里里外外的事情，自有我娘打理着，您啊，该歇着了。” 第95章 沈如意也不知道沈夫人是怎么和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说的,但是效果是明显的。这两个轮流着去伺候老太太,一开始沈如意还担心老太太会继续闹下去,可没想到，一连半个月了，老太太连一声气都没坑。 不光是沈如意放心了,就连沈侯爷沈夫人都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沈夫人只剩下三个月就要生了，沈如意更忙了。侯府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已经握在手里了，老太太也倒下去了，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换血,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者，沈如意心里一直是有一个执念的，在她出嫁之前，要给沈夫人留下一个干干净净容易打理的侯府,所以，这会儿趁着沈夫人养胎，她就先开始处理侯府的事情。 等沈夫人出了月子，她就慢慢的将侯府的事情都交到沈夫人手上。有得用的奴才，有管家的权力，有能干的帮手，沈夫人只要不是再和上辈子一样犯傻，这辈子就绝对能过的风风光光。 至于王姨娘，沈如意一直觉得那是个聪明人。所以，聪明人最是会审时度势。在王姨娘没有做出伤害沈夫人的事情之前，沈如意并不打算和王姨娘翻脸。 这个世道，独木难支，若沈夫人肚子里的真是儿子，那他也是需要兄弟的帮衬的。二房三房已经是差不多翻脸了，王姨娘的儿子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眼下说这些太早了些。沈侯爷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女色给糊了眼的，若是王姨娘当真要除掉嫡子为庶子腾地方，那哪怕是将爵位交还给朝廷，沈侯爷都不会让王姨娘如愿的。 除了侯府的事情要忙，沈如意还要应付时不时就要上门借书的六皇子。她原本就是冰雪聪明，六皇子来了几次，她就看出六皇子的心思了。 她是想远离六皇子的，皇家夺嫡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上辈子六皇子确实是没参与，可谁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变化。上辈子沈侯爷一个皇子都没支持，四皇子为了拉拢沈侯爷，连沈侯爷家的庶女都要，她可是实打实的嫡女，若真嫁给六皇子，谁知道对局面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只是，怎么疏远，还得找个章程。毕竟六皇子是皇子，若真是惹恼了他，回头他请旨指婚，那她可是连躲都躲不了了。就算背后有沈侯爷，怕是也不能抗旨的。 以前六皇子过来，三次里面有两次会找沈如意讨论一下最近流行的话本什么的，然后再讨论一下两个人对某本书的看法。现在六皇子过来，再让人去请沈如意，沈如意五次里面就要推脱三次。 要么是过去之后就立马有嬷嬷过来找，要么就是沈夫人亲自派人来找。还得做的不着痕迹，幸好沈侯爷也不太看好六皇子，每次都急匆匆的赶回来救场。 三个月的时间是很快的，到了六月份，沈夫人就开始焦虑起来了。天天捧着肚子觉得自己快要生了，几乎天天叫稳婆。沈侯爷和沈如意上当了几次之后，沈夫人再说肚子疼，他们两个都能很淡定的让人去叫稳婆了。 每次稳婆都是一句话——夫人，还没到时候呢，您别着急。什么，肚子疼？不要紧，都会有的，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所以，六月十七日晚上，沈夫人又说肚子疼的时候，沈如意还抽空吩咐人将晚膳桌子给收拾好。还打算将棋盘给找出来，等会儿和沈夫人下下棋安抚一下她。 结果，她这边正摆着棋子，那边稳婆就喊了一声：“快，这次是真的要生了，快将夫人扶到产房去，热水，剪刀，布条，都赶紧准备起来。” 沈侯爷正悠闲的坐在一边把玩他今儿刚得的一个白玉锁，一听稳婆的话，手里的锁就没拿住，一下子落了下来，幸好他是坐在软榻上，那玉锁是掉在了软榻上，要不然，可就白瞎了几千两银子了。 父女两个都是傻住了，那呆愣的样子还一丝不差，都是张着嘴巴傻看着稳婆。 稳婆着急啊，一开始瞧着这父女两个还是能稳得住的，怎么现在看着，也不是那么靠谱呢？只是，再不靠谱，这会儿她也得赶紧让人回神：“侯爷！大姑娘，快，夫人要生了！” 沈如意这才跳起来：“啊呀，要生了！快，之前是怎么安排的？宋嬷嬷呢？你去产房陪着娘亲，有什么话记得往外传，陆嬷嬷，你去厨房盯着，陈嬷嬷，你在门口守着，那端着热水进去的，您可得看好了，赵嬷嬷，你就守着那药炉子，不管今儿用上用不上，你这都是头功。” 之前这安排，宋嬷嬷已经是说过几遍了，沈如意回神之后就立马熟练的安排起来了：“父亲，快，让人去请大夫过来，不对，请刘太医，刘太医这会儿应该在家吧？” 沈侯爷也猛的惊醒了：“对对对，请太医，快，回春，拿了我的帖子，刘太医若是在府里，你立马将人请回来，若是不在，你就去宫门口让人往里面传话。” 太医院是在外宫，所以侍卫还是能往里面传话的。 “还有呢？”沈侯爷是真傻了，吩咐完就赶紧问沈如意，沈夫人第一次生孩子的时候，沈侯爷根本瞧不上眼，不过是走个过场来瞧了一眼，那会儿沈夫人虽然不管家，但有老侯爷在，谁也没敢怠慢了沈夫人，所以这稳婆大夫都是早早请好了的。 而王姨娘生孩子的时候，沈侯爷连个过场都没走。王姨娘也很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头一次没见到沈侯爷，第二次索性就没说了，沈侯爷下朝回来才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 沈夫人这次，是沈侯爷的第一次。 沈如意见沈侯爷这傻乎乎的样子和平日里的精明样子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差点儿没笑出来，得亏她记得这会儿不是笑的时候，忙推了沈侯爷出去：“男人不能进产房，父亲先去书房等着，若是孩子生了，我让人去叫你。” 沈侯爷抬脚往门口走了几步，只是没到门口又折回来了：“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没出嫁，也不好在这儿呆着，你回去歇着，让王姨娘过来帮忙行不行？” “父亲，王姨娘还得照看云柔和明修呢，这大晚上的，别劳烦王姨娘了，虽然我还没出嫁，但你还不知道你女儿的胆子吗？这种事情吓不着我的。” 沈如意忙说道，没说完，里面就传出来一声惨叫，之前为着方便，那产房就安置在正院的西厢，距离很近，那惨叫声就像是在耳边响起来的。 父女两个立马白了脸色，沈如意就是上辈子嫁过人，那也没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疼，不知道生孩子能疼成什么样子。 沈侯爷一瞧闺女脸都白了，忙叫了夏冰夏蝉：“你们赶紧扶着你们姑娘回去，不能让她再过来这边了。” 说着又看沈如意：“我知道你担心你娘，我也担心你娘，可是你娘若是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怕是也不会安心，你赶紧的回去，这儿的事情不都是已经安排好了吗？再说了，有宋嬷嬷和陆嬷嬷在，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快回去！” 沈如意抿唇：“不行，爹，你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刚才不过是没提防，忽然被吓了一跳，我真没事儿。” “不行，我之前听人说，生孩子很慢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沈侯爷十分铁面，沈如意揉揉眼睛，再抬头就是一副泪汪汪的可怜相了：“爹啊，就让我在这儿等着吧，我娘在这儿生孩子，我就是回去了也睡不安稳啊，再说了，我以后嫁了人，总是要生孩子的，我先在这儿看看不行吗？” 讨好卖乖再加不要脸，沈侯爷很有些抵挡不住。 若是沈夫人在，那必定会担心沈如意听了这惨叫心里有阴影，将来生孩子的时候害怕，说不定会出现难产什么的情况。所以，沈夫人会坚决不同意让沈如意留在这儿。 可沈侯爷是个大男人，听沈如意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有些意动了，反正闺女也是要生孩子的，现在先听听动静，将来要生了，也好自己先提前吩咐好事情，免得被人中间插手了。 女人对孩子，那是怎么保护怎么来。男人对孩子，那就是吸取经验挫折教育。 没等沈侯爷做出决定，那边沈夫人就派了宋嬷嬷出来：“夫人说让姑娘您赶紧回去，别在这儿等着，要不然她等会儿就亲自出来看，姑娘，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有老奴照看着，您不用担心。” 沈如意摇头：“嬷嬷，您进去就说我已经回去了，您在里面，陆嬷嬷在厨房，赵嬷嬷守着药炉子，陈嬷嬷得看着这院子里的人，我怎么也得在这儿才能安心。” 时间紧迫，宋嬷嬷真没空在这里劝解沈如意，沈侯爷又深觉得沈如意说的有道理，沈夫人是根本瞧不见，所以，到最后，沈如意还是如愿留在这儿了。 第96章 沈夫人虽然生过一个沈如意,但已经是过了十几年了。这次生产，也不是那么容易。沈如意和沈侯爷在院子里等了四个时辰,幸好沈夫人之前身子养的很好，又有宋嬷嬷和陆嬷嬷在一边指点，怀孕的时候该吃就吃，该走动也走动。所以虽然生的难了点儿,却没有出现难产之类的情况。 等嬷嬷喊了一声生了之后,原本有些萎靡的沈侯爷和沈如意一同站起身,异口同声的问道：“我娘（夫人）如何了？” 宋嬷嬷喜滋滋的开了门出来：“夫人很好，只是有些累，这会儿还清醒着，看过了小少爷才睡过去的。夫人生了个小少爷,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沈侯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很好！赏！如意，回头记得打赏！” 沈如意忙点头，忙扬声吩咐：“正院的人赏赐三个月的月例，别的院子赏赐一个月的月例。”至于稳婆和太医的红包都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并不用特意说明。 这边沈如意吩咐完，转头一看，沈侯爷已经到产房门口去了，稳婆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大红色的襁褓让沈侯爷看，沈侯爷那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有一些疑惑，有一些为难，沈如意刚走过去，就听见他问道：“怎么这么丑？” 然后颇为担心的叹气：“这样丑，以后可怎么出仕啊，说不定连娶妻都难了。”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那稳婆忙笑道：“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就是大姑娘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不也漂亮的很吗？侯爷不用担心，小公子长大了，必定和侯爷您一样，风度翩翩英俊迷人，定然是个迷人的美男子！” 沈侯爷有些不确定，转头瞧沈如意，只是沈如意出生那会儿他哪儿见过啊，只知道小孩子从小都是白白胖胖的，再瞧着这个红皮猴子，心里就更是不确定了。 沈如意忙探头瞧她那刚出生的小弟弟，一边看一边笑：“哎呀呀，我弟弟果然长的好看，瞧瞧这眉眼，和我娘一模一样！这嘴巴和鼻子倒是和爹爹你一样，真可爱。” 沈侯爷眉头皱的更紧了，就差没将那红皮猴子看出一朵花来，怎么看都不觉得那眼睛眉毛和自己的娘子相似，更是不觉得那嘴巴鼻子和自己的一样。 稳婆倒是捧场的很，拼命的夸赞小猴子长的好看。不过，凌晨的天气还是挺冷的，稳婆也没敢让孩子在外面久待，等沈侯爷点头了，就连忙抱着孩子进去了。 沈如意也跟着进去看了沈夫人，见沈夫人脸色虽然白，但面色还算是平静，呼吸也很是平稳，显然是睡熟了，那提着一晚上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之前她就总是担心沈夫人年纪大了，怕生孩子会不顺利，却没想到，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至少，没出现什么难产之类的问题。 宋嬷嬷已经带着人给沈夫人擦了汗，重新梳了头发，被褥也都换过了。这会儿就悄悄的安慰沈如意：“夫人身体底子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姑娘别担心，这做月子的时候，多补充补充，吃些好的，指不定将来夫人还能给姑娘添个弟弟呢。” 沈如意忍不住笑：“有一个就行了，娘亲到底是不年轻了，生孩子又这么的危险，只要这一个就行了。” 宋嬷嬷只笑不接话，这事情可不是沈如意说了算了。若沈夫人真怀上，怕是第一个说要生的，也是沈夫人。 瞧着这边没事了，沈侯爷和沈如意才各自回去休息。沈夫人生孩子虽然是大好事儿，但沈夫人没娘家，这事情也就不好急匆匆的去通知谁了。索性就一个都不通知，只等洗三的时候下帖子就行了。 王姨娘大约也知道这会儿沈如意不太愿意看见她，所以也就拘着沈云柔，娘儿俩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 一眨眼就是洗三，沈家的意思是老太太还病着，这洗三不好大办，所以就没邀请多少人，卢家族人就过来两位，是之前过来商量修坟事情的那两位沈夫人的堂嫂。沈家这边来的人比较多，还有之前的那个什么大堂嫂二堂嫂都来了。另外就是沈侯爷的同僚，鉴于沈侯爷的地位，就算是这次洗三没打算大办，来的人也不少。 沈如意年纪小，就算是平日里管家，这种场合也不好出面。纵然很不情愿，也只能是请了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出面，也幸好，她们两个还顾忌着沈侯爷， 就算是没将洗三宴办的特别出彩，至少也没出差错。 “今儿来的人特别多，还有几位大人，父亲说，以前并不是很亲近，但和我外祖父有些联系的人家，也都送了贺礼。”沈如意窝在产房，笑眯眯的说道，沈夫人端着鸡汤，里面没放盐，有些不太好喝，不过沈夫人也没嫌弃，抿了一口说道：“你原先不是将这事情交给你父亲去做了吗？” “但到底我才是外祖父的亲外孙女嘛，怎么也得让家里人瞧瞧，看这主意是我的还是父亲的。”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之前她倒是想要自己联系来着，可开始实施了，才发现计划困难重重。 就算是外祖父当年留有人脉，这么些年过去了，早不知道那些人到哪儿去了。再说了，团体的存在，想来是以利益为目标的，利益一致，那就目标一致，才有团在一处的可能。 外祖父过世多年，哪儿还能有什么利益？还剩下的，要么是为了还人情，要么是看中了沈侯爷这个背后的势力。沈如意算什么？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你想明白就好，我之前还总是担心，生怕你……” 沈如意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娘的意思，您放心吧，以后啊，我一定听您和父亲的话。”隐患已经消除，只要王姨娘不造反，她和沈夫人就不会有危险。 啊，不对，还有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呢。说起来，老太太这一倒下，倒是给二房和三房机会了。本来是父母在不分家的，若是老太太还好好的，倒是可以借着老太太的口说分家。 可老太太倒下了，这会儿就不适合将二房和三房分出去了。果然是福祸相依。 不过，没有老太太在后面兴风作浪，二房和三房也翻腾不出来多大的浪花。毕竟，现在老太太说话已经不管用了，沈侯爷一句话，二房和三房就是不分出去，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 一时间，沈如意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你有空，就多过来照看你弟弟，你们两个年级相差太大了，我就怕你出嫁之后，他会和你慢慢疏远。所以呢，你现在就得多抱抱他。” 沈夫人喝完了鸡汤，就开始喋喋不休：“还有云柔的事情，也该早些进行了，还得开祠堂，云柔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得再安排一遍，得将丫鬟给她补全了。” “还有两个月你就及笄了，你的婚事也该考虑起来了，别人家都是早早就安排好，及笄了之后就开始下定的，我之前实在是……竟是没有将这些给你安排妥当。” “也不知道你父亲心里是个什么意思，他那里有没有人选，我想着，咱们也不能盲婚哑嫁，好歹得先让你看看，你若是看中了，咱们再来说婚事，之前我就将京城里适龄的名单给弄了一份儿，官媒那边也打过招呼了，最近没让官媒上门，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娘，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可不是挑什么人选，你也说了，我还有两个月就及笄了，及笄的正宾什么的，你都有打算了？”沈如意有些无奈的打断沈夫人的话。 沈夫人笑着瞪她一眼：“现在还不耐烦听我说了！及笄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请了何老夫人，不知道明珠郡主愿不愿意给你当赞者，你回头问问明珠郡主？” “好的，我会问的。”沈如意忙点头，沈夫人想了想又说道：“那你弟弟的满月礼就不大办了，咱们家几个人乐一乐就算了，你及笄礼是一辈子一次的事情，得安排这个最重要，回头我和你父亲商量一下。” 正说着，就听门口传来沈侯爷的声音：“商量什么？” “说如意及笄礼的事情，连两个月都不到，一个月二十天，我想着，她弟弟的满月礼不办了，只给如意办及笄礼。”沈夫人有些忐忑的问道，她心里是最疼沈如意的，但她也知道，沈侯爷一开始并不是很喜欢如意，男人一般都是更看重子嗣，若是沈侯爷不愿意委屈儿子，那说不定，今儿她得和沈侯爷吵一架了。 “哦，行啊。”沈夫人正在心里组织各种各样的理由，想着等会儿要如何劝说沈侯爷，甚至打算来一场苦情戏，唱一出苦肉计，哭诉一番自己之前十来年的辛苦和如意十来年的孤苦，正打算着开始酝酿感情呢，却没想到，沈侯爷的回答这么干脆利落，沈夫人有些懵：“啊？” “我说可以啊，”沈侯爷先笑着到床边看了看睡得喷喷香的小儿子，又抬头看沈如意：“如意的及笄礼最重要，回头我拟定一个名单，及笄礼的事情，你多多上心，尽量办的盛大繁华一些。” 第97章 沈夫人出了月子之后,索性直接将小儿子扔给沈如意，她将侯府的事情从沈如意手里接了过来，开始一心一意的准备沈如意的及笄礼。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她一定得给闺女准备个最盛大的及笄礼才行。 沈如意原先还担心沈夫人乍然接过管家权,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行呢，却没想到，之前沈夫人怀孕的时候，虽然不太管事儿,但也不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的。沈如意做了什么，沈如意是怎么做的，她再和宋嬷嬷之前教的结合起来，这领悟的就是非常快了。 所以，再次开始,上手的就很快了。再者，她也知道，沈如意迟早是要出嫁的，到时候她要一边保护儿子，一边给如意做后盾，那会儿她可不能依靠如意了。只有自己更好的将侯府给管好，不给如意拖后腿，才能成为如意的后盾。 沈如意瞧了几天，见沈夫人态度很坚决，也就放手了。趁着她还在，就是沈夫人做错了也没什么，总比以后她嫁人了，沈夫人手忙脚乱的出错强。 “如意姐姐，我收到你的帖子就来了。”临近及笄礼，沈如意写了帖子邀请明珠郡主和刘宝瑞，刘明珠来的快，午膳刚过没多久就兴冲冲的过来了：“快让我瞧瞧你弟弟，我之前就听说你有弟弟了，只是你没写帖子，我也不好过来，你弟弟满月的时候都没办酒宴啊。” “嗯，弟弟年纪小，我娘又忙着准备我的及笄礼，满月宴就没办。”沈如意迎了出来，笑眯眯的拉了刘明珠：“你先等等，我让人打水给你洗了手你再进去，我弟弟年纪还小呢。” 刘明珠点头：“我明白，我以前进宫的时候，都不敢碰那些小孩子呢。” 沈如意和刘明珠凑在一起洗手，还用了香胰子，必须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才一起进去看孩子。刘明珠好奇的戳了两下小孩子白嫩嫩的脸颊，过了洗三，红皮猴子就像是吹了气，一天天的白胖起来，这会儿看着就特别的可爱。 “有名字了吗？”戳了两下，见小孩子嘟着嘴要哭，刘明珠忙收了手，转头问沈如意，沈如意笑眯眯的摇头：“还没呢，我娘说，乡下的小孩子都是要起个贱名，这样好养活。我父亲是觉得那些名字不好听，想着要给我弟弟取个好听点儿的，寓意好的，还符合我娘的要求的，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沈侯爷再聪明，到了给宝贝儿子取名字的时候，还是犹豫了起来。再好听的名字，他也能找出不足来，不是寓意不好，就是叫起来难听，拖拖拉拉的，连沈夫人都快烦了，每天就弟弟弟弟的叫。 刘明珠笑嘻嘻的冲沈如意眨眼：“你父亲是不是更喜欢你弟弟不喜欢你了？” “我都多大了，难不成还会和弟弟争这个？”沈如意无语，拉了刘明珠出门：“让我弟弟自己在这儿睡着吧，咱们去我院子里，我给你下帖子，是有事儿找你呢，你也知道，我快及笄了，还有几天时间。” 刘明珠点头，沈如意继续说道：“我回京没多久，又不怎么出门，京城里的闺秀几乎都不认识。就是认识，那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我还是和你最要好了。” 黄可儿和方琴她们现在是在京城，可是，她们两个都是成亲了的，妇人可是不能当赞者的。 刘明珠笑眯眯的点头，谁都喜欢当别人的独一无二，就是朋友也是这样，尤其是刘明珠年纪小，颇有种我的朋友就应该将我看做最重要的朋友的架势，沈如意这话，可算是说到她心里了。 “所以我想请你当我及笄礼上的赞者，你那天有空没有？”沈如意笑着问道，刘明珠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考虑：“哎呀，这个我也说不好呀，我也不知道……” 两人相交也有一段时间了，沈如意对这种小孩子的心思猜的透透的，当即就皱眉，做出焦急的样子来：“哎呀，你会没空吗？真的啊？那可怎么办？我就打算邀请你当赞者，都没来得及邀请别人呢，要是你不能来，那我可就没有赞者了。” 刘明哲立马感觉自己责任重大，连忙保证：“那我肯定过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你的及笄礼出问题，你放心吧，我到时候一定过来，没空也得抽空过来！”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明珠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沈如意笑道，刘明珠也高兴，两个人刚到沈如意的院子，丫鬟就来传话，说是刘宝瑞也过来了。 刘明珠眨巴着眼睛看沈如意，沈如意笑道：“还少一个有司呢，我二妹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哦，这样啊。”刘明珠恍然大悟，刚才心里的那一点点儿不高兴立马烟消云散了，等刘宝瑞进来，忙热情的将人拉到身边：“宝瑞你好久都没去找我了。” “我……”刘宝瑞脸色立马通红，刘明珠不明所以：“怎么了？生病了吗？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沈如意笑眯眯的捏了捏刘明珠：“怕是宝瑞的婚事有着落了吧？” 刘宝瑞忙伸手捂脸：“你怎么知道？” “看你脸色就知道了，定的谁家啊？”沈如意笑着问道，刘明珠更八卦：“谁家的儿郎？长的如何？你见过没有？定的什么时候？你不还没有及笄呢吗？怎么就先定下来了？” “是我表哥。”刘宝瑞倒也大方，虽然脸色通红，却也没有遮掩：“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长的吧，肯定是比不上刘二公子的，不过，我觉得，我表哥长的也很是英俊。” 刘明珠和沈如意一起拖长声音噢噢噢噢的起哄，刘宝瑞往她们身上扑，伸手挠她们痒痒：“还要不要听啊？再这样我可就不说了。” 刘明珠忙坐起来，伸手捏了捏嘴巴，表示自己不出声了，沈如意则是给刘宝瑞倒了一杯茶，刘宝瑞捧着茶杯继续说道：“今年春闱，我表哥考中了，要外放三年，所以我们就先将婚事给定下来，等表哥回京了，就会举办婚礼。” 沈如意愣了一下：“三年？那这三年……” 大家都是女孩子，这个年纪，谁没憧憬过婚姻？在家也见过长辈的婚姻，所以刘宝瑞立马就明白沈如意的意思了，落落大方的摇头说道：“我表哥是个很自律的，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姨母一向疼我，也不会……” 至于姨父，他一个大男人家，也肯定不会随意给儿子塞房里人的。 沈如意点头，刘明珠也笑眯眯的跟着点头：“你倒是个好福气的。” 刘宝瑞哈哈大笑：“啊哟，你小小年纪，刚才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啊，你这么点点儿大，竟然还会叹气，太好笑了啊。” 刘明珠脸色黑了，沈如意也忍不住笑，刘明珠也就十二三岁，大约是家里人太宠着了，都还没张开，脸颊都是带着婴儿肥的，可比她当年看着年幼了很多。 这样一个不大的娃娃，竟然还感叹刘宝瑞是个好福气的，那样子，别提多逗了。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刘宝瑞伸手，照着刚才刘明珠的样子做了个捏嘴巴的动作：“如意也快及笄了，也该说亲了吧？” 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感兴趣的永远是这方面的话题。刘明珠也立马放弃前嫌，盯着沈如意又问了一遍：“是啊，是不是该说亲了？你们家看中了谁啊？” “我也不知道呢，你们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本来吧，这事情应该是我娘出面的，可我娘之前一直在养胎，现在才终于得空了，又得准备我的及笄礼。然后呢，我祖母原本也可以替我做主的，之后我祖母上了年纪，不小心就摔了，也没办法了，所以这会儿还没什么苗头呢。” 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沈侯爷那里大约是有什么考量的，不过，她这会儿不知道。 一脸八卦相的另外两个人立马齐齐嘘了一声，沈如意条挑嘴角：“我是真不知道啊，你们若是好奇，就再等半年，我估计着，再有半年就有消息了。” “对了，宝瑞，你知道我这次请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请吗？”沈如意岔开了话题，刘宝瑞点头：“猜都能猜到啊，你及笄礼不是要到了吗？那肯定是和及笄礼有关系的，明珠也在，那大约是请了明珠当赞者，然后请我当有司？” 沈如意赞道：“你真聪明，怎么样，答不答应？” “答应，不过呢，我也要请你帮我的忙，我及笄礼的时候，你给我当赞者怎么样？”刘宝瑞笑着问道，刘明珠喂喂了两声：“怎么不叫我？” “我倒是想请你来着，只是你若是去了，那就太抢我的风头了。”刘宝瑞笑嘻嘻的说道，她父亲不过是四品官，在京城是一抓一大把的，能和刘明珠沈如意等人相交，已经是高攀了的。 沈侯爷的爵位虽然比不上驸马，但因为受皇上看重，手上有实权，在京城闺秀里，也是排行一等一的。和刘明珠相交，虽然还是算高攀，但差距没那么大。 若是用阶梯来形容，那沈如意和刘明珠之间，也就差两三个台阶。可刘宝瑞和刘明珠之间，那差的，可就是十多个台阶了。 刘明珠年纪虽然小，对刘宝瑞的话，还是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脸上那神色就有些不太自然了，刘宝瑞忙笑着说道：“我自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的，可就怕给你带来麻烦，你也知道，及笄礼的时候，可不光是邀请亲朋去的，另外我爹的同僚下属什么的，那些人都好烦的，我自己都烦的很，我心疼你，就不愿意让你也烦了。” 沈如意很捧场的做出失落的样子来：“那你就不怕给我带来麻烦？” 刘宝瑞笑嘻嘻的点头：“那必须啊，你是大姐姐嘛，得替我和明珠挡着这些麻烦才行。” 她和沈如意说的真诚，刘明珠这才又露出笑容来。 第98章 沈如意的及笄礼,很快就到了。 刘明珠和刘宝瑞一早就过来了，沈云柔也早早的准备好了，她今儿也是有司。不过和刘宝瑞负责的不一样,刘宝瑞是负责端着放钗环的托盘的,她是负责帮沈如意托曲裾的。沈如意来来回回的换衣服，也是要沈云柔帮忙的。 三加完成,沈如意转身给众人行礼，随后和沈云柔一起回房。 “大姐的及笄礼总算是没出什么差错，以后大姐可就是大人了。”沈云柔笑眯眯的说道，看着沈如意的钗环略有几分羡慕，不过也没有不妥当的表现。 沈如意一边将钗环摘下来,一边笑着说道：“别着急,等你及笄的时候，娘和父亲肯定会给你挑选更好的，还是说，你现在就急着及笄了？” 及笄就代表着能说亲了，沈云柔脸色立马红了。有些娇的转脸看一边：“我不和大姐说话了，大姐太坏了，还取笑自己的妹妹！” 正说着，刘明珠就笑嘻嘻的闯进来了：“刚才差点儿就忘记了，六表姐让我给你带了及笄的礼物呢，六表姐还神神秘秘的，我想看她都没让我看，如意你快打开看看，让我瞧瞧是什么东西。” 沈如意伸手接了刘明珠手里抱着的盒子，刚才一直没见她拿着，大约是交给了身边的丫鬟吧。 沈云柔和刘宝瑞也都凑了过来，一起好奇的看那盒子，沈如意也没躲着，大大方方的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一套首饰：“是一套首饰，内造的。” 内造的就是内务府出产的，这样的首饰都是仅此一套绝无第二套的，再加上内务府的印章，哪怕是再有钱都买不到。 刘明珠瞧了一眼，嘟嘟嘴：“我说六表姐怎么不让我看呢，这套首饰我六表姐可稀罕了，还是她去年生日的时候皇上特意画的样子让内务府造的，六表姐平日都不戴的，连摸一下都不给人摸，竟然送给你了。” 沈如意很是惊讶：“这么珍贵吗？那我……” 刘明珠摆摆手：“别担心，既然六表姐让我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了，你若是不要，她心里才会不高兴呢，你收着吧，下次进宫的时候带进去让她瞧瞧。” 沈如意点点头，将首饰又放进去，仔细嘱咐了夏冰，让她妥善放好。 “马上要重阳节了，咱们重阳节出门登山吧？”刘宝瑞笑着提议，刘明珠忙点头：“我之前也想着和你们一起去登山呢，只是我娘不许，我娘说要一家人去登山。” “大长公主说的有道理，重阳节本来就应该和家人一起过。”沈云柔在一边点头，她有些不太喜欢刘宝瑞，刘宝瑞凑巧也不喜欢她，两个人若不是看在沈如意的面子上，指不定一句话就能吵翻了。 “不过，我们可以两家约定去哪儿登山啊，到时候咱们还能一处玩耍。”沈云柔不看刘宝瑞，只转头和刘明珠说话，刘明珠撇撇嘴，没接话。 刘宝瑞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怕是你们约不到一起，这每年登山的事情，都是有定例的，像是我们家吧，就只能去京西的矛头山，大长公主家去的是京东的龙腾山，你们沈家去的，也是京东，但是去哪一座山我就不知道了。” 只听名字就知道两座山的差别有多大了，沈云柔抿抿唇，转头看沈如意，沈如意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边说道：“我听父亲说过，咱们家要去的是京东的飞云山，和龙腾山是有些距离的。” “那就聚不到一起了。”刘明珠叹气，沈如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咱们平日里不是有空就聚在一起的吗？还差那么一天的时间吗？你若是喜欢，等九月初十，咱们再一起去爬山，我还没去过龙腾山呢，到时候你带我们去？” 刘明珠想了想，摇头：“初十怕是不行，重阳节之后我爹娘还要办家宴，要不然十二那天？你们到时候有空没有？再加上我大哥二哥，还有六表哥他们，爬山嘛，就是人多了才好玩，三两个人有什么意思？山脚下有庄子，咱们不如早一天过去，早上还能爬山去看日出。” 刘明珠越说越兴奋，刘宝瑞也来了兴致：“那边景致如何？我爹是前年才被调回京城的，京城的景色，我都还没看过呢。” 沈如意也摇头：“我比你回来的还晚呢，别说是日出了，也就在自家府里看过日落。” 沈云柔更不知道了，她年纪小，早些年就是有人带她出门，也没人带她去爬山看日出。 “特别好看，那刚刚升起来的太阳，就跟鸭蛋一样，红的流油。”刘明珠立马说道，还伸手比划：“龙腾山那边就是树比较多，成片成片的枫叶树，到秋天了就特别好看，咱们若是去爬山的时候还能欣赏美景呢，说起来，到了秋天，能吃的东西也多了啊，咱们不如来个野餐？对了，还有赏菊宴，咱们要不然隔段时间办一次吧，如意姐姐，我记得你们府上有个厨子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啊。”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点头：“那好，咱们过几天就办一次宴会，九月十二那天去爬山……” 没等她说完，刘宝瑞就插嘴说道：“九月十一咱们就去明珠家的庄子上住着，十二那天直接去爬山。” 刘明珠使劲点头，沈如意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九月十八，我在家办赏菊宴，请你们过来玩耍，对了，你们觉得何大人家的那个何姑娘如何？到时候我也请她过来吧？今儿她还随着何老夫人来参加我的及笄礼了呢。” 说完，沈如意忽然大惊：“哎呀，我竟是忘记了，我刚才进来是换衣服的，外面还有那么多的客人呢，真是的，都是你们要拉着我说话。幸好才两柱香的时间，云柔，你在这里陪着明珠和宝瑞，我先去前面了。’ 也来不及和刘明珠刘宝瑞说什么，沈如意拎着裙子就急匆匆的出去了。刘宝瑞张大嘴巴看着她的身影，好半天才说道：’这也能忘记啊。” 沈云柔撇嘴：“你不也忘记了吗？要不然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大姐？说的太高兴了。” 刘明珠摇头：“应该没什么大事儿，要不然沈夫人早就应该派人过来叫了。这种场合，一定是那些夫人太太们先凑在一起，你夸夸我家的孩子，我夸夸你家的孩子，这半个时辰过去的很快呢，接下来呢，是用午膳，用完了午膳了，听戏，听完戏就可以散摊了。” 沈云柔忍不住笑：“明珠郡主说的还真是……” 刘宝瑞伸出大拇指冲刘明珠比划了一下：“精辟！”然后又说道：“咱们也出去给如意帮忙吧，坐着也挺没意思的，我瞧着刚才王家的姑娘也来了，明珠你认识王家的姑娘吗？她们姐妹可有意思了，是双胞胎呢，我介绍给你认识？” 沈云柔忙起身说道：“我陪你们过去吧，我大姐刚才可是交代了，让我照顾好你们的，我也顺便认识一下新朋友。” 沈云柔也是主子，没有沈如意在一边忙着她坐着看的道理，就算今儿是沈如意的主场，她也得帮忙招呼一下客人。刚才沈如意将她留下来，就是很看重刘明珠和刘宝瑞，所以单独让沈云柔照看的意思。 现在刘明珠和刘宝瑞要出去，沈云柔也要跟着才是。 三个人一起出了门，就先往花园里去了。不管这会儿那些小姑娘们在哪儿，一会儿都肯定得被沈如意带到花园里来。 “你们家的园子还挺好看的。”刘明珠笑着说道，沈云柔跟着点头：“这花园是之前我爹特意让人重新改造了的，布局比以前的好了很多。不过，大长公主府的园子可是京城有名的，你这样夸赞我家的园子，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刘宝瑞直率的多了：“确实是好看，至少比我家的好看。” 刘明珠立马笑了：“你家的哪儿算园子啊，就一个小花坛。” 刘宝瑞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道：“小花坛也算花园，主要是京城的房价太高了，我老家那里的房子，和侯府差不多大呢，花园和京城这边的不一样，京城这边的，讲究个对称，我们家那边的，讲究个大气天然，江南那边的园子讲究个精致细巧，若是有机会，我也要去江南看看江南的园子。” “不用去江南啊，咱们京城也有人专门仿造江南那边的园子，专门出租用来办宴会的，京东那边就有一个陶然居，据说很是漂亮，我去过几次，确实是很精致。” 刘明珠忙说道，沈云柔插不上话了，索性就乖乖的听着，也不急着说话。 她们三个走的不快，可到了园子里，就发现沈如意已经带着人过去了。一群的小姑娘，最小的大约七八岁，最大的也就十六七，有站着外面说话的，有站在亭子里喝茶的，有和沈如意聊天的，看着就热闹。 瞧见刘明珠，立马有几个姑娘迎了过来，刘宝瑞偷笑了一下，笑眯眯的拉着身边人往一边躲，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拉着的是沈云柔，忙又放下手，冲沈云柔假假的笑了一下，转身就找自己相识的姑娘去了。 沈云柔撇撇嘴，自己去找沈如意。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明面上，她们都得是一对儿感情要好的好姐妹。 第99章 沈侯爷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沈如意：“六皇子托我给你带的及笄礼,打开瞧瞧。” 沈如意简直要无语了：“父亲，我是女孩子，六皇子是男人！” 男女私相授受,还是他这个亲爹给帮忙传递东西,沈侯爷真不是脑子有问题？ 沈夫人在一边皱了皱眉：“如意，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呢？你父亲既然敢将这个盒子给你带过来,那肯定是他自己亲自看过了，觉得里面没什么忌讳的了，才给你送过来的！” 沈如意瞧了一眼沈侯爷,乖乖道歉,沈侯爷并未出声,只伸手点了点那盒子,沈如意打开，毫无意外的，那里面放的是几本书，孤本，她很早之前提过想看的。 伸手摸了摸，实在是有些舍不得，这礼物送的太得她的心意了。只是，再舍不得，这礼物她也不敢收。看看沈侯爷，就有些犹豫了：“父亲，你有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给我当回礼？” 沈侯爷还是没出声，沈如意凑过去给沈侯爷捏肩膀，一脸讨好谄媚：“我就是和爹爹你感情太好了，所以才敢没大没小的嘛，爹爹你别生气。” 沈如意上次就暴露了，讨好沈侯爷的时候就乖乖的叫爹爹，不想讨好的时候就端端正正的喊父亲。沈侯爷简直拿她没办法，这个闺女太不听话了！幸好，她快要嫁人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儿回礼，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过来，”沈侯爷招招手，示意沈如意在自己身边坐下，沈如意这会儿还指望着沈侯爷的回礼呢，自然是乖乖的听话，温温顺顺的坐在沈侯爷身边。 “我问你，你对你的婚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六皇子那人，若是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沈侯爷想了一下，这才慢吞吞的问道，然后旁边沈夫人就是一声惊呼：“六皇子？侯爷您要将如意许给六皇子？” “不是我要将如意许给六皇子，而是六皇子喜欢如意，想要求娶，我在问如意的意思，若是如意愿意，那这门亲事，我觉得还行，若是如意不愿意，回头我得赶紧给如意定下来。” 沈侯爷耐心的说道，沈如意忙抢过话头：“父亲，你手里有人选？” “上个月我让人打听了，京城里年纪相当的，没说定婚事的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是十四五就定下婚事了。又要门当户对，又要知根知底，还得先下手为强。如意现在也只是个名头说着好听，沈侯爷的嫡女，沈侯爷很看重，也有教养嬷嬷。 但谁不知道，沈如意是在乡下养了十多年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学了乡下人的习惯？并不是说乡下人不好，而是小门小户的媳妇，和高门大户的媳妇，要求不一样。 前者你羞羞涩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没问题，后者你光会害羞不会说话那就是不合格。前者你精明市侩能攒钱是优点，后者你敢小气一个立马就全京城出名儿了。 沈如意回京之后并不怎么出门，所以，就算是听说过沈如意的名声的，也不敢贸然有什么打算。而不计较沈如意名声的，沈侯爷自然是看不上的。 就算是沈侯爷嘴上不承认，但实际上，自打他将沈夫人和沈如意当成了自己人，心里就微微有些愧疚。早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给沈如意找个完美的。出身好，家世好，性子好，人品好，长相好。 很不巧，六皇子几乎每一样都能达到沈侯爷的要求。唯一的一点儿，是皇家人，比较麻烦，可若是沈如意愿意，这个也完全不是问题。 “六皇子很不错，你先说说，你看不中他的原因。”沈侯爷顿了顿说道，沈如意抿抿唇：“他是皇子，将来有爵位了，至少得是个郡王，郡王除了正妃，还能有两个侧妃，亲王就要有三个侧妃的。” “六皇子身子弱，这个不是不能缓缓。”沈侯爷沉吟了一下说道：“除了这个呢？侧妃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就算不是六皇子，别的男人也一定会有通房侍妾什么的，你现在就害怕侧妃通房，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沈侯爷皱眉：“你是我的女儿，你想的不应该是怎么将那些侧妃侍妾打压的没办法出头吗？难道你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有侯府给你撑腰，就算是有侧妃又如何？” “嫁给皇子没办法和离，若是别人家宠妾灭妻了我还能回来。”沈如意嘟嘴，沈侯爷冷笑一声：“若是六皇子也赶宠妾灭妻，我照样能将你接回来。” 沈如意一脸呆愣，嘴巴张大看沈侯爷：“真的？” 沈侯爷邪魅狷狂：“那是自然，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做不了的事情！”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赶紧低下头。沈侯爷收了自己的威武霸气继续问道：“况且，六皇子那样子，也不像是个能宠妾灭妻的，你若说怕以后会变，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人都是会变的，不光是六皇子会变。” “那夺嫡……”沈如意也知道论聪明，自己是连沈侯爷的一半都比不过的，现在之所以能在沈侯爷面前有那么丁点儿表现，还是因为有着上辈子的经验。 所以，沈侯爷要追问真正的因由，沈如意还真隐瞒不了。 “你是担心六皇子会夺嫡还是担心他会被卷入？”沈侯爷耐心的问道，好歹是如意一辈子的事情。 “两个都有。”说出口之后，沈如意就没有那么为难了，索性就将自己之前所有的担忧 都说出来了：“他自己万一起了心思，那就是死路一条，我不愿意跟着他走这条路，我会难过，那是因为我们算普通朋友，可我对的没那么深的感情，愿意陪他去走一条死路。他若是自己不愿意走，但父亲您是皇上看重之人，京城的京畿卫，是在您手中，你自己也知道，只这一年，来拉拢你的皇子有多少个。” “六皇子若是有这样的岳父，他自己能不动心，可谁能保证和他亲近的那些个皇子不动心？”沈如意捏捏手指，这些事情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他只不愿意，但别人能想办法让他愿意。 “难不成你爹我是个傻子，谁想利用我女婿我能看不出来？”沈侯爷皱眉，不解的看沈如意：“还是你觉得，你爹我就能活个三五年？连这场夺嫡都捱不过去？” 沈如意张张嘴，一脸不解。 沈侯爷的眼神很久违，看着沈如意就像是在看傻子：“既然那些人都知道我是皇上看重之人，怎么可能会办法逼迫我去站队？六皇子若是聪明，那咱们侯府就是他的保护伞，而不是他的累赘！” “我没有说父亲你是累赘啊。”沈如意忙辩解，沈侯爷冷笑了一声：“快别说了吧，有你这样的笨蛋女儿，我都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官场上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你完全不用考虑，只说从长相品性兴趣这些方面来看，你对六皇子这个人怎么想？” 若是能排除掉这些，那六皇子当然是个很好的选择。为人温和端方，爱好和她一样，长相虽然不是俊美无双，却也清秀俊美。最重要的是，若是嫁给了六皇子，就不用一大家子有公公有婆婆有妯娌的生活在一起了。 大家族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大，那是因为人太多，父母在不分家，于是一代一代又一代，最少了也是三代同堂，最多的还有五代同堂的，老夫少妻的情况太常见了。 以沈如意的家世，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一个孤儿的，所以，嫁给一个人，那就相当于是嫁给一个家族了。可六皇子不一样，六皇子生母过世了，皇上那边是不用儿媳去请安的，皇太后那边一个月去一次就足够了，至于剩下的什么宫宴，必须参加的一年也就那么几次。 不用面对婆婆，不用面对妯娌，小日子不要太舒心了。 沈夫人那是将沈如意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只看沈如意的脸色变化就明白了，忙悄悄捅了捅沈侯爷：“那个，夺嫡什么的，真不用管？我瞧着六皇子还是很不错的。” 和沈如意的一知半解相比，沈夫人对外面那形势，是完全不知情。沈侯爷伸手捏了捏沈夫人的耳朵，沈夫人脸一红，慌慌张张的去看沈如意，沈如意赶忙做出没看见的样子，一拍手站起身了：“哎呀，也不知道弟弟醒了没有，我去瞧瞧，若是醒了，就抱过来玩会儿。” 然后就急匆匆的跑走了，沈侯爷皱眉：“就是醒了不还有奶娘的呢？这孩子，正和她商量她的婚姻大事呢，半点儿不上心！” 沈夫人忍不住笑：“如意她这样，就是对六皇子还比较满意，若是你觉得没问题，那就可以定下来了。” 沈侯爷挑眉，哟，傻闺女居然还有害羞的一面？ “侯爷，你还没和我说呢，那个六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真心想求娶如意？不会是和如意说的，是为了侯爷你的势力来的吧？”沈夫人推了一把沈侯爷，很是担忧的问道，沈侯爷摇头：“不是，这点儿看人的眼光，我还是有的。六皇子也是个聪明人，如意若是真看中了，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第100章 九月初十刘明珠果然是下了帖子,邀请沈如意去她家的庄子上玩耍。同行的人不少,有六皇子,有刘家二少，还有六公主，还邀请了刘宝瑞,还有那天沈如意说的何家的姑娘。 沈如意想了想，还是让人叫了沈云柔。之前重阳节的时候,沈侯爷就开了祠堂,让人将沈云柔的名字记到了沈夫人名下,并请了人办了个小宴会，也算是为沈云柔正名。 既然沈云柔都成了嫡女了，沈如意出门玩耍也不好不带着她。不过不知道明珠郡主的意思,沈如意也不好自作主张。想了想，就叫了夏冰过来叮嘱了几句。 夏冰回头就请了沈侯爷身边的回春陪着，去了一趟大长公主府。回来就笑嘻嘻的汇报：“明珠郡主说可以，随姑娘喜欢，奴婢仔细瞧了，明珠郡主并没有生气，还让奴婢给姑娘您带了点心呢。” 沈如意笑着捏了一块儿夏冰带回来的点心，细细的品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挺好吃，不过，太甜了些，倒是明珠自己喜欢吃的口味。” 她自己更喜欢味道咸香一些的，放下了点心，沈如意笑道：“你去和二姑娘说一声，就说我们明儿出门，要在那边庄子上住两天，让她多带几身衣服，至于用的就不要多带了，我这边会准备的。” 夏冰应了一声，忙出去传话。沈如意刚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弟弟，夏蝉就进来了：“三姑娘过来了，还带着自己做的点心。” 沈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请了沈佳美进来，以前不太喜欢沈佳美，所以沈如意也没仔细瞧过沈佳美的长相，今儿才忽然发现，沈佳美长的还挺甜美的，小小的苹果脸，红润润的，笑起来眼睛弯弯，可爱的让人很想捏一把。 “大姐，我刚学做点心，今儿做了一些，嬷嬷说吃着还不错，我就想拿过来让你和二姐尝尝。”沈佳美笑着说道，亲自接了丫鬟手里的食盒，递到沈如意跟前，沈如意笑着接了过去：“真的？那我可得尝尝了。对了，前几天不是说不太舒服的吗？这会儿可是好了？” 沈如意笑着说道，虽然嘴上说着要尝尝，实际上也就是将食盒接过去了，并未打开那盒子。沈佳美也不强求，笑着在一边坐下：“前些日子换季，稍微有些着凉，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在府里憋了这么长时间，特别想出门玩儿，大姐最近要不要出门？我想和大姐一起去。” 沈如意微微挑眉，是什么时候打听的？昨天？ 对于自己身边的丫鬟，沈如意还是很信任的。昨天重阳节他们一家子，包括二房三房，都出门登山去了，路上遇见刘明珠还说了几句话，大约是那会儿听见的？ “明儿确实是要出门，不过，已经和人约好了，怕是不能带你过去，下次好不好？”沈如意也不隐瞒，反正明儿只要她和沈云柔一出门，沈佳美是肯定要知道的，还不如今儿就告诉她呢。 “明儿要出门？是和二姐吗？大姐都和谁约好了？”沈佳美一侧头，天真可爱的问道，沈如意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和明珠郡主约好了，你也知道，明珠郡主身份高贵，她之前只约了我和二妹，若是我贸然带你过去，怕是会惹恼了明珠郡主，这样一来，若是下次……” 沈如意没说完，沈佳美立马明白过来了，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知道沈如意说的是实话，这样高高在上的郡主，若真是不高兴了，下次聚会说不想看见谁家的姑娘，那那姑娘就很有可能再也接不到京中闺秀聚会的帖子了。 “是吗？那就太可惜了，我病了几天，原想着能找个机会出门走走呢。”沈佳美有些可怜巴巴的说道，往沈如意身边挪了挪：“那大姐下次能带我出门玩儿吗？我都没和大姐一起出门玩儿过呢，我可想和大姐一起出门了。” 沈如意瞧着她笑，沈佳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不和沈如意对视。沈如意放下了茶杯，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也不用下次，过两天，我会办个赏菊宴，到时候你过来帮帮我和你二姐的忙就行了。” 沈佳美眼睛一亮，立马抬头，脸上也带着几分喜悦的红晕：“真的？大姐要办赏菊宴？我到时候可以过来帮忙？” 沈如意点点头：“咱们是一家子姐妹，你到时候不管是过来玩耍还是过来帮忙，都是可以的。我请的人比较多，到时候，我会让丫鬟给你介绍介绍的。” 沈佳美使劲点头，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走人。 沈如意正要喝茶，沈云柔就掀帘子进来了：“大姐，你真要沈佳美露面啊？” 沈如意皱了皱眉：“你刚才在门外？” “也不是，我就是看见沈佳美那脸色，自己猜出来的。”沈云柔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沈如意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云柔，你是我亲妹妹，所以，我才愿意当个恶人，等办完了宴会，你就闭门苦学一个月的规矩吧。” 沈云柔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点头了：“是，我知道了，大姐放心吧，我回头一定会学的，只是佳美的事情……” “云柔，你要知道，侯府并未分家。”沈如意语重心长的看着她说道：“佳美年纪还小，若是她能向着侯府，咱们拉一把也没什么，若她不能一心向着侯府，到时候咱们疏远她也有理由你说是不是？” 沈云柔抿抿唇，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反驳沈如意的话，只岔开了话题：“我想着带我那件藕色和青翠色的衣服，明儿去的时候穿那件儿鹅黄色的，大姐你觉得如何？” 沈如意点点头：“可以，我穿那件儿松花色的，带上那件丁香色的象牙白的，至于首饰，带上之前六公主送给我的红宝石的，另外准备一套白玉的。” 沈云柔很是会投桃报李，首饰选了之前改族谱的时候的时候沈夫人送给她的那套，另外准备一套之前王姨娘给她准备的。 姐妹两个有商有量的确定了自己的衣服首饰，至于会不会和别人的撞上，那就说不准了。 沈夫人另外让厨房给她们姐妹两个准备了点心，等到了十一，一大早就准备了车子，丫鬟婆子一个不落，大丫鬟带了两个，小丫鬟带了两个，婆子带了一个。 她们到大长公主府门前的时候，刘宝瑞已经过来了，正坐在马车里等着，一见着她们，就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探，一只手摇的都快让人看不清楚了。 “你们姐妹今儿穿的好漂亮啊，不过咱们是要去庄子上，说不定要爬树捞鱼什么的，你们穿成这样方便吗？”等到了跟前，刘宝瑞忙问道。 沈云柔立马瞪大了眼睛：“你说咱们还要爬树？还要下水捞鱼？难道不是看别人爬树，咱们自己钓鱼的吗？” 刘宝瑞顿了顿：“那咱们就是不爬树下水，不也得跑跑跳跳的吗？” 沈如意瞧了一眼刘宝瑞身上的衣服，还真是干脆利落，半长的裙子，就到膝盖下面，还是大裙摆的，跑起来绝对能够迈开腿，完全就是骑装。 “我们可以看你跑啊。”沈云柔歪着头看刘宝瑞，笑意盈盈：“你跑起来的时候裙摆肯定能飞起来的！到时候，就跟一朵盛开的花儿一样，肯定特别好看！” 刘宝瑞嘴角抽了抽，使劲瞪了一眼沈云柔，转头只和沈如意说话：“那你们带的也都是长裙了？咱们不还得爬山吗？山上两边都是树枝什么的，万一拖住了裙子怎么办？” “说的很有道理啊。”沈如意点头，刘宝瑞立马喜笑颜开：“看，我聪明吧，我就没带长裙，就带了骑装过来，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这会儿回去换也来不及了。” 她伸手往门口指了指，就见一辆马车出来，刘明珠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喊道：“哎呀，你们来的好早啊，咱们快点儿出发，昨儿我娘就让人去庄子上收拾了，庄子上还给咱们准备了午膳呢。” 六公主从另一边微微探出头，笑的很是优雅：“不要急，庄子不远，午膳之前肯定能到的，咱们走吧？” 几个人忙点头，各自回了各自的车厢，几辆马车并成一列，不紧不慢的往城外走。 “如意？”沈如意正靠在车厢上发呆，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喊，是六皇子的声音，沈如意抿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车帘：“六殿下有事儿？” “嗯，你前段时间不说想要看《卫青传》这本书吗？我特意给你找的，你看看是不是这本？”六皇子笑的温和，伸手递过来一本书，沈如意接过来，随手就翻了一遍，然后就看见里面多了几页纸。 再瞧瞧旁边骑着马的六皇子，沈如意不动声色的将书合上：“正是这本书，多谢六殿下了。” “不用，你那里若是有什么好书，改日也借给我看看就行了。”六皇子笑着说道，看沈如意放下了车帘，也不在意，只晃晃悠悠的骑着马往前走。 沈云柔倚着沈如意的胳膊看了两页，见果然是什么卫青传，不太感兴趣，就转开了视线，继续打自己的络子。沈如意慢吞吞的将书页翻过来，找出来那里面放着的两页纸，只看了两行，脸色就红起来了。 沈云柔无意中瞧见，立马大惊：“大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如意合上书：“没什么，马车里太闷了些，我有些头晕，先睡一会儿。”说着就将书塞到抱枕下面，自己枕着抱枕蜷曲着躺下。沈云柔倒是乖巧，忙拿了小毯子给她盖上。 第101章 沈如意从不知道,六皇子竟然这么胆大,众目睽睽之下，竟是递给自己一封……情书！现在该怎么办？这信就夹在书里,万一等会儿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不对,自己可以拿出来啊。也不能拿出来，拿出来要放在身上吗？云柔这几天可是要和自己形影不离的，万一被云柔捡到了怎么办？ 别看她们姐妹两个现在面子上好的不得了,可若真是发现了对方的小把柄,那必须是抓在手里的。所以也不能贴身放,不能放在书里，不能放在身边,要不然，直接扔掉？ 可是,自己还没看啊，刚才瞄了两眼，就只看见那么两句话。听闻六皇子文采出众，这情书写的，也肯定很有意思吧？ 脸上越发的烫了，沈如意侧侧头，将脑袋埋在抱枕上，毁掉是最明智了，可还没看，心里的好奇就像是吹起来的泡泡，越来越大，她活了两辈子，都还没见过情书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当四王妃的时候，总听韦侧妃说，今儿四王爷给她画了画像，昨儿四王爷给她写了一首诗，前儿四王爷给她做了一篇赋。她面上自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可私底下，未尝没有一些黯然和羡慕。 好不容易收了一封情书，或许，自己应该先看看？看完之后要不要毁掉，到时候再考虑？ 对了，之前侯爷可是问了她对六皇子的感觉的，她也算是默认了，那么过段时间，她和六皇子的事情是不是就能定下来了？那到时候，他们不就成了未婚夫妻吗？ 那这封情书，也能过了明路？ “到了！”心里正翻滚着各种思绪，就听外面刘明珠笑着喊到：“咱们总算是到了，坐马车可真累人，幸好走的是官道，我最讨厌走小路了，颠的……” 没说完，刘二公子轻咳了一声：“先别出来，等进了庄子再出来。明珠你今儿可是主人，要学会照顾客人才行，让客人高兴满意，你这个主人才算是可以。” 刘明珠忙应道：“二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做的很好的，我特意让庄子上的人准备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我知道六表姐喜欢吃绵软的点心，如意姐姐喜欢吃咸香的点心，宝瑞和我一样，最喜欢吃甜的点心了，云柔喜欢吃酥脆的点心，二哥你和六表哥不喜欢吃点心……” 她掰着手指将所有人的口味都数了一遍，从点心说到饭菜，从饭菜说到水果：“庄子上种的水果不多，我特意让人从家里带了一些，有很多很多啊，还有果脯，都特别的好吃的。” 六公主忍不住笑，沈如意也笑，趁着沈云柔正注意听外面的话音，偷偷的将书里夹着的信拽出来揉成一团塞到自己的荷包里。 进了庄子，众人就下了马车，只一眼，就能瞧出大长公主家的这个庄子是精心打理着的，院子里肿着各色的花卉和果树，只是，这会儿已经是秋天了，所有的花卉里，也就菊花还开着。 “咱们住在那边，二哥他们住在另外一边。”刘明珠很是兴奋，一手拽着一个，领着众人往里面走：“我们住的地方呢，是仿照着江南园林修建的，院子里有假山有池塘有小桥流水，二哥他们那边的院子是仿着西北那边的园子来的，特别大气，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空旷的很。” 六公主大约是以前来过，很是熟悉的进了门直奔正堂：“这边是正堂，东厢西厢都有房间，我和明珠住在这边，如意和云柔住在东厢，宝瑞住在西厢，你们觉得怎么样？” 当然是觉得很好了，沈如意和沈云柔先过去看自己的房间，里面的铺盖都是新换过的，被子上还有一股暖融融的阳光的味道，布置的也很清雅。 “大姐，你住哪个房间？”沈云柔将东厢的屋子都看了一遍，东厢总共是五个房间，正中间是花厅，左右两边分别是卧室。沈如意随意指了指左边的那个：“就这个吧，夏冰和夏蝉，还有陆嬷嬷都住旁边那一间。” 选好房间，刘明珠又站在院子里喊大家去吃饭，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饭菜果然和刘明珠说的一样，丰盛的很。 歇了午觉，众人就一起去后山采野菜，刘宝瑞很显摆的拉着自己的裙子得意：“瞧瞧，我就说穿这样的裙子方便吧，云柔和如意还非得笑话我，看看，现在就我的裙子没有被挂住过！” 刘二少他们不愿意和小姑娘们一样挎着篮子去采野菜，几个人骑马打猎去了。所以这会儿刘宝瑞也不用避讳，拽着自己的裙子还转了一圈儿。 沈如意很敷衍的点头：“是是是，你的裙子最方便了，你最聪明了，一早竟然想到这个裙子的事情了。” 刘宝瑞得意的笑，刘明珠瞧着她那样子，拿了野菜就往她裙子上揉：“看看，现在你的裙子也脏了！” 刘宝瑞急的哇哇叫，扑向刘明珠，两个人打闹成一团。六公主不动声色的远离战场，距离沈如意越来越近：“如意，你也及笄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说亲了？” 沈如意忍不住笑：“你们几个，竟是问我这样的问题了，前几天，我父亲也说了这个事情，还找官媒要了名单呢，怎么，你有什么建议？” “建议啊，我也没有，我母妃也正为我的事情发愁呢。”六公主叹气：“看着我们这些公主都是金枝玉叶，实际上，真到了要选驸马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好选。” 这个倒是真的，虽然本朝不是和前朝一样，不许驸马参加朝政，但驸马中能居高位的真不多，连大长公主这样皇上的亲姐姐的驸马，也不过是个三品官。 清流世家不愿意娶公主，勋贵世家觉得不划算，落魄的世家皇上瞧不上，寒门士子又养不起，公主的婚事也就成了大难事儿了。 “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沈如意轻声问道，六公主有些呆：“什么样的人啊？这个我还没有想过，唔，至少要长的不错，就算比不上二表哥，也不能比六哥差，得有学识，就算比不上二表哥，也不能比四哥差，要温和有礼，就算比不上二表哥……”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你干脆说，和你二表哥这样的人差不多的好了，你和你二表哥……” 六公主脸色暗淡了一下，没有接话。沈如意也就不再问了，个人有个人的烦恼，她是整天防范着老太太，防范着二房和三房，六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说不定比她要防范的人更多，烦恼也更多。 人活在世上，谁也不可能是无忧无虑一辈子的。就是刘明珠，现在的天真烂漫，也不代表着以后就能一帆风顺。 “哇，我刚刚看见这里有一条蛇啊。”刘宝瑞喊了一声，沈云柔当即就变了脸色，连扑带爬的凑到沈如意身边，抱着沈如意的胳膊往后拽：“大姐，快，有蛇！” 刘宝瑞哈哈大笑：“是不是吓着你们了？哈哈哈，我骗你们的了，哪儿有蛇啊，之前庄子里的人不是已经来清理过了吗？” 沈云柔气的脸色通红，冲着刘宝瑞就扑过去。再加上之前的刘明珠，不过眨眼间，三个人的衣服就皱成一团了。 六公主又过来和沈如意说悄悄话：“你觉得我六哥如何？” 沈如意大惊，六皇子该不会将这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吧？ “你要是能嫁给我六哥就好了，大嫂二嫂三嫂我都不喜欢，说起来，四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父皇肯定要给四哥重新指婚，也不知道四哥喜欢什么样的，我觉得之前那个也不怎么好，骄纵的不像话，比我架子还大。” 沈如意心中一凛，四皇子要回来了？ “我听父皇说过两句，说是四哥受伤了，也不知道是伤到什么地方了，严不严重。”六公主叹口气，又换了话题：“前段时间王美人怀孕了，父皇稀罕的不得了，还打算给王美人提升位分，也不知道这次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沈如意嘴角抽了一下，皇上可真是老当益壮。 “明年又该选秀了，不光是四哥要成亲，五哥六哥都要成亲，还有七哥也到了年纪了，宗室里也有不少人到了成亲年纪了，如意你今年十六，明年正好选秀啊。” 六公主刚说完，刘宝瑞就凑过来了：“选秀？我还没见过选秀呢，哎，我都已经订亲了，以后都没机会见识了。云柔今年十三，明年十四，也不够年纪。” “我父亲并不赞同我们姐妹去选秀。”沈如意忙说道，心里更有危机感了，四皇子要回来，明年要选秀，她得赶紧找个人嫁了才行啊。 真是，她明明才十六，怎么就要天天想着嫁人的事情了？难道真没时间让她仔仔细细的去挑选了？沈如意心生悲凉，难不成自己这个得佛祖照看的人，竟是连个“沙场点婿”的机会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花开最近比较倒霉，三天前断网的，连评论都没办法回……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有网了，刚回了评论，断电了……，比较幸运的是，花开在家了，据说，还有人被困在电梯里了。修路这种事情，真烦人…… 花开貌似很久没求过作收了哦？嘿嘿，今天求一求吧，快来养花开，养肥了好过年~~~ 第102章 说是来采野菜的,实际上,大家也不过是挎着篮子装装样子，这个看见那儿有朵花立马就跑过去了,那个瞧见树上的叶子很好看也赶紧去拽两把,慢慢的就散开了,刘宝瑞刘明珠再加一个沈云柔，三个人跑的不见人影。不过，沈如意也不担心,这山脚下的一片地，都是圈起来的,边上都有人守着,她们又不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子，肯定也不会自动往山上去。 好吧，其实就是去了山上也没事儿。大长公主一家时常会来这个庄子上住两天，偶尔也去打打猎爬爬山什么的，这山上怎么可能会有比较大型点儿的动物？ “表妹，快看，我抓到了一只兔子！”刘二少在另一边喊了一声，六公主拎拎着篮子跑了过去，阳光正好，沈如意索性将篮子放在一边，席地而坐，靠着大树发呆去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沈如意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挠了两下，有痒痒的感觉，她这才回神，一转头就瞧见六皇子正抱着一只兔子站在旁边。 再往远处看看，六公主正对她挤眉弄眼，随后又一脸严肃的转头圈去和刘二少说话了。沈如意嘴角抽了抽，仰头看六皇子，六皇子将手里的兔子往前递了递：“送给你，喜不喜欢？” 沈如意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了，按照常理来说，女孩子确实是应该喜欢这种毛茸茸的雪白白的软乎乎的小东西的，她也真喜欢。可问题是，这东西是谁送的。 若是沈侯爷送的，她保准立马欢天喜地的接过来。可六皇子…… “担心什么？侯爷不是已经答应我们的事情了吗？我也和父皇说过了，父皇也应下来了。”六皇子笑眯眯的说道，沈如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呆相，之前不还说在考虑，然后过段时间再决定的吗？ “前几天，侯爷点头了，我就立马回宫和父皇说了。”六皇子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在沈如意身边坐下，将小兔子放到她腿上：“父皇也已经应下来了，只是这会儿赐婚也有些太早了，沈侯爷说舍不得，想再等两年，所以，赐婚要等明年选秀了。”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前一刻还在烦恼自己应不应该答应和六皇子的婚事，能不能赶紧换个比六皇子条件更好的，下一刻就忽然宣布，她和六皇子的婚事已经在皇上那里记录在案了，这时候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复杂。 “我前两日，刚得了一套书，是江南那边送过来的，有个大儒，叫程培，你听说过没有？”六皇子侧头，笑眯眯的看沈如意：“他前段时间刚写了几本书，是评论一些孤本典籍的，很是少见，我特意拜托人从江南那边买回来的，你要不要看？” 脑袋还没转过弯，就已经往下点了点：“总共几本？” “一套六本，我买了三套，送你一套。”六皇子笑着说道，顿了顿，又说道：“我只问了沈侯爷，却没有问你，正好这会儿遇上了，我就问问，你自己，是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沈如意低下头，伸手揉了两下小白兔的脑袋，想着这小白兔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人想用来讨好主子而准备的，她在乡下住了那么多年，那野外的兔子，可是没有这么白。 “你若是不愿意……”六皇子顿住，若沈如意真不愿意，大不了就是他去求求父皇，当这事情不存在，除了沈侯爷，也就皇上知道这个事情了，要是解决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只是，心里肯定不会愿意了。他难得遇上个自己有些喜欢的，还志趣相投的，若是不能成亲，以后定是不会再遇上合乎心意的了。 于是，六皇子又有些紧张的补充道：“你先别急着回答，你可以等过段时间，和我多相处一段时间，然后再决定。” 沈如意忍不住笑，手指抓着兔子身上的毛毛绕了两圈，仰脸看六皇子：“我没说我不愿意啊。” 既然皇上那儿都已经知道了，沈侯爷也同意了，那这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若是不出意外，这辈子他们两个就是要拴在一起了。 和上辈子对比一下，能嫁给六皇子，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了。她之前一心奋斗，是为了嫁个好人，这个好，包括很多方面，比如说，人品好，性子好，家世好。只有人品好，她才能不和上辈子一样，凄凄冷冷的死在正院里。只有性子好，她才能保证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然后，生几个孩子。 最最重要的是，只有家世好，她才能护得住沈夫人。 若是沈侯爷没有转变，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对什么都看不上眼，更是将这个亲生女儿当不存在，那她若是能得到六皇子的喜欢，还不得高兴的晕过去？ 现在不过是因为沈侯爷转变了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她就忽然多了很多底气，连六皇子的求婚都要考虑考虑，果然是走的顺遂了，心也就大了。 她怎么能只考虑六皇子是皇子，以后可能会有麻烦呢？至少，就是六皇子亲自参与了夺嫡，失败之后也不过是被圈禁起来。可她若是嫁给别人，指不定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上面夺嫡，夫家乱掺和，然后被一网打尽。 凡事有利就有弊，六皇子什么都好，但也不能是十全十美的。 既然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居了，若是她再不将六皇子当成是事儿，不将六皇子放在心上，那对以后的婚姻肯定是有影响的。 沈如意很识时务，也很看得清局势。六皇子是个好人选。 六皇子听着她的话，眼睛就亮了：“真的愿意？” “我若是不愿意，我父亲怎么会应允了你？”沈如意笑着说道，捏着小兔子的耳朵防止它跑走，顿了顿又说道：“你喜欢看书，我也喜欢看书，若是日后……” 沈如意脸色微红，六皇子自动将话补充完整：“我们就可以一起看书了，前几日我父皇问我要不要办差，我问我父皇要了翰林院编修的差事，翰林院的书很多很多，不光是有古籍，还有典例之类的书，你若是喜欢，我可以给你誊抄一些。” “好啊。”沈如意点头，翰林院编修，那就相当于是个编书的，派不上大用场，应该是不会卷入到夺嫡的事情里。唔，以后得劝着六皇子，最好是修一辈子的书才好，修出名头，修出才气。 “不过不着急，我最近没有看书，我在和离大家学修补书画的方法呢。”沈如意抿抿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有些太笨了，离大家都教了我半个月了，我还只是学了些皮毛。” 六皇子忙问道：“离大家？可是离大家？” 沈如意点头：“之前我父亲有一幅画破了些，我父亲特意请了离大家过来修补，我看着有趣，就想学，离大家不吝教导，就指点了我几日。” “你若是有兴趣不如正式拜了离大家当师傅。”六皇子想了想说道：“我那里正好有一堆的书本，之前因为宫里的奴才不懂得收藏，有些都破损了，回头我送过去，你拿来练手。” “嗯，好啊。”沈如意点头，又笑着说道：“离大家说，我写的字还行就是画画方面欠缺了些，另外，有时候还得自己制纸，纸张的纹理材料，都要学，很是麻烦呢。” “要不然这样吧，你只学字画，这个制纸什么的，回头我找人学学。”六皇子眼睛一转，立马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你已经及笄了，以后要忙的事情就多了，若是什么都学，怕是没有多少精力，你学一半我学一半，以后我们也能一起修补字画。” 沈如意抿唇笑，六皇子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摩拳擦掌的就开始想办法请到离大家了。沈如意是跟着离大家学习，他最好了也是学离大家的办法，这样将来才能一起修补字画。 要不然，习惯不同，肯定是不能在同一个东西上施展的。 “回头我就买些制纸的东西，离大家现在是住在侯府对吧？要不然，我先给沈侯爷下个帖子？”六皇子侧头问道，沈如意摇摇头：“不用下帖子，回头我和父亲说一声，让父亲问问离大家愿不愿意教。” “好，你先问问，你问好了再和我说。”六皇子也笑，笑的一脸温和期待，沈如意瞧着，脸色就有些红，自己及笄了，忙的事情多，能忙什么？不就是嫁衣嫁妆一类的事情吗？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刘宝瑞远远的跑过来，一眼瞧见沈如意腿上的小兔子，立马喊了一声：“哎呀，还有兔子，哪儿来的？我也想要啊，如意，让我摸摸好不好？” 沈如意点头，抱着小兔子让刘宝瑞摸了两把，刘宝瑞心里喜欢的很，但瞧了瞧六皇子和脸色微红的沈如意，嘿嘿笑了两声，起身去找一边的侍卫：“我让他们也去给我抓一只兔子过来，要比如意你的还大的兔子！” 六公主也抱着兔子站在不远处喊：“宝瑞，咱们去找萝卜吧，他们说兔子都是要吃萝卜的，那边有一块菜地，种的有萝卜，你去不去？” 刘宝瑞忙点头：“去，你等等我，我得先让他们给我抓一只兔子回来才去。” 第103章 虽说本朝风气开明,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重,男男女女一起逛街出游的人多的是，但一大早天色还没亮，就不太适合一起爬山看日出了。 所以，明面上虽然说的是众人一起早起爬山看日出，实际上，爬山和看日出是分两拨进行的。刘二少他们一早就起床带着侍卫爬山去了,刘明珠她们则是留在庄子里，就是在院子里看的日出。 等看完了日出，几个姑娘才带着丫鬟婆子以及侍卫往山上去。顺便,还要带上食盒,那一早上去的青年们可没拎吃的,这太阳都升起来了,肚子也该饿了。 “我让人准备了烤架，咱们等会儿烤肉吃。”刘明珠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二哥烤肉最好吃了，我们家有秘制的调味料哦，我还让人准备了蔬菜，咱们午膳也在山上用好不好？” “烤肉吃不就是准备的午膳吗？早膳吃太油腻的不好，我们带上来的都是包子点心之类的。”六公主一边往上走，一边侧头看刘明珠：“午膳再说午膳的事情，现在咱们赶紧上山才是，可不要让二表哥他们等久了。” 刘明珠忙点头，不再说话，只闷着头赶路。可这山真不低，刘明珠常来，再加上年纪小精力足，沈如意身子好，两个人爬起来倒是不太费劲儿。 可六公主常年难得出宫，沈云柔更是被王姨娘娇养着也不怎么出门，刘宝瑞大约也是没吃过苦的，三个人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走不动了。 “这可怎么办？还有一半呢。”刘明珠很是担忧，伸手拿帕子给六公主擦汗，沈如意则是拖着恨不得立马坐地上的沈云柔，往上看了一眼，转头问道：“没有让她们准备滑竿什么的吗？” 刘明珠有些尴尬，她这个当主人的，按说是应该将各种情况都考虑到的，然后安排妥当才行。可就昨天安排好了，今儿还真没想到要用滑竿轿子之类的东西，她自己上山没用过，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大家都不需要了。 “咱们不能歇，得继续往前走才行。”看刘明珠有些尴尬，沈如意就岔开了话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还是赶紧接着往上走吧。” 六公主虽然累，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赶紧上去就能休息了，这会儿是越休息越累，咱们继续往上走吧。” 刘宝瑞抱着一棵树，目光都有些呆滞了：“我走不动了……” 沈云柔也靠在沈如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比六公主和刘宝瑞更体弱。至少六公主还偶尔跟着六皇子他们骑马射箭呢，沈云柔是连个骑马的机会都没有的。 “必须走！”六公主又擦了一把汗，抬头往上张望了一眼，使劲握拳给自己鼓气：“想想高兴的事儿，身上就有力气了。咱们可不能让二表哥他们看低，他们都已经上去了，咱们也得加把劲儿才行！” 说完，六公主率先往前走去。六公主都要坚持下去了，刘宝瑞和沈云柔自然也不能说自己不行了，一个一步一挪，一个拽着沈如意，走的特别艰难。 沈如意被拖了一会儿就有些微的不耐烦了，叫了沈云柔的那两个大丫鬟过来：“扶着你们姑娘。” 刘宝瑞忙也叫了自己的丫鬟，倒是六公主，十分的硬气，完全不要人帮忙，就是走的慢点儿也不要紧，反正是要坚持自己上山。 这样慢吞吞的，倒也让她们挪上去了。她们的身影刚出现，刘二公子就冲出来了：“快，带了什么好吃的？我们都快饿死了，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慢啊。” 瞬间，这人谪仙的气质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沈如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长的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不说话的时候，那真是貌比潘安，一开口，那真不愧和刘明珠是亲兄妹。 山上有亭子，六公主也顾不上和刘二公子他们说话，直接进去瘫在了石凳上，刘明珠还有精力，又吩咐丫鬟摆上早膳，这才坐下来说道：“你们有没有将日出的景色画下来？我们还带了午膳上来哦，咱们中午就在山上烤肉吃吧？我还让人带了烤架……” 又将之前的话给说了一遍，刘二公子很是宠爱幼妹，别说刘明珠只是要在山上烤肉了，哪怕她想在山上吃晚膳，刘二公子都不会反对的。 六皇子更不会反对，能多和沈如意相处一会儿，他吃饭都是笑着的。 用了早膳，众人肚子饱饱的，就推迟了午膳时间。刘明珠和沈如意很是有精力，就打算绕着山头转一圈，六皇子忙过来带路：“这周边的路有些陡，你们要小心些。” “六表哥不用担心，路虽然有些陡，但修的有围墙啊。”刘明珠笑嘻嘻的说道，伸手拍了拍那只到腰部的围墙，略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墙可结实了，每年都有人修补的，六表哥就放心吧。” 六皇子只笑不说话，依旧是跟在她们身后。刘明珠也不介意，叽叽喳喳的和沈如意说话：“这四面的景色都是不同的，东边是枫树多，你瞧，这下面的枫树林都是通红通红的，西边是松柏树，春夏秋冬都是绿油油的，南边是种了一些果树，这会儿树上正挂着果子呢，咱们等会儿还能去摘些果子来吃，北边种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树……” 六皇子在后面适时的开口：“那叫雪望松，原本不是这边的树，是从西边传来的，好不容易才种活了两棵，这种树长的也挺好看，就是不耐活，这两棵还得花费大精力去照顾才行。” 沈如意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树，趴在墙头看了好半天没找出来到底是那两棵，还是六皇子指给她看了她才知道。 “长的确实是不错，这种树有什么用途？”沈如意转头问道，六皇子摇头：“我也不知道，不开花不结果，叶子有一股怪味道，因为太珍贵了，也没人砍下来试一试，所以，到现在也不过是瞧个稀罕。” “我们来画画吧？”刘明珠在一边提议，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这个主意好，咱们好歹是来龙腾山转了一圈的，也好留作纪念。” “只自己画有什么意思，咱们不如来比一比。”上面亭子里的六公主忽然开口说道：“还得有彩头才行，金银珠宝不能用，太俗气了些，咱们不如定个规矩，比如说，今儿赢了的人可以不用自己动手烤肉什么的，输了的人要到那边去给大家采枫叶，你们觉得如何？” 刘二公子立马点头：“我觉得这主意好，咱们不能太落于俗套了，彩头嘛，咱们大家也不缺那几个钱，就是乐一乐，不过自己不动手烤肉什么的，有点儿太简单了，万一那输了的手艺不好，那岂不是还得赢家饿肚子？” 六公主点头：“也是，那你说，赢了应当如何？” “赢了的人可以提一个条件！输了的人要遵从！”刘明珠立马喊道，刘宝瑞使劲点头：“对，就这样！赢了的人可以提一个条件！输了的人要照办！” 说定之后，众人就各自找了地方准备画画。六皇子特意挤在沈如意身边：“你要画风景还是画人？” 沈如意微微挑眉：“你呢？” “画人。”六皇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那我也画人吧。” 刘明珠在另一边用毛笔点他们：“不许商量，各自画各自的！” 沈如意和六皇子都忍不住笑，笑过之后就不再出声，专心的画画。 人在山上，只看着下面的风景，都觉得心情舒朗了很多。沈如意深吸一口气，慢悠悠的落下画笔。以后，她们就不一定有机会再来爬山了，现下画下来的，可就真成了回忆了。 最后评比，六皇子的果然是最好的，沈如意的最差。 嘴角抽了抽，沈如意转头看六皇子，拼命的眨眼，希望六皇子今儿能放她一马，六皇子倒是眉开眼笑，想都没想的就提出要求：“咱们俩的画儿换一换，然后，今天中午的午膳，你替我准备。” “不是只有一个要求的吗？”沈如意笑道，六皇子就有些犹豫了，沈如意的画儿他想要，沈如意亲手烤的肉他也想要，这可怎么取舍？ 犹豫了好半天，才忍痛点头：“好吧，那就只换了这幅画。”反正，午膳总是能想办法蹭到的。 刘明珠想说什么，被刘二公子捏了一把，不出声了，六公主倒是笑眯眯的，刘宝瑞是定了亲的人，这会儿也能瞧出六皇子的意思，一脸的恍然大悟，暧昧的冲沈如意眨眼。 沈云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是吃惊，不过也没出声。若是沈如意真和六皇子订亲了，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何必去搞破坏？再者说了，这个大姐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她还是别出声了。 众人都不出声，沈如意也不好反对，规则早早就定下了，可是没有反悔的机会的，只好将自己的画儿卷起来递给了六皇子。六皇子喜滋滋的接过来，将自己的递给沈如意，态度大方的，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私相授受的嫌疑。好吧，众目睽睽之下，也确实不是在私相授受。 第104章 在庄子上玩了两天,沈如意就带着沈云柔回府了。姐妹两个一起去给沈夫人请安，沈夫人笑眯眯的问了一番在庄子上的事情,就让她们赶紧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太是受伤要静养,可不代表沈如意和沈云柔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荣兰站在门外,见她们两个过来,赶忙迎了过来：“大姑娘和二姑娘过来了？可是要给老太太请安？正巧着呢，老太太这会儿醒着,两位姑娘随奴婢进来吧。” 沈如意微微点头，跟着进门。 老太太正绷着一张脸坐在床上,眼里的戾气恨不得化成两把刀，直接将进门的姐妹两个给戳死才算。沈如意也不在意，笑眯眯的在床边坐下：“祖母今儿感觉如何？我这两天没来给祖母请安,祖母有没有想我？我还给祖母带了礼物哦，是明珠郡主家的庄子上的一些特产，虽然东西不稀罕，咱们家的庄子上也有，但也是一点儿心意，老太太可别嫌弃。” 沈云柔也跟着笑：“给祖母请安，祖母这两天还好吧？我想着也应该是挺好的，二婶娘和三婶娘都是孝顺的，又有丫鬟婆子，想来是没人敢怠慢祖母的，祖母上了年纪，也只管着自己吃喝就行了，别的事情就不用多操心了。” 老太太不出声，沈如意也不在意，想起来什么说什么：“庄子上的风景很不错，到处都是枫叶，火红火红的，可惜祖母您身子不好，要不然，咱们就可以到咱们自家的庄子上住两天了。” “还有果树，随便走到哪儿，累了就停下来摘两个果子吃，大约是长在山上，那果子还挺好吃，我还带了一些回来，祖母等会儿记得尝尝。” 越说老太太的脸色越黑，她已经听大夫说过了，这辈子，大约她都是没站起来的机会了。若不是……若不是沈如意母女，她还是这侯府最尊贵的老太太！ 都是她们，她才失去了侯府至高无上的地位，才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才让沈正信和她撕破了脸皮！ 老太太还没学会控制，瞧着沈如意的眼神越来越狠毒，见沈如意还是喋喋不休，心里怒气高涨，随手就将茶碗扔出去往沈如意的头上砸去。 沈如意忙侧头，那茶碗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就碎成几片了。荣兰忙进来收拾，一路也没敢出声，没去看老太太，也没去看沈如意。 沈如意还是之前替老太太换身边伺候的人的时候才知道，这个荣兰，竟是沈侯爷的亲信。当初的四大丫鬟，除了荣兰，其余的都换人了，未免老太太用着不舒服，这名字，还是留了下来。 老太太看着荣兰的脸色也有几分不善，不过，荣兰也不在乎，收拾好了碎瓷片，才笑着给沈如意和沈云柔行礼：“老太太身子不好，不能久坐，这会儿也应该休息了，大姑娘和二姑娘若是孝顺老太太，不如下次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沈如意笑着点头，起身往外走，荣兰忙跟上。送了沈如意和沈云柔出门，这才折返回去。沈如意看看沈云柔：“妹妹要不要去看看王姨娘？咱们出去玩了两天，想来王姨娘也是很担心你的，妹妹不还给王姨娘带礼物吗？” 沈云柔笑眯眯的点头：“我正要和大姐说呢，那我就先去看看王姨娘，晚膳……” “不用担心，晚膳你和王姨娘一起用就是了。娘那边，我会说的。”沈如意笑着点头，沈云柔忙开开心心的行礼，转身带着自己的丫鬟去王姨娘的院子了。 沈如意回到正院，就见沈夫人正拿着摇铃逗弟弟玩耍，沈如意过去凑热闹：“弟弟看着比之前大了点儿。” “小孩子都是见风就长的，不过，两天也没长多少，出去玩的开心不？”沈夫人笑着问道，沈如意忙点头：“开心，娘，我和六皇子的事情……” “娘是个内宅妇人，前些年也不开窍，所以耽误了你这么些年，那个六皇子，你若是喜欢，娘定是不会反对的，再者说，你父亲不也说了，这是一门好亲事的吗？” 沈夫人笑着说道，虽然沈夫人极力遮掩了，但沈如意是谁啊？和沈夫人相依为命十多年，不对，加上上辈子，那就是相依为命二十年了，沈夫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她都能瞧出来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一向是最看重她这个女儿的，那么她的终身大事，沈夫人必定是要当成一等一重要事情来办的。可现在，沈夫人虽然是在和她说话，心思却明显是有些飘。 沈如意微微挑眉：“娘，这两天府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不应该啊，若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了，那宋嬷嬷和陆嬷嬷不是应该派人去庄子上叫她的吗？ 就算是没有去叫她回来，那也应该是在刚才就说的。可她回来半天了，府里的人可都是正常得很，不光是院子里的丫鬟，就是宋嬷嬷陈嬷嬷赵嬷嬷等人，也都正常的很。 沈夫人忙摇头：“没有，你想多了，你之前将府里的规矩都定下来了，我只要按章程办事就行了，能发生什么事请？姨娘们最近也安分的很，我让她们没事儿就在自己院子里抄写经书，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们了。” 既然不是府里的事情，那是府外的？ “那是父亲又纳妾了？”沈如意又问道，沈夫人伸手捏她脸颊：“胡说什么呢？哪儿有这么说自己的父亲的？真没事儿，你先在这儿和你弟弟玩耍，我去吩咐一下晚膳，等会儿你父亲回来了，咱们直接用膳，你在外面玩了两天，想来应该是累的很了，早些回去休息，明儿一早不还要练字作画的吗？” 不等沈如意说话，沈夫人就急匆匆的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也没回来。这下子，沈如意更是确定沈夫人有事情瞒着她了，吩咐晚膳能用多长时间啊？几句话的功夫，沈夫人完全不用去那么久的。 想着，沈如意就叫来了宋嬷嬷：“这两日，府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宋嬷嬷一脸的迷茫：“没有啊，一切都正常的很。” “我父亲呢？”沈如意又问道，宋嬷嬷更迷茫了：“侯爷这两天，和往日一样，早上去上朝，中午回来用膳，下午在正院逗逗小少爷，然后去书房，晚膳回来用膳，在正院留宿，也很正常啊。” 都很正常，那娘亲是怎么了？ 摸摸下巴，沈如意也有些不明白。若说是因为想起来自己将来要嫁人，所以心情不好，那前凌天沈侯爷说起她的婚事的时候就应该表现出来了啊。不可能是拖到今天，而且沈夫人那样子明显是在隐瞒什么，可不是在表现依依不舍难分难舍什么的情绪。 “你仔细说说，这两天我娘都做了些什么。”沈如意又问道，宋嬷嬷有些紧张，是不是夫人遇上了事情，然后被姑娘发现了？自己这贴身伺候的嬷嬷，竟然半点儿苗头没有看出来，实在是太失职了！ “姑娘前天早上走了之后，夫人随后就去见那些管事嬷嬷了，和以往一样，先对了昨天的账，然后定下了当天的花销，中间并无差池，因着过几天是老侯爷的祭日，夫人打算让人送山上送米粮，这一笔支出有点儿大，夫人就留到中午问了侯爷，侯爷应了下来。” “夫人又想着，到底是老侯爷的祭日，就想问问老太太去不去山上拜佛什么的，到了长春园的时候，因着三夫人也在，夫人就独自进了内室，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然后就和奴婢商量了这送米粮的事情，要让谁送，送到哪家寺院，商量好之后，就去内室休息了……”宋嬷嬷记性好，当天晚上沈夫人少吃了半碗饭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好吧，就是前天的事情，想记不清也不行。 沈如意用心听着，仔仔细细的将所有的事情给想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那娘亲是怎么了？ 一头雾水的让宋嬷嬷出去了，沈如意一边伸手戳了戳弟弟的嫩脸颊，一边冥思苦想，或许，不是这两天的事情？是很早之前的事情，然后到了这两天要严重了或者是要爆发了？ 说起来，小孩子的皮肤还真是好，嫩嫩滑滑的，真让人爱不释手。伸手将弟弟抱起来，小小的孩子大约是刚才被戳的烦了，这会儿小眉头皱成一团，嘴巴嘟着，很是可怜兮兮的，但五官虽然稚嫩，却和沈侯爷有几分相似，于是那可怜兮兮中，又带了几分恼怒，实在是看的人心痒痒。沈如意低头就在弟弟的脑门上亲了一口，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侯爷回来了、”正抱着弟弟傻乐，就听外面传来通报声，沈如意一抬头就瞧见沈侯爷了，沈侯爷见了她，微微挑眉：“回来了？见了六皇子？” 沈如意点点头，抱着小孩儿冲向沈侯爷：“快看，父亲回来了，给父亲打招呼。”小孩儿睡的正香，自是不会搭理沈如意。沈如意笑呵呵的将孩子抱好：“父亲这两天可还好？” 第105章 用了晚膳,沈如意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看了会儿书才去洗澡。夏冰拿着干净的布巾给她擦头发：“姑娘，秋霜这段时间的表现还不错，秋实也挺老实的，你看是不是该提拔两个丫鬟上来了？” 沈如意是要有四个大丫鬟的，之前她忙着老太太那边换人的事情，就只提拔了两个将二等丫鬟给凑齐了。只是一等上,还缺了两个。 夏蝉一边铺床一边说道：“我瞧着三等的上面有几个很不错的，姑娘若是要提拔,奴婢就叫了陆嬷嬷过来问问？” “嗯，秋霜和秋实先提拔上来,至于二等的，让陆嬷嬷自己做主就行了，你们这几日，多带带秋霜和秋实，她们两个年纪还小，调~教一番，我还能多用几年。” 出嫁的时候是要带丫鬟的，若是年纪太大了些，到了婆家就得换丫鬟，有些不太凑手。 夏冰应了一声，瞧着沈如意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就放下了布巾，拿着梳子将头发给梳理了一下，沈如意这会儿已经有些困了，今儿早上爬山，下午下山，然后又回城，实在是太赶了些，光是坐马车都累的不行，更不要说今儿上山下山的，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 夏蝉忙过来，和夏冰一起扶了沈如意去睡觉。陆嬷嬷进来，给两个人使了眼色，换了秋霜和秋实进来守夜。夏冰和夏蝉这两天跟着沈如意在庄子上，也累得很，万一晚上睡的比沈如意还沉，那沈如意要茶要起夜什么的，谁来伺候？ 沈如意也不知道外面换了人守夜，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过去了。累的有些很，睡前根本没来得及想什么。 “姑娘，快，夫人吐血了！” “祖母，求求您给母亲请个太医吧。” “父亲，求求您给母亲请个太医吧。” “尊夫人是伤了身子，这十来年没顾得上调养，内里已经坏了，又食用了大量寒凉之物……” “如意，我的如意……” “我走了，你可怎么办？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啊。” “幸好，你已经订亲了，那四皇子，虽说是个毁容了的，但我听说，为人还是不错的，你以后只要顺着他些，相夫教子，他也不会辜负你的。” “如意，以后娘就不能陪着你了，你可要多多照顾自己。” “善待陈嬷嬷，陈嬷嬷伺候了我一辈子……” “我的嫁妆都交给你，你父亲不是个坏人，他不会少了你嫁妆的，记住，你的嫁妆，一定要留在自己手里，万不能给别人，哪怕是四王爷也不行。” “如意，我的女儿……” “娘！”嘶声裂肺的叫了一声，随后就是嚎啕大哭。 “姑娘，姑娘！”沈如意正哭的伤心欲绝，就觉得身子被晃了晃，有人在耳边叫她，好半天，她才醒过来，愣愣的睁开眼，秋霜正一脸焦急的拿着湿布巾给她擦脸，秋实则是端着蜡烛，正担忧的看她。 “姑娘可是做了噩梦？”秋霜利落的将拿了脂膏往她脸上涂了一层，到了秋天，天气干爽的很，这种脂膏就是专门做来滋润皮肤的。’ 沈如意叹口气，秋实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将蜡烛交给秋霜，自己去倒了温热的白水进来，喂沈如意喝了两口：“姑娘身上也有些湿，。奴婢给您换一身衣服？” 擦汗，换衣服 ，换被子，折腾了半天，沈如意才重新躺下。只是，梦里的绝望太深刻了，她还是有些回不了神。怎么忽然的，就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呢？ 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自己已经是重活了一辈子了，娘亲还活的好好的，并没有出事，她不光是活得好好的，还活的比上辈子好多了，她掌握了侯府的管家权，她生下了侯府的继承人，现在好，以后会更好，已经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只是再怎么在心里劝说自己，之前那种绝望，那种悲痛，依然切切实实的存在，就像是一根针，一下又一下的扎在心上，扎的人恨不能将心给掏出来。 好不容易等情绪平稳了一下，沈如意忽然想到，上辈子，娘亲过世是在自己及笄三个月后，上个月，自己及笄了。也就是说，那个劫难日子，还没过去？ 沈如意忽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秋霜还没睡着，听见动静忙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 秋实也忙打算起身去点蜡烛，沈如意忙出声说道：“不用点蜡烛了，我还好，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并没有做噩梦，你们继续睡吧，不用管我。” 秋霜应了一声，重新躺下，和秋实两个人虽然没动，却也不敢真按照沈如意说的那样，自己去睡扔着沈如意不管。既然沈如意不让她们出声，那她们就只能安静着。 沈如意抱着被子，呆呆的坐了一会儿，重新躺下。外面的月光照进来，能看见床帐的人影已经躺下去了，秋霜和秋实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也跟着闭上眼睛。 那个日子还没过，自己又是做了这样的梦，是不是佛祖在预警着什么？ 可是上辈子娘亲是为了自己的亲事死的，这辈子自己的婚事已经差不多算是定下了，父亲也答应了，自己也很满意，沈云柔也没有觊觎，娘亲也是侯府内宅的当家人了，能有什么事情，让娘亲要付出生命？ 不对，现在娘亲看着是安全的，有侯爷当靠山，有儿子当底气，可也不是没人对她怀着恶意。头一个恨不得娘亲去死的，就是躺在长春园的老太太，第二个恨不得娘亲去死的，就是侯府的沈二夫人，还有一个没脑子最容易被当枪的沈三夫人，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娘亲就要栽跟头了。 难不成要想个办法将这些人通通都杀掉？ 沈如意瞬间就惊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深吸一口气，将心里快要溢出来的暴戾给按下去，她开始认真思索，怎么才能避开娘亲的死劫。上辈子娘亲早早就被下了药，身子日渐衰败，拖了不到一个月就过世了。现在算算，也快到那个时间了吧？ 要不然，就演一场戏，将那些心怀不轨的墙头草给先钓出来？ 老太太现在就是一只病老虎，趁她病，就先拔掉她的爪牙，这样一来，就是老太太恢复了，她也没了咬人的能力了。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看着十分安分，但谁知道她们心底是怎么想的。 在她出嫁之前，不如先想办法，让这两房给弄出去？不能分家，那就只有外放这一条路了。可是，就算沈侯爷不喜欢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那也是沈侯爷的亲弟弟。只看老太太闹出那样的事情，沈侯爷也不过是警告了二老爷和三老爷，让他们出去别乱说，可是连迁怒都没有的。 无缘无故的，她说想让二房和三房外放出去，沈侯爷能答应吗？ 所以，要想让沈侯爷应下来，只能是二房和三房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沈侯爷。现在的沈侯爷，可不是以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沈侯爷了，他疼爱自己这个长女，他看重母亲，他喜欢小儿子，简直是浑身弱点。 思来想去，沈如意终于做出了决定，与其惶惶度日，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的死劫，不如暗中布局，坐等鱼儿上钩。若是没人有坏心思，那她放的鱼饵也不会有人去咬。可若是有人想要动坏心思，那鱼儿钓上来可不会再被放生了。 一晚上想东想西的，晚上没睡好，再加上累了两天，第二天沈如意就有些起不来床了，倒也不是生病了，就是头疼的厉害。沈如意怏怏的让夏冰去和沈夫人说了一声，可没想到，沈夫人立马就放下其他事情，直奔她这里来了。 “怎么就头疼了？是不是昨晚上着凉了？”沈夫人颇为担忧的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被子：“是不是没盖好被子？这都到了秋天了，你不会是和夏天一样，睡到半夜踢了被子吧？” 沈如意正要开口，忽然想到昨天的事情，说起来，她昨晚也是想着想着就走神了，一开始不是在想沈夫人有什么瞒着她的吗？怎么后拉就想到要斩草除根了呢？ “也没事儿，就是昨晚上想了点儿事情，睡的太晚了。”沈如意轻咳了一声，略有些担忧的看沈夫人：“娘，咱们两个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觉得，你的事情，能瞒得过我吗？” 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瞎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因为府里的一些事情伤神，哪里是有事情瞒着你？你也知道，王姨娘的儿子，是你父亲的长子，哪怕不是嫡子，这个长字总是在的，我想着，要不然，为了以后的安稳，先让你父亲将家产给分了，让王姨娘先吃一颗定心丸。” 沈如意挑眉：“你就是在为这个伤神？” 沈夫人点点头：“还有云柔的嫁妆，虽然要比你的少，却也不能少太多了，我正在想办法劝解你父亲呢。” 第106章 虽然沈夫人说的很有道理,但沈如意不相信。沈夫人虽说前些年是读女戒读的脑子有些不转圈，但本质上，还是继承了卢大人的一些特性，比如说,视钱财如粪土。 沈夫人疼爱沈如意，也不过是为沈如意留下了自己的嫁妆,之前没回侯府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说过,要谋划侯府的财产为沈如意增加嫁妆。 连沈如意都没能得到这种待遇，沈夫人怎么就会忽然想着要给小儿子留一下家产呢？沈如意有时候都会觉得，若是王姨娘能安安分分的,哪怕是将侯府的一大半财产都给沈明修，沈夫人也不会反对的。 所以,沈夫人没说实话。 对付沈夫人，沈如意从来都是很有一套的。当即往床上一躺，裹着被子就开始呻~吟：“哎哟，我头好疼啊，本来我就头疼，还要想娘亲你瞒了我什么事情，我脑袋都快爆炸了啊，我头疼，我真的头疼。” 沈夫人简直是惊呆，从没想过闺女还有这么赖皮的一面，明知道闺女九成九是在装，但瞧着她那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有皱起来的眉头，还是十分心疼的。 “很疼吗？要不要请了太医过来？夏冰呢？快，快去请大夫，或者，娘先让人给你熬些安神药？”沈夫人忙一手摸着沈如意的脑袋，一边急慌慌的问道：“除了头疼，还有哪儿疼？是不是生病了？乖，听话一些，让大夫瞧瞧？” “我不看大夫，不许去请大夫！”沈如意侧头冲夏冰说道，夏冰自然是听沈如意的，但还要做出犹犹豫豫的样子来，沈夫人不管说什么，她只管看自家姑娘的眼色。 磨蹭了大半天，沈如意就是不愿意让人去请大夫，沈夫人被磨的没办法，只好叹气：“好了好了，我真是怕了你的，你要是答应我看大夫，我就和你说行不行？” 沈如意忙松开被子，半坐起身：“不用看大夫，我真是昨晚上没睡好，只要等会儿好好睡一觉就行了，娘若是不和我说，我今儿肯定也睡不着，那一定会继续头疼的啊。” 沈夫人伸手点点她额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简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沈如意笑嘻嘻的抱着沈夫人的胳膊蹭了蹭，沈夫人伸手揉揉她脑袋：“我前天，不是去给你祖母请安吗？那会儿三弟妹也在，我进了院子的时候，荣兰和我说，三夫人正在伺候老太太休息，我就想着，自己进去看看，若是老太太睡着了，我再回去，若是没睡着，就正好商量商量祭日的事情，所以，我就没让丫鬟们跟着，自己进了内室。” 果然是和老太太有关系，沈如意这会儿都恨不得将老太太给直接扔出侯府了。不过，三夫人，她在老太太那里做什么？难不成这次，老太太不想再利用二夫人，而是直接用自己最疼爱的三夫人当枪了？ “荣兰在外面没有通报，我走到屏风后面，就忽然听见老太太说话，老太太问三弟妹说，你父亲最近如何了？三夫人说，还好，只是担忧老太太的身子。若非是……我父亲早就要过来看望老太太您了。” 沈如意已经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太太和三夫人的娘家是亲家，这样亲家之间互相关心两句，是很正常的，但是，！关心过度是不正常的。 谁家的亲家公在听说亲家生病了之后是恨不得上门探望一番的？做个对比，老太太可不是只有一个亲家的，二夫人的娘家也是老太太的亲家，可老太太病了之后，二夫人的娘家，也就只是派人送了些药材上门，然后带了一封慰问信。 沈夫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然后就听见老太太叹气，说道你回去之后告诉他，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那逆子给关起来了，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那逆子坏了心肠，想要将你和老三分出去。你父亲是个不在乎钱财的，我和他当年相爱，他也并非是看中了我的身份，只是，我却很是心疼你和老三两个，你们应当是享福的命，这偌大的侯府，我怎么也得给你们谋划一半才行。你且放心，以后的日子，必定会好过的。” 沈如意已经有八成的确定了，老太太和三夫人的爹，定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说起来，沈三夫人的娘在沈三夫人五六岁的时候就早早过世了，那老爷子竟然也没续弦，只拉扯着闺女长大，然后将闺女嫁到了侯府。据说，此人清廉的很，连个丫鬟通房都没有。 若是这人和老太太有什么牵扯……所以，这是真爱？ 沈如意被自己的结论给恶心到了，若是一个未嫁一个未娶，真爱什么的，还算是比较靠谱，可一个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一个也已经娶妻生女了，好吧，就算是鳏夫也是有追求真爱的资格的，但谁让他追求老太太了？ 沈夫人抿抿唇：“我生怕自己听错了，就没敢出声，谁知道老太太大约是最近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就有些收不住话头，竟是和三夫人说起以前的事情来了，有些话我都不好说出口，我当时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想着可别让老太太发现了我，就赶忙的想退出房间，可没想到，正好荣兰端着托盘进来，我们两个就撞在一起了。” 光是听沈夫人的描述，沈如意都能想象得到那场面。老太太定然是又惊又怒的，沈夫人就算是当时找了个好借口，但以老太太那疑神疑鬼的性子，指不定就已经怀疑上了沈夫人。 沈如意垂下眼帘，难不成，上辈子娘亲也是发现了这样的丑事，所以老太太才容不得沈夫人的？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婚事，所以老太太容不得沈夫人不同意，就先一步将沈夫人给弄死。 守孝三年，她嫁给四王爷的时候，四王爷的侧妃已经满数了，那个韦侧妃，打理王府多年，自是容不得上面还有个正妃的。和王姨娘比起来，韦侧妃就蠢多了。 可现在仔细想想，这样的理由，看起来是很有道理，却也存在不少漏洞。沈夫人就是疼爱沈如意，但她是个读女戒读傻了的，连她自己的相公三妻四妾她都觉得正常，更不要说一个王爷了，就是心疼女儿，她也觉得那情况是正常的。 一个王爷啊，身份够高，长的也还算是不错，有了那道疤也不影响相貌。她估计还觉得，沈如意的亲事订的很不错。只看她临终前的那些遗言，就知道她对这门亲事是比较赞成的。 所以，沈夫人是绝对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不是这个原因，那就是另外的原因，沈如意上辈子的时候，是比较怀疑王姨娘的，因为她十九岁的时候，沈云柔正好十六岁。若是沈如意再出了事情，那姐妹易嫁的事情，不是不可能的。 可这辈子沈如意见识过王姨娘的聪明，知道王姨娘从来都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也是个疼爱自己的子女的，四王爷那样的人，定然不会是王姨娘的选择。 排除掉王姨娘，沈如意就又将怀疑放到了老太太身上。虽然理由有些牵强，但谁让老太太从来都是个只以自己喜好做事的人呢？说不定老太太就是看沈夫人不顺眼，生怕自己嫁到王府之后，会回头给沈夫人撑腰，所以先一步的将沈夫人给弄死了？ 沈如意没事儿的事情，就会将这些事情一遍遍的回想，一遍遍的推敲。 可现在她才发现，沈夫人不小心得知了老太太的丑事，有八成的可能，这个才是沈夫人上辈子的死因。 “老太太就这样放你回来了？之后什么也没说？”沈如意侧头问道，沈夫人也有些不解：“当时我和荣兰撞在一起之后，托盘上的碗掉了，老太太发现外面有人，只喝了一声谁，三弟妹则是匆匆忙忙的绕过屏风来看了。荣兰是个机灵的，忙跪下请罪，说是我和她一起进去的，我端了托盘，她想要抢我手里的托盘，这才不小心打翻了的。” 虽然没明说，但荣兰的意思就是她和沈夫人是刚刚到了门口的，老太太就是怀疑沈夫人听见了什么，那会儿也不能拽着沈夫人问你听见了什么。 所以，沈夫人就安安全全的回来了。 “之后呢？这两天，祖母可有派人叫你过去？”沈如意又问道，沈夫人顿了顿才说道：“昨天早上我过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倒是试探了几句，不过我都糊弄过去了。如意，我现在就是在发愁，这事情，你父亲知不知道呢？他若是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他？不说吧，那万一将来……可是说了吧，你父亲对老太太多好你也是亲眼看见的，就是老太太的那颗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你父亲也是什么都没说，若不是老太太想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父亲怕是要继续容忍着老太太了。” 沈夫人很是烦恼：“说了之后，你父亲定然是会伤心的，这让谁去说，也是个难事儿，毕竟这是丑事，你父亲指不定就会迁怒，我就想着，要不要想个办法，让你父亲自己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她原以为沈夫人是觉得这些事情太匪夷所思了，难以接受，所以才有些神思不属的，却没想到，沈夫人的接受程度这么高，竟然都没纠结一下，直接跳到应该如何告诉沈侯爷这事情上面了。 犹豫了一下，沈如意伸手拍了拍沈夫人的胳膊：“娘，或许，父亲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沈夫人立马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吧？” “你想想父亲是谁啊，那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人，手里有人，又十分聪明，就算是他平日里对家里的事情不关心，可也不能说明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以前就觉得父亲对祖母的态度十分的奇怪，对祖母的很多要求，就是不合理，父亲也会答应的，可他对老太太又不亲热，两个人坐在一起，除了正事，几乎就没什么话说了，顶多是老太太问两句你吃饭了没有，你睡好了没有。按说，父亲应该是也关心关心老太太的，可父亲连这样的话都不曾问过啊。” 沈如意原本是劝说沈夫人的，但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沈夫人也不住的点头：“你说的对，确实是有些奇怪的，你父亲那人，虽然平时有些冷冷淡淡的，但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的，他对老太太，确实是有些奇怪。” 沈如意忙点头：“对啊，所以说不定，父亲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多事，自己去想办法要告诉父亲什么，父亲不说，那必定是觉得这事情太难以启齿了，说都没脸说，所以咱们也当不知道。” 沈夫人有些犹豫：“可眼瞧着你就要订亲了，这事情万一传出去一星半点儿……” 她完全不担心老太太，就算她本性纯善，对长辈十分尊敬孝顺，但她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谁伤害她的子女，她就能和谁拼命。老太太那样的人，简直不能算长辈，她完全不想孝敬那样的人。 只是，这老不死的，不光是心肠狠毒，竟然还不知检点毫无羞耻心，她都多大的年纪了啊，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自己找死不要紧，别拖累全家啊。 现在是如意的婚事，将来还有弟弟的婚事。就算是时间长了，众人不会再议论了，可老太太做出偷人这种事情来，首先被质疑的，就是沈侯爷的血统啊。沈侯爷都被人怀疑了，那弟弟以后娶妻的时候，会不会也被人质疑？ 沈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个，都恨不得拿一把刀子将老太太给戳个对穿！ “娘不用担心，老太太那样子，这事情不像是才发生的，你看外面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若不是娘您亲耳听见了，你这个侯府的主母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只是以后，咱们对府里的下人，可要更拘紧一些了，这府里的事情，定然是一句都不能往外面传的。” 沈夫人忙点头：“这个你放心，有宋嬷嬷在，我已经能很好的处置这些事情了。” 说着，还是有些眉头不展，如意说的是有道理，这些年都没传出什么，很有可能是侯爷做了什么，有侯爷在，以后也不用怕传出什么来。 可这世上的事情，谁能保证就一定没有变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儿她能听见这秘闻，说不定明儿就有谁再听了去。若是被那心怀不轨的听见了，加以利用，整个侯府可都要遭殃了。 再说了，老太太那人，有什么事请是她干不出来的？都能用自己去谋害儿媳孙子了，说不定就能用自己来威胁侯爷？她是不看重钱财，她甚至愿意将侯府分一半给沈明修，可不代表她对三房也是同样的宽和。 在她回侯府之后，王姨娘给了她多少帮助？可三房给了什么？帮助没有，拖后腿是一等一的。王姨娘是个聪明人，不该自己要的就不要，可三房呢，就等着弄死了他们长房然后独占侯府呢。 她是善良心软，可不代表她没有底线，连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君子所为。 “娘出来这么久，弟弟会不会哭啊？”瞧着沈夫人还是有些发愁，沈如意忙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也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父亲也快回来了，你是不是要回去安排午膳？” 沈夫人伸手摸摸她额头：“你头不疼了？” 沈如意讪讪的笑：“我这不是担心娘亲你吗？之前你一个人闷着，是不是很难受？现在说出来了，是不是心里就轻松多了？” 沈夫人想了一下，点头：“还真是，说出来就轻松多了，只是这事情太肮脏了，原先我是打算一点儿都不和你说的。”说着，沈夫人就叹口气：“你说，侯府缺了老太太什么呢？富贵荣华，儿孙孝顺，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娘，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问老太太才行。”沈如意眨眨眼，笑着推了推沈夫人：“你赶紧回去吧，老太太这事情，回头咱们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我仔细想想，回头再和你说。” 沈夫人立马皱眉了：“你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还想什么事情？我不想和你说，就是因为这个，什么你都要自己想，那你出嫁我怎么办？这次的事情，你别插手，我自己解决，你只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沈如意张大嘴巴，沈夫人捏捏她脸颊：“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傻，我是说真的，这次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只安安心心的在家带着你弟弟玩耍就行了，有空了就做两手针线，给你父亲，你弟弟做，或者就是清点一下你自己的嫁妆，盘算盘算陪嫁都要带上谁，再或者就是写帖子和你的朋友们出去玩耍。” 沈夫人怜爱的揉了揉沈如意的脑袋：“现在你的婚事只是口头上说定了，外面谁也不知道，所以你还能多出门几天，等以后圣旨下来了，你可是连门都不能出了。所以，趁着还能出门的时候，多出去几次。” 沈如意脸色通红，沈夫人起身：“你那胭脂铺子，不是已经开到京城了吗？有空就去找可儿和方琴说说话什么的，府里的事情，你不许插手听见没？” “听见了。”沈如意忙点头，目送沈夫人出去了，才抿唇笑了起来，不光是她自己在改变，就是沈夫人，到了现在，也有了很多的改变呢。 若是用心经营，日子果然是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打了个呵欠，沈如意又躺下，昨晚上没睡好是真的，她真有些头疼，趁着这会儿休息一下。躺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沈如意的呼吸就平稳了起来。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夏冰就找了陆嬷嬷：“姑娘睡的好，可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嬷嬷你说，要不要叫醒姑娘？” 陆嬷嬷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先不叫醒姑娘，等半下午的时候再叫，给姑娘准备下点心什么的。” 夏冰正要应，就见门口出现个人影，仔细一瞧，赶紧的就蹲□子行礼：“奴婢见过侯爷，给侯爷请安。” 沈侯爷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进了院子：“你们姑娘呢？” “姑娘还睡着，奴婢这就去叫醒姑娘。”夏冰忙说道，沈侯爷摆摆手，犹豫了一下，转头问陆嬷嬷：“早膳如意用了什么？” “回侯爷的话，早上姑娘胃口不好，只喝了一碗粥。”陆嬷嬷也赶忙行礼，沈侯爷皱了皱眉：“去吧，将你们姑娘叫起来，用些午膳再去睡，小小年纪的，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陆嬷嬷不敢反驳，忙让夏冰去叫了沈如意，自己请了沈侯爷进去，亲自倒茶。 沈如意刚睡安稳就被叫起来了，心情很是不爽快，见了沈侯爷也没个好脸色，沈侯爷却不在意，轻咳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沈如意有些诧异的看他：“父亲有事情要说？” 沈侯爷没出声，沉默了好半天，等的沈如意都快再次睡着了，才压低声音问道：“上午，你娘过来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沈如意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了，难怪之前娘说老太太的事情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现在才忽然想起来，荣兰！那个荣兰可是父亲的人！ “你都知道了？”沈如意也压低声音，略有些尴尬，心里则是翻腾不已，荣兰既然是父亲的人，那么老太太的丑事，指不定荣兰也是知道一些的。荣兰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硕果仅存的那个，老太太对荣兰是信赖的很。 既然老太太留了三夫人在房里说悄悄话，那必定是让荣兰在外面守着的，要不然，老太太也不敢那么大胆，将事情说的那么露骨。 荣兰是守门的，为什么就放了沈夫人进去？她照顾老太太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老太太和三夫人赶了人出去，就是要说悄悄话的吗？这大宅门里，说悄悄话没关系，可听悄悄话，关系就大了去了。 尤其是老太太这样的事情，沈夫人听了，以她的性子，指不定就要去和沈侯爷说了，沈侯爷是个自尊心极高的，说不定就要迁怒了沈夫人了。 再有，荣兰明知道沈夫人是一个人进去的，若是听见了不得了的话，肯定是会偷偷的退出去的，为什么荣兰就正好端着托盘进来呢？ 沈侯爷和沈夫人若是不和了，对谁最有利？ 一瞬间，沈如意脑子里转过不少的念头。要么荣兰就纯粹是听沈侯爷的，是得了沈侯爷的吩咐，特意将这事情戳破的，毕竟，内宅的事情，还是内宅女人管理最方便了。沈侯爷想要彻底让老太太和外界隔绝开，没有沈夫人的帮忙，做起来是有些难度的。 要么，荣兰是除了沈侯爷之外，另外有主子，或者是收了谁的好处，让沈夫人不得不撞上这样的事情，然后，让老太太的怒火转移到沈夫人身上，说不定，还能顺势除掉沈夫人。 再或者，那就是荣兰自己有了异心。 到底要不要和沈侯爷说实话？之前她说沈侯爷知道老太太的事情，那是糊弄沈夫人的，说不定沈侯爷就不知道呢？一个男人，不管和妻子再怎么恩爱，那亲生的父母依然是亲生的，做下了什么事情，为人子的也会感到丢脸难堪。 而沈夫人宁愿和沈如意商量这件事情，都不愿意和沈侯爷商量，这说出来，又是扒沈侯爷的脸皮了。 “我不应该知道吗？”沈侯爷微微挑眉，直视着沈如意，时间太短，沈如意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只能低着头，尽量的遮掩自己的表情，她是能伪装自己的表情，可她的伪装在沈侯爷面前，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一看就能看出真假来，所以，她只能是尽量让沈侯爷看不见自己的脸。 “你说说，你有何打算。”沈侯爷顿了一下问道，沈如意嗫喏了两下，能撒谎吗？ “我想着，请父亲尽早决断，将三房外放出去。”好半天，沈如意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了，不管那个荣兰是不是沈侯爷的心腹，她都不能在沈侯爷面前撒谎。 一来是她瞒不过沈侯爷，她今儿说一句谎话，明儿沈侯爷就能给她拆穿了。沈侯爷的心腹，不光是只有荣兰一个，哪怕荣兰背叛了沈侯爷，沈侯爷依然还有其他人。 以沈侯爷的性子，长春园里，指不定哪个就是沈侯爷的人，连荣兰都不知道的存在。 二来，沈夫人不能说的话，到沈如意这里，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沈如意不怕沈侯爷迁怒，沈如意也不怕沈侯爷难堪不自在，沈如意更不怕沈侯爷让她拿主意。 “娘担心你，生怕说了之后你会伤心……”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娘很是为难，想告诉你又不敢，可不告诉你吧，又怕这事情万一哪天闹大了，整个侯府都要跟着没脸了。” 沈如意偷偷瞄一眼沈侯爷：“父亲，那个荣兰……” “荣兰有了异心。”沈侯爷眼神有些犀利，瞬间就转回来了，看着沈如意的时候，还带了几分温和：“你不用管那个荣兰，不过是个背主的奴才，既然她不愿意好好的当个丫鬟，那我就遂了她的心愿，回头将让人送出去。” 不愿意好好当个丫鬟？沈如意嘴角又抽了抽，她猜的最严重的就是荣兰另投明主了，却没想到，荣兰竟是打着这个主意，沈夫人被沈侯爷迁怒了，指不定她就有了机会？ 这人，怎么看着聪明，实际上这么的蠢呢？她既然能成为沈侯爷的心腹，那伺候沈侯爷的时间肯定不短了，竟然还不了解沈侯爷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这人伺候老太太时间不短了，怎么忽然就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再一想到荣兰的年纪，沈如意就又了然了。 “您打算将人送给谁？”沈如意鼓足勇气问道，沈侯爷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沈如意忙摆手：“我不问了，那祖母的事情应当如何处置？父亲您早些年……” “不能让三房外放。”沈侯爷顿了一下才说道：“谁知道三房在外面会不会胡说，想要看住一个人，只能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这样三房想打什么主意，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也能做出应对，若是离的太远……” “可将三房放在京城，那三夫人和祖母……”沈如意犹犹豫豫的问道，沈侯爷叹气：“所以，这事情得你和你娘来想办法，女眷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 总不能将知情人都弄死，死一个还行，死两个就引人注目了，死三个怕是连皇上都要过问了。三夫人和老太太做出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三老爷知不知道。 沈如意皱眉，若是将人留在侯府，那她们万一对娘亲起了杀心怎么办？不对，现在估计着是早就起了杀心了，只是还没动手而已。她原先是想将人远远的送走，这样她们就是有杀心，也没办法动手了。可这会儿说，不能将人送走。因为三房手里有底牌，这个丑事一旦被宣扬出去，沈侯爷也是压不住的。 别说侯府几代的爵位要没有了，以后弟弟怕是连出仕的机会都没有了。 近不得远不得，这可真是为难。 “三房是拿住了这样的把柄，所以父亲很为难，那咱们能不能拿住了三房的把柄？”想了想，沈如意问道，实际上，在沈侯爷说自己也没办法的事情，沈如意差点儿没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那可是沈侯爷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淡定的不行的沈侯爷，竟然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沈如意正想说威胁一下三房，但马上又想到，沈侯爷的没办法，是不是对沈三老爷这个弟弟，还有一些感情，不愿意走到你死我亡的地步？ “三房有什么把柄让咱们拿捏？”沈侯爷挑眉，沈如意左思右想，若是沈侯爷对自己的弟弟还没完全失望，那这个把柄就得掂量掂量了。 “不用三房的把柄，咱们拿住了三夫人的娘不就行了？”忽然之间，沈如意就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那可是老太太的心头宝，三夫人的亲爹，不管老太太和三夫人要做什么，总得先顾忌这人的性命吧？ 沈侯爷微微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沈如意的脑袋：“能想到这个，很不错。” 沈如意眨眨眼，看沈侯爷一脸欣慰，顿时明白，感情沈侯爷早就自己处理好了，这会儿根本就是在拿她消遣？ “父亲！”被耍了一把的沈如意怒气冲冲的将沈侯爷的手扔到一边，沈侯爷也不在意，伸手端了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我来不过是告诉你荣兰不可信，接下来你自己要做什么，我完全不会插手的。” “娘听见了这样的事情，祖母和三夫人定是不会放过娘亲的。”沈如意气闷的说道，亏得自己还在为侯府考虑呢，结果人家沈侯爷早已经将能关键人物给控制住了，只要老太太和三夫人乖乖的，那日子照过，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主意，那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侯府的麻烦是有解决办法了，那自己的娘亲呢？沈如意可一直没忘记，自己的娘亲还有生命危险呢，老太太和三夫人会顾忌沈侯爷，却不会顾忌沈夫人。 指不定什么时候…… “你打算怎么做？”沈侯爷反问道，沈如意正要开口，又顿住了，打算怎么做？之前她是打算将三房给送走的！可刚刚和沈侯爷说了半天，三房是不能送走的。 沈如意心里又有些怪异，难不成沈侯爷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就是为了告诉自己，送走三房是不可行的？ “我不知道父亲可有办法？”沈如意眼珠子转转，撒娇的晃了晃沈侯爷的手臂，这事情完全和沈夫人没关系嘛，自家娘亲是受了无妄之灾，老太太是沈侯爷的亲娘，荣兰是沈侯爷的心腹，若不是她们两个，沈夫人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父亲，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沈如意可怜巴巴的撒娇：“我真没办法了，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除非是知情人都死绝了，否则娘亲就会一直有危险，你说，这事情我们应该如何办？” 沈侯爷挑眉：“既然没办法，不如躲出去？” 沈如意立马就跳起来了：“凭什么咱们躲出去？又不是我娘做错了什么！犯了错的人在侯府吃香的喝辣的享福，没犯错的人却又要被送到庄子上？” 说着，眼眶都红了，自己好不容易和娘亲一起回了侯府，竟然还是要被送出去？那她之前的努力，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她为什么回侯府呢？不就是为了除掉能威胁到她们母女性命的人吗？既然现在已经是查到了上辈子的那个凶手，不除掉威胁就算了，竟然还得重新避开？ “如意，坐下！”沈侯爷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一个玩笑就让沈如意起了这么大反应，忙拽着人坐下，伸手揉她脑袋：“不过一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了？你弟弟现在可缠着你和你娘了，若是你们娘儿俩走了，我和你弟弟这么办？” 沈如意不说话，红着眼睛看他，沈侯爷没办法，只好摆手：“算了算了，这事情就不应该问你，你别管了，我来处理行了吧？你得了空，就和你那些朋友们出去玩耍，不用操心这府里的事情，好不好？” 玩笑开过头了，戳了闺女的伤疤了。哎，原以为她整日里开心的很，已经不在意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竟还是记在心里的。 如意若是记得，那夫人是不是也记得？想着，沈侯爷就有些坐不住了，难怪夫人有什么事情都不找自己，竟是头一个要找如意帮忙呢，原来，是因为不相信自己吗？ 沈侯爷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还以为，那女人善良心软，自己现在对她不错，她应该早放下了以前的事情呢，却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中秋节哟~~花开祝大家节日快乐，成双成对，阖家团圆，幸福安康~~~~么么哒，花开爱你们~~~ 第107章 送走了沈侯爷,沈如意也没了睡意,陆嬷嬷赶紧让人送来午膳过来，都是沈如意平时喜欢吃的,所以她也吃了不少，吃完了就带着夏冰她们在院子里转悠。 “大姐,你也来园子里里转转？”对面沈云柔也带了丫鬟在转,瞧见她,赶忙过来，伸手搂了她胳膊：“之前大姐不是说,要举办个赏菊宴的吗？我刚才在园子里转了转，发现咱们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菊花啊。” 赏菊宴肯定不能只摆着两三盆普通的菊花,至少得有一盆珍品才行。 “庄子上的菊花一会儿就送过来了,等会儿瞧瞧都有什么菊花。”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云柔摇了摇头：“我看悬，庄子上种出来的花儿虽然好，但也都是一般的花儿，这珍品，就是他们能养出来，可也得有的养才能行啊。” 沈侯爷平生只喜欢字画古玩之类的东西，老太太平生只喜欢金银珠宝，两个侯府最大的主子都不喜欢花花草草，家里的园子也就只种了一些好看，好养活的花卉草木。 “要不然咱们现在买一盆去？”京城里也有专门卖花草的，时常也会有珍品出售，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想必那些菊花什么的，也都卖完了吧？ “我让人打听打听，看谁家里有，咱们就借来用用，若是没有，就咱们家里的这些也行，赏花嘛，只要有花花草草的能赏就行了。”沈如意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再怎么珍贵，不还是一盆菊花吗？ 有就看，没有就不看，何必执着？长的再好看，也不过是一盆花。 “这会儿怕是不好借，咱们相熟的人家……”沈云柔顿了顿，沈如意看了她一眼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和侯府有来往的人家，除了沈侯爷，就是女眷之间的来往了，沈夫人刚回京没多久，养身安胎就花了一年时间，平日里连个出门的机会都没有，自是不知道谁家会有好菊花的。 而老太太，瘫痪在床，又对长房向来不喜，自是也不会出面去借菊花的。三夫人没女儿，这赏菊宴和三房没什么关系，三夫人凭什么要出面帮忙？ 那就只剩下一个二夫人了，可沈云柔因为之前二房想要污蔑王姨娘的事情，对二夫人很是不喜，平日里也不亲近。再加上之前沈夫人不在京城，侯府就一个沈云柔和一个沈佳美，一个是侯爷亲生的女儿，一个是嫡出的女儿，两个人各占优势，又互相看不起，什么事情都要争一争，王姨娘和二夫人没有成死敌还真是太幸运了。 所以这事情，沈云柔是不可能去求二夫人的，那就只剩下沈如意了。 沈如意微微皱眉，说实话，她对二夫人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若非什么大事儿，她真不想去和二夫人来往。看着和和善善的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在背地里给你一刀，防不胜防。 正要摇头拒绝，沈如意忽然想到沈夫人的事情，若是老太太想对沈夫人下手，那让谁来当那杆枪最合适了呢？三夫人不行，因为老太太要护着三夫人，决不会让三夫人牵扯到这种事情里面。万一被查出来，那三夫人就是不被休弃也要被送佛堂去了。 谋害当家主母，这可不是普通的罪名。既然三夫人不能出面，老太太能选择的就只有二夫人和王姨娘了。可王姨娘早先就表明了立场，长房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长房的利益是放在最前面的。 沈夫人若是出事，王姨娘是半分好处都得不到的。先不说沈云柔现在还是沈夫人名下的嫡女，只说沈夫人的性子脾气，谁能保证，沈侯爷续弦之后，那新来的主母会和沈夫人一样温柔和善？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二夫人了。二夫人有地位，侯府的二夫人，之前和三夫人一起管家理事，手里也掌握着不少人脉，有钱有闲有权。最最重要的是，还有野心，若是老太太用钱权来做诱饵，指不定二夫人就要一口咬上了。 这个二夫人，还真是不能不打交道。 “那行，我去问问二婶娘，看她能不能借来两盆菊花，正好这会儿闲着，你要一起去吗？”沈如意笑着问道，沈云柔忙摇头：“我就不去了，一会儿明修该去上学了，我今儿早上答应他，给他做个绣着菊花的荷包，一会儿就得回去做针线活儿了。” “好吧，那我自己过去。”沈如意笑着点头，和沈云柔分开，一个回自己的院子，一个带着丫鬟去了二房的院子。说是二房的院子，其实是那一片都分给二房了。正院是二老爷和二夫人的。两边的院子是儿女们的，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则是放着二老爷的通房侍妾之类的。 沈如意到了门口，那守门的婆子瞧见她，忙起身行礼。院子虽然是分开的，但府里的下人，可都是侯府的。当然，除了二夫人的陪房。 “大姑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老奴这就进去给您通报，二姑娘稍等。”那婆子笑着行了礼，就急急忙忙的进去找二夫人传话了。没多久就跑了回来：“二夫人请您进去呢。”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率先进了门，后面跟着的小丫鬟忙往那婆子手里塞了个荷包，又急匆匆的跟上前面沈如意的脚步。 有大丫鬟在廊下等着，见了沈如意，忙上前迎接，亲自掀了门帘请沈如意进去。二夫人正坐在软榻上做针线，瞧见人，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示意沈如意在自己对面坐下。 “如意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找我？”让人上了茶水点心，二夫人就笑着问道。沈如意往后面微微靠了一下：“不知道三妹有没有和二婶娘说过，过几日，我会举办赏菊宴，想请三妹去给我帮帮手。” 二夫人脸上有些感激：“她之前就和我说了，我还想着，要多谢谢你呢。我这会儿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就想给你做件儿衣服，这不，才做了一半。” 沈如意看了一眼，原来刚才二夫人手里的针线活儿，是做给自己的。只看布料和颜色，能瞧出来是一件外衣。 “这是给我做的？真好看。”沈如意笑着赞了一句：“颜色我很喜欢，这个样式，是京城最流行的八幅裙吧？二婶娘做的真好看，上面的花儿就跟活的一样。” “你喜欢就好。”二夫人笑盈盈的说道，伸手将针线筐端起来放在一边，将点心盘子往沈如意跟前推了推，笑着说道：“你对佳美好，我这个婶娘，也是很领情的，你们是姐妹俩，你父亲和你二叔父又是亲兄弟，你们两个就跟亲姐妹差不多了，佳美平日里对你这个大姐，也是喜欢的很，若是你不嫌弃，以后就让佳美多过去找你说说话什么的，你们姐妹好亲热亲热。” 沈如意随意的点点头：“佳美若是无事，尽管过去，都是沈家的女儿，我既然是长姐，就得对下面的妹妹们上心些。说起来，我今儿过来，也是有事情想找二婶娘帮忙的。” 二夫人笑着点头：“有什么事请你尽管说，若是我能帮，那肯定不会推辞的。” “还是菊花宴的事情，这宴席什么的，我已经是准备好了，到时候让三妹帮着我招呼招呼客人就行，可这最主要的东西，我却还没有准备好。” “最主要的东西？”二夫人是个机灵人，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可是咱们府里的菊花不够好？” “二婶娘也知道，咱们府里的花卉，向来是挑好养活，花时比较长的养的，这珍品，咱们府上也就有一株茶花能看，名贵的菊花还真没有。所以我就想着，看二婶娘能不能从咱们府上相识的人家那里借来一两盆，先凑合凑合，等办完了宴会，就再送回去。” 沈二夫人微微皱眉：“咱们府上相熟的人家？”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其实，这种事情，找祖母问问是最方便了，只是祖母最近在静养，身子不好，又不能出门走动，所以就只能拜托二婶娘了。” “大嫂最近也在忙吗？”沈二夫人笑着问道，沈如意点点头：“我娘这两天有些忙，我父亲想给对办个大点儿的满月宴，我娘不想大办，两个人正为这个闹心呢，哪儿顾得上我的赏菊宴？” 沈二夫人抿唇笑了笑：“那好吧，既然如意都问过来了，我这个当婶娘的，总不能让自己的侄女为难，你就放心吧，回头我就帮你问问，我记得悦郡王妃是个喜欢种花养草的，说不定他们府里会有几盆上好的菊花。” 沈如意笑着点头：“那就多谢二婶娘了，对了，佳美呢？” “她还在学规矩呢。”沈二夫人一提到自己的女儿，脸上的笑容就真了几分：“这几日嬷嬷教导她学走路的规矩，她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学规矩这事情，太辛苦了，我都不忍心瞧，天天早起晚睡的，就为了走几步路。” 沈二夫人叹口气：“回头我得让人多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补，如意你若是有空，就常过来和她说说话，也鼓励鼓励她，她现在啊，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大姐了，说起话来，总是将你挂在嘴边，就说这学规矩辛苦，我劝她说，你年纪还小，慢着点儿学也不要紧。” 沈二夫人看沈如意：“你猜她说什么？” 沈如意摇头，沈二夫人继续说道：“她啊，说大姐走路那么好看，她也要向大姐学，以后和大姐一起出门的时候，就能不给大姐丢人了。这孩子，可真是将你当成她最尊敬最喜欢的人了。” “三妹年纪还小，见的人也少，所以才这样说，等以后见的人多了，就不会觉得我是最好的了。”沈二夫人的一番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你三妹那么崇拜你，那么喜欢你，你以后可得多护着她才行。 沈如意的回答也就一句话——同是沈家的姑娘，以后有出门的机会，必定是少不了沈佳美的。 “娘，我听说大姐过来了？”沈夫人正要开口，就见门口冲进来一个身影，沈佳美一进来就看见了沈如意，眼睛立马就亮了：“大姐，你是不是来找我玩儿的？” 沈如意笑着摸摸她脑袋没说话，沈佳美靠在沈如意身边：“我刚才在学规矩，嬷嬷说我这段时间学的很不错，不管是走路还是站着，都很有样子了，大姐你要不要看我的规矩学的怎么样了？” “大姐对你有信心，咱们沈家的姑娘，那都是十分聪明的，不过是学个规矩，定是能学的很好的。”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佳美脸色微红，有些小羞涩：“我还差一些呢，我要向大姐学习才行的。” “你年纪还小，不着急。”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佳美抱着沈如意的胳膊，仰着脸看她：“大姐你今儿过来是找我的吗？是不是有事儿？是赏菊宴的事情吗？” 沈如意点点头，已经说了一遍了，就不想再说第二遍了：“有些事情想让二婶娘帮帮忙，三妹若是没事儿，就常去我那里坐坐，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沈佳美很是依依不舍，沈如意想了想就转头问道：“二婶娘，能不能让佳美休息一下午？今儿让她去我那里玩一会儿？” 沈二夫人忙点头：“你直接带她去吧，嬷嬷那里我会说的。” 沈佳美高兴的都快蹦起来了，兴冲冲的跟着沈如意回去。到沈如意的院子里，简直是看什么都稀奇：“大姐你这多宝阁上放着的木雕，是在哪儿买的啊？真好看。” “大姐你这个抱枕是谁做的啊？这个样式真稀奇，不过挺好看的。” “大姐你这一套首饰真漂亮，我现在年纪还小，我娘说我不能带首饰呢，我真想快点儿及笄。” “你若是喜欢，我这一套就送给你了，珍珠的首饰，是不会过时的，你先放着，等再长几岁，就能带了。”金银的首饰带的时间长了就会发黑发暗，要时不时的拿去重新炸一炸才行。而珍珠的，只要没有损坏，一般来说，放个三五年都没事儿。 至于样式，头上的首饰，不是花花草草就是小鸟虫子之类的，也没什么差别。 “真的？”沈佳美立马瞪大了眼睛，但又赶紧摇摇头：“大姐，我不能要，这首饰这么珍贵，我现在还没到能带的年纪呢，拿回去了也没用，我只是见这首饰好看所以赞了两句，大姐要真送给我，我以后可都不敢开口说话了。万一我说，哎呀，那个园子真好看，大姐就要送个园子给我，那回头大姐的私房钱可都要赔完了的。” 之前沈佳美来说想要参加赏菊宴的时候，还很是腼腆害羞，这会儿忽然嘴巴就利索了，沈如意还真有些惊讶，不过再想想沈佳美在老太太跟前的表现，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我自己有分寸，不过是一套首饰，你若是喜欢就拿走，可若是换成一个园子，你若是喜欢，我也只会多请你过去参观几次。”沈如意笑着说道，拿了那簪子在沈佳美头上比划了一下：“你肤色白，带着这个也好看，拿着吧，下次我可就没这么大方了。对了，昨儿我去给祖母请安，好像是惹恼了祖母，祖母平日里最是疼爱你，你说，我要怎么办，才能让祖母消气呢？” 沈如意笑着问道，见沈如意是有事相求，沈佳美也就不客气了，接过簪子，一边把玩一边说道：“祖母脾气比较急，但面硬心软，大姐你多哄哄祖母就好了，我以前啊，都是做些自己喜欢吃的点心，或者是做个针线活儿，再或者就是去陪祖母说说话什么的。” “这样啊，可我不太会做点心什么的，针线活儿倒是可以，不过祖母那里什么都有，我也不知道祖母缺什么。”沈如意想了一下说道，沈佳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姐，你可真是……哪里是祖母缺什么要让我们做什么啊，祖母那里什么没有？我们自己做的，就是表个孝心，我才学了多久的针线活儿？那做出来的东西，能和针线房的人比吗？不拘是什么荷包抹额，只要做了一个就行。” “我想差了。”沈如意笑着说道，递给沈佳美一块儿点心吃：“多亏三妹今儿点拨我了，若是我哄好了祖母，回头我再送你个簪子。” 沈佳美忙喜滋滋的点头，沈如意又问道：“那祖母平日里都忙些什么？我也好趁祖母不忙的时候过去请安，对了，过段时间就是祖母的大寿了，你知道祖母平日里最是信任哪个人了吗？祖母病重这么长时间，父亲之前还说，要给祖母办个大寿宴，祖母信任的人，想必是很清楚祖母的喜好的。比如说，祖母喜欢吃什么，祖母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祖母最喜欢喝谁泡的茶水。” “原先祖母最是信任邱嬷嬷，不过现在邱嬷嬷不在了，祖母最信任的是荣兰。”沈佳美不疑有他，直接开口说道：“还有几个小丫鬟，另外还有陈阿大家的，还有茶水房的曹嬷嬷，还有针线房的定嬷嬷。” 当然，沈如意也知道，哪怕沈佳美年纪小，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也有个大致的谱了。她现在说的，是沈如意原先就知道的。只是，沈如意原本的用意也不是向沈佳美套话，所以也就不在意，只听沈佳美咋咋呼呼的说了一大堆的人名。 随后，给了沈佳美一份儿点心，就派人送了沈佳美回去。 沈二夫人见沈佳美回来，忙将人搂在怀里：“沈如意找你过去是有事儿？？” “嗯，她说自己惹恼了祖母，让我帮忙想个办法哄好祖母，问了我很多事情，都是和祖母有关的。”沈佳美笑嘻嘻的说道，见丫鬟还拎着装点心的食盒，就摆摆手说道：“那些点心你们拿去分了吧。” 等屋子里的人都退下了，沈佳美才将沈如意之前问她的话，一句都不漏的给沈二夫人转述了一遍，沈二夫人笑着揉了揉沈佳美的头发：“好了，没事儿，估计她就是惹恼了你祖母，所以想找你打听打听你祖母的喜好，侯府的人谁不知道，老太太平日里可是最疼爱你了，问你是保准没错儿的。” “娘，你说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养好身子？”沈佳美得意了一会儿，趴在沈二夫人怀里问道：“以前祖母那么疼我，现在祖母看见我脸色都不好了。” “那是因为祖母生病，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高兴啊，不是因为你。”沈二夫人忙安慰道，沈佳美嘟着嘴不高兴：“娘上回也是这么说的，那祖母什么时候能好？” “大概再养一年吧。”沈二夫人也有些不确定，太医只说老太太以后是站不起来了，并未具体说，其他的伤势得养多久，老太太也总是在床上躺着，这都多久了？有将近四个月了吧？总感觉老太太像是在床上躺了几年。 “还要那么久啊，要是祖母没生病多好啊。”沈佳美拖着腮帮子叹气，她虽然年纪小，但也能感受出老太太卧床前后她在侯府的地位有什么不同。 以前老太太好端端的时候，她这个二房的嫡女，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女儿，厨房的点心她能吃最新鲜最好吃的，针线房的布料她能先挑自己喜欢的，公中不给做，老太太自己有私房钱。 现在老太太倒下了，府里最好的东西，都是沈如意姐妹两个的。轮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挑剩下的了。 “很快你祖母就能好起来了，你若是有空，就常常去给你祖母请安。”沈二夫人笑着说道，沈佳美有些不太愿意：“祖母生病了之后，脾气很坏，我不敢去给祖母请安，等明天娘你去给祖母请安了，我再和你一起去。” “不行！她是你祖母，你忘了平日里她是怎么疼爱你的吗？”沈二夫人皱眉，严厉的看沈佳美：“她现在生病了，心情不好，你就不愿意去安慰她，不愿意去关心她了？那她以前是不是就白白对你好了？你就这么的狼心狗肺？” 这话说的有点儿狠，沈佳美愣了一下啊，随即眼圈就红了。沈二夫人虽然心疼，面上却还是很严厉：“我平日里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对待长辈，就是有用的时候讨好孝敬，没用了就扔在一边不管？” “娘，我错了。”沈佳美都哭出来了，沈二夫人抿抿唇，强忍着心疼转身不搭理她，沈佳美哭的更伤心了，绕到沈二夫人面前去道歉，沈二夫人叹气：“你应该是对我说对不起吗？你祖母那里，你应该怎么做？” “我以后会孝敬祖母的，我会常常过去请安，陪祖母说话聊天，安慰祖母，给祖母做点心做针线活儿，祖母发脾气我也不会害怕，祖母是生病了，并不是真的不心疼我了。” 沈佳美抽抽噎噎的，沈二夫人见她真心认错，这才伸手帮人擦了擦眼泪：“行了，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以后就不用我说了，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你祖母。” 沈佳美忙点头，又说今儿就有空，告别了沈二夫人，就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沈二夫人靠在软榻上，瞧着闺女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她身边的嬷嬷忙端了茶杯给她：“夫人放心，姑娘聪明着呢，夫人的苦心，姑娘肯定都能明白。” 沈二夫人叹口气：“我虽然不喜欢老太太，但佳美却不能对老太太不孝敬，言传身教，我这个当娘的，想要她以后孝顺，就得先保证自己立身持正才行。今儿沈如意找佳美问的这些话，你觉得如何？” 那嬷嬷犹豫了一下，沈二夫人笑着说道：“在我面前还用遮遮掩掩？想说什么只管说。” “奴婢觉得，大姑娘的目的，可能有两种。”那嬷嬷赶忙说道，见沈二夫人看她，也不敢卖关子：“要么是大姑娘准备拉拢老太太，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让老太太对长房没那么厌恶，以后大夫人管家，老太太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二夫人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沈侯爷那性子，可不是能拉下脸去求和讨好的，他既然和老太太撕破脸了，怕是就不会转头了。卢婉心那女人，一向是个心软没主见的，最是听侯爷的话，侯爷都和老太太撕破脸了，卢婉心也就不太可能上赶着去捧着老太太了。”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那嬷嬷忙说道：“大姑娘可能是在想办法，将老太太彻底的踩下去，只侯爷和老太太撕破脸是不够的，侯爷和老太太到底是亲母子，俗话说，母子没有隔夜仇，老太太生养了侯爷一场，侯爷不是那冷心绝情的，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容忍老太太这么帮衬着三房了。所以，或早或晚，侯爷很可能要和老太太和好，大姑娘说不定就要是彻底断了这个可能。” 这次沈二夫人想的时间更长了，好半天之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侯爷不是个冷心绝情的，卢婉心一向心软没主见，也就这个沈如意，有点儿太狠毒了些。” “说起来，沈如意也是个有手段的，你瞧瞧，她才多大的年纪，回了侯府，就帮着卢婉心站稳了脚跟，两次三番的，将我和三房的打算给驳回来，甚至还稳住了王姨娘。指不定，就是侯爷接卢婉心回来的事情，也是沈如意一手策划出来的。”沈二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和卢婉心比起来，沈如意那就是一匹狼。” 顿了顿，沈二夫人又说道：“侯爷是一只老虎，卢婉心是一只绵羊，两个人竟然生了一匹狼，这沈如意，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家的脾性。” 那嬷嬷没敢接话，心里倒是嘀咕了一句，有那么个软绵绵性子的亲娘，当闺女的能不狠起来吗？再说了，大姑娘做的那些，好像也没多出格，也没弄出过人命。至于送衙门的，那不是罪有应得的吗？证据都齐全了，什么下场可都是官府给判的。 不过，大姑娘将人送衙门这一招，可算不得心善。自家处置了，还能念点儿旧情，或者送庄子上或者发卖了，送到了衙门，那就有七成可能是送命的。另外三成，可就是要流放了。 这结果，可比在自家处置狠多了。难怪现在府里的下人一提到大姑娘，就个个和鹌鹑一样了。 “若是老太太和侯爷和好了，老太太就依然是这侯府至高无上的掌权者了，那这会儿得罪了老太太的卢婉心和沈如意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不光是管家权要丢了。” 沈二夫人也没看那嬷嬷，自顾自的说道：“所以，无论如何，沈如意都是不能让老太太和沈侯爷和好的，这才打听了老太太的各种喜好，就是想要对老太太下手？不对，老太太是她亲祖母，是长辈，她应该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吧？真要让沈侯爷查出来，她这辈子就算完了。侯爷就是看在血缘关系上，不会要她的性命，怕是也不会将她当自己的女儿看了。” “或者大姑娘并不是想要动老太太，而是要想办法在侯爷和老太太之间制造误会，加大裂痕？”嬷嬷想了想，凑近沈二夫人说道：“老太太上了年纪了，太医之前还说，让老太太不要大悲大喜，若是侯爷和老太太再吵一架，指不定老太太的病情就要更重了，老太太这个年纪，还能有多少日子？那不是过一天就少一天的吗？” “你说的有道理，很可能，沈如意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沈二夫人想了想，点头说道：“这次说不定就是咱们的机会了，让沈如意和老太太斗起来，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顿了顿，沈二夫人又皱眉：“不对，从之前的事情来看，沈如意不是个没脑子的，既然她想要在老太太和沈侯爷之间搅合，那应该是无声无息最好了，最好是一辈子谁都不知道她在这里面做了什么，她怎么可能去问佳美呢？难不成她还以为我猜不出来她的打算？” 自打发生了红柳的事情，沈二夫人就不觉得沈如意真把她这个二婶娘当成无害的人了。沈二夫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面上怎么样，和私底下怎么样，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或许大姑娘是觉得姑娘的话比较好套？”那嬷嬷迟疑了一下说道，但这个理由，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沈如意若是想知道老太太的喜好，那还用找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打听吗？ 这府里的下人，各个都是墙头草，自打沈夫人生了小少爷，就全去巴结长房了，尤其是沈如意，之前管家的时候，那手段那脾性，谁敢在她眼前弄鬼？ 她想要打听老太太的喜欢，随随便便找几个嬷嬷问一下，没问个十成十也能问个九成九，何必问一个小姑娘呢？ “她是在打什么主意呢？”沈二夫人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想要算计老太太，却又告诉自己，难不成还想让自己帮把手？沈如意那人，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吧？ 不对，不是帮把手，或者，是在让自己和她联手？想到之前沈如意说的带着沈佳美参加宴会之类的话，沈二夫人就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沈如意的意思就是，她愿意帮衬二房，提携二房，而二房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她出面帮忙。 沈二夫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个沈如意，未免太想当然了些，她真以为她给出一点儿甜头，自己就要屁颠颠的扑上去帮忙吗？ 不过一些宴会而已，她不带着佳美参加，难不成自己这个侯府二夫人就是当摆设的？就算自己身份不够高，佳美现在才多大？等她沈如意出嫁，侯府就剩下沈云柔和沈佳美，到时候沈云柔出门，还能不带着佳美吗？同是侯府的姑娘，卢婉心要厚此薄彼，侯爷能答应吗？ 她以为自己的佳美，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吗？当娘的说不上话，这当爹的难道是个摆设不成？ “到底年纪小，自以为能大棒枣子一起给，又是威胁又是利诱，也不看看自己的筹码够不够。”沈二夫人笑着说道，她身边的嬷嬷忙跟着点头。 放下沈如意这边，沈二夫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给老太太请安了。请完安，沈夫人先告退，她还得回去看账本看儿子，实在是没空在这儿听老太太发脾气。 接着是沈三夫人告退，她事情也多着呢，三老爷因为上次的事情觉得愧对红柳，这都差不多一年了，还对红柳那贱人十分上心，她得回去想个办法才行。 留下沈二夫人伺候老太太，沈二夫人直接在老太太床边坐下：“老太太，过段时间就是您的大寿，大哥可说，您的寿宴要怎么办了？这次可是老太太的整寿，万万马虎不得的。前几日我娘家那边还来信了，若是大办，我娘家那边也要来人给老太太贺寿呢。” 老太太原本脸色有些阴沉，听了沈二夫人的话，掀起眼皮子看了看沈二夫人：“自是要大办的，你大哥就是侯爷，那也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过整寿，他能不给我大办吗？” 第108章 沈夫人抱着小儿子晃了晃,抬头看沈侯爷：“老太太的大寿,准备什么时候办？”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办寿宴一向是推迟一段时间的，越是整寿，越要往后推，或者推半个月,或者推一个月。老太太上次过寿是推了两天，这次却是整寿,怎么也得推半个月才行。 沈侯爷闲闲的伸手点着小儿子的额头,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意不是打算办赏菊宴吗？等赏菊宴过了半个月再给老太太办寿宴。整寿嘛,自然是要办大点儿,不用怕花钱，怎么高调怎么办，让二弟妹和三弟妹帮帮你，到时候招待客人什么的，让她们去，你多守着老太太一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好提醒着老太太。” 沈夫人本来也不太喜欢招呼客人，沈侯爷也不在意，他从来不需要女眷为他打听消息什么的。那拍沈夫人这辈子都不出门，他也不会在意的。 不过，沈夫人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笑着摇头了：“我可是当家主母，哪儿有当家主母不陪着客人，反而守着老寿星的？你放心吧，我会找王姨娘帮忙的，再说了，还有如意呢，你还不放心如意？” 闺女马上就要订亲了，到时候哪样事情不需要她出面？闺女出嫁之后还有云柔，云柔出嫁之后还有明修，明修之后就是弟弟，就是为了子女，她也得学会和京城的贵妇人们相处啊。 大家族里的女孩子，出门交际都是靠长辈带的。她家如意独立惯了，从来不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可她心里也清楚，既然出生于这样的人家，将来也要嫁到这样的人家，如意就不能和她一样，天天窝在家里。如意面临的情况更复杂，需要面对的人也更多。 就是如意自己不喜欢去交际，难道能阻止那些人上门找她吗？ 所以，她不能只憋在自己的壳子里，她得将如意给带出去，让京城的贵妇们都知道，她家的如意，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娴淑端庄贤惠的。 “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沈侯爷并未反对，反正不管沈夫人和沈如意做什么，只要不是谋反了，他就有法子收拾残局，哪怕是将天给捅个窟窿都行。 “宴请的名单，我这会儿给你写下来。对了，有个人，一定要记得请过来。”沈侯爷笑着说道，沈夫人侧头看他：“谁啊？很是重要？” “当然重要，这寿宴能不能办好，可就要看这个人的了。”沈侯爷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嘲讽，沈夫人这才察觉出来不对劲，也没敢再出声询问。 沈侯爷也不在意，自己去找了纸笔，将人名一一列出来：“这样的人家，是咱们侯府交好的人家，若是有事儿，你也可以让她们帮忙，不用太客气的。” 伸手在中间那一列点了点：“这些是我官场上的同僚，同一阵营的，并不用太看重，却也不能怠慢了。” 不远不近最好。老太太的娘家已经没人了，沈侯爷自己没有姐妹，所以侯府也没有亲近的姻亲人家，就一个宗族，走动也不频繁，更因为之前过年的事情，沈夫人对那些人印象并不是很好，今年更是没什么走动了。 “剩下的这些，或是有求于我，或是攀炎附势，你不用太搭理。”知道沈夫人的想法，沈侯爷就细细的给她解释了起来：“上面的，比如这刘家，刘家的老太爷和我爹是至交好友，咱们两家时常来往，所以怠慢不得，我估计着，刘家可能会是老太太过来，你到时候切记要好好招待。” 沈夫人忙点头，认真的将沈侯爷说的话都记住，记住之后还得再对沈侯爷重复一遍，确认自己记的没错。一侧头，就对上了沈侯爷的视线，沈侯爷长的好，这点儿只从沈如意的长相上就能看的出来。 沈夫人自己虽然也好看，却不到绝色的程度。可沈如意，硬是比沈夫人还好看的多，精致漂亮，有四成是继承了沈侯爷的。 面白如玉，朗目剑眉，不言不笑的时候，气势惊人。这会儿，脸上带了三分笑，眉眼都柔和的不得了，再加上人到中年，自有一股成熟的风韵，沈夫人看着就有些发愣。 好半天，猛然察觉到耳朵被人捏了一下，一回身，就见沈侯爷的脸色带了几分戏虐：“想什么呢？” 沈夫人一把年纪了，忽然就觉得面对这样的沈侯爷，心跳的有些快，面皮也有些发热，赶紧将脸贴到小儿子的面颊上，弟弟还以为娘亲是在和他亲近，咧着小嘴笑的一下巴的口水，都涂到沈夫人脸上去了。 沈侯爷啧了一声，很是有些嫌弃的拿帕子在沈夫人脸上使劲擦了擦，然后伸手捏弟弟的脸颊：“这机灵劲儿，可真是像了如意了，但愿这孩子长大了，可不要和如意一样。” 一牵扯到自己最看重的女儿，沈夫人立马不满了：“如意有什么不好？他们可是亲姐弟，一模一样不好吗？我还想着，他只要有如意一半的好，我这辈子就能放心了。” 沈侯爷嘴角动了动：“如意没什么不好，就是太倔强了些，又不认输，什么事情都要争个对错，女孩子家家这样，还能行，若是男孩子……” 看见沈夫人的脸色，沈侯爷很识趣的换了一句：“也很好，清高正直，一看就知道是忠臣。” 沈夫人这才满意，抱着小儿子颠了颠：“对了，你之前不一直说在给小儿子想一个小名的吗？这么长时间了，想好了没有？总不能一直弟弟弟弟的叫吧？如意叫弟弟倒没什么，咱们难不成也一直叫弟弟？” “想好了，就叫鸣鹤。”沈侯爷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颊：“鹤鸣人长寿。” 沈夫人有些无奈：“贱名不是要那种寓意好的，而是听起来很……” 沈侯爷看了她一眼：“以后鸣鹤可是咱们侯府的世子爷，你打算让他一出门，别人叫他都是叫什么狗蛋吗？你就不怕儿子长大了，很不满意吗？” “又不是叫一辈子，就叫到他五六岁，到时候就换名字了，再说，你以为鸣鹤就很好吗？还不是……”沈夫人不满意，沈侯爷打断她的话：“看，你自己也说鸣鹤上不了台面吧？那就是贱名，寓意也好，我看就叫鸣鹤。” 沈夫人不搭理他，抱着小儿子就喊：“就叫臭臭！我儿子叫什么，我自己说了算。” 沈侯爷也不甘示弱，伸手抢了小儿子抱在怀里：“就叫鸣鹤，我是孩子亲爹，我还不能取个小名了？”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于是决定个喊个的，沈夫人总是臭臭臭臭的喊，沈侯爷总是鸣鹤鸣鹤的喊，还找沈如意评理，沈如意也搭理他们，只管喊弟弟，反正这就是她亲弟弟，喊一辈子也没事儿。 侯府的下人喊什么啊？那当然是小少爷了，谁敢直接喊未来小世子的小名儿？大名都喊不得呢，更不要说这说不得的小名儿了。 很快二夫人那边就请了沈如意过去：“之前你说的那菊花，我跑了几家，总算是给你借了四盆，一盆是从悦郡王府借回来的瑶台玉凤，一盆是从卫国公府借回来的胭脂点雪，一盆孟大人府上借来的黄香梨，一盆李大人府上借来的点绛唇，你看看行不行。” 说着，丫鬟就搬过来四盆花，这样名贵的菊花，自是照顾的相当好的，花朵盛开，幽香扑鼻，花瓣缠缠绕绕，白的像雪，红的妖娆。 “真好看。”沈如意笑着说道，伸手摸了摸那菊花，转头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赞这菊花了，美得夺人心魄，差点儿就看晕过去了。” “你觉得还行就好，我就放心了。”沈二夫人笑着说道，沈如意忙起身行礼：“为了我的事情，让二婶娘这几天奔波，如意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二婶娘了。” “一家人何必说什么谢谢？只是这菊花你可要照看好，我可是打了保证才借回来的，你们小姑娘赏菊，看看摸摸还行，可千万别让人掐了这上面的花儿。”沈二夫人交代道。 沈如意也不怕沈二夫人之前捣鬼，就像是沈二夫人说的，他们这会儿是一家人，真弄坏了人家的菊花，出面借回来的沈二夫人讨不了好。当然，沈如意这个举办赏菊宴的人，也是跑不掉的。 “二婶娘就放心吧，我今儿是怎么将这菊花搬走的，后天就怎么给您搬回来。”沈如意忙笑道：“多谢二婶娘了。” “不用不用，能帮得上忙就行，以后有什么事请，你只管找我。”沈二夫人笑着摆手，沈如意点头，顿了顿才有些为难的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情特别为难，若不是在二婶娘跟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沈二夫人脸色僵了僵，她刚才那一句就是客气话，沈如意你这个侯府的嫡长女，都已经管家多久了，能有什么事情会为难？你都为难的事情，你觉得我能帮忙吗？ “什么事情？你先说说看，若是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我这个当婶娘的，怎么也得给你帮忙才是。”沈二夫人特别强调了力所能及这几个字，沈如意忙笑道：“那肯定是二婶娘能帮忙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开口了。二婶娘也知道，祖母的寿宴，是订到了十月中旬？” 沈二夫人点点头，还有半个月呢，侯府就开始为这次的寿宴忙起来了，又是订做新衣服，又是准备宴客的器具，谁会不知道寿宴的事情？就是老太太，原本阴沉沉的脸，十天半个月都不会露出个笑容的脸，现在也时不时的带着个笑容了。 “可是和寿宴有关系？”沈二夫人很有兴致的猜了一句，伸沈如意点头：“正是，二婶娘也知道，我娘这段时间，有些忙，我自己呢，也不好再管家了。” 及笄之后的姑娘，要么是忙着相亲，要么是忙着订亲，要么是忙着做嫁衣，谁会有空管家？所以，习俗就是及笄了的姑娘不再管家。 沈如意的及笄礼也过了，管家权也早已经交给了沈夫人，这会儿就不好再回头去碰管家权了。沈二夫人点头，表示明白这个理由。 “我娘又有些不太上手。”这个就更好理解了，沈夫人一看就是个没主见的，回京这么长时间，都是靠着沈如意在后面出谋划策，甚至，是沈如意替她管着侯府，沈夫人确实是不擅理家的。 “寿宴这么大的事情，我娘一个人，定是会手忙脚乱，她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父亲虽然不在意，但到底是祖母的寿宴，万一出了差错，那可是要在全京城丢脸了。” 沈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沈二夫人点头，确实是这样，老太太的寿宴，那会办多大啊，差不多京城一半以上的诰命都要过来了。过不来的，那不是侯府的政敌，就是资格不够。 若是沈夫人在这样的事情上出了差错，那可真是一辈子都没脸见人。 “所以我就想着，请二婶娘出面帮帮忙。”沈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沈二夫人心里立马就盘算开了，左右为难，脸上也带了出来：“这样不好吧，我也是很长时间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上一次老太太的整寿，那还是在老侯爷的孝期内呢，老太太就是愿意大办，沈侯爷也不会给她大办的。再往前一次，老侯爷都还没过世，你一个妇人家办什么大寿？ 所以，这次的大寿，那可真是侯府头一次办。不光是沈夫人没经验，沈二夫人，沈三夫人，甚至老太太，都没什么经验。 若是沈二夫人答应帮忙，那中间若是出了差池，九成九的可能就是沈二夫人顶包，替沈夫人名满京城了。 可管家代表着什么？谁管谁知道，心小点儿的，捞一笔完事儿。心大点儿的，安插人手，趁机做点儿什么，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二婶娘可别谦虚了，之前我和我娘没回京的时候，虽说长房二房三房都是个管个的，但咱们毕竟没分家，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个管个就能算的。” 沈如意笑着说道，个管个管的是私事，府里的人情往来，以及举办宴会过年过节什么的，那可都是公中的事情，这些事情谁负责的？除了三房就是二房啊。 老太太是偏心，可二老爷也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三房捞够本了，二房不能连喝口汤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老太太很懂的打一个拉一个的道理，她不喜欢沈侯爷，那剩下的两个儿子，自然是要拉拢到一起的。 若是偏的太狠了，二房也会不高兴。那指不定就会投靠了长房了，老太太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对于二房，老太太也得拉拢着。那么，三房有的机会，二房也会有。 “不过是小打小闹，大事情还有老太太当家做主呢。”沈二夫人也拿不准沈如意这句话是嘲讽还是什么，赶紧说道：“老太太之前身体好的很，又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那会儿大嫂不在京城，侯府的事情，也都是老太太出面打理的。” 反正瞧着老太太的身体不太好，以后沈夫人就成了侯府真正的当家主母了，沈二夫人就赶紧的将以前的事情推个干净。有老太太在前面顶着，她这个小虾米就不用遭殃了。 “二婶娘也不用担心，凡事有定例，这次寿宴不过是更大了一些。”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二夫人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嘀咕了一句，正是因为更大了一些，事情才更多更繁琐更危险，忙中出乱。 “二婶娘就帮帮忙吧，再者说了，我娘刚回京没多久，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到时候定是会来许多贵客的，二婶娘怎么也得替我娘介绍介绍不是吗？”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二夫人对这个更心动。 不管什么时候，人脉总是最重要的，连钱财都比不上。 虽然二夫人自己也能出门交际，但是没带着侯府的名头，那交际的层次都不一样。二老爷不过是个四品官，她交好的人家，也不过是四品官人家的夫人姑娘。 就像是这次借菊花的事情，若不是有沈如意在里面，她上门的时候又暗示了明珠郡主和六公主都可能会来，谁会答应将自家宝贝一般的菊花借出来？ 看的不是她沈二夫人的面子，看的是沈家大姑娘沈如意的面子，再往里面，就是看的沈侯爷的面子。 “二婶娘也先别急着推辞，我知道您平日里也忙的很，又要照顾二叔父，又要照看我的弟弟妹妹，还得去照顾老太太，只是，这寿宴的事情，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又找不到别的人帮忙。” 沈如意很是为难：“其实我原先是想着，让三婶娘也帮帮忙的，只是，我娘说，怕是三婶娘年轻，她连自己院子里的事情……” 沈如意没说下去，沈二夫人却是知道下半句是什么。 “二婶娘您先想想，看这几天有空没有，若是有的话，就去和我娘商量商量这寿宴的事情，若是没空……”沈如意叹口气：“我只好去问问三婶娘，看她这段时间有空没有了。” 沈二夫人笑着点点头：“那行，我先想想，回头盘算盘算，若是有空，必定过去帮忙，若是没空，就冲着如意你的面子，我也得挤出来点儿时间才行。” 沈如意脸上的笑容立马灿烂了几分：“那太好了，我可就等着二婶娘过去了。” 起身给沈二夫人行了礼，沈如意叫了丫鬟进来搬花盆：“这菊花的事情，我也得多谢谢二婶娘，若非是二婶娘帮忙这次的赏菊宴我可就要丢人了。二婶娘回头和佳美说一声，让她学规矩的时候抓紧时间，早些学会了，也好早些过去找我。赏菊宴的事情，也得请佳美多过去帮忙呢。” “回头我一定和她说，她肯定高兴，你不知道，她盼着这个赏菊宴都盼了多久，每天回来就是问我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举办赏菊宴，问的我头都大了。” 沈二夫人笑着说道，她自己没有起身送沈如意，只是叫了外面的丫鬟。等沈如意离开，她才开始想刚才沈如意的话，说实话，她从不觉得沈如意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姑娘。 若是不懂事儿，能想办法为卢婉心搭上了何家那条线？若是不懂事儿，能费尽心思为卢婉心弄来了节孝牌坊和圣旨？若是不懂事儿，能在回京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帮着卢婉心站稳脚跟？ 论才智，沈如意的年龄，和她的头脑实在是不匹配。可沈二夫人不得不承认的是，就是她自己，都有可能斗不过沈如意。 寿宴这事情，说是大办，可是以沈如意的能力，不可能是掌控不住的。哪怕是这宴会再扩大十倍，沈如意说不定都能游刃有余。那么，她为什么要找人帮忙？ 只是为了让卢婉心别那么累？别扯了，管家这种事情，谁家的是当家夫人自己上场干活的？不就是制定好计划，然后分配任务，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吗？ 还有三房，沈如意刚才说，若是她不愿意，就去请三房的人出面。不是她看不起三房，而是三弟妹那出身，实在是管不起这个侯府，她连自己院子里的事情，都还得让身边的嬷嬷拿主意做主，她能干什么？ 沈如意现在办事儿，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不过，自己也没必要害怕她吧？沈二夫人轻笑了一声，这可是沈如意自己提供的机会，若是放过了，就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管沈如意是打着什么主意，到底是个小姑娘，难不成能在寿宴上给侯府一个大大的没脸？ 就是她想做什么事情，也不能在寿宴上弄的人尽皆知吧？ 好吧，退一步说，沈如意想要利用她，可若是她不配合，沈如意能有什么办法？牛不喝水强按头，那也得她能按得动是不是？ 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沈二夫人却不急着派人去和沈如意沈夫人说，这次可是沈如意在求人，她不吊吊沈如意的胃口，那沈如意以后有什么事情，还会对她这么恭敬吗？ 沈二夫人扬声叫了自己的大丫鬟过来：“让人盯紧了长房和三房那边，若是沈如意去了三房，就赶紧来和我说一声。” 丫鬟应了，沈二夫人这才放心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她娘家过段时间就要进京了，她这段时间得先将二房的事情给处置好，等娘家的人过来，才能腾出时间和娘家的人相处。 只是，沈二夫人还没来得及做事，就听外面的丫鬟说道：“夫人，长春园那边来人了。” 沈二夫人微微皱眉，却不敢将长春园的人拦在外面，忙叫人请了过来。来的是荣梅，刚选上没多久的大丫鬟，只是被嬷嬷精心调~教过，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庄子上新上来的。 “荣梅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二夫人笑着说道，那荣梅笑盈盈的行礼：“二夫人一向安好？奴婢早就想着过来给二夫人请安了，只是老太太那里离不开人，这才一直拖到现在。二夫人这会儿可有空？老太太那里，有事情找二夫人商量呢。” “有事儿？今儿早上我过去请安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儿呢。”二夫人有些疑惑，荣梅微微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太刚才和三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忽然就想起来叫二夫人过去了。” 是三夫人也在，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沈二夫人将这几个消息在脑袋里转了半天，还是有些不明白。最近她和三房已经是有些疏远了，除了早上请安的时候，基本上就不怎么见面。她自己不爱出门，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三夫人也不愿意出门，几乎是半年都没出过侯府的大门了。 “二夫人过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吗？”荣梅笑着说道，二夫人忙笑道：“我就是有些奇怪，三夫人一向伺候老太太很周到，老太太怎么会这会儿想起来我了。你且等等，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荣梅笑着应了，等沈二夫人换好了衣服，一起往长春园。 老太太已经半躺在床上，后面靠着大大的软枕，三夫人坐在床边给老太太剥桔子，老太太吃了一口，微微皱眉：“太酸了些，卢氏那贱~人，定是将好的都留下了，只给我送来这些酸不拉几的东西！” 沈二夫人眉头微微动了动，老太太这话说的有点儿扪良心。不过，老太太又不是在骂她，她只要不张嘴就行了。 “老二家的，过来。”等请了安，老太太招手，沈二夫人笑盈盈的过去，沈三夫人忙起身让开自己的位置，沈二夫人伸手按住她肩膀：“你可别起来，老太太是最疼爱你了，一瞧见你，连饭都能多吃一碗，你坐在这里啊，老太太只看着你就高兴。” 往常沈二夫人这样说，老太太定是也会将她拉过去，心儿肝儿啊的喊，极力表明自己是同样疼爱沈二夫人的。只是这会儿，老太太早已经将以前的冷静给扔的一干二净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甚至，她都残废了！若是再不除掉那母女两个，她觉得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什么慢慢来，什么等待时机，她一刻钟都等不了了！ 她变的暴躁易怒，变的疑神疑鬼，不管谁说一句什么，她觉得是针对她的。所以沈二夫人的话一落，老太太就冷笑了一声：“你是说我太偏心？” 沈二夫人不知道老太太竟会是这个反应，竟是愣住了。老太太更怒了：“你在抱怨我偏心？在埋怨我向着三房，不搭理你们二房？”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二夫人总算回神，忙解释道，三夫人也赶忙拉住老太太的手拍了拍：“老太太，二嫂不是那个意思，二嫂是开玩笑呢，您别生气，您看你都吓着二嫂了，二嫂对您一向孝顺，你这样说，可是要让她伤心了。” 说着，又给二夫人解释：“老太太病的时间长了些，长时间没出门，就有些烦，二嫂千万别和老太太计较才是。” 背着老太太，对沈二夫人又是挤眉弄眼又是用唇形说话，沈二夫人心里恼极，面前却不显。只顺着三夫人的话笑道：“老太太，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是最公平了，我真是开玩笑的，想着让三弟妹也坐这儿，咱们三个能亲近亲近。” 老太太在三夫人的安抚下，总算是将暴脾气收起来了一些。又得了三夫人的暗示，知道这会儿不能气跑了二夫人，就见顺着坡下来了：“也是我病了这么长时间，见什么都生气，不是你的错，你快坐下吧。” 沈二夫人在床边做了，老太太就拉着她手拍了拍，算是安抚：“我心里知道，你和老三家的，最是孝顺了，我这辈子，有你们这两个儿媳，真是上辈子积福了。若不是有你们两个，哪怕是我饿死在了这床上，都不会有人来看一眼的。” 沈二夫人笑了笑没接话，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就是说沈夫人大不孝，沈夫人的节孝牌坊还在呢，皇上赏赐的匾额还在门上挂着呢，她又不是不要命了，跟着老太太说这样的话。 “你们且放心，你们孝敬我，我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们的。”老太太只当是没瞧见沈二夫人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虽说没多少私房钱，但我那嫁妆什么的，都还留着呢，你们对我好，我心里有数，以后我的这些东西，可都是要留给你们的。” 沈二夫人看了看老太太，有些诧异。以往老太太可是手紧的很，别说是将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们了，连说都不会说。今儿倒是奇了怪了，竟然自己提起私房钱的事情了。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老太太娘家，那可也是世家大族，要不然也不会嫁给沈侯爷。当年的十里红妆，现在说起来还是有人能记得的。只可惜，老太太的娘家参与到了夺嫡的事情里，今上还是皇子的事情，竟是做出了谋害皇子的事情来，今上一登基，老太太的娘家就被满门抄斩了。 祸不及出嫁女，再加上老侯爷重情重义，老太太这才半点儿没被波及到。 钱财这东西，一个人独占最好，两个人分太心疼，三个人分，就要心疼的睡不着了，跟割肉一样。老太太这会儿可是亲口说了，要只将自己的私房钱分给二房和三房的。 虽然心动，但沈二夫人却还是没接话。她又不是傻子，这天底下哪儿有白吃的午饭？老太太这人虽不说是爱财如命，却也不是个大方的，忽然说起这私房钱，那必定是还有事情要说啊。 若是能办，为了这一笔钱财，她或许能考虑考虑。可若是不能办，她就只能是放弃了。有钱也得有命花，老太太要做的事情，能是小事儿呢？ 刚才还说到沈夫人，暗示大嫂不孝顺，说不定这事情，就是和长房有关系的。卢婉心是好欺负，但是，卢婉心背后站着的是那个鬼灵精的沈如意，还有一个从不念情面的沈侯爷，那可不是好招惹的。 “老太太您说什么呢，之前太医不是说，你已经大好了，只要再养几天就行了吗？”三夫人笑着说道，伸手给老太太揉了揉腿，老太太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叹气：“就是好了又怎么样呢？我这双腿，已经废了，以后别说是院门了，连屋门怕是都出不来了，就是好了，还不照样是在屋子里躺着？” “您啊，就是太在意了些，这不是还有轮椅的吗？你若是想出门，不管是说，我或者二嫂，谁不能推着你出门？就是我们两个不行，那您还有儿子，还有孙子，就是不用轮椅，背也能背着您出门。” 三夫人笑着说道，沈二夫人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三夫人，一段时间没见，三夫人这口才，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生孩子不就是为了养老吗？”三夫人笑着说道：“要是他们不孝顺，要他们有什么用？” 老太太忍不住大笑：“说的是这个理，要孩子可不就是为了养老，这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就要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了，到时候可就是要孩子们在身边伺候了。养活那么大，不就是为了等自己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孩子能搭一把手吗？老二家的，你说是不是？” 沈二夫人笑着点头：“您说的是。”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又说起别的话来：“说起来，你们不知道，前朝的时候，京城有一户姓平的人家，也是高门大户，那家的长子，也是个侯爷，家里兄弟四五个，都是亲生的。” 沈二夫人挑挑眉，这是要开始讲古了？画风有点儿不太对，刚才不还在暗示长房不孝顺的吗？唔，以古讽今？ 第109章 沈如意正核对着明儿宴会上的点心和菜单，就见丫鬟进来回话：“侯爷身边的回春过来了,说是有事情找姑娘,姑娘要见吗？” 那必须要见啊,沈如意放下单子,让夏冰去请了回春进来。回春是个小厮,十分的懂规矩,从跟着夏冰进门,到站在屋子中间,头都没抬,只盯着脚下的那一片地方。 进了门就给沈如意行礼：“姑娘好，小的给姑娘请安，六殿下带了几本书过来,侯爷说那些书他不喜欢，让姑娘您过去看看。” 沈如意挑了挑眉，六皇子？点了点头，沈如意起身：“好，我现在就过去吧。” 丫鬟们留在外面，沈如意自己进了书房。沈侯爷在书桌后面坐着，手里正翻看着一本棋谱，六皇子在书桌前坐着，两手搭在腿上，坐的规规矩矩，眼睛一直看着门边，见沈如意进来，瞬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沈如意忙行礼：“见过六殿下，给六殿下请安。” 六皇子连忙伸手虚扶了沈如意一把：“不用和我客气，咱们两个都这么熟悉了，也算是至交好友了，你见了我就和见了别的朋友一样，就像是明珠和六妹她们，你见了她们不就不用行礼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沈如意忍不住笑，至少，那两个是女孩子，只性别就不一样。六皇子看见她脸上有一些戏虐，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直觉的不纠缠这个问题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从江南那边买了几套书回来吗？本来想早些给你送过来的，只是回去之后，父皇忽然交给我一下差事，这一忙就忙到了现在，让别人送过来我又不放心，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其实就是想趁着送书过来的机会，见一见沈如意，若是让别人送来，那还怎么见面？ 沈如意正要开口，忽然就听见几声咳嗽，一转眼就瞧见沈侯爷，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坐姿，到现在连动一下都没动，视线下垂看着书，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沈如意忙行礼：“父亲。” “嗯，过来坐吧。”沈侯爷平声静气，一掀眼帘，又看六皇子：“六殿下也请坐吧，不用客气了，咱们也时常见面，就不用太多礼了。” 这话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沈如意索性不理会这句话，直接绕过书桌，在沈侯爷身边坐下了，六皇子看了看沈如意，又看了看沈侯爷，乖乖顺顺的也重新坐下了。 再次张口，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说点儿情意绵绵的吧，沈侯爷那身形，谁都忽略不了。要说点儿普普通通的话，实在是太浪费这大好的时机了，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听说侯爷喜欢喝太平猴魁，今儿下了早朝，我特意问我父皇要了一些，侯爷要不要尝尝？”沉默了一会儿，六皇子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带了讨好未来老丈人的礼物，忙起身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青花的圆罐子，恭恭敬敬的送到沈侯爷面前。 沈侯爷这才给面子的轻哼了一声，接了那茶叶罐子，打开闻了闻，笑着点头：“不错，上等的太平猴魁，不愧是御品，多谢六殿下了。” “不用谢不用谢，”六皇子赶忙摆手，憨笑着摸摸后脑勺：“侯爷喜欢就行，若是侯爷喝着好，下次宫里还有，我就再给侯爷带过来一些。” 沈侯爷忍不住笑，这御茶，宫里能有个三五斤就差不多了，然后皇上还要将这御品这个赏赐一点儿，那个赏赐一点儿，留下来的能有多少？六殿下能带出来三五两就是顶天了，这一罐子，差不多是二两，估计着皇上已经是心疼的不行了，还有下次，说不定他这边送过来，那边皇上就能再要回去。 “只有茶叶吗？”沈如意探头瞧了瞧，六皇子有些不明所以，沈如意转头看沈侯爷：“父亲，我娘不喜欢喝这个茶叶的，我娘喜欢喝花茶。” 以前在卢家是没那个条件，后来去了庄子上更不要说了，幸好沈夫人也不挑，就庄子上那些花茶，她也喜欢的很，喝的时间长了，也就喜欢上那种味道了。 沈侯爷看六皇子，六皇子恍然大悟——光顾着讨好未来老丈人了，竟是忘记还有未来岳母了。想要顺顺利利的娶到老婆，那是必须要讨好老丈人的，老丈人点头了这门亲事才能算，老丈人点头了他才能选好日子上门提亲。可想要日后过的好，那就得讨好岳母大人了。 虽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但你根本不愿意讨好岳母大人，那喜欢的可能性真不大。 “皇祖母也喜欢喝花茶，她那里有不少的花茶，不知道沈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去问皇祖母要一些。”六皇子忙说道，沈如意看沈侯爷，沈侯爷轻咳了一声：“她喜欢玫瑰茶。” 沈如意这才转头看六皇子，六皇子忙点头：“皇祖母倒是不太喜欢喝这个，不过，母后那里有不少的玫瑰茶。” “六殿下不是说带了书过来吗？”沈侯爷满意了，就将话题扯回来了：“如意也是个喜欢看书的，听她说你平日里得了好书都会和她讨论？今儿得了什么好书？” “是从江南得来的，有两本话本，还一本点评，还有一套志怪杂谈什么的。”六皇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沈侯爷点点头，又看沈如意：“去吧，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多买些书回来。”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实在是想不明白今儿沈侯爷抽的是什么风，原先的他根本不管她和六皇子之间的来往好不好？现在怎么忽然就变的婆婆妈妈了，连他们要看书都要在一边监督着！ 瞧见六皇子正看自己，沈如意只好点点头，先过去看书了。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乖乖巧巧温顺听话的，从来不都不和沈侯爷对着干。现在她还没嫁人呢，若是传出去她顶撞长辈，以后都别想嫁出去了。 “这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江南有名的才子写的书，这一本是新的，这一本上，我写了批注的，你看的时候，也写上批注好不好？”六皇子压低了声音，笑眯眯的说道，沈侯爷在另一边又咳了一声。 六皇子赶忙闭嘴，冲沈如意眨眼，眼里带着笑意。 沈如意也忍不住笑，伸手接了那书，先翻看了有批注的，先夺了视线的就是上面的字迹，隽秀飘逸，行云流水，十分漂亮。都说字如其人，这一手的字，果然是温润如玉。 “你看，我最喜欢这一本了，很是大气，奇思妙想，我都觉得惊讶，这人竟是能想到这么多的东西。”六皇子笑着说道：“描写的又是这么的真实，我有时候都会想，这样的东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这样的东西，是不是都是在另外一个真实世界存在的，然后作者得了某种机缘，能一窥天机。” “说不定呀，就像是我们平时做梦，不也是稀奇古怪的很吗？”沈如意笑着说道，六皇子忙点头：“对，我以后也要写书，写一本像是梦溪笔谈那样的巨著！” 沈如意有些惊讶，之前六皇子也说过，他以后想要写书，沈如意还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玩，或者就是写两本话本什么的，再或者就是写一些类似于杂谈之类的东西，却没想到，六皇子竟然还是志向远大，竟然想写一本巨著！ “好，有志气！”没等沈如意说话，沈侯爷忽然拍手笑道：“我沈某人的女婿，自然不能是庸才！你有这个志向，我定全力支持！你父皇那里，我也会帮你说话的，你只管做你喜欢做的就行。” 六皇子激动的满脸通红，不光是因为沈侯爷说会帮助他，会支持他这个想法，更是因为沈侯爷之前的那句话——我沈某人的女婿，这是不是说明，沈侯爷是真的答应这门亲事了？ 和以前的似是而非不一样，这可是明明确确的说出来了！ “爹，你凑什么热闹啊？”沈如意转头，简直想将沈侯爷轰走了，沈侯爷笑眯眯的摸摸下巴：“说起来，这太平猴魁可是难得的御茶，让不懂茶叶的人来泡简直是糟蹋了，你们且等着，我自己去泡一壶来。” 说完，起身，走人。干脆利索，沈如意目瞪口呆。 “如意，你觉得如何？”六皇子则是十分欣喜的目送沈侯爷走人了，转头就问沈如意：“我想写一本一本巨著，你会支持我吗？” 沈如意抬头看六皇子，这人还很年轻，二十不到，有梦想，有激情，有目标。忽然的，沈如意就有些无措了，自己这辈子，是想要做什么呢？就是刚回魂的时候，想过要将日子给过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可然后呢？等安全了呢？等没有了性命威胁的时候呢？ 每天就是看看账本，听下人们回事，然后发发管家的牌子。若是还有空，就看看书，写写字，机缘到了就生个孩子，时间到了就能抱孙子了，再之后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一辈子，除了子嗣，就什么都没留下了。 不光是她，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是这样的过一辈子。以前，沈如意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人活一辈子，不就追求个平平稳稳一世如意吗？ 可对上眼里写满兴奋的六皇子，沈如意莫名的，就有些自卑了。有着这样的理想，这样的目标，是不是一个腹有诗书博古通今的才女，才更适合六皇子呢？ 自己这样的俗人，是不是有些配不上六皇子？ “如意？”良久得不到沈如意的回答，六皇子的兴奋褪去了一些，有些疑惑的看沈如意：“你觉得不好？＂ “不是，只是觉得，我可能会帮不上你。”停顿了一会儿，沈如意很老实的回答：“你看，我平日里看书，也不过是看一些话本，杂谈，趣闻之类的东西，连史书我都不喜欢，可你想要写一本巨著，我一点儿都帮不上忙。” 六皇子刚才只是太激动了，所以才没发现沈如意的异常。可他多聪明一个人，这会儿沈如意低着头没能掩饰住身上的沮丧，六皇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忍不住笑：“若是能帮忙，你想怎么帮我？” 沈如意皱了皱眉：“若是能帮忙，你写书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查阅一些资料，你想要知道某些东西的时候我能回答的上来，你想要一些建议的时候我能给。” 六皇子眨眨眼：“可这些，你现在也能帮得上忙啊，我想要什么资料的话，可以告诉你具体一些，让你帮我查阅，我想要知道什么东西的时候，若是你也不知道，我们就可以一起翻书看。我想要一些建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就算你平日里只喜欢看话本之类的书，可你喜欢的，也是大部分人都喜欢的，我写出来的书，又不是只要那么一小撮儿的人看，我想要更多的人去看，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建议？” “不一样的。”沈如意摇头，六皇子笑道：“有什么不一样？若是你喜欢的和我不一样，那我写书的时候，你若是闲着，也可以自己写一本书啊，就当是陪着我写。” “我若是要找一个能帮我写书的，干脆就别成亲了，只和翰林院的那些老头子们呆在一起就行了。”不等沈如意说话，六皇子又说道：“或者，我自己一个人住在书库里，想什么时候看书，就什么时候看书，想查阅什么资料，就查阅什么资料，连睡觉吃饭都可以自己做主了，一辈子不离开书库，成亲了有什么好处？吃饭的时候有人管着了，睡觉的时候有人管着了，生了孩子更是麻烦，不白白的耽误时间吗？” 沈如意眉头皱的更紧了，六皇子接着说道：“如意，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怕自己帮不上我，也总是觉得，内宅妇人，天长日久的管家，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俗人，每日里除了管家的事情，就再也找不到话题和我说话了，对不对？” 愣了一下，沈如意抿抿唇，没有说话。 “如意，这世上九成九的夫妻，喜好都不一样。就比如说我父皇和母后，他们两个这些年也算是恩爱，可我父皇整日里处理政务，我母后管着后宫，他们两个见面，难不成就一句话都不说吗？” 那是因为他们基本上见不了多少面，说起来，其实她以前一直觉得皇上就应该是白天呆在自己的乾清宫，除了看折子就是和大臣们商量事情，晚上到了睡觉的时候再随便的挑选一个宫殿去睡觉。 谈什么感情深厚啊，皇上就不应该有感情的嘛。 大约从沈如意的脸色上看出了些什么，或者，是六皇子自己也反应过来皇上和皇后这一对天下至尊的夫妻，是不能和寻常人一起比的。 果断了换了个例子：“你知道沈侯爷喜欢做什么吗？沈夫人呢？” 沈如意简直想瞪六皇子了，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沈夫人被沈侯爷送出京城十来年，连一眼都没有去看过？若不是后来有了个节孝牌坊，说不定沈夫人就要老死在庄子上了。 就好像上辈子，沈夫人那下场，沈侯爷难不成是半点儿过错都没有的？ 六皇子也有些尴尬了，伸手摸摸鼻子：“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并非是只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喜好，才能成为夫妻。夫唱妇随是夫妻恩爱的一种，琴瑟和谐也是夫妻恩爱的一种，你看，你平日里看了什么好看的话本，对我讲的时候我有过不耐烦吗？我平日里喜欢看的书，我和你讨论的时候，你有过不耐烦吗？” 那真没有，偶尔看多了话本，也是要换一本别的书看看的，比如说，史书。只看话本会将人看傻的，上辈子沈如意可不是没见过那看多了话本移了性情的贵女。 “你的担心根本不成问题，大不了，我写书的时候你也写书，等将来成亲了，咱们府里要建一个特别大的书房，你一张桌子，我一张桌子，我写字的时候你也写字，你不想写字了就可以找我说话，我想查资料了也可以让你帮忙，我们写完了彼此的，还可以交换着看。” 一开始说成亲之类的词语，六皇子还有些不好意思，总是想要伸手摸摸鼻子，或者挠挠下巴，再或者是摸摸后脑勺，可说多了，六皇子的话就变的顺溜了。 好吧，不光是人变的顺溜了。越说，眼睛越亮，对未来的描述也越是详细：“前朝不是有著名的女诗人吗？如意你也可以写一本诗词啊，对了，你不喜欢诗词，那你可以写个话本啊，你看了那么多的话本，你可以写一本流传千古的话本！就好像莺莺传！” “……”已经没有什么词语能让沈如意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莺莺传！难道她就只能写一本莺莺传！那莺莺传是什么好书吗？多少年了，闺阁之中还是*，她要写，就要写不管多大的年纪都能看的话本！ 不对，不是这个，她什么时候说要写话本了？ “你之前的那种担心，如果我只是个书呆子，还是很有必要的，可我不是书呆子啊，在看书之外，我也有很多其他的爱好的，比如说，画画，下棋，你就当管家是你除了喜欢看书之外的另一个爱好不就行了？再说了，也不过是一二十年的时间，等以后咱们的儿子娶媳妇了，你就可以不管家了……” 六皇子还在唠唠叨叨，沈如意脸色通红，成亲什么的，已经够难为情了，还要生儿子娶媳妇，六皇子你想的是不是太长远了一些？ “真的，如意，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说了一大堆，六皇子总算是将这句话说出口了，因为之前说的太顺溜了，这一句虽然难为情，却也没打结。 沈如意抬头看六皇子，说起来，六皇子虽然长相不如四皇子英俊，却也是清秀温和，另有一种魅力。 “我不是担心你会只顾着写书而冷落了我，也不是担心跟不上你的脚步。”这些都是可以弥补的嘛，若是自家的男人只会写书，不会喝花酒不会玩女人不会争权夺利，那简直太省心了。 “我是担心生活太平稳……”沈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她回魂之后的第一个愿望，也是唯一的一个愿望，就是一辈子过的顺心如意，平平稳稳。 可六皇子是什么人？他是皇子，皇家血脉，天生就有勾心斗角的本能。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六皇子微微侧头，皱了皱眉：“或者，你是对我太没信心了吗？我以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那些事情，与我无关，以前没有关系，以后也没有关系。” “就算是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沈侯爷，他会将你嫁给一个不知道输赢结果的人吗？”六皇子微微挑眉，沈如意嘴角抽了抽，以前六皇子是暗示过，他以后根本不会去抢皇位。 可是，谁就能保证，自己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 不对劲！自己的心态很不对！忽然之间，沈如意就反应过来了，自己之前在明珠郡主家的庄子上的时候，不已经是想过了吗？六皇子是个可靠之人，自己若是嫁给六皇子，以后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怎么这会儿，竟会是又生出这么多的担忧？也不对，好像不光是担忧，有些……竟是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沈如意瞬间就惊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若非是十分看重一个人，怎么会患得患失？难不成…… “如意？”六皇子喊了一声，沈如意忙抬头：“啊？” “发什么呆？又想起来什么了？”六皇子是自觉刚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自发自动的提起另外一个话题：“若是你觉得可以，我这段时间就找人上门提亲，然后过年的时候父皇就能赐婚了，说不定明年就能成亲了。对了，成亲之前，咱们的府邸得重新修一下，我现在身上还没有爵位，等我成亲的时候，父皇肯定是要赏赐我爵位的，以前皇兄们成亲都是这样。” “府邸是咱们两个的，自然也是要你喜欢才行的，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这种规规矩矩的递进院子，还是那种精致的园子？”六皇子笑着问道，沈如意也被带歪了：“园子吧，多修建几个风格不同的园子，咱们在自家也能赏景。” “好，那就修建成园子，回头我请了人画图，然后送过来给你看好不好？”六皇子笑着问道，沈如意自然没意见。 一边和六皇子说话，一边忍不住打量六皇子，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想起来的时候就高兴的吗？怎么自己见不到六皇子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呢？ 既然没想过，那就不是喜欢，既然不是喜欢，那为什么又患得患失？ 连沈如意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不能干脆点儿吗？ “差点儿忘记了！还有一件儿特别重要的事情！”六皇子忽然一拍手，笑着说道：“如意你明天不是要举办赏菊宴的吗？那天我是不能来的。” 请的都是女孩子，六皇子当然是不可能来的。 “不过，我有礼物送给你。”六皇子笑眯眯的说道：“这会儿没带来，你且等等，一会儿就能送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沈侯爷说话：“六殿下，您身边的公公过来了，说是有事儿找您。” 六皇子忙出门，沈如意也跟着，到了院子里就看见一个很年轻的公公站在中间，脚边放着一个很大的盒子。 “见过殿下，见过沈姑娘。”那公公笑着行礼，然后将盒子抱到六皇子身边：“殿下，您让奴才找的东西，奴才已经找来了，您看看满不满意。” 六皇子亲自蹲□子打开盒子，沈如意探头一瞧，忍不住笑：“菊花？” “是啊，你不是要办赏菊宴吗？这盆菊花可是珍贵的很，是父皇亲自养的，我磨了很久父皇才答应给我的。”六皇子笑着硕大：“你看看喜不喜欢。” 就凭着六皇子的一番心意，沈如意也得喜欢啊，更不要说，皇上亲自养的菊花！那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吗？连皇后那里……好吧，她也不知道皇后那里有没有。 但是，连沈侯爷都弄不到啊。好吧，沈侯爷再怎么被皇上看重，那也是个中年大叔，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中年大叔，能比得过皇上自己的亲儿子吗？ “喜欢，真好看。”沈如意笑着点头，伸手在摸了一把层层叠叠的花瓣，转身给六皇子行礼：“多谢六殿下了。” “不用谢。”六皇子笑眯眯的摆手，说完又伸手摸摸下巴：“不对，不说咱们即将订亲的事情，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也别总是叫我六皇子了啊，多生疏啊，就叫我的名字吧。” 沈如意笑着点头，六皇子兴致勃勃：“你先叫一声我听听。” “承文。”沈如意也不扭捏，刚才说了生孩子那样的话题都还不害羞呢，现在不过是叫个名字，有什么好尴尬的？不就是个名字吗？六皇子都叫了多少次如意了？ 沈如意刚叫完，沈侯爷咳嗽了一声：“时候不早了……” 六皇子抬头看看天，沈如意也跟着抬头看看天，然后两个人一起看沈侯爷。沈侯爷背着双手，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六殿下，您不还有差事要忙吗？” “已经忙完了啊。”六皇子一对上沈侯爷，自动变蠢：“所以我才赶紧来找如意的，之前答应来给如意带书的，一直拖到现在，我怕如意等急了。” “如意若是想看书，自有我派人去买，六殿下就不用操心了。”沈侯爷很大度的摆摆手：“六殿下还是要以差事为主，虽然差事是办完了，但可以尽善尽美一些，让皇上更高兴一些，下次你要菊花的时候也更容易一些，你说是不是？” 六皇子点头，沈侯爷笑吟吟的伸手示意一下：“所以，六殿下还是先回去吧，差事要紧。” 六皇子张张嘴，又闭上，转头很依依不舍的告别：“如意，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若是有什么事请，直接让人去府里找我就行了。” 想了想，没什么能说的了，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是当着沈侯爷的面，这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沈侯爷让回春送了六皇子走人，领着沈如意回书房：“怎么样？和六皇子接触了几次，觉得这他这人还行吧？婚事上，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沈如意笑着点头，将刚才沈侯爷拎过来的茶水倒在茶杯里，端了一杯递给沈侯爷：“多谢父亲，若不是父亲，我现在还在犹豫呢，六皇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嗯，你喜欢就好。”沈侯爷抿了一口茶，享受的眯了眯眼经：“赏菊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有云柔和佳美帮忙，我轻松了很多。”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侯爷顿了顿又问道：“寿宴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也差不多了，采买上的事情只要吩咐下去就行了，宴会的菜单是我娘定下来的，请了来喜班的戏班子，当天的各项事情，是要二婶娘来安排的，二婶娘说后天再和我娘商量。” 什么时候客人会到，哪一道门是谁负责迎接客人，那一道门是谁负责引领客人，之后是谁负责茶水点心。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而且这寿宴还不光是要吃一顿饭。 谁家送了什么礼，你得接了礼单再对一遍，然后记下来，等人家有事儿的时候回等价值的礼。饭前有什么活动，饭后有什么活动，老太太因为病重，也不能所有的人都见，所以，谁能去见老太太，谁只能在门口站一会儿，这都得安排好。 “三婶娘到时候就负责器具之类的东西，也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要用什么茶杯，什么茶壶，什么碗碟，万一谁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一套都得跟着换，这个听起来轻松，其实也不怎么轻松。 “父亲就放心吧，到时候我会陪在我娘身边的。”沈如意在书桌前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计划略微提了提：“之前我娘一不小心听见了老太太的那个……” 偷偷打量沈侯爷的脸色，见并没有动怒的迹象，才接着说道：“后来父亲指点了我一番，所以我就想着，让二房出面……” 沈侯爷挑眉：“你要将二房当枪使？” “也不是，若是二房自己没那个心思，那我不管做什么，二房只要不接着就完全没他们什么事请，可二房自己立场不稳，我这边不过是稍微试探了几句，老太太那边就是个空口承诺，二房都愿意铤而走险，可见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用问，沈侯爷都明白老太太的空口承诺是什么。除了侯府的家产，也就是侯府的爵位了。二房没缺钱缺到不要命的程度，所以，那承诺是什么，根本不用想。 沈如意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沈侯爷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气，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其实在这些大家族里面也通用。嫡长子是要继承家族的，是要承担更重的责任的，所以，当爹的，未免就更疼爱长子，因为那不光是自己血脉的继承，还是自己一辈子事业的继承，还是家族繁荣昌盛的保证。 甚至，有些家族，为了保证嫡长子的地位，还会限制下面嫡子的出生。嫡长子和嫡次子，最少了也要相差五岁。就好比沈侯爷和沈二老爷，刚好是差了五岁。 他爹老侯爷最最疼爱的，就是他这个长子。他刚一岁，就抱到前院亲自教养了。后来二弟三弟出生，都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那会儿，老二老三懂事的时候，老侯爷和老太太已经有些不对付了，一个经年累月的住在前院，一个满心怨愤的住在后院。 沈侯爷受老侯爷影响比较多，性子有些冷淡，对老太太也不是很亲近。而老二老三，则是亲近老太太，对老侯爷有些怨言。对亲爹都有怨言了，对他这个亲大哥，自然也不会有多亲近。 可沈侯爷一直牢记着老侯爷临死之前的交代，再怎么样，他们是亲兄弟，亲兄弟之间不能动手。就是有隔阂，也不能起纷争。 这些年，哪怕是老太太将心偏到咯吱窝去了，沈侯爷都不在意。一来他真不缺钱，老太太想给另外两个儿子划拉，他就当是自己接济兄弟了。二来，他不想和老太太计较，老太太再怎么不堪，那也是生了他一场。若非是碰到底线，否则沈侯爷不愿意和她计较。 可没想到，自己一再容忍，他们却步步紧逼。不光是想要整个侯府的家产，甚至还想要侯府的爵位，那可是自己的爹临死之前殷殷交代过的——务必让沈家繁荣昌盛，保住自家的爵位。不能更进一步，也尽量不要倒退一步。 钱财乃身外之物，可他不能辜负老侯爷临终的嘱托！再者，他还有儿女，要钱财，他给，可要他的性命，甚至是要他儿女的性命，这不行！死都不行！ 第110章 “如意姐姐,我可想你了。”刘明珠一进来，就先飞扑过来抱住了沈如意，她年纪小,个子也矮,抱起来倒也还算能看。六公主拎着裙子慢悠悠的走进来：“你是不是想着如意之前说的,咱们京城没有的，大名府才有的点心？” 别看京城和大名府是挨着的，但是光骑马赶路也得好几天，两边的风俗什么的，还是有差别的，幸好，说话的口音没太大的差别。 “才不是呢,我是想如意姐姐了。”刘明珠忙辩驳,顿了顿又说道：“当然了，要是有点心吃，那就更好了。” 六公主撑不住笑了起来，沈如意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伸手捏了捏明珠郡主的脸颊，这个明珠郡主，还真是和上辈子自己所听过的传言一样，率直天真，坦率可爱。自己这辈子能交到这么几个好朋友，也算是幸运了。 “放心吧，一早就给你准备了点心，你先瞧瞧？”沈如意微微挑眉，伸手指了指客厅，刘明珠忙点头，三个人相携去了客厅，一进门刘明珠就被桌子上摆放着的几盘子点心吸引了眼神，连忙放开沈如意的胳膊，连蹦带跳的到桌前惊叹：“太好看了，这个是什么做的？” “是用什么做成的？”刘明珠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可真漂亮，飘零的我都不敢伸手去碰了。” “这有什么不敢去碰的？不过是一盘子点心。”六公主笑眯眯的说道，伸手就捏了一块儿，对刘明珠晃了晃，然后塞进嘴里，刘明珠眼巴巴的看她：“怎么样，好不好吃？什么味道的？” “微凉，带着一些苦味，不过苦的恰到好处，微涩，很是好吃。我猜，这里面一定有菠菜汁！”六公主转头说道，沈如意笑着点点头：“猜对了！里面这个绿色的花儿，是用菠菜汁弄出来的。” 刘明珠皱巴着一张脸：“菠菜汁？我最不喜欢菠菜了，这个点心看着最漂亮，但是我不喜欢啊。” “没关系，你尝尝，说不定就喜欢了呢？”沈如意将盘子递到刘明珠跟前，刘明珠看六公主，六公主点点头：“是很好吃的，你试试，说不定就喜欢了，完全尝不出菠菜的味道。” 刘明珠很疑惑：“那你怎么知道是菠菜汁做的？” 六公主笑着挑眉：“猜的呀，绿色的东西，那不就是菜汁吗？这个季节，能有什么蔬菜？也就菠菜比较常见了些，所以我就瞎掰了一下，没想到蒙对了，你快尝尝，我觉得这个做的挺好的，你若是不喜欢，等会儿我可就自己吃了。” 抢着吃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的，一听说六公主要抢，刘明珠迫不及待的就伸手捏了一块儿点心塞嘴里，细细的嚼了才笑的十分灿烂：“好吃，我决定了，这盘点心归我了！你们都不许和我抢。” “不和你抢，不过，我估计你也不能吃一盘，难不成你就打算吃这一种？其他的，不再尝尝看了？说不定有你更喜欢的哦。”沈如意笑着说道，刘明珠低头看看桌子，上面摆放着十几盘的点心，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有花瓣形状的，有捏成小动物的，有晶莹剔透的，有上面裹着亮晶晶的糖分的，有黄灿灿的，有酥软的，各个看着都很可口，让人真想一下子全部吞到肚子里去。可是，肚子就那么大的地方，若是全部吞下去，今儿的午膳就别想用了。 她倒是愿意不吃午膳只吃点心来着，可万一如意家的厨娘做了更好吃的午膳呢？之前如意可是说了，大名府那边有些菜式，是京城这边没有的。 就是有，那也是味道不一样的。就比如说这红烧肉，京城这边的更香软一些，大名府那边的却更有嚼头，好吧，就是肥肉和瘦肉的用量不一样，可就这么一点儿的差别，口味也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真是很难选择啊，选了点心吧，说不定就得放弃午膳了，选了午膳吧，这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就不能吃个痛快了，人的肚子，为什么就那么小呢？ “你一样尝一点儿，喜欢哪个，回头我让人写了做法给你送过去好不好？”沈如意看她纠结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索性就替她决定了：“不过是一些点心，回头你也将你们府里最拿手的点心的做法让人给我送过来，咱们换着做好不好？” “好！”没办法拿定主意，沈如意的这个提议就是最好的了。刘明珠正兴致勃勃的点着点心吃，就听丫鬟们通报，说是刘宝瑞也过来了，沈如意忙亲自去迎了。 走到院子门口就见沈佳美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大姐，可是客人都来了？你怎么没让人叫我呢？若是我来的晚了，那可就太失礼了。” “正打算派人叫你，你自己就过来了。”沈佳美的话说的有些冲，沈如意也不在意，小姑娘家家的，若是不自己吃个亏，永远就不会长大。再者说了，她愿意看在同是姓沈的份儿上，提携沈佳美一把，那也好看沈佳美自己争不争气。 她自己不愿意争气，沈如意是她什么人？顶破天了不过是个堂姐，又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凭什么耗费自己的心神去替二房教导他们的姑娘？ 现在是一家人，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沈如意的口气也不怎么好，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意思，沈佳美不是真笨，脸色当即就变了变，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赶忙补救：“我本来是想给大姐带一些点心过来的，都是我亲手做的，走到门口正好听见大姐说话，这才问一句的，大姐不要误会了，也别生我的气。” “无妨，既然过来了，就跟我来吧。”沈如意不在意的摆摆手，直接往门口走去，刘宝瑞已经进了内仪门，一瞧见沈如意就挥手：“快快快，我带了好东西过来，你让丫鬟过来帮帮忙。” 沈如意有些好奇：“什么好东西？” “你猜猜？”刘宝瑞笑嘻嘻的说道，沈如意往后面张望了一眼，恍然大悟：“是不是我上次说的骨牌？” 京城这边比较流行的是叶子牌，大名府那边是骨牌，听说再往南一边，流行着一种叫做麻将牌的东西，不过沈如意没见过，她只知道大名府那边的骨牌。 “是啊，我特意找人做出来的，之前听你说都觉得很有意思了，今儿你一定要和咱们说说怎么玩，我可想玩了。”和刘明珠这个一心只惦记着吃的人不一样，刘宝瑞是一心只惦记着玩，叶子牌玩的纯属，一群人当中，就数她玩的最好了，据说，在刘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没人能赢得过刘宝瑞。 “行，等用了午膳，我教你们怎么玩。”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让丫鬟过去帮忙搬了箱子。刘宝瑞一转头就瞧见沈佳美了，有些疑惑的看沈如意，沈如意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三妹，叫做佳美，你让她给你带路，一会儿云柔也会过去，还有几个客人要来，你们且在里面等我。” 刘宝瑞笑着点点头，和沈佳美打招呼：“三姑娘好，有劳你了。” 沈佳美笑的十分天真可爱：“没事儿的，你是大姐的客人，我自是应当照顾你的，我叫你宝瑞姐姐好不好？宝瑞姐姐是从家里过来的吗？” “嗯，是从家里过来的。”刘宝瑞有问有答，沈佳美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我们家的园子，其实是分成好几个小园子的，其中的精致更不相同……” 刘宝瑞只管点头，因着时间也算是差不多了，被沈如意邀请了的姑娘们也陆陆续续都到了。沈云柔一边来替沈如意，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三妹倒是能说会道的很，这一会儿功夫，就子啊里面游刃有余了，和陈家赵家的姑娘们说的热火朝天的。” “她年纪小，活泼好玩一些是正常的。”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看了看时间，转头吩咐沈云柔：“你且在这里等着，还有白家的姑娘没有来，等她过来了，你直接将人带过去，然后招待好客人，我去厨房看看，这眼瞧着就要到中午了，我看看这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云柔忙点头，等沈如意走了，就找了个小凉亭先进去坐着。白家的姑娘来的比较晚，一进门就先道歉了：“马车在半路上坏掉了，我实在是着急，就让人到马车行又租了马车，这才来的有些晚了，你大姐呢？” “我大姐说是去厨房看看，让我在这里等着你呢，马车坏了人没事儿吧？”沈云柔关心的问道，白姑娘笑着摇摇头：“没事儿，这会儿是不是人都来了？” “嗯，就差你了，早知道我应该让人去接你一接的，马车行的马车可还在外面等着？”沈云柔挽了白姑娘的胳膊，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我让人将马车行的人打发了，回头我送你回去吧？这样也安全一些，你只带了几个丫鬟过来的吗？” “不用担心，马车行的人我已经打发走了，之前马车坏了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往家里送信了，估计一会儿马车就能到，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带了丫鬟婆子呢，安全的很。” 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正院，没进门就也听见一阵笑声，白姑娘侧了侧头：“倒是热闹的很，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这个是赵姑娘的声音对不对？” “我也知道是赵姑娘的声音。”沈云柔做了个鬼脸：“她啊，一笑起来就收不住了，咱们快些进去，看她到底在笑什么。肯定是在讲笑话，赵姑娘知道的笑话最多了。” “你们猜，那个书生说什么？”赵家姑娘问道，众人一起摇头，那赵家姑娘正要说话，一抬眼就瞧见了进门的沈云柔和白家姑娘，沈云柔倒是没什么，可这白家姑娘，以往她是最不喜欢的。 她自是是出身武将世家，性子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最好热闹，众人聚会，她总是能轻易引人注目，她也最喜欢大家都绕着她转。 可这白家姑娘，自恃出身清贵。但凡聚会，不是写诗就是作词，要不就是弹琴对句子，说起话来更是软和的快要听不见了，就像是一团棉花。 一个看对方觉得粗俗，一个看对方觉得无趣，各自看对方都不顺眼。不过，大的龃龉倒是没有的。面子上，两个人也还能维持住和平。 “白姑娘也过来了？”赵姑娘笑盈盈的打招呼，又问沈云柔：“你大姐呢？她还是赏菊宴的主人，哪儿有主人自己去忙活，将客人扔在一边的，快说说她干什么去了。” 白姑娘只笑了笑，就往一边去和交好的姑娘们说话了，沈云柔笑着说道：“我大姐一会儿就来了，请你们参加赏菊宴，总不能这么干站着是不是？大姐去园子里看看是不是布置妥当了，我是来请大家过去的，给大家伙儿当领路的小丫鬟。” “哎呦，你要是小丫鬟，我就是那粗使婆子了。”赵姑娘哈哈笑道，旁边一个姑娘拍了她一下：“快，你还没说，刚才那个笑话，那个书生说了什么？” “他能说什么？不过是两句酸诗。”赵姑娘随口应道，这边沈云柔已经和各位姑娘们都说了，请她们移步去园子里。众人说说笑笑的，一起转移。 侯府里很是热闹，外面是听不见的。常石骑马跟在四皇子身后，有些无奈的看四皇子：“殿下，你若是真喜欢沈家的姑娘，不如和皇上说一声，让皇上给你们指婚？你这刚回京，不先去宫里回话，小心被人知道了消息，参你一本。” 四皇子皱着眉不说话，常石简直要无语了。 几年前他陪着四皇子去大名府，是因为听到宫里的暗线说，皇上派了慧心大师悄悄的去了大名府，好像是为了给一个女子算命。 能让皇上亲自开口，让慧心大师亲自出手的命格，能是普通命格吗？指不定就是凤命！至尊至贵！所以，四皇子就跟着偷偷去了大名府，若真是凤命，也好先占了时机。 可谁知道，那姑娘竟然才十三岁！比四皇子都小了五岁！若是正常情况下，他和这姑娘根本就扯不上关系。后来又仔细打听了慧心大师给批的命格，那姑娘的命格，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贵命。 什么至尊至贵，那是完全没有的。 可四皇子又不相信慧心大师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普通的命格过来的，犹豫之下，就将自己随身的玉佩送了出去。那玉佩说珍贵也算是珍贵，四皇子的生母当年留下来的。说不珍贵也就那样，材质上等却不是上佳，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这样也算能进能退，若是这姑娘当真不一般，有这个玉佩，他在皇上面前也好开口，将来做不了正妃也能做个侧妃。可这姑娘若只是一般般，那这玉佩就真的只是个见面礼，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 一连等了这么些年，常石自己瞧着，都觉得这位沈姑娘怕是不一般。小小年纪，那份儿心计，那份儿沉稳，简直是前所未见。再加上沈侯爷对这位沈姑娘的态度，好像也转变了很多，不是以前那种可有可无，而是十分看重。 若是娶了这位沈姑娘，一来四皇子后院就不用再操心了，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王妃，定是能将后院给打理的妥妥当当，绝对不会给四皇子拖后腿的。 二来，沈侯爷这个助力，可是不容小觑的。这么说吧，若是能得了沈侯爷相助，这夺嫡之战，就能多四分的把握！四分啊，这得在朝堂上拉拢多少人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只可惜的是，这个沈姑娘，年纪真有点儿小。之前，皇上可是已经给四皇子指过婚了。可谁知道，老天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先是边关战争，一拖就拖了三年，回来之后，那个穆家的姑娘，竟然死了！ 这可是大好机会，正好，沈家的姑娘，今年及笄了，也是能婚嫁了。 常石一边想着，一边磕了一下马腹：“只是，瞧着沈侯爷那架势，殿下若是真娶了这位沈姑娘，以后这后院怕是要清净一些了。” 沈侯爷疼爱沈姑娘，沈姑娘自己也是个聪明的，真要把持四皇子的后院，四皇子怕是也没办法。 “听说，六弟这段时间常常来沈家？”四皇子沉默了半天，才转头问道，常石愣了一下摇头：“殿下，我哪儿知道，我这不是跟着你去边关送粮了吗？” 四皇子抿抿唇，伸手拽了拽马缰，往皇宫方向去了，常石赶紧跟上：“六皇子可是也看中了沈姑娘？说起来，这沈姑娘确实是个好人选，人长的好，聪明，沈侯爷那权势不必说了，怕是不光六皇子也惦记着吧？咱们得赶紧下手才是，下手慢了，指不定沈姑娘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四皇子不出声，常石一个人在后面唠唠叨叨的。到了皇宫门口，四皇子翻身下马，自顾自的朝宫里走去，常石忙跟上。不过，跟到大殿外面，就再也进不去了。太监通传了一声，只四皇子一个人进去面圣了。 “边关情势如何？”皇上放下朱砂笔，抬头看四皇子，四皇子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自是咱们的军队更胜一筹，我瞧着，再有个一年半载的，这战事就差不多能结束了。” “你做的不错。”皇上微微点头，皱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之前说是受伤了？” 四皇子点点头，伸手按了按肩膀：“伤在了这里，不过不要紧，已经让大夫瞧过了，也上过药了，只要好好养着，过几天就没事儿了，父皇不用担心。” 差一点点而入，那刀就砍到了脸上。若真是伤到了脸上，留下了疤痕，那他这辈子，可就和皇位没什么关系了。幸好幸好，老天保佑。 “可曾回府？”皇上又问了几句伤口的事情，这才转了话头，四皇子摇摇头，皇上叹气：“你府里，总是没个女人也不行，之前那个穆家的，是她自己福薄，你也不用总是记在心上了，回头我另外给你指一个好的，或者，你自己有喜欢的，也可以和父皇说说。” 皇上一向大方的很，自家的孩子喜欢哪个姑娘，他一般都会应下来。身份哪怕一般般，也能当正妃。就好像三皇子，之前喜欢一个五品官家里的姑娘，皇上照样是封了正妃。 不等四皇子说话，皇上又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六弟七弟都有喜欢的姑娘了，也都和朕说过了，今年年底就能指婚了，你也赶紧的找一个，你自己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父皇就给你挑一个。” “六弟和七弟有喜欢的人了？”四皇子眉头动了动，皇上笑着点头：“是啊，你六弟喜欢的是沈家的大姑娘，你七弟喜欢的是赵家的二姑娘。” 五皇子是早已经成亲了，孩子都两岁了。 四皇子脸色变了变，但又赶忙扯出个笑容，若是这会儿他有什么不对劲儿，父皇肯定是能看出来的。若是再往下一查……穆家姑娘的死因…… “六弟竟是喜欢沈家的大姑娘？”四皇子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并非是喜欢沈家的姑娘，只是，自打去年决定娶沈家的姑娘，并铺好了这条路，他对沈家的姑娘也算是上心了。 可现在父皇竟是说，已经打算将她指给六弟了。心里不是不遗憾的，也有些不满，只是，若沈姑娘没有凤命，自己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感情，这事情也不值当。 要是那沈家的姑娘有凤命，哪怕是得罪了六弟，自己也是要将人弄到自己府里的。可就这么放弃吧，之前为了这沈家姑娘，穆家的姑娘…… 有些不甘心，可他又明白，要是他要和六弟争，以沈侯爷的权势，沈家姑娘是不会有事儿的，可他定然是得不了好的，六皇子既然能在父皇面上说了喜欢沈姑娘的事情，父皇也打算指婚了，那沈侯爷和沈家姑娘那边必定是自愿的。 那么，也就算是两个人两情相悦，自己再插一脚，这错可就不在沈家姑娘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了。 夺兄弟妻，说出去谁还敢再支持他上位？ 心里百般劝说自己，可到底是有些不甘心。又应付了皇上两句，四皇子就出了宫，常石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咱们是不是要想个办法见沈姑娘一面？你也好和沈姑娘联络一下感情，将来求皇上指婚的时候，有沈侯爷帮衬着，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别说了，以后，不要提起沈姑娘了。”四皇子脸色暗沉，常石有些吃惊，为了这沈家的姑娘，殿下可是已经……怎么这会儿，忽然就变卦了呢？ “父皇已经决定，将沈姑娘只给六弟了。”四皇子解释了一句，常石面色也跟着变了变：“难不成六皇子也有……” “没有，六弟那性子，我还是了解的，怕是真喜欢上了沈家姑娘，那沈家姑娘喜好和他相同，两个人也能说到一起……”想到之前过年的时候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四皇子的脸色又变了变，自己那会儿，怎么就没做了决定呢？ 不，那会儿沈如意才十五岁，还还及笄，自己就是做了决定，怕是也不能出手，只能等着。 谁能想到，六弟和沈家竟是如此的迅速，这会儿沈如意才及笄一个多月吧？ 既然六弟已经和沈如意两情相悦，那自己就不能插手了。四皇子深吸一口气，好在，自己也并非是很喜欢这个沈姑娘，见了她总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现在做不成夫妻了，也是天意。 沈侯爷是一定要拉拢的，沈姑娘嫁给六弟也不错。六弟一向和自己交好，沈侯爷说不定就能偏向自己这边一点儿，就是不偏向，不拖后腿也算是助力了。 说不定，自己娶了沈姑娘，父皇那里，还要疑上自己呢。父皇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也不是垂暮之年，并不想马上退位交权，若是自己势力过大，怕是父皇也不会放心的。 不能娶沈家的姑娘了，自己也得赶紧换个人选才是。上面三个兄长都有儿子了，自己也不能太落后了。只是，谁家的姑娘才更合适呢？ 真是可惜了…… 虽说有些可惜，但四皇子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不会为了那一点儿不甘心去做什么。最重要的是皇位，一个女人而已，天底下又不是没有更漂亮的。 常石见四皇子脸色终于正常了，赶忙凑到身边：“殿下，咱们这会儿怎么办？” “回去找人打听打听，我年纪也不小了，确实是该成家了。日后边关安定，我怕是就要留在京城了，后院没人打理，也不是个事儿。” 四皇子沉声说道，最重要的是，女人能做的事情也真不少。就像是宫里，皇祖母在父皇跟前，可也是有一些影响力的，自己一个成年男人，总不好一直往皇祖母身边凑。 “家世？”常石问道，四皇子顿了顿：“家世不用太在意，关键是姑娘的人品性子，我要的是一个平和的后院，可不要一个鸡飞狗跳的后院。” 常石应了一声，将四皇子送回去，这才自己打道回府，找自己的娘亲商量这事情去了。姑娘家的事情，还是得女人出面才好打听。 “好了，用了午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写诗就写诗，想看书就看书，想打牌就打牌。”沈如意笑着说道，摆摆手，朝着院子中间指了指：“今儿天气好，园子里的花也开的好，所以我就想着，将膳桌摆到园子里，咱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赏花，你们觉得如何？” 刘明珠很捧场，立即点头：“好，这个主意好，要是有热汤，还能摘一些菊花放进去。” “没洗的菊花怎么能放在汤里？”有姑娘笑着说道：“明珠郡主若是想吃菊花，还得看沈姑娘准备了没有。” “菊花汤是没有的，不过，菊花做的面饼是有的。”沈如意笑着说道，瞧着刘明珠眼睛亮了，伸手将人拉过来：“放心吧，保证你的比别人的都大。” 六公主已经想捂脸不愿意看了，真不想承认这个吃货是自己的表妹，丢脸都快丢出京城去了。 不过，和表妹在一起，食欲就是要好些，平日里不太喜欢吃的东西也能吃下一点儿了。 一群姑娘们，你和我要好，咱俩坐在一起，她和她要好，那她们两个坐在一起。但是，你家世没我好，你怎么能坐在我上首呢？ 光是排个座位，就废了沈如意好大一番力气。她们自己这桌子，自然是六公主上位了，然后是刘明珠，再接下来才是沈如意。 “咱们光吃饭也没意思，所以我特意请了教坊的人，你们要不要听弹琴？”没有第二个选择，个人的爱好不一样，若是这个想听琴，那个想听说书，那她可就没办法调节了。 “要吧。”赵家的姑娘率先开口：“不过让她们要弹一些欢快的调子，这才胃口才好。” 这个刘明珠是赞同的：“对，要欢快的，可不能凄凄惨惨，要不然，吃饭也没胃口了。” “如意，说起来，你们家这盆菊花很是眼熟啊。”陈家的姑娘压低声音问道，沈如意和她背对背，也微微侧头：“你看出来了？这是我二婶娘借来的菊花，让我想想，这一盆是谁家的呢？” “是悦郡王家的。”沈佳美在一边提示，沈如意忙点头：“对，怎么样，这菊花开的好吧？” “确实是好，我原先在悦郡王府见过一次，当时很是喜欢呢，能再看一次，可真是好运气了。”陈姑娘笑着说道，顿了顿又问道：“我听说，你画画挺好的？” 沈如意笑着摇头：“那你可是听错了，我那画儿啊，用我父亲的话说，那就是惨不忍睹，别说是色彩了，凤凰都能画成鸡。我最拿手的不是画画，是绣花。” 陈姑娘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沈夫人的双面绣，那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好的，你肯定会绣花的，你会不会绣双面绣？” “那肯定得会啊，我娘教过我的。”沈如意笑着说道，陈姑娘就有些犹豫了，好一会儿，转过身，很是诚恳的说道：“那你能不能教教我？” 沈如意愣了一下：“怎么，你要学？” “嗯，不瞒你说，我前阵子，也订亲了，对方是杭州知府的嫡长子，杭州那边，刺绣最出名，可我的女红手艺平平，若是嫁到了杭州……”陈姑娘脸色羞红的说道，嫁过去的姑娘，就是不给相公做衣服，那也得给公婆做鞋子衣服，也要给小姑做个帕子荷包什么的吧？ 她那手艺，在京城都是不够看的，到了那边，怕是连一般都算不上了。在家里丢丢人没什么，可万一丢人丢到外面去了，那婆家是不是会嫌弃她？ “这样啊，没问题，你若是有空，就过来吧。不过，要等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祖母马上要过大寿了……”沈如意想了想就点头了，反正这双面绣也不是什么秘密。 陈姑娘大喜，忙点头：“我知道，你尽管忙老太太大寿的事情，我这事情不要紧，到空了，我就给你下帖子。” 刘明珠在一边凑热闹：“我也想学啊，要不然我也一起来？” 六公主伸手戳戳她鼓囊囊的脸颊：“你就快算了吧，就你那手，笨的不成样，连针都捏不起来呢，还做针线活儿，别把自己手指头给戳烂了。” 赵姑娘在一边笑道：“说起这个，我又想起来一个笑话，话说，从前有一对儿妯娌，到了中午呢，她们的婆婆就吩咐大儿媳去做饭，二儿媳做被套。 大儿媳做饭得和面啊，于是，一瓢水，一瓢面，一看，哎呀，太稀了，那就加一瓢面。又太稠了，再加一瓢水，太稀了，再加一瓢面，太稠了，再加一瓢水……没多久，面缸里的面就用完了。 二儿媳呢……” 赵姑娘一边说，还一边做动作，一手倒水一手倒面，哪怕是这笑话不好笑，众人也被她的动作逗的哈哈大笑。 沈佳美在一边看着，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好半天才凑到沈云柔跟前：“二姐，这还是正在吃饭呢……” “食不言寝不语？”沈云柔挑眉问道，沈佳美忙点头，她学规矩的时候嬷嬷就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尤其是不要在人多的席面上说说笑笑，万一将嘴里的饭菜喷出去了，那就别想嫁出去了。 可是这会儿…… “那也得分情况，严肃点儿的宴会什么的，自然是不会有人出声的。可原本咱们这菊花宴，就是请了众人来玩耍的，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也没什么。再者，在场的哪个不是学过规矩的？会在嘴里有饭菜的时候说话吗？食不言，并非是让你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要说，而是让你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你仔细瞧瞧，可有谁嘴里含着东西说话？” 沈佳美瞧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沈云柔压低声音，近乎耳语：“什么规矩都得分情况，让你学规矩，是让你仪态更美好，举止更优雅，并不是要将你教导成死板的人，你看，大家伙儿都在说笑，你自己一个人端坐着规规矩矩的吃饭，谁好意思和你开玩笑？谁和意思找你说话聊天？” 犹豫了一下，沈佳美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二姐教导。” “一家人，不用客气，你好了我也好。”沈云柔不在意的说道，赵姑娘的笑话讲完了，旁边王家的姑娘又提议：“我觉着今儿的菊花饼做的是最应景了，咱们平日里作诗也只咏花叹草的，实在是没意思的很，不如今儿就写写这菊花饼？” “这主意好，白姑娘最是有才了，不如白姑娘先写一首？”宋家的姑娘率先点头，白姑娘优雅的咽下嘴里的饭菜，顿了顿才说道：“当不起这夸奖，不过，众位姐妹不嫌弃，那我也就来个抛砖引玉。” 说着，抿抿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桌子上的菊花饼，然后才开口：“面揉玉尘饼赛雪……” “好诗！”之前的王姑娘赞道：“有白姑娘这一句在前面，我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不管用什么词句典故，在白姑娘这首诗跟前，都有些太过匠气了，罢了罢了，我就不献丑了。” 有谦让的，自然也有争胜的，苗家的姑娘笑着说道：“虽说我自觉比不过白姑娘，但到底是费尽心思琢磨的，姐妹们听听，也帮我推敲推敲。” 这气氛调动起来了，沈如意也算是能静下心吃饭了，只看着刘明珠吃饭，就觉得肚子好饿。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那个笑话，是花开从小就听的，不过不是当笑话说的，而是花开娘亲用来教育花开的，每当花开不愿意学做饭不愿意学缝衣服的时候，娘亲就会说，等你长大了和一缸面，让你婆家的人笑话死你。或者就是，等你长大了将自己缝在被子里……╮(╯▽╰)╭ 第111章 快到老太太寿宴的时候,六皇子又过来了一次,这次不光是给沈如意带了些书，还带了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这是我先给老太太送的寿礼,等老太太大寿的时候，另外再送一件儿。” 森如意挑挑眉,若非是要顾忌名声，她真想对六皇子说一句不用送了，那东西再贵重,只要他以后会娶她，老太太都是不会喜欢的。 不过，送就送吧,反正放在老太太那里，也不用担心被变卖了什么的。 “好,回头我帮你把这些给我祖母送过去。”毕竟老太太做下的事情，也算是沈家的家丑，沈如意是不愿意往外说的，而自打沈夫人和沈如意回京，老太太就没在京城露过面，不是没人猜测的。可沈侯爷和沈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亲自上门去请太医，太医说出口的，也多是官面上的话。 所以，就是有人有什么猜测，也是要放在心底的。六皇子聪明是聪明，但他出宫才几年？满打满算，一年不到，宫外的事情自然是摸不清楚的，更没有见过老太太，自是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他看来，上了年纪的长辈，本来就应当是静养的，就好像故宫里的皇太后，自打当了太后，这后宫的事情就再也没插过手，后宫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皇后去管的。 皇太后寂寞了，就让戏班子唱两出，或者是让京城里的闺秀们进去说说话，再或者就是见一见老一辈的朋友什么的。侯府的老太太顶多就是不爱出门了点儿，其余的，在他看来，那是正常的很。 沈如意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多给他解释，况且，就是解释了，该送的寿礼六皇子还是得送。为了维护一个好名声，哪怕心里膈应的要死，面上还是要做的十分周全，不能让人挑出一丝的错处来。 “对了，我四哥回京了，我父皇说，要给我四哥选个媳妇，咱们的婚事，得等我四哥的定下来才能赐婚。”老五那个，是事出有因，老四自己的未婚妻死了，总不能让老五也跟着不成亲，所以，就先将老五的事情给办了。 而到了六皇子这里，一来六皇子年纪也不算大，十八岁虽然正正好，但沈如意才刚及笄，过了年才十七。所以，慢慢等个一年半载的也没关系，沈侯爷是肯定不会答应让自己的闺女早早就出嫁的，皇上也就不着急了。 二来呢，六皇子的婚事还没宣布，就不好越过兄长了。长幼有序，怎么也得让四皇子先定下来才能说六皇子的事情。 “四皇子回京了？那边关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沈如意有些惊讶，记忆力，四皇子好像回来的没有这么早吧。上辈子自己是及笄的时候才被接回侯府的，那会儿四皇子还没还没回京，所以一开始，她在侯府是没什么存在感的，除了沈云柔和沈佳美会在她身上找找优越感，沈侯爷等人，就当她是不存在的。 可是等到了冬天，四皇子来求娶沈家姑娘的时候，她就被人想起来了。四皇子是毁了容的，继承大宝无望，只能择一兄弟辅佐，一为拉拢沈侯爷，一为保命。 虽然他屈服于兄弟了，并不会再参与夺位了，但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情，并不是无迹可寻的，他选择的兄弟，也不一定是完全信任他的。而沈侯爷，就是一个保命符。只要沈侯爷还站在朝堂上，那沈侯爷的女婿，也是能活着的。 这样的局面，沈夫人看不出来，可王姨娘能模模糊糊的摸到边儿。再者，当时四皇子府里也有侧妃了，出身虽然比不上侯府，却是嫡女，若是沈云柔嫁给四皇子，那庶女出身的她，根本就压不住那些嫡女。 王姨娘察觉出危险，沈云柔也不喜欢一个毁了容的老男人，于是，沈如意这个没嫁出去的嫡女，就成了挡箭牌了。 刚回魂的时候，沈如意也恨，也怨。但回京没多久，她就有些释然了。王姨娘虽然将她推进了火坑，但说到底，王姨娘和她有什么关系？王姨娘要保的，从来都只有沈云柔和沈明修，再者，王姨娘在嫁妆上，可是不曾亏待她半分。 甚至，因为用她代替了沈云柔，王姨娘还特意劝说沈侯爷加了三成的嫁妆。 王姨娘并非是她沈如意的亲人，沈如意凭什么苛责王姨娘对她不好？ 现在她扶着沈夫人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就已经是对王姨娘最大的惩罚了。因为这辈子，王姨娘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和上辈子一样，稳稳的把着侯府了。 最最重要耳朵是，沈夫人已经替上辈子的沈如意报了大仇——上辈子，这侯府可是沈明修继承了爵位的，这辈子，哪怕是沈如意的亲弟弟没站住，沈明修也绝不可能再继承爵位了。 所以，对王姨娘的怨恨，沈如意已经不想再记在心里了。她活的越来越好，沈夫人过的越来越幸福，将来弟弟越来越出色，那才是梗在王姨娘喉咙上拔不掉的刺。 吞不下，吐不出，王姨娘再聪明，再想的明白，也不可能完全释然的。 “边关的战事已经差不多稳定了。”沈如意发呆，六皇子的声音忽然将她惊醒过来：“若非如此，四哥也不会回来的这么早，之前四哥在战场上还受伤了，特别的惊险，就差一点点儿，就割到脖子上了，幸好四哥被人推了一把，那刀只砍在四哥的肩膀上了。” 六皇子笑着说道：“四哥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伤在了肩膀上？”沈如意有些惊讶，不是伤在了脸上的吗？难不成，又是和上辈子不一样了？若是四皇子脸上没有受伤，那是不是就还有夺位的可能？ “是啊，这么深的口子，若是划在脸上，那肯定是要毁容了的。”六皇子比划了一下，沈如意抿抿唇：“四皇子脸上没受伤吧？” “自然没有，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四哥被人推了一下，躲开了吗？只砍在肩膀上了。”六皇子又重复了一遍，沈如意揉揉脸颊：“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听见这一句。” “在想什么？”四皇子赶忙问道，沈如意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四哥回来了，这京城里的局势，是不是又要有变化了？” 四皇子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你且放心，就是有变化，大约也不会太大了，四哥又不是常年不在京城，去年过年的时候还在呢。” “可是，四皇子得了战功……”沈如意心里复杂的很，若是四皇子脸上没受伤，那是不是就能重新争夺皇位了？她对四皇子，心里没有爱，也说不上什么刻骨的恨，只是一想起上辈子，就有些不舒服，若是四皇子再得意了，她就更不舒服了。 可平心而论，四皇子还真不错，沉稳大气，气势仪态是有了。为国为民，心态和目标放的很正。若是真当了皇上，不一定比当年的八皇子差。 只是，目前看来，四皇子占据的优势不少。全部的皇子里面，就四皇子有战功。原先他就是皇子里面比较出色的一个，不太拉帮结派，反而是更全心全意的完成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 连战场这么危险的地方，别的皇子为了不出意外都不愿意亲自去，他倒是不在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这次还是受了伤回来的。 年龄上，四皇子又是居长……好吧，在皇家，皇上特别命长的时候，皇子居长，显然不是什么好局面。 “没事儿啊，四哥虽然得了战功，之前父皇说要奖赏他，他都没要。”六皇子笑眯眯的说道：“四哥是想娶媳妇了，这段时间只在家里让官媒打听京城闺秀的性情呢，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四哥只是想悄悄的打听，可不想弄的太大。” “先娶正妃吗？”顿了顿，沈如意问道，六皇子点点头：“自然是要先娶正妃的，不过也快定下来了，父皇也是很操心四哥的婚事，还让皇祖母帮忙留心了呢，等过段时间，宫里的宴会肯定也要多起来了，到时候皇祖母也定然会让你进宫的。” 沈如意和六皇子的事情，皇上也不会瞒着皇太后，皇太后自然是要趁着各种宴会，见见自己的准孙媳了。若是印象好了，那以后就得常见了。 印象不好，沈如意可不敢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来。再说，就是沈夫人那节孝牌坊饿事情，沈如意和沈夫人就欠着皇太后一个大大的人情，沈如意可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这位老人家的。见了面，那也是打心底觉得亲近和尊敬的。 “你四哥有没有说看中了谁家的？”沈如意对这个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才能入了这位四皇子的眼。若是四皇子成了亲，那是不是说明，上辈子和这辈子，是真的完全区分开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上辈子的事情会在这辈子发生了？那是不是，也不用担心沈夫人的性命了？老太太和二房三房是不是一定不会成功？ “我也不知道，四哥挑挑拣拣的，要求太对，又要端庄贤惠，又要管家很好，还要长的不错，还要家风很好。各方面要求都很高，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情啊。”然后，六皇子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说情话：“幸好，我早早的将你定下来了。你可不光是贤惠端庄管家理事十分拿手，你还十分的温柔体贴，才华出众……” 沈如意脸色通红：“好了，谁让你说这些了……” 六皇子忍不住笑：“如意，我是说真的，去年过年的事情，能砸宫里遇见你，我真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都用在那一天了，我这辈子最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早早的将你定下来了。” 沈如意脸色更红，今儿沈侯爷用了午膳之后就出门了，没能阻挡得住六皇子的脚步。这会儿他和沈如意，是在前院的小园子里说话，这小园子是沈侯爷特意修建的，看书看累了，或者是来客人了，就能到这儿走走。 天气晴好，气氛和谐。美人在面前，又是心头所爱，六皇子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看沈如意低着头，就悄悄的挪挪身子，不动声色的，往沈如意那边蹭了一点儿。看沈如意看过来了，连忙露出笑容：“如意，你热不热？” 沈如意有些不解的摇头，快十月的天气，能热到哪儿？这会儿阳光照着，可是很舒服呢。 “怎么，你觉得有些热？那要不然咱们还回去？”沈如意转头看了看书房，正要起身，又被六皇子给拽住了衣袖：“不热不热，我就是担心你会觉得热，你要不要喝茶？” 沈如意摇摇头，顿了顿反问道：“你要喝茶吗？或者吃点心吗？今儿早上我自己做的点心，不过，这会儿怕是有些凉了。” “没关系，凉了也好吃。”六皇子忙点头，趁着沈如意吩咐人去端点心，又往沈如意身边蹭了蹭，沈如意一回头，差点儿没撞上六皇子的脑袋，六皇子傻呵呵的笑，手心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心里不停的给自己打气，然后，趁着沈侯爷不在，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六皇子，猛的出手，将沈如意的手抓住了。 随即，六皇子笑的就更傻了，这小手，看着白白嫩嫩，摸着，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光滑啊，和他所摸过的任何的丝绸都要细腻！ 沈如意已经愣住了，六皇子轻咳一声：“那个，如意，我……” 沈如意眨眨眼，手动了动，六皇子忙握紧：“那个，我有和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说。”沈如意见挣不开，脸色绯红，也不敢直视六皇子的视线了，她活了两辈子，真没经过这样的事儿。头一次被男人拉住手，头一次被男人用这么火热的眼神注视，头一次觉得心跳有些过快。 “我……”六皇子是绞尽脑汁的想话题，说什么呢？朝堂上的事情？如意不知道感不感兴趣的，都是男人之间的争斗，如意应该是不喜欢的吧？说自己以前的趣事？唔，糗事不能讲，貌似自己也没经历过什么好玩的事情吧？每日里除了看书就是看书的。 讲讲新房子？现在图纸还没画出来呢。想象一下美好的未来，这个好像以前就展望过了。 “等咱们成亲了，咱们去江南那边走走吧？”过了好大一会儿，六皇子的额头都快急得冒汗了，这才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话题：“之前只看各种游记，自己却不曾亲眼所见，就是书上写的再逼真再美好，到底是有些遗憾的，以前我就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就一定要出门游历一番，我朝疆域辽阔，南边临海，北边草原，西边辽阔，东边旷达，苏杭美景，江南人文，我都想看看看瞧瞧。” “还有各个地方的美食，酸甜苦辣，我也都想尝一番。”原本只是急中生智，临时想了个话题，但是说下去，六皇子的眼睛就越来越亮，神情也越发的向往：“咱们成亲之后，就四处走走看看，好不好？” 沈如意有些犹豫，六皇子忙捏了捏她手心：“你先不急着回答，等你想好了再说。” “好，我愿意，不过，最近五年不行。”沈如意也被说的有些意动，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出门的机会都不多，。甚至，上辈子她踏足够的地方只有三个——大名府的青山镇，京城的侯府，京城的王府。 这辈子，她去过大名府府城，去过大名府临近的府城，所见所听，很是新奇。若是有机会，她想出去走走，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后院。 管家理事虽然是生存的手段，但却非必要的手段。 活着是有很多事情能做的，比如说走遍大江南北？吃遍大江南北？ “真的？”六皇子则是欣喜若狂，在他看来，女人是很少能吃苦的，让她们在后院绣花看账本还行，或者是暗地里勾心斗角什么的，争夺一下男人的注意力也行，就是不能出远门。 出门游历看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嘴上说的都很容易，但是，官道也不是十分平坦的。光是坐马车就是个大事情，还有吃喝拉撒，在城镇上还行，等出了城，那才是大问题。 然后就是风吹日晒，女人对自己的皮肤什么的，那可是最在意了，吹风时间长了，脸上会皲皮，晒太阳时间长了，皮肤会变黑。太冷了会受不了，太热了会受不了。 男人半个月不洗澡也不在意，女人半个月不洗澡那简直不能活了。 所以，一开始，六皇子是真没想到沈如意会答应。他还想着，若是如意不答应，自己就多磨磨，磨个三五年，让如意陪自己出一次门，大不了，就一年一次。 其余时间，自己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 却没想到，沈如意竟是一下子就答应了。这下子，六皇子反而是有些犹豫了：“如意，你真的想明白了？你真的答应我了？我可先和你说好啊，出门在外，可不是一件儿特别舒服的事情，就算是咱们能带很多人，但有时候，咱们得连续几天吃干粮，路上若是没有水流，马桶有好几天都不能刷。若是走了好几天没有城镇，就是干粮也吃不上了，只能吃野外的猎物什么的，但是有时候，连猎物也没有，就比如说冬天下雪的时候，就找不到猎物，连野菜也没有。” 沈如意挑眉：“你是打算去逃难吧？这根本不是出游，出游之前，你不会让人先制定好路线吗？咱们直接选几个府城，每次都是在一个府城停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出城去玩，也可以在府城里面玩，就是三五天赶不到下一个府城，难道这路上就是没个村镇什么的？” “好吧，我只是不想，等你跟着我出去了，才觉得太艰苦了。”六皇子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说实话，他自己其实也是没经验的，只是以前一说要出去走走，父皇和皇兄们就会找各种借口来吓唬他，时间长了，他就真以为出门在外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情了。 男人能吃苦，可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吃苦呢？ 不行，回去得好好研究一下，至少得将马车改良一番，让路上奔波的时候，不会那么颠簸。还有路线，也得提前准备好，路上准备的干粮必须要充足。还有要带的人手，得精通各种事情才行，比如说，打猎，找野菜，露宿什么的，要找好手！ 实在不行，他就先将人派出去在这些方面锻炼锻炼，然后等过个三五年，他们经验丰富了，自己再和如意出门走走。 想的太入神，几乎都已经忘记自己还捏着沈如意的手了，等手心里软软嫩嫩手抽动了两下，六皇子才猛然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发红，但实在是舍不得放开。 再说，自己刚才都没仔细感受啊，光想着出游的事情了。真是的，出游什么的，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比吗？自己竟然忘本逐末去了！实在是太蠢了，蠢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忍心看了。 “那个，你先坐，我去给你端点心。”沈如意也是刚反应过来的，脸色通红，看看石桌，自己刚才不是让人去拿点心了吗？怎么这会儿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转头，好嘛，夏冰正在转角处探头张望呢。一时间，沈如意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羞多一些还是恼多一些了。使劲挣开了六皇子的手，沈如意拎着裙子就小跑着去了沈侯爷的书房。 早上她做了点心，让人给沈侯爷送了一些，只是沈侯爷今儿一天都没来书房，点心就一直在那儿放着了。只是沈如意在桌子上找了一圈，连个碟子都没瞧见，夏冰急急忙忙的跟过去：“姑娘，怎么了？” “我不是让你回来端点心了吗？点心呢？”沈如意问道，夏冰讪讪的将自己手里的盘子举高了一些：“姑娘恕罪，那什么，奴婢刚找到了点心，正想送过去呢，没想到姑娘自己回来端了。奴婢这就帮你端过去？” 实际上是早就端出来了，只是瞧着六皇子正十分激动的和自家姑娘说话，自家姑娘竟然也没有挣扎，身为一个为主子着想的好丫鬟，她到底是出来还是不出来呢？这一犹豫，就犹豫到姑娘自己回来了。 “不用了，我自己端过去吧。”白了夏冰一眼，沈如意自己端了盘子过去。六皇子记得之前沈如意说这是她自己做的点心，没等盘子放好，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捏了一块儿，只尝了一口就使劲点头：“如意，你做的点心真好吃！太好吃了！”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正要说话，就听见脚步声，赶紧转头，沈侯爷正领着回春进门。在沈如意看见沈侯爷的时候，沈侯爷已经瞧见坐在那儿的六皇子了，眯了一下眼睛，沈侯爷直接进了小亭子：“六殿下是来找本候的？” 六皇子赶忙一脸正经的点头：“是，我想和侯爷商量商量，修官道的事情，之前父皇说修路，是因为那会儿要派人往边关送粮草，所以指定了那条路要修。” 沈侯爷点点头：“那条路不是一年前就修好了吗？”也幸好那条路一年前就修好了，要不然，这次四皇子说不定就不能平安回来了。 “我是想说，能不能再修一条路？”六皇子顿了顿说道，这个也是他刚才想起来的，只是，越想越觉得可行。但是，他自己上朝才一年，开始插嘴政事还不到三个月，若是他提出这种事情，那是保准要被打回的。 可沈侯爷就不一样了，沈侯爷提出来的事情，那都是要当成头等大事来看的。父皇就是不答应，也会事先让人讨论一番利弊的。就是沈侯爷自己不提出来，沈侯爷的人脉也广的，还可以让别人提出来嘛，反正都是比他有份量。 “理由呢？”沈侯爷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见桌子上的点心盘子都快空了，就转头看了一眼沈如意，沈如意忙行礼：“父亲，您和六殿下慢慢商量，我去亲自给你们做些点心过来。” 沈侯爷摆摆手：“不用了，眼看天要黑了，你只管回去陪你娘吧。” 沈如意应了一声，给六皇子也行了礼，这才转身走人。 夏冰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话：“姑娘，六殿下对您可真好，您将来能嫁给六殿下，那以后肯定是很幸福的，对了，之前您不是说要给小少爷做衣服的吗？三姑娘让人送了一身过来……” 沈佳美？ “什么时候送的？”沈如意轻声问道，夏冰低着头回话：“今儿早上刚送的，姑娘忙着照看小少爷，奴婢就没说，后来忙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姑娘，咱们要不要给回礼？” “不用了。”沈如意摆摆手，快步去了正院，和沈夫人说了会儿话，又逗弄了一下弟弟。晚膳的时候沈侯爷才回来，也没提起六皇子，和以往一样用了晚膳，沈如意就告辞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陆嬷嬷迎了出来：“二房那边有动静了。” “这几天二婶娘天天去给老太太请安，我想着二房也不会太甘于平凡了。”沈如意笑了笑，二房心心念念的是什么？这侯府的爵位，老太太现在给出了什么承诺？那自然是侯府的爵位啊。 老太太虽然不能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但她能写折子给皇太后或者皇后，表示自己愿意支持哪个儿子袭爵，朝廷有九成的可能是会偏向于亲娘的。 沈夫人死了，一个没满月的小婴儿还不好对付吗？ “二婶娘是人精，怕是老太太那里是给二房吃了什么定心丸。”空口无凭的，沈二夫人也不会傻乎乎的去冒险，可若是老太太做了什么，让二房彻底放心礼，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是老太太已经写了折子了？”想了想，沈如意挑眉说道，陆嬷嬷神情严肃的点点头：“很有可能，那咱们是不是要将这个折子给找出来？” “那是自然，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出现。”沈如意笑了笑：“我想，若非是因为坏了我娘的名声，可能会让我父亲暴怒，从而害了老太太的小儿子，怕是老太太早已经给宫里写了折子吧？” 自打老太太不能走之后，她可是见天儿的骂人。被骂的最厉害的，就是沈夫人，不管沈夫人去不去请安，有没有在她跟前，她都骂。 路嬷嬷犹豫了一下：“姑娘，咱们是不是得防着点儿？万一这次二夫人的事情败露了，老太太想要玉石俱焚……” “只要那个人活着，只要三叔父活着，只要三婶娘活着，老太太就不会选择玉石俱焚。”沈如意挑了挑嘴角：“更何况，到了老太太这个年纪了，可就是越来越怕死了，若是玉石俱焚了，那老太太能活多久？” 沈夫人最大的依仗，以前是那个节孝牌坊，现在已经变成了沈侯爷。沈如意也不着急，再等三五年，娘亲的依仗，总会是变成自己的。到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你让人去在二房那边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也不一定是折子，有可能是书信什么的，或者是某种信物，若是信物的话……” 沈如意顿了顿，能让二夫人相信的信物，可不是什么普通东西。可老太太手里，能有什么不普通的东西？是老侯爷留下的，还是沈侯爷当年给的？再或者，是老太太从谁手上得的？ 话本看多了，这想的也有点儿多。比如说，老太太和某个太妃什么的交好，然后得了个什么信物，可以让二夫人拿去求助什么的。 晃晃脑袋，将这种可能给排除掉，太妃的本事再大地为再高，也不能随便插手别人家的爵位传承……不对，太妃不能插手，那太妃的儿子…… 可谁会傻不啦叽的去得罪沈侯爷，然后扶持起来一个没什么用的人？也不对，凡事不能太绝对，沈侯爷也不是没敌人的。相反，想要沈侯爷下台的，那是一抓一大把的。 “姑娘？”陆嬷嬷半天没听见后半句，忍不住喊了一声沈如意，沈如意拍拍额头：“算了，让人先找着，看什么东西比较可疑，是二夫人最近刚得到的，二房原先没有的。” 陆嬷嬷犹豫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大致的范围？比如说首饰什么的？” “信件，折子，玉佩，首饰。”顿了顿，沈如意说道，要是信物的话，总不可能是个大家伙吧？可万一是老侯爷留下来的，还真有些说不准。 想了半天，沈如意摆摆手：“就这几样吧，先找着，找不着也没关系，等寿宴过了，二婶娘就是不想说也不行了，总有她开口的时候的。至于老太太……” 总不能杀了，上次算是拔掉了她的牙齿和指甲，那这次，是不是要废掉她的四肢？这人啊，怎么总是这么的贪心呢？据她所知，老侯爷多专情的一个人啊，一辈子都没让姨娘生下个庶子庶女的，结果老太太还不满意，竟然勾搭了个……唔，小白脸？那人年纪不小了吧？说不定是年轻的时候长的好看？ 这个看脸的世界……人长的好就是占优势。 不对，这个也不能说是准则，沈侯爷都长的如此俊秀了，那祖父他老人家长的也应该不错吧？老太太竟然没看上哎，说明脸也不是那么重要。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竟然腹诽老人家，祖父你在天有灵可要当做没听见啊。 “对了，你之前说，二房有动作了？”沈如意忙将脱了缰的思绪给扯回来，陆嬷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姑娘今儿实在是太奇怪了，说三句话走一次神，难不成是心里有什么别的事情？ “嗯，二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出门。”陆嬷嬷一边想着，一边恭恭敬敬的回答：“厨房那边，二夫人虽然没有插手，可前段时间，有陌生人去李嬷嬷家了。” 李嬷嬷是新上任的厨房主厨，不是老太太那边的人，但也不一定是沈夫人这边的人，沈如意管家才多久？那些人就是要投靠沈夫人，也不能是一时间就对沈夫人忠心耿耿了，总得等沈夫人拿出点儿成绩来，他们才会有几分真心。 其实，就算是沈夫人彻底站稳了脚跟，完完全全的将侯府的后院给捏在自己手里了，也不可能是侯府所有的人，都对沈夫人忠心耿耿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哪怕是孝敬一个主子，下面的人也要分好几种心思。更不要说，这后院不光是沈夫人一个主子，后院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会儿看着老太太是被压倒了，沈夫人占据了上风。但是，老太太在侯府经营了多少年，谁敢保证老太太就一定没有站起来的时候了？ 而沈夫人看着是得意，但根基不稳，现在沈侯爷是对她宠信有加，可男人的心思谁能保证？再深刻的爱，也比不过天生的血缘之情，沈侯爷总有一天会被老太太给感动的。 “可能查出是谁家的人？”沈如意轻笑了一声问道，陆嬷嬷摇摇头：“咱们外面的人手没有那么多……” 第112章 “我明儿让春花过来拜访一下。”沈如意摆摆手：“你仔仔细细的将那人的相貌说一遍,一定是要准确点儿,万不能模糊。”当初方琴和黄可儿进京，将春花夫妻和春叶夫妻也带了过来。现在这两家，都是在京郊的庄子上住着的。 “是,老奴明白。”陆嬷嬷忙应道，沈如意打个呵欠，叫了夏冰和夏蝉进来：“洗澡，铺床。” 两个大丫鬟赶紧去忙，沈如意刚站起身,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三房呢？最近有什么动静？” “三房没什么大动静,和以前一样，不过,三夫人最近派人往娘家送了两次东西，老奴让人打听了，都是一些金银之物和药材之类的。” “哦，那就继续盯着吧，三夫人是个没脑子的，老太太既然许了二房这么大的好处，三房不可能是一点儿都不嫉妒的。”顿了顿，沈如意伸手拍了拍额头：“我竟是傻了，竟然没早早想到这些，二房和三房，那也不是铁板一块儿的！” 陆嬷嬷眼睛也亮了：“是老奴的错，老奴竟是忽略了这一点儿，姑娘您放心，老奴这就吩咐下去，二房和三房，怎么也不能站在一起了。” 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嬷嬷你尽管去吩咐，你做事，我放心的很，只是时间有点儿短，三房那边，可有能信任的人？” “有，三房那边咱们可还能找到帮手呢。”陆嬷嬷也笑，沈如意瞬间就想起来了：“那个红柳？” “是呀，红柳最近可是很得三老爷的欢心呢。”陆嬷嬷说道，说完忽然反应过来，这话不太适合姑娘家听，赶忙在脸颊上拍了拍：“总之，姑娘放心，老奴这次是再不会出差错了，二房和三房就等着反目吧。” 沈如意点头，去洗了澡，在床上翻滚了两下。若是以往，这种没仪态的动作她才不会做呢。只是，今儿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 四皇子回来了，四皇子没毁容。自己和六皇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自己越来越喜欢六皇子了，看得出来，六皇子也是越来越喜欢自己了。 事情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娘亲肯定会没事儿的。 老太太和二房总算是忍耐不住了，想要出手了。不怕她们不出手，就怕他们没动静，只要有动静，那就能抓到小辫子。只要她们动手，这个陷阱就没白设。 噗通噗通，沈如意屈指在掌心敲了两下，等她们都掉进去，这陷阱就可以收网了。将二房和三房赶出京城，将老太太给彻底困起来，将这侯府给收拾干净，以后，就不用再担心了。 对了，还有个王姨娘呢……不过，王姨娘是聪明人……这次的事情，王姨娘可是也帮忙了的。 沈如意想东想西的，糟心事情想太多了就转换一下，想想今儿过来的六皇子。以前她想到六皇子，心里是犹豫是徘徊，现在再想到六皇子，则是有一股甜滋滋的感觉。 知道有人在那里等着你，你高兴的时候替你高兴，你难过的时候他更难过，你为难的时候他会想尽办法帮助你，你的喜好他会挂在心上，你的事情他会比看的比自己的事情还重要。 这种被人放在心里，捧在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当然，不是说沈如意缺乏关爱，所以就觉得六皇子很重要。若是论重要程度，那沈夫人能为了沈如意给出自己的性命，将沈如意看的比自己还重要，光这一点儿，六皇子怕是就比不上的。 但这不一样，沈如意揉揉胸口，感觉太玄妙，让她用语言来描述，她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可心里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而且，沈如意现在是发现了，想到四皇子的时候，只要赶紧再想一想六皇子，心里原先的那些不甘和恼怒，就会消失很多。 四皇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上辈子四皇子唯一对不起她的事情就是冷落了她，然后在她做错了几件事情之后，将管家权给拿走送给了韦侧妃。 可那些错事，是四皇子让她做的吗？反而是她做错的那些事情，让四皇子在其他皇子面前十分的没脸。夺了她的管家权，那也是很正常的。四皇子不是没事儿做，他哪儿有空去教导沈如意应该如何做一个王妃？ 她的死，和四皇子就是有间接的关系，那也是韦侧妃错的更多。她连韦侧妃都不怨恨了，为什么要去怨恨四皇子？再说了，现在她的生活如此的美满，以后的人生会更加的幸福，她哪儿有空去怨恨，去报仇？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一些点心，多抱抱自己的弟弟，多看几本书，多和六皇子说说话聊聊天。四皇子是什么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自己要将大半的注意力放在四皇子身上？ 平日里的生活中，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她注意呢，四皇子算什么？连账本上的一列数字都比不上，自己何必时常去想呢？ 越想越通透，放下了这些心结，彻底的抛开了对上辈子的怨念和愤恨，沈如意越发的轻松了，闭上眼睛不到一刻钟，就陷入了沉睡。 很快就到了老太太的寿诞，帖子是一早就让人送出去的，一大早，侯府门前就开始热闹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往日里不怎么露面的大管家都站在门口开始迎客了。男客自是要送到沈侯爷那边的，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跟着沈侯爷，兄弟三个都是笑眯眯的。 沈侯爷那笑容，还是带着几分随意自在，不过，和往日里相比，那喜气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的。 女客则是领到了后院，沈夫人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内仪门那里，是二夫人在迎客。三夫人是在给沈夫人打下手，宴会的安排什么的，也是沈二夫人管着的。 沈二夫人管的事情多，而且繁琐，一会儿得转头笑迎客人，一会儿得转头吩咐丫鬟婆子，忙的都快转起来了。沈如意则是领着沈云柔和沈佳美负责照顾姑娘家，今儿来的晚辈也不少。 “这就是刘夫人吧？”沈夫人笑的温婉，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之前陆嬷嬷和宋嬷嬷可是教导过她的，只要不是需要大哭大笑的场合，她不管遇上什么情况，只管微微的笑，保持镇静的样子就行了。 再者，这可是她踏入京城贵妇圈的第一步，怎么也得表现好才行，不能给自家闺女丢脸了，她这个当娘的万一露怯了，那将来别人提起如意，肯定第一印象是不怎么好的。 那什么，丧母长女不娶，不就说明一个当娘的对闺女的重要性了吗？哪怕是有教养嬷嬷，这亲娘的教导能和教养嬷嬷的混为一谈吗？ “沈夫人好。”刘夫人笑盈盈的上前，拉了沈夫人仔细瞧：“我原先也是没见过沈夫人的，只听我那弟妹说，沈夫人长的是很是好看，今儿一瞧，果然如此，沈夫人这皮肤保养的可真好，看着就跟二十出头一样，沈夫人平日里都是怎么保养的？” 这种聚会，妇人们在一起也不过是说些八卦，可沈夫人是头一次见，摸不清性子，就不敢随意开口，那剩下的话题就没多少了。衣服，首饰，美容，这可是最安全的话题了。 沈夫人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刘夫人这话可夸张了，哪儿有那么好，我闺女昨天还说，我这脸色都有些发黄了，让厨房每日里给我炖些燕窝粥呢，不过我觉得，这滋补的东西，偶尔吃一次两次还行，吃的太多了，也不是太好。” “是这个道理，过犹不及。你闺女倒是个孝顺的，这位就是沈姑娘吗？”那位刘夫人笑着问道，跟在她后面的妇人插了一句话：“我大嫂也是刚刚回京没多久的，之前沈姑娘办及笄礼的时候，我大嫂没能到场，这才不认识沈姑娘的。” 那刘夫人笑着点点头：“头一次见，这个就当是我的见面礼，沈姑娘可别嫌弃。” 说着就给了沈如意一对儿玉镯子，是白玉的，看着就价值不菲，沈如意转头看沈夫人，其实沈夫人也有些拿不准，正要开口，就听坐在软榻上的老太太说道：“如意拿着吧。”说着，转头对刘夫人笑了笑：“让刘夫人破费了。” “多年不见，老太太这气色，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寿星，刘夫人忙弥补：“我在外面，一提起京城的人，还是最敬慕老太太了，老太太那风姿神采，见过一次就让人忘不了，我这些年啊，但凡出门在外，总是要模仿老太太的举止呢，这样一来，别人都说我特别有气势。”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脸色虽然还是不怎么好，眼神却缓和了一些。老人家都比较迷信，她就是要对付沈夫人，也不会在自己的寿宴上闹出什么事情来的，那样不吉利，是个不祥的兆头。 所以哪怕是看沈夫人不顺眼，老太太今儿也硬是将这口气给憋着。只是看别人夸赞沈夫人，她就有些不高兴，伸手拉了站在一边当雕塑的沈三夫人：“这是我三儿媳，往日里老大家的比较忙，都是老三家的在伺候我。” 沈如意笑道：“祖母，您这样说，回头二婶娘知道了可是要委屈的。” 没一句替沈夫人辩解，沈夫人也只是笑，老太太却是接不上话了。若她这会儿点头说老二家的也是孝顺的，就太露痕迹了，太刻意了些，明显的是漏掉了长房。若她不点头，那回头这话传到老二家的耳朵里面，事情就要坏了。 她现在还等着老二家的出手呢，得罪了老二家的，着实是没什么好处。 “都孝顺都孝顺。”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含含糊糊的说道，在场众人谁不是人精？明显老太太这话有些不太对头，可谁都没再继续扯着这话头不放，别人家家里的事情，最好别管。闲事儿管多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太太自己不愿意说，谁还能勉强不成？ “对了，三婶娘，这次我祖母过寿，苏大人也过来了吧？听说苏大人诗画双绝，最是有才，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沈如意看了看老太太，转头问三夫人，三夫人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一下，赶忙转头看老太太。 三夫人娘家实在是不怎么显赫，底蕴薄，三夫人的教养嬷嬷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进了侯府之后又有老太太护着，这脸色转变，还真没学到家，一时之间没掩饰住，周围就有不少人看见了。 有人疑惑的看沈如意，有人疑惑的看三夫人。 老太太赶紧轻咳了一声：“你要看，看你父亲的不就行了吗？你父亲的诗词，当年可也是在京城里十分有名的，还有他那画儿，那画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真的吗？我只知道父亲的字写得好，都没见过父亲写诗呢，回头一定要请父亲也给我写一首诗。”沈如意笑盈盈的说道，看上去真是活泼可爱没心机，但老太太和沈三夫人却是不敢再胡乱开口了，更是不会将沈如意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可同时，老太太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无论如何，这母女两个都不能留。老二家的会想办法对付卢婉心，至于这个丫头片子…… 失了亲娘，悲伤欲绝之下，神思恍惚的不管是掉到池塘里还是掉到井里，都是十分合理的。再或者就是一病不起，这香消玉殒，谁都不会起疑。 六皇子那里，男人嘛，就是再喜欢一个女人，这都没成亲，也不过是伤心一两个月的时间。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佳美留一个机缘。十二皇子年岁和佳美相当，若是六皇子看在过世了的沈如意的面子上，能出言两句，这亲事可就十拿九稳了。 老太太心里各种思绪翻腾，面上却是笑意满满：“你父亲那一手字，自然也是极好的，他从小就是跟着老侯爷长大的，老侯爷一辈子杀伐果断，那字写的，别提多出彩了，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神震荡。” “是吗？那我有机会，可得瞻仰一下祖父的笔墨。”沈如意笑着说道，旁人忙跟着赞了几句老侯爷的字画，然后话题就慢慢转了：“说起来，这京城里，还真有几个青年才俊，我还是听我儿子说的，白云书院，有个姓曹的书生，那一手字写的，俊的不行，那书生长的也好，才十九岁，就中了举人了，只可惜我是没个闺女，要不然啊，这样的才俊，可不能白白放过。” “你儿子今年不也十八了吗？可有说了人家？”旁边有人趁机就问道，三言两语的，话题就变成了各种探询。有些家里是有没成亲的儿子，有些家里是有没嫁人的姑娘，能来侯府参加寿宴的，这地位都不低。 说不定，就能挑出个心满意和的。 “对了，沈夫人，你家如意，不是刚刚及笄吗？”有位夫人问道，沈如意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通红，瞧着那妇人身边还跟着个少女，忙起身拉了那少女的手：“刘姑娘，你想不想出去走走？这会儿天气晴好，咱们去花园里转转？” 刘姑娘也是脸色绯红，听了沈如意的话，忙起身，跟着沈如意出门。 沈云柔和沈佳美早已经在园子里布置好了各种东西，有书案，有琴案，有棋盘，有钓鱼竿，见沈如意过来，两个人忙笑眯眯的过来，一左一右的抱了沈如意的胳膊：“大姐，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布置好了，你瞧瞧怎么样？” 对于沈如意能跟着沈夫人一起接待客人，而自己却只能在花园里布置东西的境地，两个人的情绪还真不一样。沈云柔是不在意，她深知沈如意是已经订好了婚事的，今儿估计只会露头一次，等年底有了赐婚的圣旨，怕是就不再出门了。所以，沈夫人带着沈如意见客，是头一等重要的大事儿。 等沈如意订了婚，以后就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今儿是谁也不能抢了沈如意的风头的，否则沈夫人就是脾气再好，也会不高兴的。 她现在已经是记在沈夫人名下的嫡女了，等沈如意订婚了，沈夫人还会记不起她吗？到时候，才是他出面的机会呢。再者说了，她年纪还小，过了年才十四，离及笄还有两年呢，这会儿急着见客，实在不是好时机。 抢年长嫡姐的机会，那不是聪明，那是愚蠢。 而沈佳美则是有些不忿，自己的娘亲又是要迎客又是要打理寿宴的时候，忙的团团转，怎么看也是这次寿宴的主办人，是大功臣才对！可自己竟然连个招呼客人的机会都没捞到！连个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长房果然就像是娘亲说的，表面看着和善，实际上心都是黑的，原以为大堂姐人应该不错，结果呢，说一套做一套的。之前当着娘亲的面保证会给自己机会的，现在却只让她在花园做丫鬟才应该做的事情！ 沈云柔将这次的事情当成锻炼，沈佳美却将这次的事情当成了羞辱。 沈如意上辈子不通透，这辈子在陆嬷嬷的教导下，那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更何况沈佳美这小姑娘还没完全学会掩饰，沈如意的眉头皱了皱，更是放弃了对二房的提拨。 大的贪心不足，小的有学有样。她以为自己是给了二房机会，二房却不当一回事儿，还想要反咬一口，她可不想让自己变成救了一条蛇的农夫。 “这里都是我妹妹布置的。”沈如意笑着说道，点了点园子里的布置：“你们瞧着如何？” “你妹妹可真能干，想的很是周到。”当即有姑娘表示赞叹：“还很细心的隔了屏障，很好，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妹妹，做梦都要笑醒了。云柔是吧？你要不要给我当妹妹啊？” 沈云柔脸色通红，往沈如意身后躲了躲：“我更喜欢我大姐。” “哎呀，我真羡慕如意你。”那姑娘做出很是懊恼的样子来：“我竟是没能比过你，这么漂亮这么能干的妹妹，竟然是不喜欢我，我太伤心了。” 众人很给面子的笑，沈如意扶着沈云柔的肩膀也笑：“你啊，就羡慕去吧，我这个妹妹可是谁也不给的。” “那可不一定，你不给我们，还能不给你未来的妹夫？”另一个姑娘眨着眼笑道，沈云柔脸色通红，就差将脑袋埋在沈如意的背上了，沈如意笑眯眯的捏了捏沈云柔的脸颊：“不给！除非……” 沈云柔拽着沈如意的衣袖一脸尴尬焦急：“大姐！我不理你了！” 沈如意忙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来来，咱们快瞧瞧，这里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若是没有，等会儿让我妹妹再给你们补上。” 说着，又拉了一下沈佳美：“这是我堂妹，这园子里的事情，她也有份儿布置的，你们等会儿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三妹。” “又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王姑娘伸手捏了一把沈佳美的脸颊，沈佳美嘴巴甜，当即笑道：“姐姐更漂亮，我很喜欢姐姐呢。” 刚才沈如意和这些人交谈，她已经看出来一些了，这位王姑娘还是有些地位的，她说话的时候，好几个人都捧场给面子，想来身份应当是挺高的。 沈如意不给自己机会，自己这么聪明，难不成还不会自己找机会？ “你将我们都交给你的两个妹妹，你自己做什么去啊？”有人笑盈盈的问道，沈如意瞪大眼睛：“难道你们不想吃些点心或者，喝点儿茶水？” “你要亲手做吗？”赵姑娘当即问道，沈如意摇头：“那不行，点心还是新鲜的好吃，我总不能这会儿去厨房，不说能不能做出来，我去了，可是要打扰厨娘们工作的，到时候，你们别说是点心了，怕是连午膳都要吃不上了。” “那端点心不是有丫鬟的吗？你去做什么？”赵姑娘不依不饶的问道，沈如意叹气：“好吧，让你抓住了，那就说明，我今儿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不能离开了，对不对？” 赵姑娘捏着粉拳做出张狂的样子来：“算你聪明！快快老实交代，要不然，挠挠痒伺候！” “别别别，我说我说。”沈如意被挠了两下，立即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们都是年轻好玩的年纪，有趁机扑过来抓两把的，有帮着沈如意反抗的，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 寿宴的流程基本上就那么几步——客人们拜寿，自家小辈儿送上寿礼，午膳，听戏，然后散摊。自家小辈送寿礼的那个，一般来说，都是对外展示自家儿孙的孝顺心，以及才艺什么的。 沈如意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耍了小半天，丫鬟就过来请她和沈云柔沈佳美了。来做客的姑娘们也能过去参观，人多的时候，也不用太顾及男女大防。 按照年纪排，先是二房的沈明瑞，送上了一副自己亲手画的画儿，平心而论，十三岁也算是小伙子了，画的一般般，不出众，也不难看。 男孩子们送的基本都一样，不是自己写的字，就是自己画的画儿，连长房的沈明修，都只是送了一张大字。沈明修现在才七岁，长的胖乎乎的，憨憨厚厚，大约是和王姨娘的教导有关系，笑起来让人从心底感到甜滋滋的。 不过，老太太就是有些不喜欢，只哼哼了一声，让人接了那张纸，就不吭声了。沈明修有些小委屈，左右看看，王姨娘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出场的，沈侯爷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安慰沈明修，沈云柔更是不能越过长辈。 沈夫人赶紧招招手，幸好平日里王姨娘带着沈明修过去请安，沈夫人都还算是疼爱沈明修，所以这会儿，沈明修就吧嗒吧嗒的跑到了沈夫人身边，偎着沈夫人嘟着嘴喊母亲。 沈夫人伸手摸摸沈明修的脑袋：“明修的字写的真好，是不是练了很长时间了？”沈明修年纪不大，却也不算小，沈夫人现在已经抱不起来了。 “嗯，那一张练了两个月。”沈明修掰着手指说道，沈侯爷看老太太，老太太忙说道：“写的真好，你年纪还小，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如意，明修都苦练了两个月写了一张字送给你，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寿礼？” “祖母，我亲手给您做了件儿衣服，你瞧瞧喜不喜欢。”沈如意笑盈盈的上前，将丫鬟托盘里放着的衣服拿起来让老太太看：“这料子是我特意选的，最是软和了，上面的花儿也是我自己绣的，不过，我手艺没有我娘的好，绣的有些不太好看，还望祖母别介意。” “不介意。”老太太扯扯嘴角，让丫鬟赶紧将那衣服给收起来了。坐在沈夫人后面的郑夫人笑着说道：“沈大姑娘可真是谦虚，我瞧着这针线，做的可真不错，绣的花儿就跟活的一样，鲜嫩欲滴。沈夫人，大姑娘是不是跟着你学了双面绣？” 沈夫人笑道：“她年纪还小，不过是学了些皮毛，再者，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指望女孩子将来做针线养家，不过是给家里长辈做些衣服什么的，我也就没想着教她，可没想到，她自己感兴趣，偷偷的练了一段时间，我没办法，这才教了她一些。” “大姑娘可真是聪明伶俐。”夸奖声此起彼伏，沈夫人笑的更灿烂了，就是沈侯爷，脸上也露出一些笑容，微不可见的跟着点了点头，那些开口的，也都心里有数了，更是一叠声的夸赞了沈如意。 沈云柔是亲手抄写了几卷佛经，不出彩，规规矩矩的，却也没大错。 “祖母，我给您买了一尊玉佛，虽然这不是我亲手做的，但我用了我所有的钱才买回来的，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祖母快看看喜不喜欢。”沈佳美机灵的很，行了礼就凑到老太太身边撒娇，老太太点点头，让人将盒子拿过去，亲手捧了出来，看了一下，连连点头：“很不错，我喜欢的很，你有心了。” 沈二夫人在一边笑道：“原先她是想做个抹额的，后来觉得自己的针线活儿太难看了，就又想着抄写佛经，可没想到，云柔也抄写了佛经，总不能和她二姐抢。于是，就将这些年她自己攒着的钱全拿出来了，买了这个玉佛。” 沈夫人微微皱眉，这是踩着沈云柔夸赞沈佳美吗？现在沈云柔可是自己的女儿了，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云柔受欺负，当即沈夫人就笑道：“二嫂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云柔欺负妹妹一样，为了抄写这些佛经，云柔可是半年前就开始了，每天晚上必要沐浴焚香，拜了佛祖才开始抄写的，晚上也只是素食，这一番心意，那可是在佛祖跟前供奉过的。” 人家半年前就开始抄写的，你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打听的？再者，二姑娘每天晚上吃素食，然后沐浴焚香，你二房的当家太太会一点儿都没听说过？然后还让自己的闺女也去抄写佛经？ 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主意？ 反正都要撕破脸了，沈夫人也就不怎么想再和二夫人维持面上的平和了，有什么说什么。沈二夫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原以为大庭广众之下的，沈夫人好歹也要顾及一点儿面子，而且，沈云柔不过是个庶女，沈夫人就算是将她记在名下了，也不过是碍于沈侯爷对王姨娘的情分，想要安抚王姨娘和讨好沈侯爷。 却没想到，为了这么一个庶女，沈夫人竟然当众打了她的脸。 “好好好，云柔也是个孝顺孩子。”为了不让自己的寿宴被搞砸，老太太当机立断的出面打圆场，难得的扯出个笑容：“佳美年纪还小，能想到这个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云柔也是个有诚心的，都是孝顺孩子。我瞧着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呀，都是我疏忽了。”沈二夫人忙一拍额头站起身：“若是饿到了贵客，那可就是我的过错了。这会儿也确实是该用午膳了，各位，咱们入座吧？” 沈侯爷当先起身，看了一眼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伸手示意了一下，转身往外走，男孩子们赶紧跟上，男客还都在外院等着呢。 沈夫人这边则是安排女眷入座，沈如意领着小姑娘们入座。 看戏这种事情，沈如意是不太感兴趣的，有些人喜欢，不管什么唱腔都能听的如痴如醉，有些人不喜欢，吱吱呀呀的就听不明白。 幸好，沈云柔还是很喜欢看戏的。于是姐妹两个分头行动，一个带着不爱看戏的姑娘们去园子里玩耍，一个带着爱看戏的姑娘们陪着老太太夫人们听戏。 “咱们不如玩击鼓传花！”赵姑娘帮忙出主意，多数通过，于是沈如意让人拿了绢花和小鼓过来，咚咚咚的鼓声立马就响起来了。沈如意正笑，就见夏冰蹑手蹑脚的藏在树后对她招手。沈如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那树也就寸把粗，真心挡不住你的身体啊。 “有事儿？”沈如意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夏冰，让她站好：“是陆嬷嬷那边让你过来了？” 夏冰忙使劲点头：“是啊，陆嬷嬷说，春花派人送了消息过来，姑娘，你是这会儿过去还是等宴会结束了……” “这会儿过去吧，二夫人不是定了今天晚上动手的吗？咱们早些将人给抓起来，也免得我娘到时候受罪了。人手已经安排好了吧？有没有惊动前院？” 沈如意压低声音问道，夏冰忙摇头：“没有惊动前院，姑娘您不是找侯爷要的人吗？那些婆子们可能干了，嘴巴也紧的很，不该问的不问，从头到尾，都是陆嬷嬷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咱们将人抓了之后，按照之前说定的，将人先给关起来？” 沈如意点点头：“只能先关起来，父亲心里，终归是还有些惦念兄弟之情的，他能同意让二房分家，却不会同意让二房彻底名声扫地，做的太过了，可不光是丢了二夫人的脸，二房所有的人，都要跟着受牵连了。再者，你们家姑娘我，也是恩怨分明的，这些个事情，都是二夫人自己做下的，和沈明瑞他们没什么关系，我也就不忍心让他们被二夫人连累，连前途都保不住。” 夏冰一脸感动：“姑娘真是心善，要是换了奴婢，不闹的他们一家子分崩离析不算完。” 沈如意静静的笑，这事情处置完，二房就是不分崩离析，怕是二夫人在二房也要岌岌可危了。不说二老爷会不会痛恨她，就是沈明瑞他们，怕是也不会半点儿不在意的。侯府家的少爷，和侍郎家的少爷，那可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时候，不追究，不代表就没有惩罚。 第113章 “这出戏唱的真不错,这个角儿，是不是小红莺？”有妇人凑到沈夫人耳边问道，沈夫人笑着点点头：“是啊,本来这个班子不太好请,说是已经排到下个月去了,我们老太太实在是喜欢这个班子的戏,尤其是喜欢这个小红莺的，所以啊,我们侯爷特意花了大价钱,让这个小红莺加了一场戏，这出戏唱完，小红莺就得上别人家去了。” “真的？侯爷可真是孝顺？说起来,这小红莺唱的就是好听……”那妇人唠唠叨叨的和沈夫人说话,说的口渴，就伸手招呼了一声丫鬟，让丫鬟给她倒茶。 那小丫鬟大约也是听戏入了迷，一边倒茶，一边还要抬头去看戏台子，恍神间就将茶杯给打翻了，里面的茶水一下子就泼在了那妇人的裙子上。 裙子本来是藕粉色的，这茶水倒上去，就现出了一片黄色的污迹，十分的难看。 “啊，夫人饶命啊！”那丫鬟虽然年纪小，倒也是个懂事的，赶紧跪下给高夫人擦裙子，压低了声音道歉，只是沈夫人就在旁边坐着，自是一眼就瞧见了。 沈夫人忙起身：“哎呀，高夫人，实在是对不住，这丫鬟！可真是粗心！这可坏事了，这裙子是今年的新款吧？正好我前段时间做了几身新裙子，不如高夫人先换上我的？” 高夫人是北方人，长的有些高大，沈夫人是地道的南方人，个子有些娇小，高夫人气闷的看了一下沈夫人的身高，抿抿唇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沉着脸摇头：“没事儿，我带着有换洗的裙子，让人去拿了我换一下就行。” 正好这出戏已经唱到了尾声，小红莺一个收腔，戏就落幕了。沈夫人一边吩咐人给了戏班子赏钱，一边让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先带着客人们回正堂。自己则是打算陪高夫人去换衣服，高夫人摆摆手，既然已经做出了表态，就将姿态给做到底：“沈夫人不用陪着我，只让个丫鬟给我领路就行了，你赶紧去陪着宋夫人她们吧。” “这怎么好意思，到底是我府上的丫鬟做错了事情……” “真没事儿，这丫鬟瞧着年纪也不大，你也别太生气了，回头说两句就行了，我自己去换衣服，真不用你陪着。” “高夫人是客人，这事情……” “沈夫人，你再客气，我可就以为你不当我是朋友了啊。”高夫人笑着说道，沈夫人这才点头：“那行吧，今儿就怠慢高夫人了，我让人带你过去更衣。” 让丫鬟领走了高夫人，沈夫人这才跟着去了正堂。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吩咐人将厨房背着的饺子给送过来。 来参加寿宴的人，在用了午膳，看完戏之后，还有一顿加餐，不是正正经经的饭菜，有些人家是一碗汤，有些人家是一碗面，有些人家是一碗饺子，总之，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饭，这一碗吃完，整个寿宴才算是结束，大家伙儿就可以散摊了，想回家的就回家，不想回家的也得回家。 当然，像是远道而来的亲戚什么的，就不得不留下来了，比如说，二房的娘家。 一边吃着饭，沈夫人就笑着对沈二夫人说道：“亲家远道而来，我想着，你也有几年没和娘家的人亲热过了，这次可一定要将亲家留下来多住一段时间，至于住处，我觉得海棠园就不错，你觉得如何？” 海棠园是个大院子，离二房的院子很近，几乎是挨着的。沈二夫人笑着点头：“很好，谢谢大嫂。” “咱们一家人，哪里用说谢谢？”沈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至于你侄子，就先和明瑞他们住在一处，你这边若是缺了人手，直接和宋嬷嬷说，宋嬷嬷会给你们安排的，一应花销，咱们府里承担，你让亲家安心的住着吧，万事不用担心。” 自打沈夫人学完出师，宋嬷嬷的职责就不光是教导沈夫人学规矩了，还顺带成了内院的管事嬷嬷。现在内院的丫鬟婆子，全部都归宋嬷嬷管。 陈嬷嬷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野心，在她看来，守护在夫人身边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府里有了小少爷，那就是守护着小少爷最重要了！沈夫人能信任的人没多少，陈嬷嬷绝对是最最最信任的，让陈嬷嬷去看护小儿子，沈夫人也是十分乐意的。 于是，陈嬷嬷就成了鸣鹤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沈二夫人只管笑着点头，不管沈夫人说什么，都不反对。旁边路太妃瞧着这妯娌两个说话，笑着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真是有福气，几个儿媳都是十分孝顺的，又相处十分和睦，老太太以后啊，就只管享福吧。” 老太太将嘴里的饺子咽下去，笑着点了点头，并未接话。旁边宋夫人笑道：“老太太确实是有福之人，不光是儿媳们孝顺，几个儿子也是十分孝顺的，今儿我瞧着，这孙子们有出息，孙女们有福泽，我的儿孙们若都是如此出息，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话老太太有些不太爱听，因为听着跟劝诫一样，就像是在告诉她，要惜福，儿孙出息，儿媳体贴，多少老人盼都盼不来的事情，自己给作没了，到时候可就要后悔了。 只是，这话是宋夫人说的，老太太也不能太甩脸色，只好装傻的笑两声。 众人捧着碗，一边吃饺子，一边说闲话，屋子里的气氛正好，就见外面冲进来一个婆子：“饺子不能吃啊，里面有毒！” 屋子里的夫人们立即惊呆了，有些人手一松，碗就砸了下来。沈夫人脸色都变了，忽的起身：“胡说什么呢？你是谁家的奴才？谁让你来说这样的话的！” “老奴是高大人府上的，是我们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老奴可不是胡说，老奴是有证据的！”那嬷嬷倒是理直气壮，有个妇人诧异的喊了一声：“韩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奴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夫人，这沈家的饺子吃不得啊，里面都是有毒的！”那嬷嬷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扑到高夫人身边，拉着人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夫人您没事儿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头疼不疼，心口疼不疼，有没有晕的感觉？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高夫人还有些摸不清头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没事儿，你先说说，这个饺子里有毒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儿没事儿，可不代表回家之后没事儿。 若是韩嬷嬷误会了，那就得给沈家道歉了，可若不是韩嬷嬷误会了……高夫人是了解自家的嬷嬷的，能带的出门的，那就不是不着调的，至少不是那种被人稍微一撩拨就咋咋呼呼的说这个说那个的。 这会儿都不顾规矩的闯进来了，可见要说的事情，还真是有几分把握的。 “之前夫人换了衣服，老奴就出去吩咐丫鬟，将那换下来的衣服送到咱们自己的马车里。”那韩嬷嬷仔细打量自家夫人的脸色，见夫人并没有脸色发青或者是嘴唇发紫的样子，这才喘了一口气，上前规规矩矩给屋子里的人行礼，然后站在正中间说了起来：“老奴虽然来过几次侯府，但侯府太大，园子也多，让丫鬟去送衣服之后，自己独自回来的时候就走错路了，正想要找个人问路，就听假山后面有人说话。” 说着，韩嬷嬷轻咳了一声，仰着头尖着嗓子说道：“夫人让厨房将饺子送上去了，你确定那药已经下进去了？” 接着韩嬷嬷低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又低沉了几分：“自然，我办事儿你尽管放心，就没有失手的时候，那饺子里面的是慢性药，这会儿不显，等再过个三五天，人就会发热，跟伤风了一样，再好的大夫都检查不出来。” “真这么厉害？” “那是，我听夫人说过，这药可是特意高价买回来的，京城里都没有的。” 韩嬷嬷说一句变一次嗓音，将两个人的密谋学的栩栩如生，让人一听就能听出来，这两个一个是小丫鬟，一个是婆子。屋子里的人，都跟着这话，变了脸色。 尤其是老太太和沈夫人，还有沈二夫人沈三夫人她们。今儿这事情，若是不解释清楚，那可是要得罪了全京城的贵妇，以后她们沈家有什么宴会，还会有人敢上门吗？ 老太太是恼恨家丑外扬，又想着今儿这事情，说不定就是个机会，趁机绊倒沈夫人，那么就是不用老二家的，她也能掌控侯府，将老大家的给弄死了。还省得自己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了，这会儿去布置，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沈夫人则是又惊又怒，她正想为了儿女，要改变自己在京城贵妇心里的形象，却没想到，她头一次在京城贵妇圈子里亮相，竟然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她原先一直以为，自己管家管的很好，不说是半点儿漏洞都没有，但也不会闹出太大的事情来，可今儿这事情，就大大的给了她一巴掌。 出了这种事情，以后谁敢和她们家如意交好？日后谁敢上门给如意提亲？好吧，就算是如意已经订亲了，可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呢。今儿这事情若是传到宫里，那如意还能顺顺利利的嫁给六皇子吗？ 家里都有下人给主子们下毒了！这事情哪怕是查出来和长房没有一点儿的关系，对长房的影响也是很严重的！管家权可是握在长房的手里的！她这个沈夫人，管家都能管城这样，谁敢指望沈如意是个管家好手？谁也不知道，以后沈如意会不会也沈夫人一样，管家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又气又急，沈夫人都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儿了，气的眼前都开始冒黑气了，只是她不能晕，这会儿得想办法，想办法将局势给转过来，要不然，如意的一辈子就毁了…… 还有鸣鹤，以后谁家的闺女敢嫁到沈家来？ “快，让人去请御医！”沈夫人使劲拍了一下手，朝身边的青棉吩咐道：“拿了侯府的帖子，去请太医过来，另外，叫宋嬷嬷，将全府的丫鬟婆子都叫过来，不管是哪一处的哪一房的，或者是几等的，全部都叫过来！” 说完转头看韩嬷嬷，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眼神却是已经稳住了：“韩嬷嬷是吧？今儿这事情太重大了，这已经不光是我沈家一家的事情了，在场的众位夫人，哪个不是金贵的？所以，今儿这事情，我是一定要查个清楚的，韩嬷嬷，等会儿还请你在我府上仔细的看一遍，找出那两个说话的人。若是我府上的，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可若不是我府上的……” 沈夫人话没说完，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有满心愤慨十分不忿的，当即就想起来，这可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这是侯府，沈侯爷可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事情真是沈家自己弄出来的，那还好说，沈家的家丑，他们想办法贿赂自己闭嘴还来不及呢。 可若不是沈家的人做的……或者说，是谁弄出来的一场闹剧，再或者是韩嬷嬷在说白话，今儿这事情，可就不会轻易了了。 高夫人皱着眉，看着站在中间的韩嬷嬷，心里也很是疑惑。刚才的事情，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京城里谁家后院没个隐私的事情？就是在寿宴上弄出事情来的，也不光是沈侯府一家。 可是像沈侯府这样，给所有宴会上的客人下毒，还闹的被人听见了的，这还是头一次，数百年来头一次遇见！自己的嬷嬷，自己是知道的，忠心耿耿，那么，就排除了韩嬷嬷被人收买的可能。 既然韩嬷嬷没说谎，那是有人利用了韩嬷嬷，还是韩嬷嬷真的不小心撞上了？可这种下毒的事情，不是应该暗地里议论的吗？谁会去假山后面议论？ “娘，我听说出事儿，可是真的？”正当屋子里的气氛跟结了冰一样冻人的时候，沈如意忽然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也顾不上给众人行礼，直接奔到沈夫人身边：“出了什么事情？娘你可有事儿？” 说着瞧了一眼老太太，顺便问了一句：“祖母可还好？你们都没事儿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夫人摸摸她头发：“没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先去照顾好那些姑娘们。” “有云柔在呢。”沈如意这会儿才不会离开沈夫人，她已经让人和王姨娘说过了，有王姨娘指点沈云柔，沈云柔定是能照看好那些闺秀们的，她更担心的是沈夫人。 今儿这事情，她和沈侯爷说过，但是没和沈夫人商量过。不是不信任沈夫人，而是怕沈夫人不愿意。在沈夫人眼里，沈如意和沈鸣鹤是最最重要的，有一点儿的可能影响到沈如意和沈鸣鹤的名声，她都是不会答应的。 可壮士断腕，壁虎弃尾，都是要先付出代价的。想要彻底杜绝老太太再作妖，除了将老太太给弄死之外，就只剩下这么一条路走了。 沈侯爷就是恨老太太，也绝不会答应弄死老太太的。以老太太的年纪，本来就没多少年好过了，沈侯爷愿意养着这么一个人，愿意侍奉老太太终老。 但是对沈如意来说，不管是十年还是五年，她都不能忍。老太太人老成精，若是没有受伤，没有瘫痪，那么等她自己沉下心来，十个沈夫人都不是对手。 也幸好她摔断了骨头，再也站不起来了，所以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神智也就越来越往偏里走。以前能稳住心，慢慢来，现在却是恨不得立马让沈夫人从她眼前消失。 可就是这样了，老太太的杀伤力已经很大，她今儿能说动沈二夫人，等明儿，说不定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了。留着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在沈夫人身边，沈如意就是嫁人都嫁的不安稳。 她现在不光是要保护自己的娘亲沈夫人，还要保护自己软软嫩嫩的亲弟弟沈鸣鹤！ 那么，不能除掉老太太，就得另外想办法。 只有今儿这事情闹的越来越大，将二房的真面目给掀开，将老太太和二房的交易摊到太阳下面，老太太才会彻底的对沈夫人没威胁。 沈侯爷原本不赞成沈如意的做法，可是在沈如意将沈二夫人的打算一句句的说给他听之后，沈侯爷就撒手不管了。他对沈二老爷也不过是保证他活的好好地就行，对沈二夫人，更是半点儿情面都没有。 这事情虽然闹大了，对老二的名声不好，但他会想办法将老二一家送出京城。等过个十来年，京城里的传言淡下去了，让沈二夫人直接在外地病逝，回京再给老二续弦，那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沈如意是个倔种，沈侯爷也明白，他就是不同意，沈如意也要想办法将这事情给做成了。与其等沈如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一回，彻底的将侯府给搞跨了，还不如答应了，让沈如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办事儿，这样就是超出控制了，他也好伸手帮一把。 至于侯府的名声，那算什么东西？自己当初答应爹爹的，好像并不包括保护侯府的名声吧？至于沈如意和沈鸣鹤成亲的事情，沈如意自己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再说了，就是嫁不了四皇子，他沈正信的女儿，还会嫁不出去了？顶多就是再找个地位比较一般的罢了。沈鸣鹤嘛，大男儿何患无妻？大不了就找个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不管沈夫人怎么劝说，沈如意都不愿意离开。沈夫人这会儿疲乏的很，也没太大的力气和沈如意纠缠，再者，沈如意就是她的主心骨，有沈如意在场，再累再怕她都能撑得住，索性也就将沈如意留下了。 旁边的青绸压低声音将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沈如意微微皱眉：“娘，这事情，派人和父亲说了吗？” 沈夫人愣了一下，以前在大名府，遇见了什么事情指望不上沈侯爷。十来年了，都养成习惯了，遇上什么事情，第一是自己想办法，不管如何先保护住闺女。第二才是和如意商量，至于沈侯爷，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今儿这事情，竟然都忘记和沈侯爷说了。 沈如意抽了抽嘴角，暗地里为沈侯爷掬了一把同情泪，道路长且阻，父亲，我会给予你精神上的支持的，你自己努力吧，反正等我出嫁了，在我站稳脚跟之前，你就是娘亲唯一的依靠了，想必到时候，你的付出总会有得到回报的时候的。 沈侯爷是和黄太医一起出现的，进门之后，沈侯爷一句废话没有，只示意了一下：“黄太医，还劳烦你给众位夫人把脉，请！” 黄太医微微一点头，率先挑了地位最高的路太妃，仔仔细细的把脉，随后摇头：“太妃的身子无恙，就是有些气虚，平日里多吃些提气补血的东西就行，煮汤的时候不妨放些黄芪。” 听闻路太妃没事儿，其余人也都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下毒的人，说不定并没有给所有的饺子都下毒，那自己大概也是不会有事儿的。 高夫人的脸色则是有些紧张了，万一所有的人都没事儿，那他们高家可就得罪了所有在场的人了。不光是污蔑沈侯府，还吓唬了这些贵妇们…… 黄太医一个个人把脉过去，有些人身子好的很，半点儿小毛病都没有，有些则是有些气虚血虚之类的小事情，黄太医也不开方子，只说应该多吃些什么。 一圈下来，谁都没事儿。 黄太医起身冲沈侯爷抱拳：“侯爷，微臣已经查完了，并没有什么事情，您看……” 沈侯爷点点头，示意黄太医站在一边，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高夫人这会儿着急的要命，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若是坚持保住韩嬷嬷，那可就是彻底得罪了侯府，可若是放弃了韩嬷嬷，自己的名声也要坏掉了。而且，侯府也不一定就会相信，这事情不是自己指使韩嬷嬷的。 再者说，韩嬷嬷也是家生子，放弃了韩嬷嬷，可就寒了下人们的心，长此以往，怕是于管家不利。 她这里脸色多番变化，韩嬷嬷是伺候她多少年的老人儿了，当即就明白，自己得先想办法自救才行，赶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侯爷，老奴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众位夫人，若是侯爷不信，老奴等会儿定是会将那两个人给找出来的！” 沈侯爷看沈夫人，沈夫人深吸一口气，笑着对高夫人说道：“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将韩嬷嬷留下来两下？我瞧着韩嬷嬷很是精明能干，正好让她指点指点我这府里的下人？” 这话说的好听，高夫人赶紧点头：“没问题，只是，我这嬷嬷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虽然忠心护主，却……” “没关系，”沈夫人赶紧摇头，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将今天的事情给捂住，哪怕是众人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但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是得保密，不能让侯府的家丑彻底给宣扬出去。 “娘，将人留下来怕是不太妥当。”只是，沈如意哪里会让沈夫人将事情给闷在自家，她原先的目的就是闹大了，最好是闹的全京城都知道。 和老太太等人不一样，沈如意除了在意沈夫人的名声，完全不在乎侯府的名声，甚至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太当回事儿。侯府的家丑就是闹的满大街都知道又怎么样？ 皇上难不成就不相信沈侯爷的办事能力了？或者被议论的人身上就会掉块儿肉了？再说了，沈如意觉得，你遮着捂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 你越是遮遮掩掩，大家就越是好奇，各种猜测，各种断章取义，那才是要坏事儿的。你大大方方的将事情全部说出来了，是非曲直，自会有公道。 就好像家里犯事儿的奴才一样，你觉得家丑不能外扬，自己私底下全处理了，回头外面就该传你残暴残虐无法无天心狠手辣了。但你光明正大的将人送到官府，家里的下人会觉得你办事不留活路，可外面顶多了是说一句铁面无情，谁会吃饱了撑的谁你做的不对？ 朝廷律例在那儿放着呢，送官府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沈如意才说了一句，沈夫人立马就捂住她的嘴了，能管家是一回事儿，但在长辈们都在的时候，自己要出头，要拿主意，要自作主张，那就是不对的。 谁家敢要一个事事自己做主，连长辈的话都能反驳的媳妇？ 这年头，要娶媳妇就要娶对外能干，对内温顺孝顺的。 “如意，你弟弟应该醒了，你赶紧回去看看。”沈侯爷不太赞成沈如意的做法，见沈夫人也反对，立马就开口了：“还有你妹妹那里，她年纪小，能帮忙照看一会儿就不错了，还能一直帮你照看着？” 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反驳双亲的话，沈如意只好行了礼告退。再看一眼宋嬷嬷，宋嬷嬷眨了眨眼，沈如意这才安心出去。但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索性又叫来了陆嬷嬷：“你去帮着，宋嬷嬷有想不到的地方，你悄悄给些提示，记住，你自己也不要出面。” 她人都走了，将自己的嬷嬷留下来，那就更不像话了。比起不听话，阴奉阳违更让人厌恶。 陆嬷嬷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忙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知道应该怎么做，您赶紧去园子里，那些姑娘们都娇娇弱弱的，这么半天没信儿，怕是早就急了。” 正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侯府的丫鬟婆子们又被召集起来了，这事情根本不可能遮掩下去的。那些姑娘们别看性子有爽朗的有耿直的，但真正遇上事情了，还能保持平静的，没几个。 沈如意若是一直不露面，沈云柔根本招架不住。那些姑娘们不光是问，还时时刻刻的想往正堂去，真让谁闯过去了，那侯府可就没脸了。好吧，原本侯府就没多少脸面了。 只是，在贵妇们面前没脸，和在一群小姑娘们面前没脸，这影响可不一样。 沈如意忙拎了裙子去园子里，沈云柔正焦急的拉着一个姑娘的手劝道：“赵姑娘，真没事儿，我保证，您稍等等，今儿这事情，定然是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们这算是什么道理？哪儿有将客人困在园子里的？”赵姑娘昂头说道，到底是不敢得罪狠了，虽然挣扎了两下，却也没有过激动作。旁边围了一圈的姑娘，她们倒是想趁机自己出园子呢，只是沈如意往正堂去的时候，顺带就吩咐了几个婆子，将园子的门口给守住了。 都是千金姑娘，谁会和几个婆子扭打？ 瞧见沈如意，沈云柔脸上都放光了：“大姐，你来了？快，你和赵姑娘解释一下，咱们家真没出什么事情。”王姨娘之前还能派丫鬟来指点她怎么做，但刚才丫鬟婆子都被叫走了，只剩下门口守着的这几个了，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说的口干舌燥都没空去喝口水。 沈如意三两步过来，笑着拍了拍赵姑娘的肩膀：“赵姑娘，实在是对不住，只是今儿这事情有些太急了，事发突然，我这才叫走了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不瞒你们说，到了这会儿，我也不怕家丑外扬了，之前高夫人家的婆子，说听到园子里有人密谋在饺子里面下毒……” “啊？”众人惊慌，七嘴八舌的就问开了：“这是真的？真的有人下毒？” “那个高夫人家的婆子，是在哪儿听见的？我们在园子里玩耍半天了，都没听见什么啊。” “这会儿应该怎么办？” “哇，我要我娘……” 有年纪小的，已经开始哭了，年纪大些的，虽然不至于哭出来，眼圈却是通红。 沈如意忙往下压压手：“别着急，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会儿能不着急吗？”她笑的温和，身上衣服首饰什么的，和之前都没什么变化，一副安稳的样子，众人瞧着，竟也跟着平静下来了。 “我父亲请了黄太医过来，给大家把把脉，有事儿的话，我沈家绝对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若是没事儿，咱们不就皆大欢喜了吗？身体健健康康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说是不是？” 看热闹哪儿有保命重要？说是饺子里有毒，那谁知道其他的点心茶水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如意摆摆手：“一个个来，都别着急，之前在正堂已经给各位夫人把过脉了，夫人们的身体都很好，黄太医是老太医了，众位家里怕是也听过黄太医的名声的，那医术可是绝佳的，黄太医说没事儿，那就是真的没事儿，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 说着，侧了侧身子看沈云柔：“你来安排一下，等会儿可别乱套了。” 和夫人们的等级分明不一样，这姑娘们还分嫡出庶出，嫡出的身份不一定高过庶出的，庶出的在礼法上又是低于嫡出的，这会儿谁都想先把脉，就有些不太好处理了。 沈云柔有些为难，正要说话，沈佳美就扑过来了，抱着沈如意的胳膊晃：“大姐，前面真没事儿？若是没事儿，那些夫人应当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来说一声的吗？” 这话一落，那些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姑娘们又炸锅了。谁不是自己娘亲的心头宝？出了这样的事情，娘亲竟然没让人来问一声，也太不正常了吧？ “不是她们没派人过来，而是要等会儿才来，我刚才不说了吗？高夫人身边的婆子，说是听见有人在密谋，不光是我自家的丫鬟婆子要让那婆子筛选一番，各位夫人也都很大义，想着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送过去筛选一下，我娘自是不愿意的，正在那里劝解着呢。” 沈如意顾不上追究沈佳美的意图，忙先安抚那些姑娘们：“你们别着急，估计一会儿就会来人了。” 特意点名了高夫人，就是告诉这些人，不是他们沈家要对她们这些客人没礼貌的，而是高家的人弄出来的，就算是不满意，那也不是沈家做的。 果然有几个想开口的，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沈如意看了一眼沈佳美，并未过多计较，反正过了今儿，沈佳美就只是一个知府家的女儿了，再不是侯府的姑娘了，她就发发善心，不和她计较了。 沈云柔也赶忙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呢，各个家世不凡，再者，你们的父亲兄长还都在前院呢，真不用太担心了。” 聪明些的，已经知道这是后宅阴私了，还是沈家的家事，自是不会再开口了。不聪明的，好言安慰几句就消停了。于是，这群姑娘们，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第114章 快到了晚上的时候,正堂那边才过来人,来的还是一群，都是那些夫人身边的嬷嬷丫鬟，并非是沈家的下人。赵姑娘眼尖，一下子就瞧见自家的人,连忙站起身：“成嬷嬷,怎么样了？我娘还好吧？” “还好，沈侯爷和沈夫人想的周到,请了太医过来把脉,这才耽误了时间，前面咱们家老爷过来传话，说是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告辞了。”这话也就明面上说的漂亮，正常情况下，时候不早该告辞了，是应该在半下午的时候就说的。 沈侯爷可没有忘记前面的那群男客，请了黄太医过来，把完脉之后，就连忙去前院安抚男客了。至于后院这些事情，全部都交给了沈夫人，当然，沈侯爷也不是完全放心的，所以，特意在沈夫人身边安排了六个婆子。 这会儿还是在沈家，赵姑娘也不好打听太多，只转头看沈如意：“今儿你们招待的很周到，多谢了。” “是我要多谢你们才是。”沈如意忙摆手：“今儿这事情，是我们疏忽了，这才弄成了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对不住了。” 寒暄了两句，赵姑娘就跟着那成嬷嬷走人了，走了这一个，后面的也就好办了，都知道大家说的是客气话，但是这客气话还是得说。 送走所有的人，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沈如意一边担心着沈夫人，一边心急火燎的和沈云柔商量：“这剩下的事情，就由你来打理，好不好？” 沈云柔在王姨娘的教导下，已经懂事了很多，知道正堂那边肯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以她现在的年龄和身份，是不好参与进去的。再者，想知道了还可以问王姨娘，没必要自己去正堂打听消息。听了沈如意的话 ，当即就点头应了下来：“大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这些事情的，不过今儿天色已晚，收拾完了，我就不过去给母亲请安了，你帮我给母亲告个罪好不好？” “好，你放心，母亲知道你今儿辛苦了，定是会表扬你的。”沈如意笑着说道，看了一眼旁边的沈佳美，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人了。 沈佳美顿时委屈了，拽了拽沈云柔的衣袖：“二姐，大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和很少生气发脾气，不踩到她底线万事就只追求平和的沈如意不一样，沈云柔别看是在沈如意跟前很和顺，那是因为她佩服沈如意，觉得对方很聪明本事大，可沈佳美算什么东西？ 白眼狼一个，她和大姐都如此给沈佳美机会了，结果沈佳美还是抓住机会就反咬她们姐妹俩一口，良心都被狗吃了！所以，沈云柔才不会给沈佳美好脸色，挥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大姐喜不喜欢你，不过，要是大姐，我不仅不会喜欢你，我还会特别讨厌你，像你这种人，就不能给好脸色！” 沈佳美脸色变了变，抽了抽鼻子，立马泫然欲泣：“二姐……” “快别这样，在我跟前做这个样子，我可不会心疼你，看着就恶心。”沈云柔皱眉，不再搭理沈佳美，转头吩咐丫鬟婆子：“将园子里的东西都收拾了，盘碗碟子，收到厨房，明儿安排人刷洗，各处的布置也都拿下来，布帘子什么的，送到浆洗处，果子点心什么的，收集到一处，你们做完了事情，一人分一些，怎么分不用我交代吧？” “不用不用，二姑娘您放心，咱们以前都做过这种事情，定是会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明儿早上姑娘过来一瞧，这园子里保证和以前一样！”婆子笑嘻嘻的说道，沈云柔点点头：“你好好做，我就先回去了。” 那婆子忙给沈云柔行礼，等沈云柔走了，转身就吆喝道：“快，该做什么做什么，天也黑了，一会儿各处院门该上锁了，咱们先将这上面的东西都给收拾了，至于扫地抹桌子抹柱子什么的，明儿一早过来弄，灯笼也点上。” 各处的丫鬟婆子应了一声，就赶紧的散开去干活了。谁也没搭理还站在原地的沈佳美，沈佳美气的脸都有些发青，没处发脾气，抬脚就踹旁边的柱子，随后差点儿抱着脚跳起来。 扫了一眼周围，没人注意她，这才悻悻的瘸着脚走开。 沈如意回到正院的时候，没进门就听见沈夫人的声音：“你们爷儿俩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这是拿我当傻子哄呢是不是？所有的事情你们都安排好了，我就是个提线木偶，到时候只要跟着你们的安排走就行了是不是？” 半天没传出沈侯爷的声音，沈如意站在门口犹豫了，看这样子，娘亲是正在发火呢，脾气还不小，想来这场气生的，很不小。平日里，自家娘亲别说是和父亲发火了，大声说一句话都是没有过的事情。 以前沈夫人和沈侯爷怎么相处的，沈如意是不知道的。但自从沈侯爷去了庄子上，沈如意就将他们两个的相处看在眼里了。那是大事沈侯爷拿主意，小事儿还是沈侯爷拿主意。 沈夫人真想有自己的主意了，必定要先做些事情讨好一番沈侯爷，比如说，给沈侯爷做个衣服，亲手下厨做个点心，或者就是……咳，少儿不宜。 就算是沈如意将沈夫人的性子掰过来不少，但女诫这些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沈侯爷是沈夫人头顶真真正正的一片天，可现在，沈夫人竟然敢大声的和沈侯爷吵架了，怎么看，这事情都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要不然，自己还是先撤吧？ 让父亲先顶一会儿，那什么，火气发出来了，娘亲明儿就肯定能恢复了！反正，父亲一个大男人家，皮糙肉厚的，说两句也不会掉肉是不是？ 想着，沈如意就悄悄的后退，打算趁着这会儿没人发现她，迅速的逃离现场。只可惜，时运不济，她刚退了一步，那边青棉就从廊下绕出来了：“咦，大姑娘，您来了？怎么不进去？” 沈如意正要开口，就听见里面沈夫人喝道：“如意，给我进来！” 沈如意一张脸顿时苦成一团了，这个时候进去，会不会太不妙了些？可是，又不能不进去……正磨蹭着，就见门帘掀开，露出自家娘亲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迅速的，沈如意那脸就灿烂了：“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进去！”不等沈夫人说话，就将人推进门，一瞧见沈侯爷就急忙上前行礼说话：“父亲，你也在啊？你今天喝酒了没有啊？我之前不是嘱咐过您，不要喝酒的吗？您上了年纪了，喝酒对身体不好，喝酒太多了会伤身子的，你喝了多少啊？喝了醒酒汤没有？要不要我让人给你煮一碗醒酒汤啊？对了，你看过弟弟了没有？弟弟今天乖不乖？他吃了几回奶啊？这会儿睡觉了没有啊？” 沈侯爷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今儿没有喝多少酒，就喝了两杯，不要紧的，喝少点儿还可以活血健身呢，不用醒酒汤，我没喝多少，我之前去看过你弟弟了，你弟弟今天很听话，吃了六回奶了，这会儿正睡着呢，时候不早了，你晚饭吃了没有？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夜宵？” 沈夫人冷笑一声，沈如意赶紧将张开的嘴巴闭上，谄笑着凑到沈夫人身边给沈夫人捶肩膀：“娘，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夜宵？” “我肚子不饿，我看见你们两个我就气饱了！”沈夫人挥手打开沈如意的胳膊，一脸寒霜的在软榻上坐下，抬手点沈如意：“你给我跪下！” 瞧出今儿沈夫人这怒火不是轻易能平息的，沈如意这会儿也不敢犟嘴，反正自家娘亲嘛，多跪两下也没什么。于是，反应十分迅速的，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那声音清脆的，都让人怀疑地砖是不是被沈如意的膝盖给砸碎了。沈侯爷那表情，难得的没有维持住以往的风淡云轻万事不在意，很毁形象的做了个龇牙的动作。 沈夫人也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看样子是想扶着沈如意，但到底是没伸出手，迅速的，又将身子给倒回来了，冷笑一声问道：“知道自己错了吗？” 那必须认错啊，沈如意很是乖顺：“我知道错了，娘你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沈夫人气的都笑了：“你干这一次还不行？竟然还打算有下次？这次是二房，下次是三房？你要将那两房全部弄走，半个都不留是不是？” “娘，这次不光是二房，三房也也有份儿的。”沈如意赶忙说道，一次性解决两个，完全不用第二次。她本意是想安慰沈夫人，让沈夫人不用担心会有下一次的，但是听在沈夫人的耳朵里，这话的意思就多了。 沈夫人气的直按胸口：“你要气死我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做事情都不愿意和我商量了！” 沈如意忙道歉：“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不，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先和娘亲你商量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下一刻，沈夫人的眼泪就掉出来了：“你是要气死我，你以前多听话，多乖巧啊，我说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不会做什么，现在好了，你翅膀硬了，敢自己偷偷拿主意，这样大的事情，我事先一点儿都不知情，你半句话都不和我说。你有了亲爹就不要娘亲了，想当年，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你这么小一点儿……” 沈如意这会儿是万分后悔啊，早知道刚才在门外就应该赶紧的跑掉的，这会儿好了，娘亲很久没发挥她的功力了，眼下是火力全开啊，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住的。 “娘您别哭了，我听话，以后不管您说什么，我都听行不行？以后这种事情，我再也不自己乱拿主意了，我都和您说，然后您拿主意好不好？我和我爹不亲，我只和你亲……” 沈侯爷使劲咳了一声，沈如意颇为哀怨的看他，这会儿说句谎话偏偏我娘都不行吗？您看您都不救场……好歹我也是你闺女吧，就这么干坐着看我受罪？ “那什么，如意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看你吧，还是太单纯了些，若是早早就告诉你，事情暴露了，你当场就要露馅的是不是？”沈侯爷开口。 沈夫人立马转头：“你说的好听，这事情，要不是你暗地里答应了，如意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还有，你不说不阻止，你竟然还给她分派人手！你是生怕她将事情闹的太小是不是？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你沈侯爷的女儿，继承了你的无法无天是不是？你是生怕她嫁出去，非得要帮忙将她的名声毁了是不是？” 沈侯爷有些绷不住，伸手摸摸鼻子：“你看你，说的哪儿的话，如意是我亲闺女，我怎么会不想让她嫁人呢，怎么会毁了她的名声呢？” “可你就是那么做了！”沈夫人怒吼，沈侯爷缩缩脖子不说话了，沈夫人喋喋不休：“我早应该想到的，你们父女两个凑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事情，你们两个一个想主意，一个派人手，气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哭。不过一炷香的事情，沈如意就疲惫不堪了，沈夫人若只是说一说哭一哭就算了，她就当是没听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什么妨碍。 关键是，沈夫人说两句，还要问一句，沈如意不得不应对着。还得小心着不能说错话，因为一旦说错了，就是开启了沈夫人的另外一番教训。 那简直是，苦不堪言了。 沈侯爷也累，却不敢走。一来，以前沈夫人和沈如意不在的时候还没多少感觉，现在身边多了妻子儿女，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了，沈侯爷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很享受这样的热闹的。所以，他不愿意在沈夫人不高兴的时候再火上浇油一把，这个女人的性子，初初看跟小白兔一样，软和胆小，但相处时间长了，就发现，软和胆小的是家兔！野兔可是坚韧的很，又最是懂的趋利避害。当然，只要是兔子，全都都是胆小软和的。 他好不容易哄着这只兔子往外走了走，若是再将人给吓回去，还能哄的回来吗？ 不过是坐着听说话，就当自己没长耳朵好了。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做之前，总得先和我打个招呼吧？这样弄的我措手不及的，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如意你眼看要订亲了，名声坏了的话，谁还敢要你？这两年定不下来，再等两年就不好找了。你们之前还说，觉得六皇子不错，可咱们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六皇子那边还能行吗？” “皇家最是看重脸面了，就算这事情和如意没有什么关系，可咱们侯府的名声却是坏了的，这可怎么办？六皇子那边，侯爷你不如再去打听打听？” 沈夫人说着说着，总算是将怒火发的差不多了，发完了脾气就开始想后果了，先是将沈如意给拽起来，然后就看沈侯爷：“还有给各府上送礼的事情，侯爷你觉得怎么样？” 沈如意扯了扯沈夫人的衣袖：“娘，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我都不在，担心了这么大半天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怎么样？” “太医把过脉之后，众人没事儿，那么要么就是韩嬷嬷听错了，要么就是咱们府上真有这样的事情。宋嬷嬷说，咱们府上不能背这样的黑锅，那会儿若是让大家都回去了，这事情咱们就说不清楚了，以后谁还敢来咱们侯府做客？所以，必得当场解决了才是。” 沈如意在心里暗暗的夸奖宋嬷嬷，果然事情交给她，还是很靠得住的。 事情既然是已经被韩嬷嬷在那么多人面前捅出来了，沈家的人若是不出声将事情说明白，那以后谁敢和沈家有联系？怕是来沈家喝一口水都不敢了吧？ 所以，这事情必须得解决。 韩嬷嬷也知道这事情到了这一步，是不能没有个说法的。要么是沈家的问题，要么是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若真和沈家没什么关系，那她大约出了侯府就没命了。 高夫人也知道事情轻重，韩嬷嬷是她们高家的奴才。谁不知道，高家在三年前和沈家是敌对的？也就是何大人当了首辅，高家没了前进的道路，这才回头想和沈家缓一缓关系的。 今儿这事情不解决，以后沈家对高家，肯定是不会留情面的。 这两家的意思达成一致了，剩下的人既是要当证人，又是想要看热闹，就没谁想离开了。沈夫人还特意将自家的下人的卖身契给拿出来了。反正都答应了，就不如做的更光明正大一些，让人一点点儿的事情都挑不出来。 拿着卖身契点人出来，然后到韩嬷嬷面前说两句话，就按照之前的那个对话来。性命相关的事情，韩嬷嬷自是不敢怠慢了，她也不能胡乱指认。 因为今儿这宴会，沈家肯定是安排好了人手，谁在哪一处负责什么事情，都是提前定好的，也就是说，只要没乱跑，那就是有证人的。 韩嬷嬷指认错一两个，那大家还能当她是太紧张出错了，可指认错三个以上，怕是高家就洗刷不了了。 让沈夫人松一口气的是，韩嬷嬷还真没在沈家的下人里找出来那个婆子和丫鬟。这下子是轮到高夫人着急了，韩嬷嬷更是出了一脑门的汗，脸色灰白灰白的，不住的给高夫人和沈夫人磕头：“老奴真听见了，要不然，老奴也不敢闯进来说这话是不是？老奴发誓，若是老奴有一句谎话，天打五雷轰！或者，老奴若是撒谎了，让老奴全家不得好死！” 誓言这种东西，有人是特别看重的，有人是半分不看重的。但是，基本上没人在发誓的时候扯上自己全家。 高夫人张张嘴，又闭上。若是事情真解决不了，沈家是没什么事请了，可高家就要糟糕了。和之前的结论差不多，若是沈家做的，那以后没人敢上沈家的大门了。可若不是沈家做的，以后谁敢请高家上门？ 心一横，高夫人就开口了：“也不一定是在沈家的这些人里面。” 赵夫人是个暴脾气，当即喝道：“高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怀疑我们各自带过来的人？别说是我们有没有这个胆子，侯府的后厨，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吗？你是在寒碜侯府，还是在拉人垫背？” 众人当即就吵吵起来了，有冷嘲热讽的，也有帮着高夫人的。破船也有三斤钉，高家虽然没什么出路了，但高大人现在还在内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翻身。 高家的势力也还没完全没落下去，再加上姻亲什么的，高夫人也不是没有帮手的。 两边瞬间就吵起来了，沈夫人忙出面安慰这个安慰那个，最后很惋惜的告诉高夫人：“真没有外人能进我们家的厨房，那厨房是在更里面的院子里，外面都有婆子守着，若是有外人过去，就会有丫鬟去将人领出来，你若是不信，咱们就将人叫过来，问问看今儿有没有人去后厨。过好几道门，都有人守着，一个人能说错，总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说错是不是？” 眼看陷入了死局，韩嬷嬷一咬牙，使劲冲高夫人磕了个头：“老奴真的是半句假话都没有，可如今，因着老奴，让夫人陷入困境，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愿以死以证清白，还请夫人多多保重！” 说完，一躬身，冲着珠子就撞过去了。这屋子里人多多啊，刚才还没来得及散开，沈夫人喝了一声，就有七八个人冲上来拽住了韩嬷嬷，虽然没太跟得上，但到底是缓解了一部分冲劲，韩嬷嬷只撞破了额头，人连晕都没晕过去。 看快闹出了人命，那些反对的人家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了。虽说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但朝廷律例可是光明正大的写着的，就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处死。人命就是人命，不管是不是奴才，谁都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一个人没了。 而且，不就是说两句话吗？真死扛到底不愿意说，那才是惹人怀疑呢。 侯府的后厨，说真的，管理还挺严的。三道门，每一道门都有两个婆子守着。谁进去了，谁出来了，都是记着的。韩嬷嬷又听了半天，眼看着人一个个减少，她还是没找出来，脸上的神情就有些麻木了，眼神更绝望。 正在这时，宋嬷嬷忽然提起一句：“海棠园那边……” 没说完，沈二夫人就怒了：“你这个奴才，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娘家会千里迢迢的过来给谁下毒不成！” 另外一个守着门的婆子忽然说道：“夫人，老奴想起来了，今儿确实是没外人进厨房，可海棠园那边……”不是客人，也不是自己人，所以刚才，让侯府所有的婆子丫鬟们出来说话的时候，海棠园那边，就被遗忘了。 别人的丫鬟婆子都检查过了，沈二夫人这会儿就是快气炸了，也不敢说不让检查海棠园的人。 沈如意就是只听沈夫人说，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沈二夫人是早有计划，她是跟在沈二夫人后面行动的。她知道沈二夫人去买药，知道沈二夫人买通了厨房的某一个人，甚至知道沈二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沈二夫人让人动手之后，自己将局面给法转过来。韩嬷嬷是一个棋子，这个棋子的作用，就是将二夫人给钓出来。沈二夫人很是小心谨慎，不管是收买厨娘还是买药，用的都是外面人，春花她们好不容易查出来的，她已经将人给扣押起来了。 就等今儿过了，将人送到老太太面前了。 “那人果然是海棠园的，一个是二夫人嫡亲大嫂身边的管事嬷嬷，至于那丫鬟，却是没发现。”沈夫人叹口气：“那婆子死不承认是自己，但韩嬷嬷就认准了她，还特意说明了自己当时走的是那条路，让咱们自己问那守门的婆子，可曾见过二夫人大嫂身边的这个嬷嬷。” 自打沈如意开始管家，侯府的每个门，都是有婆子守着的。 那条道只要是在后院，不管是谁走过，都绝对会有人知道的。这么一对峙，二夫人的娘家大嫂就有些说不清了。老太太当场就气的晕过去了，沈二夫人哭着喊着说自己是冤枉的。 只是，有多少人相信她，这就说不准了。 “时候不早了，我想着，我们也该回去了。”路太妃率先起身，叫了身边的婆子丫鬟：“你们去问问郡王爷，再去找了晴晴过来，收拾一下，这就回去了。” 有了开头的，剩下的人也都赶紧提出了告辞。大家都是聪明人，事情闹到这一步，这肯定是侯府自家的事情了，就是二夫人不是主谋，这事情也和二房脱不开关系。 之前留在这里围观，那是有由头的，这会儿还不告辞，就太不识趣了点儿。侯府的笑话，是你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的吗？结果看不到，回头自己打听打听不就行了吗？ 虽然整件事情里面，有很多东西不清不楚的。比如说，韩嬷嬷的话到底可不可信，若是可信，为什么饺子里没有毒药？若是不可信，为什么就真能找到这么一个婆子，时间还正好能对的上。 可她们也都不是大理寺的官员，或者刑部的官员，她们也只能是猜测一些，胡乱八卦一番。倒是没人相信这是沈家自己搞出来的事情，毕竟，韩嬷嬷可是高家的人，以前沈家和高家关系并不是很亲近，甚至，高家还曾经和沈家做过对，高家的嬷嬷，怎么可能会帮着沈家的人？ 这事情，也只能是凑巧，那高家的嬷嬷，是性子太急了些，又忠心护主，这才凑巧的揭露了这里面的事情。 “然后呢？人都走了，事情要怎么解决？那个婆子呢？还有二婶娘，要怎么办？”沈如意瞪大了眼睛问道，沈夫人揉揉额头：“你祖母晕过去了，这事情就暂且放下了，那个婆子，我让人先关起来了，这事情不着急，明儿等老太太醒过来了再说。至于海棠园那边的人……” 沈如意眨眨眼，沈夫人叹口气：“还能怎么办？这会儿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们自己也不敢走，就只能先放着。如意，你说说，这次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弄的？这里面，你插手了多少？” “也没多少，就是让人打听了二婶娘的动静，让人换掉了二婶娘买回来的药，让春花他们将二婶娘在外面的人给查出来了，然后借了父亲的人手，将那个丫鬟给看管起来了，你们不是没找到那个丫鬟吗？就是我让人给抓起来了。” 沈如意笑着说道，听了这个结果，就是再被沈夫人训上一个时辰也是值得的。 “那丫鬟是咱们府上的？”沈夫人皱眉问道，沈如意摇摇头：“咱么府上的丫鬟婆子，今儿不是让韩嬷嬷全部看过了吗？那丫鬟是二婶娘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长的和王姨娘身边的小雀儿有几分像，只要打扮起来，猛不丁的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人呢。二婶娘之前是找了王姨娘帮忙，想要王姨娘今天将小雀儿给藏起来的，不过，王姨娘早早的就告诉我了，我让王姨娘按照二婶娘说的去办，然后等二婶娘找来的那个丫鬟露面的时候，赶紧就将人抓住了。” 说的有些乱，但沈夫人还是听懂了：“王姨娘帮忙了？” 沈如意点点头，笑眯眯的看沈侯爷：“父亲，这次也多亏了王姨娘帮忙，你可得给王姨娘一些奖励才是。” 沈夫人脑袋还是有些转不过弯：“那二弟妹她找个和王姨娘的丫鬟长的一样的丫鬟做什么？” “声音身高不一样啊，到时候这戏就要唱大了，娘你一出事儿，父亲必定是要查的，有这么个丫鬟，父亲说不定要冤枉一番王姨娘，沉冤得雪之后，父亲不得给补偿吗？” 沈如意笑眯眯的，沈夫人摇摇头：“那长的一样的丫鬟，到底有什么用？” “不是说了，身高和声音都不一样的吗？到时候找证人的时候，那些人肯定要指证王姨娘吧，可这身高和声音就成了脱身的办法了。”沈如意眨眨眼，又说了一遍。 沈夫人还是有些迷茫，不是她不聪明，而是她真的有些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沈侯爷轻咳了一声表明了自己的存在：“如意的意思是，二夫人要制造一个不存在的凶手出来，这府里的人动手，不管是谁，做了就有痕迹，可要是府外的人，就是有痕迹，咱们也对不上。比如说，辰时的时候，那凶手正在下药，厨房有好几个人看见了，那样子和小雀儿一模一样，可同时，小雀儿是在王姨娘身边伺候着，王姨娘院子里的人也能证明，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查不下去了。” 沈夫人这才恍然大悟：“而王姨娘之所以愿意帮忙，就是用这个机会，让自己出头？” 沈如意忙点头，没好处谁愿意给你合作？二夫人自以为她许给了王姨娘天大的好处，若是王姨娘运作的好，指不定等沈夫人死了，她就能妾室扶正了。或者，就当个隐形的夫人也可以。 可没想到，王姨娘看的太清楚，将沈侯爷的脾气摸的太准，完全没有被诱~惑到，转身就将她卖给了沈如意。沈如意顺藤摸瓜，将二夫人的行动彻底的掌握在手里了，还顺便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可以说，这次若是没有王姨娘的帮忙，沈如意的行动不会这么的顺利，说不定，还要让沈夫人以身涉险，这是沈如意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最不可能会同意的。 “那咱们可真的好好谢谢王姨娘了。”沈夫人忙说道，伸手推了推沈侯爷：“你说，咱们将家产再多分给王姨娘一成好不好？” 沈侯爷挑眉：“只分家产？” 沈夫人瞪大了眼睛：“要不然呢？总不能连府邸都分了吧？说起来，府邸也是侯府的一部分，要分了也行，等二房和三房搬走了，就将那边划给王姨娘，你觉得如何？” 沈侯爷摸摸下巴，这是装傻还是真傻？不过，分家产是最好了。他本来就不是很在乎美色，又算是上了年纪，该保养了，膝下也有两子两女了，以后不去王姨娘那里，也还说的过去。 而且，这样一来，侯府也能平和一些。王姨娘毕竟是管了十多年的长房，若是以后还得宠，就是王姨娘自己不出头，也有人想要替她出头了。 反正家产嘛，自己多的是，够吃够喝就行，没必要一直攒着。 于是，沈侯爷笑着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回头你自己找王姨娘商量一下这个事情。时候不早了，如意，你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 第115章 为了看戏,一大早，沈如意就慌慌张张的起床了,她赶到的时候,沈侯爷正坐在软榻上发呆,说好听点儿,沈侯爷正在思考人生，而沈夫人才刚起。沈鸣鹤吃了奶，被奶娘和丫鬟们逗的咯咯的笑。 沈如意过去行礼：“父亲，今儿不用上朝？” “请假了。”沈侯爷简单干脆的说道,斜睨了沈如意一眼：“你以为,你真是算无遗漏？我若是不留在这儿,就算是二房翻不了身,老太太那边,你连她的根基都撼动不了。”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彻底解决了算了，反正老太太是死都不会和长房再和睦相处了，说不定，已经将长房的人恨得想要扒皮抽筋了，留着，指不定以后还要闹出什么。 “真的？谢谢父亲，我就知道，您是对我和娘最好了。”沈如意惊喜的说道，有沈侯爷在，这把握就更大了几分。对于沈如意的夸奖，沈侯爷只是冷哼了一声，不接话。 沈如意也不在意，转身就去抱了沈鸣鹤，手指在那软乎乎的脸颊上轻轻点了点，看到可爱的弟弟，就觉得所有的阴霾都已经消失了，世界如此美好：“弟弟，想我了没有啊？昨天有没有睡好啊？” 沈鸣鹤瞪着眼睛看她，认出是常常来和自己玩耍的姐姐，白嫩嫩的小手伸出来，攥住沈如意的手指，咧着小嘴笑，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沈如意忙拽了他脖子下面系着的布巾给他擦干净。 鸣鹤这会儿也就刚刚能看清人，吃了奶已经玩了大半天了，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张着小嘴儿打了呵欠，沈如意赶忙让沈侯爷看：“父亲，快看，这个样子多可爱啊。” 沈侯爷看了看，唇角上挑的弧度又增大了几分，也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沈鸣鹤的脸颊。沈鸣鹤疑惑的侧头看他，不认识，好困啊，于是，很干脆的闭眼睡觉。 沈如意也不敢乱晃他，小孩子被晃习惯了，睡觉不抱着就睡不安稳了。 刚将孩子放到内室盖好了小被子，王姨娘就带着一双儿女过来请安了。众人各自行过礼，沈云柔就笑嘻嘻的上前抱了沈如意的胳膊：“大姐，等会儿去给祖母请安，我也去吧？” 王姨娘是肯定能打听得到昨天发生的事情的，再者，之前她向沈如意投诚的时候，也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没想到，沈如意会选在昨天动手。 王姨娘知道了，沈云柔就肯定也知道了。于是，今儿就想跟过去看戏，可王姨娘说了不算，沈夫人又最是听沈如意的，沈云柔这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找准了关键。 “到时候比较乱……”沈如意有些犹豫，沈云柔忙抱着她胳膊晃了两下：“大姐，我真的想去看看，我保证到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不，一个字都不说！我也不会被吓到的，以后说不定还会遇上更乱的事情呢，这次就当是汲取经验了？大姐，让我去嘛，不让我自己去看看，回头我好奇了，还得让人去打听……” 沈如意挑眉：“正好锻炼一下你的那些丫鬟们。” “大姐，求你了~”沈云柔就当没听见之前那句话，只磨着沈如意要去，沈明修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一会儿看看沈如意，一会儿看看沈云柔，本来想过去凑凑热闹的，但是一瞧见坐在一边的沈侯爷，那勇气，立马就漏完了。 “好了好了，让你去。”沈如意被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就像是沈云柔说的，以后指不定还会遇上更大的事情，这次让她开开眼，以后才能更好的处理这一类的事情。 至于二房他们会不会在晚辈面前丢脸，沈如意表示，他们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不怕丢脸。 “明修也想去。”看二姐喜笑颜开，沈明修总算是鼓足了勇气，一边偷瞄沈侯爷的脸色，一边凑到沈如意身边，软软糯糯的开口：“大姐也带明修过去好不好？” “你和明瑞他们，关系好不好？”沈如意想了想，蹲□子问道，沈明修犹豫了一下：“大堂哥很照顾我。” 府里的先生只有两个，一个是启蒙的，一个是教学的。沈明修要启蒙的时候，沈明瑞已经开始正经的上学了。沈明修明年才算是启蒙完毕，要开始正式上学，可今年，指不定沈明瑞一家子就要搬走了。 “大堂哥很丢脸的时候，必定是不愿意别人看见的，这样一来，有损他的男子汉形象对不对？就像是你有时候尿床了，会不会想让别人知道？”沈如意笑着问道，沈明修赶紧摇头，脸色通红：“大姐，我五岁就不尿床了！” “嗯，对，明修是个好孩子，五岁就不尿床了。”沈如意揉揉他脑袋表示赞扬：“既然大堂兄对你很好，他不想别人看见他丢脸，你还会坚持去看他丢脸的情形吗？” 沈明修是好孩子，犹豫了一下就摇头了：“那我就不去了。” “乖，我们明修最善良了。”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二夫人虽然是心狠手辣，但她的儿子们，尚未学到那些手段。谁也说不准，那兄弟两个长大了会是什么秉性。 若是教的好了，以后也说不准能和明修他们相守相助。可今儿这事情，真不是什么好事儿，有这样的母亲，还要被摊在阳光下宣布罪名，今儿谁在场，以后明瑞兄弟就在谁跟前抬不起头。 心里梗着一根刺，以后还能好好的相处吗？就算现在年纪小，明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这种心思，可人总有长大的一天，等成年了，忽然想起来，哎呀，那天给我娘定罪的时候，你沈明修就在一边看热闹！ 那明知道是自己的娘亲咎由自取，心里也不会太舒服的。 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大人则是都明白的。王姨娘当即就感激的对沈如意笑了笑，沈如意摆摆手，又笑着说道：“明修昨儿玩了一天，今儿是不是要将功课给补上？” 沈明修顿时苦了脸，沈如意笑着说道：“你今儿若是将功课补上了呢，那下次我出门，就带你一起好不好？” 沈明修眼睛立马就亮了：“真的？大姐下次要带我出去玩耍？” “真的！大姐向来说话算数，不信你问你二姐。”沈如意使劲点头，沈云柔笑嘻嘻的跟着点头：“是啊，大姐说话最是算数了，下次咱们要去咱们家自己的庄子上玩耍，是吧大姐？” 说着还挤眉弄眼的，对于沈云柔的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心思，沈如意是一向不在意的，只挑了挑眉，就算是应下了：“嗯，眼看要到冬天了，咱们趁冬天没到，再去庄子上玩儿一天。” 沈明修握拳，一脸激动：“好，大姐放心，我今天一定会将功课给补上去的！” 说话间，沈夫人就收拾妥当出来了，见一屋子人都在，脸色立马发红，很是有些尴尬，她以前都是起床很早的，要送沈侯爷去上朝，要等王姨娘过来请安，然后再去给老太太请安，不早起时间不充裕。 可昨天……想着，沈夫人的脸色就更红了：“让你们久等了。” 沈侯爷轻咳了一声：“无妨，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一会儿就去长春园那边给娘亲把脉了。咱们赶紧用膳了，用了早膳就能过去了。” 沈夫人忙应了一声，门外陈嬷嬷立即让人将早膳给摆上来。沈夫人是很不习惯王姨娘站在后面伺候的，但王姨娘又不能和他们同桌，以往，都是王姨娘请过安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今儿却不行了，因为等会儿去长春园，王姨娘也是个关键的证人，他们得一起过去才行。 “给王姨娘在外面摆了早膳。”不等沈夫人说话，沈侯爷就率先说道：“另外给姨娘准备一份儿早膳。” 陈嬷嬷立即应了一声，王姨娘蹲身行礼，跟着陈嬷嬷出去用膳。 自打过年的时候，沈侯爷和沈夫人上门拜访过一次黄太医，老太太一有点儿什么事情，侯府就是请的黄太医。这次也不例外，大约是侯府的事情今儿已经是传到了宫里，黄太医都没去太医院，直接在自家等着了。 仔仔细细的给老太太把了脉，黄太医摇摇头：“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急攻心，昨儿休息了一晚上，已经有些缓过来了，只是，老太太是上了年纪，之前又伤了身子，所以，情绪上不能再大悲大喜大怒。” “那我娘怎么这会儿还没醒？”沈侯爷皱眉问道，黄太医轻咳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胡子：“要不然，我给扎两针？” “不会有什么妨碍吧？”沈侯爷有些迟疑，黄太医摇头：“侯爷放心吧，定是不会有什么妨碍的，且老太太年纪大了，总是这么昏睡着也不行，早些醒过来才是好事儿。” 既然是为老太太好，那必须要扎针啊，沈侯爷这一同意，黄太医下手飞快，一根银针跟飞起来了一样，还没怎么看清呢，黄太医就已经将银针给收起来了。 再看床上的老太太，正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怒气。沈侯爷看了老太太一眼，那眼神，也说不出是带着什么意思，总之，看的老太太身子一僵，已经张开的嘴巴又合上了。 “有劳黄太医了。”沈侯爷点点头，亲自送了黄太医出门。回来就见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正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沈侯爷今儿没去上朝，这两位也没能出门。 拖了一张椅子，沈侯爷坐在床边，看着老太太，开门见山：“娘，你也别想办法拖时间了，事情既然是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这京城多少高门大户，眼睛就盯着咱们家等后续呢，我若是不尽早处理了这事情，以后谁都当我侯府是软柿子了，想捏就能捏一把。” “你狼心狗肺！那可是你亲弟弟！”老太太眼睛赤红，怒吼道：“你只顾着你沈侯爷的面子，你弟弟的生死你就不顾了吗？这事情不处理，别人可能会说你是软柿子，但处理了，你弟弟一辈子就完了！” 说着，老太太又软了声音：“再说，你就是不处理，也不一定会有人将你当软柿子啊，说不定外面的人还要说你顾忌感情，重视兄弟呢，老大啊，老二他虽然平日里虽然有些小毛病，可血浓于水啊，他和你一母同胞，和你一样，身体里流着你父亲的血啊，你就看在你死去的父亲的份儿上饶过他这一次了？” 旁边的沈二老爷也红了眼圈，哽哽咽咽的喊道：“娘~”这一声喊的，百转千回。 喊完，噗通一声给沈侯爷跪下了：“大哥，昨儿的事情，我实在是没脸再面对你了，我也不求大哥会原谅我，只是，明瑞他们年纪还小，我实在是……” 说着就痛哭了起来，沈三老爷也很是不忍心，看看老太太，看看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二哥，再看看寒着一张脸的沈侯爷，咬咬牙，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来了：“大哥，你就饶了二哥吧，这事情，也不是二哥做的，他就是不知情，要不然，他也不会让二嫂的娘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和二哥都是侯府的人，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咱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二哥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他怎么有胆子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您说对不对？” 若说这三个若是没事先商量一番，那沈侯爷是绝对不相信的。先硬后软，老一套了。 沈侯爷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处置二弟了？这事情是二夫人做下的……” “和老二家的有什么关系？”老太太当即打断沈侯爷的话：“老二家的也不知情，事情都是老二的那个大嫂做的！” “她一个外人，为什么会插手侯府的事情？”沈侯爷似笑非笑，老太太估计是想了一晚上了，这会儿开口是半点儿没停顿：“她有个女儿，想要说给明瑞，又觉得明瑞的身份太低了，所以想要将明瑞过继到你名下，然后继承咱们侯府的爵位！没错，就是这样！” 沈侯爷拍拍手：“这真是个好主意，只是，娘你一个人说了不算，二夫人的娘家大嫂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不如亲自问问？” 老太太横眉竖目：“你是不相信我？” 沈侯爷摇头：“我自是相信娘亲的，只是，从昨儿事发到现在，娘亲都没来得及和二夫人的娘家大嫂见面，娘亲怎么知道二夫人的娘家大嫂是怎么打算的？还是说，娘在昨天事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二夫人娘家大嫂的打算？” “我不知道。”老太太迅速反驳，对上沈侯爷的眼神，一张老脸顿时又青又红，沈侯爷嗤笑了一声，低头看跪在自己面前的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你们两个也起来吧，昨儿的事情，我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要不然，不管是谁，在我这侯府都能下毒药，我这日子也别想过的安心了，与其在这府里被人天天惦记着性命，还不如趁早搬出去，给你们腾个地方。” “大哥言重了，您不能搬出去，这侯府是您的，您才是侯爷，您怎么能搬出去呢？”沈二老爷脸色发白的说道，顺着沈侯爷的力道站起身，又顺带着将旁边的沈三老爷也给拽起来。 出了老太太的卧室，就见沈夫人坐在左边，后面是王姨娘，旁边是沈如意和沈云柔姐妹。右边，正对着沈夫人坐着的，是沈二夫人，以及快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沈三夫人。 沈佳美今儿没来，大约沈二夫人也知道自己今儿是讨不了好了，所以没敢将沈佳美带过来。但是，沈明瑞兄弟两个，她是带过来了。真到了关键时候，沈家的人得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呢。 “大哥（大伯父）。”看沈侯爷兄弟三个出来，坐着的人立马都起来行礼。沈侯爷摆摆手，直接吩咐道：“去请了二夫人的娘家大嫂过来。” 看了一眼沈二夫人，沈侯爷又转头看沈夫人：“昨儿抓住的人，也都让人带过来吧，还有那一包的药粉。” 沈二夫人的脸色更白了，一点点儿的血色都没有，手里抓着帕子，手背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她一点儿都想不明白，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会出了纰漏！ 对了！是王姨娘！定然是这贱~人！她出卖了自己！不过是个嫡女的名额，就彻底将她收买了吗？她怎么就不想想，卢婉心若是真的大方，怎么没有将沈明修记成嫡子！一个女孩子而已，能对卢婉心造成什么影响？ 外面的人知道了，都只说卢婉心够贤惠！不过是一份儿嫁妆钱，就能替自己的子女拉拢到一个好帮手，卢婉心打的是好算盘，王姨娘原先也不蠢，怎么就上了卢婉心的当？ 活该！真是活该！等她以后被卢婉心收拾的时候，她就该后悔今天的做法了！她活该被卢婉心一点点儿的给磨没了！现在是她的儿女，以后就是她王姨娘的性命了！ 只是，自己应该怎么脱身？不对不对，自己还不能认，那韩嬷嬷虽然是指认出了成嬷嬷，但谁有证据说那成嬷嬷是自己指使的？昨天说是成嬷嬷下毒了，可谁中毒了？ 那毒药，谁有证据证明是自己给那丫鬟的？ 二夫人脸色又逐渐的多了一些血色，只要自己不承认，没有证据，说什么都白搭。死扛着不承认，才能保住自己。至于大嫂……成嬷嬷是她带过来的，大嫂就是受些责难也不要紧的，毕竟大嫂不是沈家的人，大不了，就是赔礼道歉，回去之后到佛堂住一段时间，给沈家一个交代就算完了。 娘亲一定会帮自己这个亲女儿的，大嫂不过是一个外人…… 或者，自己可以补偿一下大嫂，等这次的事情过了，就为明瑞定下婚事。只要大嫂能将这次的事情给糊弄过去…… 可从昨天到现在，自己都没有见过大嫂，如何要将这些话告诉大嫂呢？这会儿派人过去，能不能和大嫂说上话？等会儿，给大嫂使几个眼色？大嫂能看明白吗？ 心乱如麻，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想想那个，连沈侯爷说什么都没听清楚。等上面的老太太使劲咳嗽了两声，她这才回神，看着半躺在软榻上的老太太，二夫人还有些回不过神：“老太太，您怎么出来了？” 但随即就想到，老太太出来，那必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若是老太太不帮着自己，自己就将之前老太太和自己的交易说出来，反正自己是有证据的，自己不能好，老太太更是没半点儿好。 二夫人当即就露出点儿笑：“老太太，您也不相信这事情和我们二房有关系的是不是？这都是栽赃陷害，我和二老爷平日里对您这么孝顺，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对不对？” “我们侯府现在还没分家呢，侯府的名声坏了，对我们二房也没什么好处，我们怎么会做出这种坏自己根基的事情来对不对？”二夫人急切的问道，老太太敷衍的点点头：“你放心，只要你们没做，这事情就和你们没关系。” 得想个办法，将老二家手里的那个东西拿回来才是。看老大那个白眼狼的样子，这次的事情是不会善了了。二房，怕是保不住了，既然二房不行了，这事情就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活着，三房才能更好。 那东西怎么拿出来呢？昨儿晚上，全侯府都戒严了，不管是哪个院子的人都出不来，她也不能派人去将老二家手里的东西偷出来，到了这会儿，就有些抓瞎了。 沈三夫人看看老太太，又看看沈二夫人，心里有些犹豫。若是以前，自己铁定是只能站在老太太这边的，不管是感情还是利益，自己和老太太才是一条线上的。 可是，如果这次，连老太太都倒下了呢？那自己这会儿去巴结长房，还来不来得及？老太太的私房钱虽然也是不少的，可是没了侯府的庇佑，自己的相公不过是个五品官儿，在京城这种地方，那就跟大海里的一朵浪花一样。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若是被侯爷给收拾了，她就再也不能缠着自己的父亲了，那自己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生怕这事情被人察觉出来了。 以父亲的年纪，现在若是再续弦，还是能为自己添一个弟弟的吧？没了这事情，侯爷也不会压着父亲，让他升不了官了吧？若是娘家站起来了，她以后，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去讨好老太太，巴望着老太太帮她震着后院了吧？ 老太太对她再怎么好，到底是和三老爷更亲。可若是自己的父亲能仕途顺遂，那自己才是真正能挺直了腰板儿和三老爷对抗了。三老爷到时候可就是要看自己的脸色了，而不是自己费尽心思的去讨好三老爷了。 她年纪大了，没色没财，总有一天老太太会过世，到时候三老爷会怎么对她？可若是她娘家能压住沈三老爷，那不管她多大年纪，这后院，就没人能越过她。 可不帮着老太太，老太太的那些私房钱……再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侯爷又不能要了老太太的性命，过了今天，老太太若是愿意，还是能掌控三房的。 自己在侯府没什么根基，都是借着老太太的势才站稳的，若是老太太对自己没了支持，那这侯府，她也站不住吧？ 还有，三老爷对老太太，也是感情深厚的，自己今儿若是背叛了老太太，三老爷那里，如何交代？他以后就是看自己娘家的势力，或许是不敢对自己太不好的，可也绝对不会太好了。 夫妻之间，若是半点儿感情没有，只有利益，那也实在是太悲哀了点儿。 到底是帮着谁呢？ 三夫人低着头，手指在帕子上划拉着，心里实在是衡量不轻哪一边的分量更重些，瞧瞧的去偷看沈三老爷的脸色，就见他也是低着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实在是心烦意乱。 在屋子里的人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思的时候，沈二夫人的娘家大嫂已经被请过来了，沈侯爷没出声，沈夫人笑着和她打招呼：“陆夫人，昨儿休息的可还好？” 陆夫人眼睛下面一片青黑，脸色也有些憔悴，定然是一晚上没睡好，只是这会儿，还是得笑着点头：“多谢沈夫人关心，我昨儿休息的很好。沈夫人今儿叫我过来，是为了昨天的事情吧？我也不瞒着沈夫人，成嬷嬷虽然是我身边的管事嬷嬷，但并非是我的陪嫁，而是我嫁到陆家之后，陆家安排的管事嬷嬷。” 这话就一个意思——成嬷嬷是陆老太太的人。能让陆夫人不能动的嬷嬷，也就只能是陆老太太身边的人。 沈二夫人那脸色叫一个好看，陆夫人话音刚落，她就喊出来了：“大嫂，你什么意思！”她完全没想到，陆夫人竟然一进门就先说了这样的话。 在她看来，陆夫人就应该是先想办法为她开脱才行。自己可是侯府的儿媳呢，陆夫人以前多巴结自己，多讨好自己。自己也对她多有提携，现在她竟然对自己落井下石！ 陆夫人看了一眼沈二夫人，轻哼了一声，真以为她是傻子吗？她是陆家的儿媳，可也是曹家的女儿。若是这次的事情，她替小姑子担了罪名，那以后曹家的姑娘还能嫁的出去吗？ 再者说了，她担了罪名，自然也得接受侯府的惩罚。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会轻易放过她吗？整个京城的人可都看着呢。她若是真认罪了，回去之后，不是病逝就是去佛堂，要不然就是被休。 最后一个是肯定不行的，曹家的姑娘不能有点儿名声上的损坏。第一个更不行，不管陆家会有什么样的承诺，自己死了，陆老大定然是要续弦的！ 她的两个儿女们，可就要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了。陆家就算是有承诺，到时候会全心全意的护着她的儿女吗？去佛堂就更不用说了，自己担了这样的罪名，以后孩子们的亲事怎么办？ 为了一个小姑子，就将自己的儿女娘家扔到一边，真以为她是傻子吗？现在她不认这事情，顶多是惹恼了老太太，可老太太能活多久？ 自己一个嫡妻，就算是被老太太刁难了，又能难到什么地方？真以为自己是没娘家的人吗？ 昨儿晚上她想了一晚上，小姑子之前做下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和她商量，成嬷嬷之前要跟着来京城，她还以为是婆婆想念小姑子了，有什么私密话要说。 结果倒好，她们母女竟是要做出这样的大事来！事先竟然一点儿的消息都没有给她透漏，她们不将自己当成陆家的人，凭什么要自己来承担后果？ 做的差了她们要埋怨，做的好了她们也不见得会满意。为了这么一对母女，自己竟是要对上沈侯爷，难不成自己在她们心里，就是个傻的？ 冷笑了一声，陆夫人继续说道：“成嬷嬷自打到了京城，有什么事情就没再和我说过，都是找的我们家的姑奶奶，这事情，不光是我身边的人能证明，就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人，也是能证明的。她恨不得一天三顿，连饭都在姑奶奶的院子里用了，我这几天，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成嬷嬷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成嬷嬷顿时嚎开了：“夫人，您不能这么说啊，夫人，奴婢可是伺候了您这么些年的，您不能就这样扔下奴婢啊。” 成嬷嬷是孤注一掷了，反正，无论这事情是栽到谁的头上，她这个奴才都是没活路了。既然她活不了了，就得为家人留一条路。 她的家人，都是掌握在老太太手里的。若是自己保下了姑奶奶，那老太太怎么也得对自己的家人好一些吧？不说赏赐了，就是让他们好好活着就行啊。 成嬷嬷一路哭一路爬到陆夫人跟前，伸手要抱陆夫人的腿，陆夫人厌恶的皱眉，她身后的另外一个嬷嬷迅速的上前将成嬷嬷给踹开：“你个老不死的，滚开！夫人也是你能碰的？你不是天天鼻子长在脑袋上，恨不得用鼻孔看天的吗？你不是说夫人也要看你的眼色活吗？有本事，你别来求夫人啊，自作自受，死了活该！” “侯爷，夫人。”陆夫人不看成嬷嬷，直接转身给看沈侯爷和沈夫人：“你们也许不会相信我的话，不过，我有办法证明我没说假话。成嬷嬷一家子祖孙三代共有十四口人，全部的卖身契都在我们家老太太手上，侯爷这会儿只要派人去将那些卖身契和人都带过来，这个婆子就会说实话了。” 成嬷嬷那脸色啊，就跟开了染坊一样。沈二夫人迅速出头：“大嫂，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咱们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陆夫人冷笑一声：“我就是丢了陆家的脸，也比你丢了陆家全家人的性命强！” 若是昨儿的宴会上，真让这个小姑子得手了，就是没死不相干的人，只死了一个沈夫人，沈侯爷这脾性，也定是会让整个陆家为沈夫人陪葬的。 这个小姑子，总是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她想算计谁就能算计谁，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她也不想想，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发生了，就总是有痕迹的。雁过留痕，就算是一天两天发现不了，那三五年呢？ 更何况，老天爷不是没长眼的。善恶有报，就是不报，那也是时候没到。 “你胡说什么！”二夫人急了眼，陆夫人也不搭理她，转头继续说自己的：“成嬷嬷这段时间见我的次数都是有数的，她说的话我也是全部记得的，我身边的丫鬟们全部能证明。当然，你们也许不相信，我身边的人，自然是按照我的意思来说的。但我问心无愧，不管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沈夫人点点头，转头看沈侯爷，沈侯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老太太说道：“好一张利口，红嘴白牙，说的可真好听，只是，这大话谁不会说？不过是看谁说的更好听一些罢了。你说这成嬷嬷和你没关系，那她怎么会和你一起出现在沈家？她是经常留在老二的院子里，但谁能证明她不是奉了你的命令去和老二家的商量事情去了？” 冷笑一声，老太太接着说道：“老二家的一向是孝顺懂事，在我们沈家这么些年都没做过什么错事，怎么你一来，老二家的就出了这样的纰漏？当年我们沈家去陆家求娶老二家的时候，可是打听过陆家姑娘的名声的，你们陆家的姑娘，难不成都是这样的阴险小人？” 陆夫人脸色顿时变了，她想护着自己娘家姑娘的名声，可也不能坏了陆家姑娘的名声，她还有个嫡亲的闺女呢。老太太这话，就是拿陆家姑娘的名声威胁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亲爱的们，新文开了，大家可以去围观了~真的开了！这次是真的开了！ 第116章 陆夫人脸上露出了左右为难的神色,一个家族的女人的名声,不管是哪一个,都能影响到其他人的名声。今儿这事情，若是她背了黑锅,那她娘家的女儿的名声就都要跟着坏了，不管是亲姐妹还是堂姐妹,不管是侄儿还是外甥女，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了。 同样的，若是沈二夫人的名声坏掉了，那陆家所有女孩子的名声都要受影响的。包括陆夫人自己的亲女儿，沈二夫人的亲侄女。 沈夫人瞧着她脸上的神色，笑了一下：“陆夫人，若是这次的事情真是你做的，我想着，令千金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吧？有你这样一个亲年……” 剩下的话沈夫人用不着说完，亲娘和亲姑母，哪一个更亲近？陆夫人刚才不过是没转过弯，只想着两个大家族的女孩子的名声，竟是忘记了哪个更亲近。 有一个心狠手辣觊觎小姑子婆家爵位财产的亲娘，和一个心狠手辣算计婆家绝味的姑母，哪一个影响更大，根本就不用掂量。 “多谢沈夫人指点。”陆夫人忙行礼，对着沈夫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这次的事情，是我陆家对不住你们，竟是没想到，陆家养出了这么个阴狠贪婪的，这个成嬷嬷，我就将人交给你们了，该怎么处置，我们绝不干涉，只是还请沈侯爷和沈夫人手下留情，给我家小姑子留一条命。” 这话竟是直接坐实了沈二夫人的罪名，沈二夫人那气的呀，本来没有证据，自己还能狡辩一番，结果现在倒好，自家大嫂亲手捅了一刀，别说是有证据了，就是没证据，等她家大嫂这话传出来，她的名声也要不怎么好了。 老太太还想说话，但被沈侯爷一句给打断了：“娘，既然成嬷嬷做的事情咱们拿不准是谁指使的，那还有这个丫鬟的事情，总是能抓到背后的人的，咱们不如听听？” 论起地位了，沈侯爷和沈二夫人，完全没有可比性。之前沈二夫人不管是承诺的有多坚定，给的好处有多少，但在沈侯爷面前，这些读不够看啊。 当即，从那小丫鬟开始，一条线就拽出来了。 “我原先是河间府的人，之前陪着我娘去上香的时候，被一位嬷嬷找到了，她说，只要我办好了这次的事情，就给我一百两银子，还将我全家送到江南那边去，保证不会让人查出来的。我原先想着，这种害人性命的事情，我怎么也不能去做，可没想到，这嬷嬷用了阴损办法，将我爹和我哥哥打伤，若是不及时医治的话，性命就可能是保不住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后来他们愿意给三百两银子，我就只能答应了下来。” 那丫鬟哭的不能自已，昨儿被抓起来的时候，沈如意就派了夏蝉去和这小丫鬟贪心。充分的让小丫鬟明白了一件事情——她若是老实交代，沈侯爷还能放她一马。要是不老实，那就全家等着坐牢去吧。一个内宅妇人，本事再大，能大的过外面的爷们儿？更何况这爷们儿还不是一般的人，别说是这丫鬟一家了，就是他们河间府的知府大人，沈侯爷一句话也能将那一家子给办了。 一个小丫头，见识能有多大？河间府的知府就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至于沈侯爷，虽然听说官儿也挺大的，但是，没人见识过这位沈侯爷的本事啊。 “那个找你的嬷嬷长什么样子？”沈夫人随即问道，小丫鬟一边哭一边说：“长的白白胖胖的，眼睛往上挑，嘴巴有些大，鼻子塌塌的……” 沈如意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一边听，一边动手刷拉拉的在纸上勾勒。很快，就画出了一个胖嬷嬷。拿给那小丫鬟一看，小丫鬟连忙使劲点头：“对对对，就是长这个样子！一点儿都不错，就是她，她上我家去说，让我来京城办一件事情，为了让我爹娘相信，事先还给我们家留了二百两银子。” 沈如意挑了挑，直接将画像递给了陆夫人：“陆夫人，可认识此人？” 陆夫人脸色通红，脸上满是愤恨怨怒，好大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认识，这个人是我婆婆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姓花，她和成嬷嬷是亲家！” 她原以为小姑子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对自家人也算不错，却没想到，小姑子竟是如此丧心病狂！自己的人手不用，用的全部都是陆家的人，这事情查出来，就是陆家说自己无辜，也得人家愿意相信啊。怕是她在事发之前就早已经决定了，若是万一出了事情，就将自己这个娘家大嫂推出来定罪的吧？ 亏得自己还想着她在侯府生活不易，每年的年礼给的也很是丰盛，却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竟是换了这么一个结果！想想了一会儿，陆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陆老太太能不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她还配合着去做，是不是也想着，等事情被揭露出来了，就用自己这个当儿媳的，换亲闺女的性命？要不然，怎么这次侯府老太太的寿辰，怎么自家老太太就偏偏好巧不巧的生病了呢？ 以侯府的地位，再加上这又是侯府老太太第一次办整寿，陆老太太是应该亲自过来贺寿的。可巧的很，出门的前两天，陆老太太受凉了。 而且，因为成嬷嬷是陆老太太送过去的人，往日里，陆夫人也只是让人捧着这位成嬷嬷，并不要这位成嬷嬷做什么大事。出门更是不会带成嬷嬷了，可这次，老太太硬是说，自己有话让成嬷嬷带过去，非得让自己带着成嬷嬷过来。 传话怎么不用老太太自己的心腹？非得用陆夫人院子里的嬷嬷？那成嬷嬷在陆夫人那里已经呆了十多年了，就算还是老太太的心腹，但对老太太身边的事情，了解的还没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多。 成嬷嬷也不是小姑子的奶嬷嬷教养嬷嬷什么的，和小姑子也不算是很亲近。既然对两边都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传话的时候，要用这么一个人？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凉，陆夫人心里的恼恨也越多。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差不多可以下结论了——要么就是沈二夫人做出的事情，要么就是陆夫人做出的事情，要么就是陆老太太做出的事情。可不管是谁做的，沈二夫人都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药，是从哪儿买来的。”沈如意问了一句，那小丫鬟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这药是另外一个嬷嬷给我的。” 沈二夫人做事很小心，用人还要娘家从别处找过来，这买药的事情就不会亲自出手了。当然，这事情也不能交给亲娘去办，那事情就太明显了，若是事发，人是娘家给的，药是娘家给的，这事情就钉死了是陆家做的。 就算是沈二夫人是坑了娘家一把的，但也不想将娘家彻底给坑死。没了娘家，她可真是无根的浮萍了。若是事情到了最后的关头，实在是过不去了，陆家只能落得一个从犯的名头，却不能背上主犯的罪名。 最关键的是，她原本想坑的人，是娘家的大嫂。这找人什么的，可以推到一直不知情的自家大嫂身上，就是娘亲身边的人出面的，但老太太已经多年不管家了，谁知道是不是陆夫人收买了老太太身边的人？ 但买药的事情，真没办法推。要找人，要出钱，要将药送到沈二夫人手上，这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办成的事情。陆家老太太多年不管事儿，想要在不惊动陆夫人的情况下办成这事情，可能性有多大？ 偏偏这事情又是不能出差池的，沈二夫人又很是不放心让别人去做，所以，这买药的事情，沈二夫人就没让娘家的人出手。可不管是哪一边出手的，只要有动作，就不可能是半点儿痕迹没留下的。 沈如意根据那丫鬟的描述，又画出来一副画像。沈侯爷迅速派人去捉拿，沈夫人转头就开始询问厨房的那个厨娘了——李嬷嬷，光是将要带进厨房不算完，还得有人遮掩着，能将药粉给撒进去。只凭着那一个对侯府的后厨什么人都不认识的丫鬟，肯定是办不成的。 就算是之前有人给那丫鬟描述过，说厨房的人都长什么样子都是谁，到了应该怎么称呼，她本人的身份又是冒充的哪一个，但见到真人和听说一下真不一样。 别人问你两句府里的闲事，你回答的稍微有点儿不对，就是要引起怀疑的。李嬷嬷的作用，就是为了给这个丫鬟打掩护，之前沈二夫人说的原话是——就算是事发，你什么也没做，顶多就是在别人和这丫鬟说话的时候打岔接了几句，然后见她好奇，就答应让她到锅边看了看，顶多算是失职，事情牵扯不到你身上。 和那个丫鬟比起来，李嬷嬷得到的好处翻了好几倍——银子一千两！事情没成之前，只给了五百两，等事情完了，就给一千两。 李嬷嬷原先也是按照沈二夫人教的话说的，又哭又嚎：“这事情和奴婢真没关系，奴婢就是听刘嬷嬷问她话，然后一时好奇说了两句，她说自己想看看那饺子馅儿，若正好是王姨娘喜欢吃的，就多要一些，她为主子着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能拦着不让看吗？谁知道她包藏祸心，竟然在饺子馅里面下毒！老奴冤死了！” “不是让我将毒药下在一个紫砂罐里面吗？”那丫鬟犹豫了一下，打断了李嬷嬷的话，一脸迷茫的看李嬷嬷：“我进府没多久，就被抓住了，根本没进过厨房。” 沈如意怎么可能会真的让沈夫人去涉险？明知道对方手里有毒药，还非要布局等抓证据，那不是傻子吗？反正这丫鬟冒充的是小雀儿，让小雀儿真身在厨房晃一圈不也行吗？ “谁给你说的是在饺子馅里面下毒？”沈如意嗤笑了一声，李嬷嬷的声音立马就停了，她不是蠢人，一想就有些明白过来了——昨天，那个韩嬷嬷说是饺子馅里面有毒，所以她就以为是饺子馅里面有毒药。昨天被关了起来之后，她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中毒。太医上门的事情她倒是知道的，可太医的诊断结果会随随便便告诉人吗？ 却不想，沈二夫人之前并非是真的相信她们，每个人的任务她都没有告诉另外一个人。 “你也别觉得自己冤枉，你家里的财产，我已经让人清点过了，你以为，将地契房契什么的，记在你女婿名下就行了吗？”沈如意冷笑了一声人，这李嬷嬷倒是个聪明人，当年没让自己的女儿立志当姨娘，而是在外面找了个小商人嫁出去了。 这些年，她女婿仗着侯府的名声赚了不少，而李嬷嬷拿回去的东西，转了一圈之后也有了正经出处。 “给你银票的是谁，你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沈如意敲了敲桌子，颇有些不耐烦，只听她们在这里吵吵闹闹，互相推诿，拼命喊冤枉，这都过了大半天了，眼看着就快中午了，她实在不想在这上面耗费时间了，冷笑了一声，沈如意看李嬷嬷：“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不知道偷盗主家财产，甚至偷了御赐之物的奴才，会是个什么下场？” 说着，转头看沈侯爷：“父亲，咱们家有御赐之物吧？” 沈侯爷笑了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咱们家应该有几件东西，能在李嬷嬷家找出来。”沈如意瞄了一眼李嬷嬷，继续说道：“偷盗御赐之物，那可是死罪，还要牵扯全家的，李嬷嬷你小孙子几岁来着？真是可惜了，长的白白净净的，这要是进了大牢，啧啧，以后就不好说了。还有你那大孙女，今年也有十几岁了吧？是不是该说亲了？” 说的李嬷嬷脸色惨白，沈如意顿了顿，老太太迅速插话：“咱们侯府这样的人家……” 沈如意有些不耐烦的皱眉，沈夫人赶在沈如意前面说道：“老太太，您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咱们家虽然对下人很是宽和，但是，偷盗御赐之物，这罪名可不是咱们说能遮掩就能遮掩的，就是良民，甚至是官员，偷盗了御赐之物那都是要全家下大牢的，李嬷嬷的身份，难不成比官太太还贵重？” 老太太都快抓狂了，今儿不管她说什么，卢婉心这贱~人，总是能找到由头给她反驳过去！甚至，自己发脾气装头疼，他们也都当看不见！果然，老大家的都是白眼狼，以前的孝顺听话都是装出来的！最后自己还是得靠两个小儿子！幸好自己眼明心亮，早就看出来了老大一家的德行，早早的就将希望放在老二和老三身上了。 要真是等老大夫妻孝顺自己，那还不如自己早早死了干净！ 只是今儿这局面，真是让人恼恨，到了这地步，能被旋转过来的可能几乎已经没有了。老二家的，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你要狠就狠到底啊，全部将事情交给你娘家去做不就行了吗？非得留个把柄！这下子好了，没办法推脱了吧？ 绞尽脑汁，老太太都想到什么办法来替沈二夫人辩解。她更不能说就这么算了，不继续往下查了。全京城都是看着呢，之前老大可是掷地有声的说了，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一定得有个交代。 要不然，就放弃了老二家的？ 老太太心思急转，沈侯爷只当不知，转头看了看老太太：“这事情到了现在也算是水落石出了，娘您看是怎么处置？不管二弟妹之前想要投毒杀死的是谁，在侯府里下毒，这罪名不小，我能保得住二哥和侄子们，却不会替二弟妹说话的。娘你也知道，我是最遵纪守法了，这衙门判案，可是最公平不过了。” 沈二夫人脸色煞白，这话的意思，是要将她送到衙门？送到衙门那就是等以后能活着出来，她也不能继续活着了！娘家是肯定不会让她回去的，沈侯爷一手遮天，也定然是不会让她回沈家的。 一个坐过牢的女人，能有多大的活命机会？ “不是我做的，都是诬陷！”沈二夫人噗通一声就跪在老太太跟前了，伸手抱着老太太的腿，又哭又喊的：“老太太，您最是知道我了，我一向胆子小的很，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都是诬陷！都是你！” 说着，转头，恶狠狠瞪王姨娘，她现在是知道了，沈夫人算是沈侯爷的心头肉，暂时是不能碰的，那就只能找王姨娘来挡着了：“定然是你，你想要害死大嫂！想要你的儿子当大哥唯一的儿子，所以就想出了这样的毒计！” 王姨娘简直哭笑不得：“二夫人，您说话也要有个证据是不是？空口无凭的，您说这事情是我干的，那么，我是怎么认识二夫人的娘家人的？还是陆老太太身边的人，你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啊？” “定是你收买了成嬷嬷，还有这个丫鬟，肯定也是你找来的，这世上，没有关系的人会长的这么像？她们定然是亲姐妹，你一早就知道，所以找了她来诬陷我！” 沈二夫人也不蠢，生死关头，那脑袋转的也是飞快的，很迅速的就整理出来一条线，还很有逻辑，几乎没有漏洞：“她早就想对大嫂动手了，连毒药都准备好了，我只是听信了她的话，这才做下了错事的。” 主犯和从犯的待遇可是不一样的，沈二夫人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她想完全脱身，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想办法将自己身上的罪名给减轻一些。 沈云柔有些担心的看王姨娘，王姨娘微微摇头，笑着看沈二夫人：“二夫人，我还是那句话，不管说什么，都要有证据，你说成嬷嬷是我收买的，那我用什么收买的成嬷嬷？我以前什么时候见过成嬷嬷？还有这个丫鬟，你说她和小雀儿是亲姐妹，咱们不如请了大理寺的人来查一下祖宗十八代？” 沈二夫人脸色一僵，重回头抱着老太太的大腿哭起来了：“老太太，你最是知道我了，我岂会是那种心思歹毒的？我嫁到沈家多少年了，我为沈家生儿育女，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怨言。我若是真想谋夺沈家的爵位，那在大嫂回来之前做，不是更容易吗？王姨娘不过是姨娘，我若是想对付王姨娘，那不是简单的很吗？为什么非得等大嫂回来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老太太，您帮我说句话，这事情真不是我做的啊。” 老太太的腿动不了，伸手使劲推了沈二夫人两下，沈二夫人却纹丝不动。没办法，老太太只好开口：“我也觉得，老二家的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必要，她就是想要争夺爵位，那也应该是先出手对付孩子的，明修都平平安安的长到了现在，可见老二家的是没想过这爵位的事情的……” 她不帮着老二家的不行啊，老二家的刚才那话，说这好听，实际上就是威胁！她在威胁自己，若是不帮着她……老太太心里更慌了，那个东西，还没拿回来，若是被老二家的反咬一口…… “老大啊，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你和你媳妇受委屈了。”老太太自己解释着，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只好改了路线：“但是，若是这时候将老二家的推出去，咱们侯府才更是丢脸，为了爵位争的你死我活，给全京城的贵妇们下毒，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若是王姨娘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说什么，但现在瞧着，王姨娘也就是个祸根，留着她，将来侯府必定是家宅不宁的。” 老太太看了看王姨娘，苦口婆心的劝解沈侯爷：“这次的事情，真和老二家的没什么关系，你若是心里实在是不高兴，我做主，让二房赔偿你们一些好不好？老二媳妇也不是存心干出这事情的，都是这些奴才撺掇的！亲家母也没好好教导老二家的，这才让她走了错路……” 一边的陆夫人脸都黑了，这是指责陆家的教养不好？ “你还不高兴的话，不光是你让你二弟给你一些补偿，我这里也有些好东西，本想等我百年之后分给你们兄弟的，现在全留给你好不好？” 老太太继续利诱，见沈侯爷不仅不说话，脸色还带出了几分不耐烦和不高兴，老太太的耐心也快到头了：“你也别这么小气了，好歹是个侯爷，这么斤斤计较的，还是和自己的弟妹，你好意思吗？我年纪大了，听不得家里有这么乱的事情，你若是想要我老婆子好好的，就听我一句，这事情就算了，王姨娘不过是个姨娘，你就是为了卢氏着想，这事情该找谁算账也应该能想清楚。” 反正不能处置沈二夫人，真要推出一个人当凶手的话，那就王姨娘吧。 “你若是不听劝，非要一意孤行，那我老婆子被吵的脑袋疼，就不想在家里呆着了，我要出门走走，和以前的老姐妹们说说话散散心什么的。” 这就威胁上了，若是沈侯爷听话，那一切好说，不光是二房会给补偿，就是老太太自己的私房钱，也要分给沈侯爷一部分。若是沈侯爷不听话，那回头她就出门宣扬一下沈侯爷夫妻是多么的不孝顺！ 威逼利诱简直是用到极点了，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沈侯爷少不得赞一句用的好。只是，这是自家亲娘用到自己身上的，沈侯爷那脸色，简直没词语来形容了。 王姨娘不说话，沈夫人等老太太说完了，才轻笑了一声：“老太太，怕是不行呢，王姨娘这次不仅没做错什么，反而是立了大功了，我们怎么能将王姨娘推出去顶嘴呢？” 将老太太的用意直接说出来，老太太自己也有些撑不住，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恼羞成怒的瞪沈夫人，沈夫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更何况，这京城里的人，哪个会是傻子？王姨娘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耐，这十多年几乎不怎么见外人的女眷，从哪儿买回来毒药？或者，咱们将这毒药送到衙门验一验？是什么毒，哪儿产的，总是能查出来的，咱们看看王姨娘有没有哪个本事？” “老太太您常常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对人就是要宽和一些，王姨娘为侯爷生儿育女，又替我伺候侯爷十来年，这份儿功劳，哪怕是侯爷向朝廷请封个诰命都是使得的。这样对咱们侯府有大功劳的人，是不是更应该厚待几分？”沈夫人看着老太太，认真的问道：“咱们不仅没奖励，还要推王姨娘去顶罪，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出去，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老太太气怒：“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冤枉一个姨娘？” “老太太您怎么这么说啊，刚才冤枉王姨娘的可不是您。”沈夫人瞪大眼睛，很是诧异，看了看二夫人，转头问陆夫人：“二弟妹到底是陆家的女儿，陆夫人，我们沈家将来如何处置二弟妹，你们陆家要插手吗？” 陆夫人看了一眼沈二夫人，迅速摇头：“我们陆家对自家的女孩儿都是很重视的，只是，小姑子这次是做了大错事，我很是心痛，却不能因为小姑子是我陆家的女儿，就视律法于无物。再者，小姑子已经嫁进了沈家，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乞丐跟着走，小姑子现在已经是沈家的人了，沈家如何处置，我们陆家是不能抽手的。” 沈二夫人眼里的怒火都快要喷出来了，若是娘家能给她做主，哪怕是将来住家庙呢，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可陆夫人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完全杜绝了陆家再出面的可能，不管她有什么后果，陆家可都是不会管的。 “大嫂，你别说的痛快，陆家你能做主吗？”和这个娘家大嫂也算是彻底的撕开了脸皮，沈二夫人说话的时候也带了几分不客气：“你可别忘了，我娘还好好的活着呢，她老人家虽然已经不管事儿了，但她说的话，你能当耳边风吗？” “陆家的事情，我做不了住，老太太也做不了主，唯一能做主的是你大哥。”陆夫人讥讽的看了一眼沈二夫人，冷冷淡淡的说道，老太太倒是能命令自家儿子，但是陆老爷是那种耳根子软的吗？ 况且，就是耳根子软，那陆老爷听的枕头风也更多一点儿。 沈二夫人脸色铁青，沈如意有些不耐烦的扯了扯沈侯爷的衣袖，都中午了！该用午膳了！事情都水落石出了，还要说什么？二夫人倒是想不认罪来着，可证据不都已经明摆着了吗？ 快快快，只要最后宣布一下罪名，然后说出处置方法，这事情不久解决了吗？不用拖那么久了，处置完之后，就能去吃午膳了。吃完饭，她可是想要好好睡一觉呢，这都几天了，晚上都没睡好过。等二房三房全都分出去，说不定，侯府的天空都要更晴朗几分呢。 沈侯爷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开口了：“证据确凿，我不会冤枉哪一个，也不会放过了凶手。王姨娘是无辜的，而且在这次的事情里，还立了大功，回头我给王姨娘两个庄子，当做王姨娘自己的私产。” 视线转到沈二夫人身上，沈侯爷先抬头看了看沈二老爷：“二弟，对于二弟妹的处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二老爷脸色颓败，若说他对爵位半点儿觊觎都没有，那是假的。若说他对沈二夫人的行动半点儿察觉都没有，那也是假的，夫妻两个成亲之后也算是恩爱有加，自己枕边人的动静，他怎么可能半点儿都没察觉？ 以前不出声，只是想着，若是成功了，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圆满了。原以为，自己的媳妇很是聪明，这计划又是天衣无缝的，必定能成功。 可谁知道，竟还是被查出来了。看大哥的样子，是绝不会轻易放下这事情了。 深吸一口气，沈二老爷给沈侯爷行了个大大的礼：“大哥，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不能轻拿轻放的，我媳妇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绝不能饶恕。不管大哥做出什么样的处置，我都不会有意见。” 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她到底是跟了我十几年，又替我生养了子女，替我打理了后院，这十几年，伺候娘亲也算是精心，所以，我只求大哥，给她一个体面。” 沈二夫人的脸色青青白白，沈二老爷那话，明显是说她已经没活路了，现在不过是在决定她的死法而已。体面？那东西能干什么？能保证她不会死吗？还是能保证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就算是下辈子能投个好胎，那能和这辈子一样吗？她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老爷，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求求你。”沈二夫人扑到沈二老爷跟前，一边哭一边喊，眼泪鼻涕跟着流下来，那样子，别说和以前比了，和刚才比都像是换了一个人。 沈二老爷也是满脸悲色，一手搭在沈二夫人的肩膀上，一边伸手揉眼睛，眼圈通红，好半天没说话。原本他是等着沈侯爷说话的，可谁知道，不管他表现的多悲痛，沈侯爷就是一句话都没说。 过了好大一会儿，沈二老爷都有些撑不住了，只好开口说道：“你且安心，你去了，我会好好的照顾孩子们，你放心，岳母那边，我也会时时询问……” 说了两句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沈二夫人忙转头对沈侯爷和沈夫人磕头：“我错了，我错了，这次你们就原谅我吧，求求你们，饶过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来了。大嫂，你最是心软了，你饶我一次好不好？” 沈侯爷稳坐如山，不躲不避，沈夫人倒是有些不自在，只是刚侧了侧身子，就看见一边的沈如意，心里的那点儿恻隐立马就消失不见了。这次是对自己动手，下次可就是对自己的儿女动手了，自己万不能将这么一个人留在儿女身边。 之前侯爷和如意都商量好应该怎么做了，自己就不要插手了，只要等着就行，反正，她最相信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了，其次就是沈侯爷。这两个都不开口，自己更不能开口了。 “大嫂，求你替我说两句话，我若是死了，你回去了娘亲也不会饶过你的啊。”沈二夫人磕了半天都没得到一句话，又转头扑向陆夫人，陆夫人厌恶的皱了皱眉：“娘亲就是不饶过我也没什么，反正，我能等。” 陆老太太都多的的年纪了，难不成还能再活一百年？ 沈二夫人又看沈三夫人，只见沈三夫人一脸怜悯，可对上她的视线，沈三夫人立马就又转过头去了。再看老太太，合着眼，一脸的疲惫，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难不成，自己这次，是真的要将性命给赔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17章 “不,我不要！”沈二夫人喃喃道，她不能死,她还没活够。她还想看着儿子娶媳妇，她还想看着女儿出嫁，她还有那么的富贵荣华没有享受,她不能死！ 可看了沈二老爷一眼，明白这个男人这个时候靠不住了，于是，猛然转身抱着老太太的腿，一张脸都快狰狞起来了：“老太太，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既然你不仁,可不要怪我不义了！” 老太太顿时大惊,拿了桌子上的茶杯就砸：“你个疯妇，快松开！你是疯了！疯了！快，堵住她的嘴，拖出去！” “不，我要活着，我不能死！”沈二夫人使劲摇头，眼神也越发的疯狂：“想要我死，就要有人给我陪葬！我好歹也有几个心腹之人，除非你们能杀光这府里所有的人，否则，老太太你做的事情就等着被世人知道吧！” 老太太脸色也有些惊慌，沈二夫人这会儿大约是真吓傻了，一边威逼老太太，一边转头看沈侯爷和沈夫人：“你们不是说要找凶手吗？你们不都说自己最是公平，最是遵纪守法的吧？那我告诉你们，老太太才是幕后主使！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她才是做出这一切的凶手！你们要惩罚就惩罚她啊，要是没有她，那些事情，我碰都不会碰的，我有证据！” “老太太想杀了卢婉心，自己手上没人，就撺掇着我去做，她承诺我傻了卢婉心之后，她自己动手傻了沈鸣鹤和沈明修，然后她会劝说侯爷将爵位传给二老爷的！” “闭嘴！”老太太在上首怒吼，伸手想要拿茶杯，可是茶杯刚才已经被她砸出去了，顺手就拎了桌子上的盘子砸过去，盘子里的点心掉了一地。老太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到底是年纪大了，准头不怎么好，没砸到二夫人身上，盘子从沈二夫人背上滚下来，直接掉在地上了。 沈二夫人一脸讥讽，哈哈大笑，像个傻子：“现在害怕了？现在想要堵住我的嘴了？告诉你，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到临头，沈二夫人将这事情当成了仅存的生机：“真的是老太太的主意，我有证据的！我根本就是听老太太的话的，我自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才是凶手！” 老太太又惊又怒又怕，这事情若是说出去，她也别想活了！好，就算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没人明面上会说什么，但她在侯府，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以前那种呼风唤雨的日子，更是不可能有了。 沈二夫人语无伦次，说着就放开了老太太，又扑到沈夫人身边：“你饶我一命，要惩罚就惩罚老太太，若不是她，你上次也不会差点儿早产，都是老太太做的，你这次要是不解决了老太太，她以后肯定还要杀死你的，她对你是不死不休的，你放过我，我就将证据都交给你好不好？” 有了这些证据，沈夫人就能拿捏老太太了。以后老太太想要对沈夫人再做什么，就要衡量一二了。 沈夫人摇摇头，沈二夫人生怕沈夫人拒绝，不等沈夫人说话就又赶紧说道：“我不光是有老太太要杀你的证据，还有老太太偷人的证据！老太太不守妇道，早几十年就已经给老侯爷带了绿帽子！” “闭嘴！”沈侯爷冷喝了一声，沈二夫人愣了愣，赶紧闭嘴。老太太则是脸色苍白，身子哆嗦的不成样，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快抖成一团了。她一直以为，有老大死命的遮掩着，府里除了老三家的，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却没想到，老二家的竟然也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都告诉了什么人？ 她之前还说她也有几个死忠……若是这话真传出去了，或者，早已经告诉了陆家，那陆家要是想为老二家的报仇……再或者，不小心说出去了，这种事情，向来是传的最快的。 越想，老太太多哆嗦的越厉害。就算是本朝风气开放，寡妇也能嫁人，可寡妇嫁人和寡妇偷汉子是不一样的！更不要说，她这身份……若是事情真传出去，她也别想活。 朝廷不会要一个不守妇道的诰命的，老大原本就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才容忍他的，这事情传出去，老侯爷名誉扫地，老大还会再容忍她吗？怕是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想着，老太太就有些撑不下去了，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这次不是装晕，而是真的晕过去了。沈三夫人正站在老太太身边，忙伸手扶了老太太一把，幸好老太太不能走路，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是坐在软榻上的，后面垫着厚厚的软枕，倒下去也没能撞到老太太的脑袋。 沈侯爷迅速让人去请太医，黄太医来的也快，诊断的更快，很遗憾的起身，摊手：“我之前说，老太太现在年纪大了，之前又受过伤，所以，最好是别有大起伏的情绪，大悲大喜大怒都不行，现在老太太这脉象，应当是气怒交加，惊吓过度，所以……” 沈侯爷皱皱眉，看黄太医：“黄太医有话请直说。” “老太太中风了。”黄太医很干脆的说道，转身去写方子：“我开个方子，能缓解一下老太太的病情，但能不能好，要看老太太自己的。这病最是受不得刺激，以后你们万不能不将我的话当回事儿，若是再有一次，我怕老太太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沈侯爷点头，看了一眼沈二老爷：“这事情是你媳妇弄出来的，你自己回去想想，看应当如何处置。” 说着，陪黄太医出去开方子。沈二老爷的一张脸，青青白白，然后一片灰败，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大哥更是拿住了自家的把柄，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先保住了自己。不管等会儿大哥会提出什么处置结果，他也只能是先保住自己和两个孩子了。至于媳妇…… 送走了黄太医，沈侯爷转回正堂。沈夫人刚才就已经将陆夫人给先送走了，至于陆夫人会不会说出这件事情，沈夫人相信，陆夫人应该是很识趣的。别说陆夫人是没证据，就是有证据，碍于侯府的势力，她也不能说。今儿这事情，哪怕是和陆家没关系，但陆老太太的插手，已经是让陆家得罪了沈家。 若是陆夫人再不识趣，将这事情给传出去了，陆家别想得好了。陆夫人自然不在乎，可陆夫人在乎是陆家子孙的儿女们。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她也得知道闭嘴两个字怎么写。 沈二夫人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绝望了，这会儿坐在地上竟是没有再哭闹，只是傻愣愣的在发呆。 沈侯爷叹口气：“谁说过想要你的命？之前那事情，虽然是你做出来的，但毕竟是没有出事儿，我原想着……” 沈二夫人眼睛立马就亮了：“没有出人命？那侯爷的意思是，我就不用偿命了？我还能活着？” 沈侯爷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看到了希望，沈二夫人自然不敢再和沈侯爷作对，只是眼巴巴的瞧着沈侯爷。沈侯爷转头看沈二老爷：“她到底是你十几年的结发夫妻，又给你生儿育女打理后院，任劳任怨的伺候老太太十几年，这次的事情既是没有死人，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沈二老爷一脸的惊喜：“真的？大哥愿意饶过这蠢女人？谢谢大哥！谢谢大嫂，大嫂您放心，我以后必定会看好了她，再不会让她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次的事情，我们二房，会给大嫂压惊的。” 说着，给沈二夫人使了个眼色，沈二夫人忙点头：“是是是，大嫂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只要饶了我这一次，以后我都吃斋念佛，天天为大嫂祈福。大嫂您就大发慈悲，饶过我这一回吧。” 还给沈夫人使劲磕了两个头，沈夫人原本就没打算闹出人命来，她一向比沈如意心软的很。若是遇上沈如意，那必定是要将这种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人给除掉的。可到了沈夫人身上，她只会觉得世上都是好人，犯了错也应该给予对方悔改的机会。 “只是，事情闹到这一步，我若是什么都不做，一点儿交代都没有，那昨天在我们府上受惊了的人，定是不会同意的。”沈侯爷叹口气，看沈二老爷：“再者，二弟妹刚才将娘亲给气的……太医说是中风了，日后再不能动怒，二弟妹以后，是不能再在娘亲面前出现了。” 沈二夫人知道老太太的丑事，老太太自然是不愿意再看见沈二夫人的，因为一看见沈二夫人，就想到这个事情，自己的丑事被儿媳捏在手里，都没脸活了。 沈二老爷迟疑道：“那，我将她送到庙里？或者，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建个小佛堂？她既然是将娘亲给气成了这个样子，就让她天天念经诵佛，为娘亲祈福吧？”既然大哥说不要他的性命了，他自己若是再提出将人给休了，就有些太冷血了。 “咱们家世世代代，还没出过被送寺庙的女人。”沈侯爷冷哼了一声：“没有家庙，别处的尼姑庵，你敢将人送去吗？至于家里建佛堂，那也不行，若是以后家里的人犯了错，都以为只要进佛堂念两天经就算是完事儿了，以后谁还会有什么顾忌？我说不要二弟妹偿命，可不是说半点儿惩罚都没有！” “只要不休了我，大哥说什么，我都答应！”不等沈二老爷说话，沈二夫人连忙说道，沈侯爷眯着眼睛看了看她：“你放心，不会休了你的，就是为了明瑞他们着想，我也不会让老二休了你的。” “你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二弟妹做错了事情，也有你教导不力的责任。俗话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男子汉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平天下？这次的事情，你也有责任。”沈侯爷看着沈二老爷，别看沈二老爷站着，比坐着的沈侯爷高出了小半个身子，但在沈侯爷面前，沈二老爷就是有些抬不起头。 “大哥说的是，这事情，我也有错，我应当早早就发现这些事情，然后劝阻她的。我没做到这些，实在是愧为人夫，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有责任，大哥竟然处置，我甘愿领罚。” “如今，这京城，你们两个是留不下来了。”沈侯爷眯着眼睛说道，沈二老爷猛的抬头，瞧见沈侯爷的脸色，脸色白了白，没出声。 沈侯爷继续说道：“我会给你谋个外任，最短六年，最长十年，你在外面好好干，等这事情完全没有声息了，等我觉得你有出息了，我再将你弄回来。” 十年，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最多了，也就能熬十年。没了老太太，老二一家回来，正好赶上分家。 至于老三，先等着，和老二不一样，老三因为上面还有一个嫡亲的二哥，哪怕大哥死了，爵位也轮不到他头上，所以，比起老二，老三要安分多了，所求也不过是些钱财罢了。 老三媳妇又是个蠢的，没有老二家的将她当枪使，没有老太太在背后撺掇，老三家的也没胆子做什么大事情。暂且留下他，总不能老太太刚中风，她最疼爱的两个儿子就被赶出京城吧？ 可惜了，没预料到老二家的竟也知道老太太的事情，还当堂给说出来了。按照如意的计划，就应该是沈二夫人犯了错，然后从犯是沈三夫人，正好一气儿将两家都给赶走。她也没想到，竟会弄到了这一步。老太太这一倒下，三房就不能走了。 沈二老爷左思右想，外放肯定没有当京城风光。在京城，有侯府的名头在，哪怕他官职不高，巴结他的人也是大把大把的。可在外面，山高皇帝远，谁会管你是不是沈侯爷的弟弟？就算是，你若是没得罪沈侯爷，为什么会被赶出京城？以沈侯爷的地位，想要将人留在京城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在京城能吃香的喝辣的，到外面能吗？在京城事事有沈侯爷照着，在外面，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送信都来不及的。 “你放心，不会让你太憋屈的。”沈侯爷瞧出他的不愿意，也不放在心上，更不会收回自己的决定：“在外面，你就能自己当家做主了，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也不用我教你了，回头我到吏部看看，若是有适合你的位置，你收拾一下，大约这几天就能定下来了。” “你现在的差事，也不用去了。”顿了顿，沈侯爷又补充了一句：“趁着还没走，你就在娘亲跟前伺候着吧，别让你媳妇去。” 说完也不管沈二老爷的脸色，转头看沈夫人：“刚才这屋子里……” “侯爷放心吧，该封口的我会让人封口的，那话保证半句都不会传出来。”她还有沈如意这个女儿即将嫁人呢，还有沈鸣鹤长大了要娶媳妇呢，这事情传出去，侯府的姑娘别管是多大，反正这已经出生了的，是绝对嫁不出去了。 沈侯爷点点头表示明了，回头叫了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你们跟我去书房一趟。” 起身，摆摆手：“散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如意，你让人准备午膳，一会儿送到书房去。老太太这里，三弟妹，你先照看着。等药熬好，就先喂了老太太吃药。” 说完，走人，沈如意也跟着起身，扶了沈夫人：“娘，咱们也回去？”沈云柔刚才跟着王姨娘走了，屋子里也就没剩几个人了。 沈夫人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叹气：“那个丫头，着实是可惜了，原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呢，这一趟，可是将命都折进去了。” “娘你伤心什么啊，这事情又不是咱们做的。那丫头啊，让我说，一点儿都不可惜，原本就心性不好，她若真是个善良的，那药粉拿到手里，要么是去衙门告状，要么是来咱们这里通风报信，可她干了什么？” 沈如意笑着说道，沈夫人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若是没那嬷嬷找上门……” 沈如意撇撇嘴，之前沈二夫人疯了一样什么事情都往外说的时候，不光是陆夫人还在场，就是成嬷嬷和那个丫鬟，以及李嬷嬷都在场，这事情一出来，几个人当即就被拉下去了灌药了。 是沈夫人亲口吩咐的，当沈夫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沈如意差点儿没震惊死，她那娘亲吧，虽然不是花落掉泪的那种人吧，但也心软的不行，有陌生人在她跟面前受伤她都要赶紧让人去找大夫的。下面的人若是做错了事情，先是说教，说教不行了，再罚月例，罚银子也不行了，就革除差事。最严重的时候，就是打了板子，连将人送到衙门都没有过。 可今儿，竟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先开口让人灌药了！ 用了午膳，沈如意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的时候，就和陆嬷嬷说起这个事情了：“你不知道，娘一开始开口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生怕她是让人拖下去之后，直接关到柴房或者是直接送衙门的，却没想到……” 陆嬷嬷笑呵呵的说道：“那是夫人疼姑娘您，您想想，在那屋子里的人，除了夫人和您，还有谁能下令给人灌药？二夫人是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老太太的丑事，三夫人更是吓傻了，陆夫人总不能越俎代庖，几位老爷又跟着去看老太太了，夫人若是不开口，可就轮到姑娘您了。” 沈如意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我娘还是和以前一样。” “姑娘是有大福气的。”陆嬷嬷也笑：“姑娘要不要歇歇晌？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事情好不容易了解了，二房马上就要搬出去了，老太太也再不能兴风作浪了，以后姑娘可算是高枕无忧了。”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累了。”沈如意点点头，打了个呵欠，由夏冰服侍着更衣去睡觉。这一觉虽然睡的好，但半个时辰之后，仍然是被叫醒了：“姑娘，再睡晚上可就睡不好了，起来喝碗茶吧？” 沈如意迷迷蒙蒙的起身，任由丫鬟们给她换衣服。喝了一杯温温的水，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左右闲着无事，就去了正院，打算找自家弟弟玩耍。 进了屋子，却没瞧见沈夫人，只有青棉在，沈如意忙问了一句。青棉叹口气：“老太太醒了，但是不肯吃药，三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人请了夫人过去。” 沈如意微微挑眉，沈三夫人伺候不了老太太？开玩笑的吧？以前老太太就是看一眼沈三夫人，都能多吃一口饭，这会儿沈三夫人说自己没办法，骗谁呢？ “书房那边，话都说完了？我父亲呢？”沈如意问道，她用完午膳的时候，书房估计刚刚开始谈话，所以人一直没出来。她现在都睡了半个时辰了，想必书房那边，也应该是结束了吧。 “找我有事儿？”青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沈侯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如意忙笑嘻嘻的过去：“没有，只是没见到父亲，所以问一句，父亲等会儿要出门？” 沈侯爷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朝服，只是，这都下午了，沈侯爷换朝服做什么？ “进宫一趟，这事情皇上定然是已经听说了的，与其等别人参我一个内宅不休，不如我自己先进宫说明情况。”沈侯爷不在意的端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你娘呢？让她和我一起进宫。” 沈如意有些吃惊：“我娘也要进宫？” “内宅的事情，太后和皇后那边，怕是也要过问。”沈侯爷皱了皱眉说道，沈如意撇嘴：“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儿干，人家家里的事情……” 沈侯爷瞪她一眼，沈如意忙闭嘴。沈侯爷挑了挑眉：“这事情若是解决不好，怕是你和六皇子的婚事就要黄了。” 沈如意叹口气：“早在计划这件事情的事情，我就已经有这个准备了。若是婚事真黄了，那就算了，六皇子没做到，可不是我亏欠了六皇子。反正，以后父亲你在，总是不会让我留在家里当个老姑娘的。” 不过是内宅的一些事情，六皇子若真是因为这个嫌弃她，那就不是她认识了解的六皇子了。而若是皇上嫌弃她，不愿意让她做皇家的儿媳，那六皇子这个要娶媳妇的人就得出面解决了。 能解决，那自然皆大欢喜。解决不了，要么是六皇子没用心，要么是六皇子没能力。前者的话，那不管沈如意嫁谁都一样了，反正生活个几十年，总是能稍微培养出些感情的。 若是后者，那不还有沈侯爷的吗？沈如意坚信，沈侯爷是肯定不会在自己的婚事上有什么疏忽的。这辈子和上辈子，可是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你看，她连侯府内宅最大的敌人都斗倒了，还能有什么能阻止她称霸后宅？咳，反正这话没说出来，谁也听不见。 沈侯爷似笑非笑：“你倒是相信我。” “那是，您是我爹，是我的父亲，我不相信您能去相信谁？再说了，这京城谁不知道，沈侯爷一言九鼎，说话算话，一诺千金？我身为沈侯爷您的女儿，深感骄傲，同时，我也最相信您了。” 沈如意忙拍马屁，今儿这事情，若是没有沈侯爷的帮忙，那还不一定能不能办成呢。虽然现在有点儿，唔，怎么说呢，没解决掉三房，但气中风了老太太，算是……获利更多？ 和三夫人相比，自然是老太太的杀伤力更大一些。中风之后，若是严重点儿，老太太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可这中风，也是有恢复的机会的。 也不能那么衡量，能恢复也得一年半载的，沈夫人正好能将没了沈二夫人的侯府给管理的更好是不是？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两个最大的祸害都已经栽了跟头了，她只要知道，沈侯爷出力甚多就行了。 “对了，父亲刚才说是要进宫，那我能陪着我娘进去吗？”沈如意忙转移话题，沈侯爷摇头：“不能，毕竟是……你一个姑娘家是不能听的，你只能在家等着。” “啊？我不能去？”沈如意大惊：“可娘那性子，万一要是吓着了怎么办？” “你多少也相信你娘一回。”沈侯爷有些无奈：“以前她可能是性子软了些，但到关键时候，你娘也是能顶事儿的，就像是今天，处置那几个人，你娘犹豫了没有？” 沈如意摇头，沈侯爷又说道：“你娘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你别总是想将她护在身后，她也想保护你和你弟弟的，你这样子，会让你娘觉得自己很没用，时间长了，你娘说不定又要变回以前的样子来了。” 沈如意吓了一跳，她好不容易让沈夫人的性子强硬了一些，若是再变回去……天哪，不活了！ 不过，想想沈侯爷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啊。之前娘亲为什么会改变性子？那是因为说，侯府很危险，她若是不能护着自己，自己就有可能会掉到火坑里。于是，娘亲花费时间去改变自己。后来呢，生孩子，坐月子，学看账本，学为人处事的手段。慢慢的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若是自己再不让她接触外面的风风雨雨，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韧性，是不是会又被抽走？ “父亲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沈如意知错就改，忙吩咐了青棉去找沈夫人。可说是那样说的，沈如意怎么可能会真的放心？等沈侯爷和沈夫人出了门，她就开始担心了。 椅子上像是长了钉子，她根本坐不住。过一会儿就要要问一次：“青棉，你说，父亲和娘这会儿是不是进宫了？我娘见到太后和皇后了吗？” 青棉看看时辰，摇头：“这会儿大约是还没进宫呢，姑娘别担心了，夫人身边跟着宋嬷嬷呢，肯定能应付过去。” 沈如意点点头，过一会儿又问：“青棉，你说，我娘进了慈宁宫了没有？这个时辰了，应该见到太后和皇后了吧？在太后和皇后跟前回话，宋嬷嬷应该是不能出面的吗？你说，我娘会不会很害怕？” 青棉没办法，只好让人去抱了鸣鹤过来，结果，沈如意不问青棉了，直接问鸣鹤：“鸣鹤，你说，娘见了太后和皇后……” 问的鸣鹤一个劲儿的打呵欠，大眼睛水汪汪，恨不得马上睡过去。只是，他的亲大姐就像是一只苍蝇，嗡嗡嗡个不停！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鸣鹤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奶娘忙过来拯救自己的小主子：“姑娘，小少爷是困了，这会儿应该睡觉了。” 沈如意傻呆呆的，好半天才反应贵过来：“哦哦，那我哄他睡觉，奶娘你歇着去吧。” 鸣鹤简直要悲愤了，但哭了一阵子，还是没能见到奶娘，哭的太累了，也不管耳边吵不吵了，眼睛直接闭上，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夏冰从外面进来：“姑娘，三夫人那边派人来请，说是老太太不肯喝药……” 沈如意有些惊讶：“刚才娘亲不是去看过了吗？” 夏冰叹气：“夫人没能劝得了老太太，又急着进宫，就直接走了，现在还是三夫人在伺候老太太。” 这会儿沈如意真没心情去看望老太太，哪怕是作为胜利者到老太太面前耀武扬威一番都没心情，所以，直接摆手：“她不喜欢喝就别喝了，反正咱们府上有钱，可以买很多很多药，你过去了就这么说。” 夏冰自己琢磨了一会儿 ，将这话稍微修改了一番，自家姑娘还没诶出嫁呢，若是传出去，对长辈说话都这么硬气，这可是对名声十分不好的。 沈如意走的心烦意乱的，眼看着一个时辰过了，沈侯爷和沈夫人还是没回来，连抱沈鸣鹤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正站在门口等着，前面回夏过来了：“六殿下来借书，但是侯爷不在，侯爷的书房小的们也不敢乱进，姑娘您看……” 沈如意眼睛立马就亮了，六皇子啊，他总应该知道宫里的消息吧？ 急匆匆的带着回夏去了前院，见了六皇子头，劈头就问：“你是从宫里过来的还是从自己府里过来的？” “从宫里。”六皇子笑的和春风一样：“你们府上昨儿发生的事情，全京城都传遍了，我今儿下了早朝之后，就一直留在宫里，等沈侯爷进宫，我就去了慈宁宫。你放心，沈夫人很好，太后和皇后娘娘都是和善的，这事情沈夫人又没做错什么，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只是想知道一下事情缘由。” 沈如意总算是微微放心了些：“那就好，我一直在担心。不过，既然我娘没事儿，怎么这会儿还没出宫？” “太后娘娘留了沈夫人说话，估计再有一个时辰沈夫人就能回来了。”犹豫了一下，六皇子还是问道：“你们府上的事情……可都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太后和皇后那里是什么意思？有没有觉得我们家的事情很丢脸，不愿意让我和你扯上关系？”沈如意干脆的多，直接问道：“还是说，皇上那里不满意？” 六皇子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你想什么呢？咱们两个的婚事，那已经是差不多全定下来了，就剩下一道赐婚的圣旨，以及成亲了。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个，我们两个的婚事就作废了？你想太多，就是父皇那里不愿意，那还有我呢，我愿意就行了，我自会想办法让父皇愿意的。再者说了，这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给人下毒了，还是收买了丫鬟婆子诬陷自己的长辈了？就算是你真的做了这些，我相信你，必定是事出有因的。” “就算我给别人下毒了，你也不会嫌弃我？”沈如意挑眉，六皇子使劲点头：“你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我更了解你的品格，你若是给别人下毒了，那被毒死的，必定是十恶不赦的人，我定会信你，站在你这边。侯府发生的事情，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有眼睛，自是明白谁是谁非。” “我心悦你，我想娶你，那么首先，我就应该相信你，若是做不到这个，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要娶你？”六皇子笑着说道，抬手揉了揉沈如意的头发：“你不会自己傻乎乎的想了一天吧？” 沈如意红着眼圈不屑的撇嘴：“你想多了！我顶多就是想想，你若是不相信我，那我就得赶紧让我父亲给我另外挑选一个夫婿了。”若是上辈子，四皇子能信她一次，她又怎么会被韦侧妃逼到那个地步呢？ 六皇子大惊，然后又很是庆幸，伸手拍胸口：“幸好，我的表现还是很好的，那么，娘子，现在你对我的表现满意吗？” 沈如意脸色通红：“谁是你娘子！” “现在不是，马上也要是了。”六皇子笑的温和，沈如意也跟着笑，真好，活了两辈子，总算是遇上了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18章 快到晚上的时候，沈侯爷总算是带着沈夫人回来了,六皇子之前正好走人,两边也没有遇上。沈如意忙迎了出来,就见沈侯爷脸色很平静,沈夫人面上也没有什么大变花,瞬间,沈如意被六皇子安慰后，仅剩下的那一点儿的担忧也没有了。 “父亲,娘，你们回来了？怎么样？宫里是如何说的？”伸手扶了沈夫人的胳膊，沈如意忙问道,沈侯爷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不说。” 什么能说？那就是老太太偏心,撺掇着二房谋害长房，想要争夺爵位。什么不能说？那自然是老太太给老侯爷带绿帽子的事情不能说。 “晚膳准备好了？”沈夫人笑着问道，沈如意忙点头，吩咐了陈默默去将晚膳给摆上来：“早就准备好了，之前六皇子来过，和我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况。” 知道这事情瞒不过沈侯爷，沈如意很老实的自己交代：“说是太后和皇后娘娘对娘你的印象都很好，让我不用太担心了。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今儿没有责备您吧？” “没有，太后娘娘只感叹了几句人都是偏心的，但是偏心到老太太这个程度的，着实不多。然后就换了话题，问了问我，咱们如何处置二房。” “我就说，侯爷决定的，先将二房送出京外放几年，别的没多说。”沈夫人一向也不瞒着沈如意什么，就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儿，这事情里面，但凡沈如意插手的地方，沈夫人都给隐瞒了。虽然说，各家的长辈给自己的儿孙挑媳妇的时候，都是选能干的。 但是，绝对没谁家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孙娶个特别厉害的，除非是儿孙太胡闹，需要人震着。可六皇子那性子，是需要人震着的吗？别说是皇上平日里很喜欢六皇子了，就是太后和皇后，对这个身体不是很好的六皇子，也很是喜欢的。 六皇子性情温和，她们这些长辈，自然是希望六皇子迎娶一个端庄贤淑，温柔大方的。就像是沈如意之前表现的，一点儿厉害之处都没有的。 沈侯爷说的内容更多一些：“皇上对这种事情，很是厌恶，原打算重重处置二房的，毕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就算是没说太明白，沈如意也马上就想到缘由了。皇上这是从爵位想到了皇位，就沈侯爷这个爵位，别看是挺尊贵的，但是到国公面前，真不算什么。连个这样的爵位，亲兄弟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恨不得你断子绝孙，他立马替你接掌过去，然后霸占你的家产，亏待你的妻小，更不要说，皇上坐的那个皇位了。 皇上年轻的时候，是经历过兄弟之间的争战的，就算是赢了，赢的也不是那么容易，上面有个偏心的长辈，若不是皇太后还算是有手段，指不定皇上继位的过程就要更麻烦一些了。 现在则是轮到皇上的儿子们了，一个个斗的都快忘连自己是兄弟了，恨不得早早的将对方给弄死，连晚辈都不放过，皇上心里是恼的很的。 所以，一听说沈侯爷家发生的这些事情，皇上的第一反应就是重重的处罚一番，当然不是为了给沈侯爷出气，而是为了杀鸡儆猴，最近大皇子和二皇子以及三皇子，实在是争斗的太厉害了一些。皇上是想让他们都安分一些，所以想要重重的处置沈二老爷。 可沈侯爷没答应，沈侯爷以老太太中风了，他不想让老太太再经历一次情绪的大变化，免得病情加重。只坚持之前的想法，想要给沈二老爷谋个外任。 而且，沈侯爷还开解了皇上——这事情都是沈二夫人做的，沈二老爷并不知情，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兄弟的，坚信沈家的三兄弟是相亲相爱的，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是外人吹风的。 皇上深受感动，觉得沈侯爷是个大好人——这句话是沈如意看沈侯爷得意的样子，自己补充的。皇上正为皇子们争斗的事情烦心呢，沈侯爷要是上赶着说，皇上啊，你们家儿子都是心大了，看中了你的位置了，谁都想要，所以就打起来了，回头皇上就能恼羞成怒，指不定就要将沈侯爷给处置了。 可是现在，沈侯爷换了个说辞，沈侯爷说，皇上啊，你的儿子们都是好儿子，一个个都是很孝顺的，兄友弟恭，也都做的很好，现在之所以不好了，那是因为被外人给鼓动了。 皇上一想，可不是吗？就是被外人给鼓动了，自己的儿子们，以前多听话啊，小时候，孩子们相差的年岁不大，上学都是在一起的，不说是好的跟一个人一样，那也是一个人犯错，大家伙儿全跟着求情的，哪儿和现在一样，一个人犯错，周围全都是落井下石的。 儿子们是好的，那撺掇着儿子们争夺皇位的，自然都不是好的了。 皇上心里舒坦了，于是看沈侯爷，都觉得十分顺眼，今儿将沈侯爷给夸的啊，就差夸出来一朵花了。于是侯府发生的这些个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 你说沈如意？这些个事情和沈如意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关系？沈如意是能拦着老太太撺掇自己的二婶娘，还是能拦着老太太中风？沈如意很好，沈侯爷如此精明能干正直忠心的一个人，沈如意作为他的亲生女儿，也定然是很好的。幸好自己早早的就给小六定下来了，要不然，就要错失一个好儿媳了。 沈侯爷隐晦的将皇上的意思给表达了一下：“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过完年你就是十七了，六皇子年龄也不小了，就想着，过年的时候给你们两个指婚，你们两个先定亲，至于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秋天，你觉得如何？” 沈如意张口结舌：“这么快？不是说，今年冬天定亲，明年冬天成亲的吗？怎么就变成明天秋天了？” 沈侯爷微微皱眉：“冬天和秋天有什么差别？要我说，秋天更好一些，秋高气爽的，天气好，人也舒服一些。等到了冬天，冷冰冰的，着实有些不方便。再说，你的嫁衣什么的，不是已经开始准备了吗？既然准备好了，就赶紧的出嫁吧。” 沈如意顿时哀怨了：“父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我扫地出门？” 沈侯爷冷笑：“有人要你就不错了，我怕再耽误下去，你上了年纪就嫁不出去了，原本就只有一张脸能看，再过两年，乐事连这张脸都没有了。” 这个闺女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他原想着，夫人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遇上了什么困难，定是只能来找他这个相公的，结果倒好，这个闺女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想着自己快要出嫁了，竟然想要将侯府全部荡平了！给她娘留下一个太太平平的侯府，那还要他这个当家男人做什么？看着玩儿吗？ 所以，闺女还是赶紧的嫁出去才行，儿子还小，还不能抢夺他老子的风头。闺女出嫁了，这侯府有什么事情，夫人可不就只能和自己商量了？ 完全不知道沈侯爷的打算，沈如意哀怨极了，自己好不容易制造了个清清静静的环境，结果，竟然不能享受太久，立马就要换到新的战场去了，这简直是不能更悲伤了。 沈夫人倒是很不舍得自己的女儿，眼巴巴的看沈侯爷：“明年如意才十七呢，能不能拖到后年？皇上那里，是非得要明年吗？不是说，四皇子还没成亲的吗？这当兄长的，怎么也得排在弟弟前面吧？” “六皇子今年十八，明年十九，后年就二十了。”沈侯爷严肃的看了一眼沈夫人，更是坚定了明年秋天就将沈如意嫁出去的打算：“至于四皇子，估计指婚的时候，是和六皇子一起的，婚事大约会定在明年夏天，肯定是会比六皇子的早的，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如意接下来的时间，就不能做别的了，赶紧的做她的嫁衣之类的，还得学规矩……” 沈如意瞪大眼睛：“还得学规矩？” 沈侯爷点头：“你以前学的，是当姑娘时候的规矩，以及成为大家族媳妇的规矩，虽然大差不差的，但和皇家的规矩比起来，还是要差了些。比如说，宫里那么的妃嫔，以前你只需要见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以及四妃行礼就行了，现在，你得分清楚，见连皇后行什么礼，见了妃嫔行什么礼，皇家的家族祭祀更严苛一些，是半点儿都不能出错的，所以，规矩你还得学。” 沈夫人瞪大了眼睛：“难怪今儿皇后说，她身边有几个嬷嬷到了出宫的年纪呢。” “明天我就派人请回来，如意以后也不要学着管家了，那嬷嬷既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指不定就是皇后娘娘的眼线。”皇后的嫡子是三皇子，哪怕平日里皇后表面上对所有的皇子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但当亲娘的，谁不是要为自己的亲儿子着想的？ 六皇子虽然是没有什么实权，现在也还是在翰林院混日子，可六皇子是皇上比较疼爱的儿子之一，还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孙子之一，沈如意又是沈侯爷的亲生女儿，若是能拉拢过去，三皇子可就是得了个大助力了。 所以，皇后不可能是一点儿动作都不做的。 “皇后娘娘这么光明正大的……”沈如意有些想不通，沈侯爷嗤笑了一声：“这有什么？皇上是个尊敬嫡妻的，向来为皇子们安排丫鬟之类的事情，都是皇后娘娘做主的，就是亲生娘亲还在的，也得和皇后娘娘商量着来，更何况六皇子这个没了亲生母亲的？” 顿了顿，沈侯爷又笑道：“况且，你也说了，皇后娘娘是光明正大的安排了人，皇上那边都是知道的，那这事情就不算什么了。皇后可不同于一般的嫔妃，一般的嫔妃在朝政上插嘴一两句，那都是逾矩，皇后娘娘却可以过问两句朝堂上的事情，这本来就代表了皇后娘娘身份的不同。” 妃嫔之类的，说起来是皇上的女人，是很尊贵的，但实际上，还是侍妾。一般大家族里的规矩，放在皇宫也能用。就比如侯府，沈侯爷回来之后，会和沈如意说两句朝堂上的事情，父女两个争论起来连个顾忌都没有，沈夫人平日里也总是在旁边停着，偶尔还能插句话。 可是，你让沈侯爷到王姨娘那里去说两句，那定是半句都不会和朝堂上的事情有关系的。 皇上和皇后本来就是夫妻一体，皇后能做的事情，范围大着呢。只要不是想要谋朝篡位，皇上一般上都是能容忍的。 “那嬷嬷来了之后，应该怎么对待，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儿，之前，大皇子娶妻的时候，皇后娘娘也给安排了教养嬷嬷，可那石家的姑娘，大约是为了给大皇子表忠心，竟是将那嬷嬷扔在一边不管，后来皇后娘娘叫回了那嬷嬷，皇上立马就将大皇子叫进宫训斥了一顿。” 沈侯爷说道：“轮到二皇子了，二皇子妃倒是个聪明的，规矩照学，只是对人不远不近的，皇后也没有说什么。” 顿了顿，沈如意问道：“父亲你的意思是，让我向二皇子妃学习一些？” “二皇子有母妃，六皇子有吗？”沈侯爷挑眉问道，沈如意有些不解：“那我应当怎么办？” “六皇子能在宫里过的很好，还得了皇上的喜欢，你觉得，皇后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气？”沈侯爷问道，沈如意皱了皱眉：“可我也知道，三皇子不是个好选择，他出身上本就占了优势，可就因为……” 沈侯爷点头：“我也知道三皇子不是个好选择，可是我有说过，咱们要站在皇后这边吗？” “那六皇子以后岂不是要为难了？皇后娘娘对他有恩，可是三皇子又是个付不起的阿斗。”沈如意心里也有些担忧：“六皇子那性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他现在进宫，还时常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三皇子若是失败了，皇后娘娘定是要受罪的，六皇子能忍心瞧着皇后娘娘落难？” “三皇子败了，不代表赢的那个就一定是三皇子的敌人。”沈侯爷意味深长的说道：“总之，该怎么把握那个度，你自己衡量，该近的时候近，该远的时候远，六皇子是个真性情的，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都勉强不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院子里已经有个管事嬷嬷了，那嬷嬷就是来头再大，也不可能是一下子就代替了陆嬷嬷的，所以，这个度，只要你用心一些，还是很容易掌握的。” 沈如意沉思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了，父亲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时候不早了，那我也就先回去了，父亲和娘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想来也应该是很累了，你们早些休息吧。” 今儿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早上用过早膳就去长春园那边处理二房的事情了，用了午膳没多久就又进宫，这会儿天色早就黑漆漆了，连沈如意都觉得有些犯困，就更不要说沈侯爷和沈夫人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竟然也没有人来叫沈如意起床去请安什么的，掀开床帘一看，外面天色大亮，再看看床头挂着的沙漏，沈如意拍拍额头，竟然将上午都睡过去一半了！ “姑娘醒了？早上夫人身边的青棉姐姐来了一趟，说是夫人吩咐的，这两天姑娘太累了，所以早上就不用叫姑娘起床了，让姑娘睡到自然醒，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 夏冰原本就在桌子前坐着，听见动静，忙过来给沈如意行礼：“姑娘是想再睡一会儿，还是这会儿就起床？” “这会儿就起吧，时候不早了，再睡下去，晚上就该睡不着了。”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真好，果然是将那一窝的东西给收拾了，侯府的天空都变的比以往更加的晴朗了。 这种自己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想什么时候吃早膳就什么时候吃早膳的事情，可真让人愉悦啊。 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用完了自己的早膳，沈如意才去正院。沈夫人正在处理家事，沈如意也不打扰她，更不凑上去出主意什么，她既然已经将管家的事情都交给沈夫人了，自然是不能胡乱插手了。 再说了，马上她就要出嫁了，沈夫人早晚是得立起来的，就像是沈侯爷说的，她一直的庇护，只会妨碍沈夫人的成长。给沈夫人行了礼，转身就去内室抱弟弟去了，沈鸣鹤这会儿正是吃饱睡足的时候，瞪着眼睛吐着泡泡，自己和自己玩的就很开心了，见了沈如意，笑的更开心。 啊啊的叫了两声，就伸着小手想往沈如意那边够，沈如意忙递过去一根手指，沈鸣鹤立马死死的拽住，小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沈如意却是很喜欢那种感觉，笑眯眯任由沈鸣鹤拽着自己的手指，坐在床边逗弄沈鸣鹤：“鸣鹤看得见姐姐吗？看看这个是什么？叮铃铃，会响哟，鸣鹤想不想要？” 沈鸣鹤傻乎乎的笑着，小腿欢快的蹬了两下，另一只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自己的脑袋旁边。 沈侯爷进来转了一圈，笑了笑。又出去去看沈夫人，见沈夫人忙着，索性就去了书房。 长春园里，沈三夫人端着药碗站在老太太的床头，一脸的为难，身后的丫鬟探头瞧了瞧：“夫人，咱们是不是将老太太给叫起来喝药？再不喝，这药就要凉了。” 沈三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以为老太太醒来就愿意喝药了？” “那怎么办？”小丫鬟昨儿就是跟着沈三夫人的，自然知道老太太昨天闹的事情，下午醒过来之后，知道自己中风了，就开始不停的闹腾，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可光是瞪眼狰狞的样子，就很是让人恐惧。 那药就是喂到嘴里她都能吐出来，自家夫人总不能捏着老太太的嘴灌吧？ “要不然，咱们也别管了？”顿了顿，小丫鬟压低声音，凑到沈三夫人耳边，轻声说道：“您看，大夫人和二夫人，一个都没来，今儿早上都没过来请安，咱们是不是也不用在这里伺候着？” 沈三夫人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大嫂是忙着呢，怎么有空过来？二嫂做的那事情，让她过来岂不是要气死老太太？” 那小丫鬟有些委屈：“可是，侯爷昨天说了，让二老爷在外放之前，先过来伺候着老太太……” 沈三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拍头：“就是啊，我竟然忘记这件事情了。反正老太太现在不能说话。”撺掇二嫂的事情，二嫂昨天只供出了老太太，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供出自己来，自己是不是先到大嫂跟前讨好一番呢？ 伺候老太太这中事情，实在是太没前途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后老太太就是躺在床上等死的事情，嘴不能言手不能写，她能表达出来什么意思？ 自己总不能一直绕着老太太转了，这侯府，可是大哥大嫂当家的。以前，自己总是被老太太当枪使，在大嫂面前，那是一点儿的好印象都没有的，若是再不转变在大嫂心里的印象，以后怕是…… 看看一直想要弄死大嫂的老太太的下场，看看听了老太太的撺掇的二嫂的下场，自己以前，对大嫂可也是不怎么尊敬的。等轮到自己的时候…… 还有，之前二嫂竟是说出了那样的事情，看大哥的反应，应当是心里有数的，哪怕是以前不知道，怕是现在也会调查一番的，那自己的父亲不就是没办法隐藏了吗？ 得罪了沈侯爷，能有什么好下场？万一沈侯爷迁怒，不，万一沈侯爷要严惩，那父亲……想来枕头风应该时很管用的，自打大嫂回来，大哥变的是越来越多了，那么大嫂说的话，大哥也应当是能听得进去的。 自己去巴结讨好一番，大嫂若是能为自己说点儿好话，以后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差了。虽然，留在侯府不能自己当家做主，还要时时刻刻的听大嫂的吩咐，想要做点儿什么都不方便，可留在侯府的好处也更多啊。 一来自己的相公，能用侯府的名头庇佑自己。二来，吃喝穿用，都是公中出钱，侯府财大气粗，想来是不在乎多养一房人的。自己这边的钱财，攒下来才能积少成多。 傻子才要分家呢，可现在，二房都要分出去了，若是自己再不识趣，指不定大嫂就要撺掇着大哥将他们三房也分出去了吧？沈三夫人越想越出神，完全没在意到老太太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小丫鬟原本也是在发呆，但她比沈三夫人警觉多了，察觉到老太太的视线，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一哆嗦，赶紧在后面扯了扯沈三夫人的衣服。 沈三夫人微微皱眉，低头瞧了老太太一眼，赶忙扯出了笑容，可想了想，现在老太太不能说不能动的，自己何必和以前一样，将她当成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呢？再说了，若不是老太太老不休，非得给自己的父亲写信传书，怎么会让二嫂给抓住了把柄？若不是老太太非得……自己现在何必为难？都是老太太自己不要脸，才牵连了自己和爹爹，自己凭什么要给她好脸？ 于是，沈三夫人的脸又绷起来了，也不想和老太太说话了，直接拿了勺子，舀了药汁就要往老太太的嘴里灌。老太太虽然嘴巴有点儿歪，表情做的不是那么到位，但那一脸惊讶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昨儿还对她十分孝顺的儿媳，今儿怎么就换了一副脸孔。难不成，是被欺负了？老太太立马就想到沈侯爷和沈夫人，他们两个，是不是将二房给赶走了还不甘心，昨儿又找了三房的事情？ 老太太立马就着急了，嗷嗷嗷的叫了几声，沈三夫人根本不知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只以为老太太又是和昨天一样不愿意喝药，她心里又烦又乱，一面担心沈侯爷会对她娘家出手，一面又担心沈夫人会撺掇着沈侯爷分家，恨不得早早的就去找沈夫人，卖个好，也好早些将这些事情给解决了。 可老太太不喝药，二老爷又没过来，她也不能随意走开，若是沈侯爷过来发现没人守着老太太，指不定是要生气的。所以，一看老太太又不愿意配合她喝药，心里就窜出一股火来，也不用勺子了，直接叫了自己的丫鬟托着老太太的后脑勺，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老太太的下巴，就那么将药给灌进去了。 老太太大吃一惊，那药汁又苦的很，沈三夫人灌的也急，老太太被呛的差点儿翻白眼了，等沈三夫人一松手，直接就趴在床边吐出来了。 沈三夫人也不在意，叫了外面守着的丫鬟进来：“老太太喝了药之后有些不舒服，吐了一地，你们给收拾收拾。”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昨儿处置沈二夫人的事情的时候，二夫人说的那番话，音量是没怎么控制好的，老太太腿脚不方便，就不愿意大丫鬟离自己太远。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大丫鬟们，还是被处置了。当然不是弄死了，好歹也是服侍了老太太一场的，平日里又没有犯什么错。 正好遇上老太太中风这种事情，所以，沈夫人将人给许配出去了，今儿早上送了大笔的嫁妆，将人给送回家了。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沈夫人手里捏着，这会儿她们又是被许出去了，若是昨儿的事情传出去了，一家老小都没活路了。 聪明的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蠢笨的就是说出去了，也还有一个污蔑主子的罪名在等着呢。对于嫁人心存怨怼，所以极力抹黑主家，多么合情合理啊。 所以这会儿，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的，都是些小丫鬟。长春园里的丫鬟，这都是经第三次梳理了，不说是人人心惊胆战吧，却也差不多都站好队了。 这会儿长眼睛的都知道府里的形势是什么样子的了，傻子才会站在老太太这边。因为拿不准长房那边的态度，也没人敢对老太太太殷勤，再加上昨天老太太闹腾的厉害，不愿意更多人瞧见她现在的样子，所以将丫鬟们都赶出去了，沈三夫人过来的时候，才没人在屋子里呆着。 小丫鬟将地上的秽物收拾了一番，迅速的走人。沈三夫人厌恶的看了看老太太，瞧出老太太脸上的愤怒和疑惑，正要往外走的身子就顿住了，挑了挑眉，弯下腰，压低声音说道：“老太太，你该不会是认为，我是真的孝顺你吧？” 老太太有些发愣，沈三夫人压低声音，冷笑了几声，到了这时候，她既然已经选择去巴结沈夫人，那自然是要和老太太撕破脸皮的，她从来都知道，她自己不算是顶顶聪明的人。要不然，这些年来，也不会只躲在老太太的身后了。有老太太撑腰，她还斗不过二夫人呢。 所以，她也从没想过两面讨好这种事情。 就算是以后老太太会康复，但是中风这种事情，就是好，也得三五年养着。老太太能有几年时间？有那三五年，原本就站在胜利那一面的沈夫人，又怎么可能会没将侯府打理的后院只有她一个人高高在上？ 看着老太太的眼神透漏出几分厌恶，沈三夫人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若非是因为这侯府，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你以为，我会整天对你巴结讨好？你肯定不知道吧？我做梦都想杀了你！” 沈三夫人伸手在老太太的脖子上捏了两下，笑了笑：“这脖子，我一用力，你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吧？现在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也动不了，我杀死你，太容易了，可我不想杀死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是因为我不忍心，而是我觉得，死了太便宜你了，你这种人，就应该活着受罪。”沈三夫人收回手，皱着眉将自己的手在帕子上擦了擦，厌恶的将帕子丢给了身后的小丫鬟。这丫鬟虽不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却是她奶娘最小的幼女，可比廖嬷嬷对自己更忠心更可靠。 “若非是你，我娘怎么会抑郁致死？”沈三夫人冷声说道，偷情这种事情，从不是一个人就能成的。她是父亲从小带大的，所以，她不怨恨父亲。可是，她怨恨这个老太婆，这个该死的老妖婆！ “若非是你，我父亲，一身才华，怎么可能会在五品官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沈三夫人冷笑：“你以为你很爱他，所以他就应该很荣幸？你以为，我父亲是积德了才遇上你？我告诉你，你的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毒药！要命的毒药！若不是你，他早就出了京，就是做不了封疆大吏，也能成为一府父母。你给他带来了什么？耻辱！桎梏！我爹他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遇上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因为怕你，他岂会委屈自己几十年？” 老太太气的双眼通红，一张脸铁青铁青的，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若不是动不了，那样子，就想将沈三夫人给掐死！可她动不了！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可我竟然还得巴结着你能过的好。”沈三夫人歪着头，一脸的不可思议：“我都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忍受的了你的，我竟然能忍这么多年呢，难怪我会是我爹的女儿，我和我爹，可真是一模一样，面对你这样恶心的人，竟然都能忍得住，实在是太伟大了！” 沈三夫人拍手笑道，身后的小丫鬟连忙伸手拽了拽她，顿了顿，沈三夫人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趣，直起身子，叹口气：“算了，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呢？反正，你也没多久能活了，我既然都忍受了这么些年，何必又说出来呢？” 沈三夫人喃喃自语：“是了，是了，我还是不甘心啊。你说，我和我爹那么像，我爹是不是也会不甘心？等知道了你中风瘫痪了的消息，我爹会不会仰天大笑呢？说不得，得立马放鞭炮庆祝一下？” 这个对老太太的打击最大了，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执念，老侯爷长的英俊潇洒，人又专情，可她就是不喜欢。为了那个人，她甚至抛家弃子，可现在，有人说，那个人根本不想和她在一起，那个人一点儿都不喜欢她，那个人只是迫于压力才愿意和她在一起，那个人将和她之间的事情，原本在她心里，那么温馨，那么幸福，那么让人幸福的事情，在他心里，竟然都是耻辱，是他想要迫不及待摆脱的噩梦！ 老太太不怀疑沈三夫人说的是假话，因为沈三夫人是那人最最疼爱的女儿。所以，她知道，沈三夫人说的，就是那个人心里想的。终于，老太太一口血吐出来，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翻，就人事不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19章 沈侯爷很发愁,沈夫人也有些发愁：“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说,老太太气怒攻心,眼下虽然是将人给救回来了，但中风痊愈的可能……”沈侯爷叹口气,没说完,但沈夫人和沈如意都明白过来了,怕是老太太这中风，是再也好不了了。 “那老太太性命可有妨碍？”沈夫人蹙眉问道,之前老太太中风的时候，太医说，得亏老太太身体养的好，虽然中风了,但养个几年还有希望痊愈，至少了也能活个十来年。现在中风更严重了，连痊愈的可能都没了，那会减寿的吧？会不会对如意的婚事有什么影响？ 没出嫁的孙女和出嫁的孙女守孝的时间可是不一样的，如意没出嫁老太太就过世了，那等出孝…… “有一些妨碍，不过不要紧。”沈侯爷知道沈夫人担心的是什么，顿了顿说道：“日后，咱们每隔三天给老太太请一次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早些发现。如意的婚事，我原想着，还是尽快些吧。云柔年纪也不小了，夫人忙完了如意的事情，就带着云柔出门做做客什么的，最好了是能早些定下来，定年纪小点儿的没关系，到时候说不定就要等了。” 沈夫人忙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三弟妹那里……” “不用管，平日里娘最是疼爱老三，三弟就是被娇宠的有些过了，该怎么做，他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沈侯爷不在意的说道，再者说了，他深觉得老太太这次的事情，是因果循环，老三家的做的当然是不对的，可他这个大伯子，不能出面去训斥处罚，只能老三自己动手。 “不过，咱们也不能半点儿表示都没有，毕竟，府里上上下下都看着呢，若是老三媳妇这次将老太太气晕的事情就这么简单揭过去了，府里那些个人精，定是要误会咱们长房的态度。” 沈侯爷沉声说道，府里的下人们，一个比一个精，若是误会他们长房对老太太只是面子上的事情，实际上还要纵容着这种轻视，那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不会少。沈侯爷不喜欢老太太，从小就不喜欢，可不代表沈侯爷就愿意让人作践自己的亲娘。 沈夫人点头：“我明白，你只管放心，我想着，咱们短时间内不会分家，我就想让三弟妹去念佛一年，罚她三年的月例，你觉得如何？” “你们内宅的事情，我懂的不一定有你多，你觉得好，那就这么办。”沈侯爷并不反对，沈夫人点头表示明白。这边上午商量定了对沈三夫人的处置，下午，圣旨就到了。 现在侯府并没有说分家的事情，所以，哪怕这圣旨是给沈二老爷的，沈侯爷也得出面接旨。前朝官员的圣旨，用不着后院掺和。沈夫人一边带着沈如意做针线，一边时不时的抬头往外面看看。 “父亲！”沈如意眼尖，一瞧见沈侯爷进了院门，忙迎出去：“圣旨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二叔父调职的事情？” 沈侯爷点头，进了屋，接了沈夫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说道：“圣旨上说，让老二到凤翔府当知府，马上上任，许带家眷。” “马上上任？”沈夫人有些吃惊：“那今儿就要走？” “不是，明天走。”沈侯爷说道：“咱们去老二那里看看，今儿记得将行礼收拾好，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老二，老二家的那里，你也多说说。” 沈夫人点头，沈如意也跟着过去了，她倒不是不放心沈夫人，沈二夫人自那次之后，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她得罪连自己的娘家大嫂，就算是亲娘那里还对她很是心疼，但亲娘毕竟年纪大了，亲哥哥又和大嫂相敬如宾，更是不愿意轻易得罪侯府，所以暂时，也不会给她什么帮助。 只是，沈如意怕沈二夫人走示弱的路线。沈夫人心软，万一要是答应帮忙什么的，虽然也没什么大妨碍，就是有些膈应人，可沈如意还是有些不太愿意。和沈夫人比起来，她的心眼是在是太小了，一点儿的委屈都放不下。 到了二房，沈二老爷和沈侯爷去书房说话了。沈夫人带着沈如意去见沈二夫人，一进门沈夫人就有些吃惊——不过两天工夫，沈二夫人看着就瘦了一大圈，脸色又黄又枯，眼神都有些呆滞。 “二弟妹？”沈夫人叫了一声，沈二夫人身子一哆嗦，赶紧转身，瞧见沈夫人就要下来请安，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虚了，竟然一头朝下面栽了下去。沈夫人忙抢上前将人扶住：“小心些！” 等坐定，这才担忧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两天工夫，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大嫂，你真好，这个时候，也就你这样心软善良的，还能关心我两句，就是我们老爷，整日里看见我也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得我早早的死了算了，大嫂，我做了那样的事情，那样陷害你，你竟还关心我，我，我，我实在是惭愧啊，我没脸见人啊。” 说着，沈二夫人开始嚎啕大哭：“我不是人啊，我怎么就鬼迷心窍，就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呢？我简直是白活了几十年啊，我狼心狗肺，畜生不如啊，我怎么就做了那样的事情呢？老太太以前对我多好啊，虽然比不上亲娘，可在京城里，谁不夸我运气好，遇上这么一个好婆婆？从不插手我们房里的事情，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我们，我怎么就忘记了老太太以前对我的好呢？我怎么就能那样呢？我实在是……” 说着神说，沈二夫人就脸色发白，一手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了。沈如意趁着沈夫人没看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果然，她原先预料的没错，沈二夫人现在到了绝境，就掐准了沈夫人的性子，开始走柔弱路线了。 以沈夫人的心软，没准儿还真有可能一时冲动的应下什么话来。 “二弟妹啊，不是我说，你之前那些事情，做的真不对。”沈夫人叹口气，伸手拍了拍沈二夫人的背，替她顺过气来：“我也知道，你是真心知道自己做错了，做错了事情，就得受惩罚对不对？你若是真心想悔改，就好好的跟着二弟去吧，等过些年再回来。” 沈二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瞬间露出惊愕的神色，但很快就收了起来，垂下眼帘，苦笑了一声：“大嫂，这话我真没脸说，可又不能不说，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事情，所以，老太太现在才重病在床，我想恕罪，想亲自照顾老太太……” 沈二夫人是聪明人，她知道这次的事情，她不光是得罪了长房，她还得罪了自己的相公。知府说是一府父母，可这地方官能和京官相比吗？更何况，丈夫这次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对孩子们来说，后果更严重。知府家的孩子，能比得上侯府的孩子吗？男孩子倒还好，能自己奋斗起来，可女孩子，身世和婚姻可是有大大的联系的，出身上的差池，带来的婚姻上的差距，可不是一步两步。 就比如说现在吧，沈佳美是侯府的姑娘，哪怕是出自二房，那也是侯府的姑娘，将来就算是嫁不了王公贵族，也至少能找个三品以上的。可若是搬到那个什么凤翔府，一个知府的女儿，就是能嫁回京城，那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顶破天了三品。 所以，跟着丈夫上任，不如留在侯府，一来能就近知道长房的各种打算，在京城也好及时作出应对，二来，她带着孩子们没走，那就不是分家。沈侯爷再厌恶她，也不会趁着弟弟不在，就将弟妹连带侄子侄女们分出去的。 “二弟妹啊。”沈夫人叹口气，再次伸手在沈二夫人的背上拍了拍：“我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你是觉得对不住老太太，所以想亲自照顾老太太，有朝一日，老太太看在你孝顺的面子上，就是不原谅你，也能稍微减少些愤怒。” 沈二夫人忙使劲点头，两眼带着期盼的看沈夫人，但随即沈夫人就摇头了：“但是，越是这样，你越是不能留下来，你也知道，你之前做的那些个事情……老太太实在是难堪，别说是看见你了，老太太只听见你的名字，就恨的不行，你若是时时刻刻在她跟前晃着，她不气的更狠才怪。” 沈二夫人张张口要说话，沈夫人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愿意天天跪在老太太面前，日日祈祷她的原谅，或者就是为老太太抄经念佛什么的，总归是要就近照看着，对不对？” 沈二夫人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沈夫人又叹口气：“太医说了，老太太现在这种情况，是再也不能受刺激了，她看见你就生气，你若是时时刻刻的出现，她更生气，这样一来，病情就会更严重，这样的情况，和你的初衷肯定不符吧？” 不等沈二夫人说话，沈夫人就又说道：“你就是想念佛抄经，那在哪儿不能念？你去了凤翔府，就在自己府里弄个小佛堂，日日为老太太祈福，这也足够了。再者说了，你和二弟是夫妻，你是他的结发妻子，二弟去凤翔府可不是享福去了，你身为他的娘子，最好了是跟过去照顾他，还有孩子们，你就放心让他们自己跟着二弟走？二弟一个大男人家，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娘，还是跟过去最妥帖了。老太太这里，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回头我让人多多给你送信就是了，你要是有心孝顺老太太，就多送些药草之类的回来。”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明瑞他们年纪不小了，这个年纪，多在外面走走也是有好处的，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了。明儿就要出发了，要收拾的行礼，可都已经收拾好了？” 沈二夫人有些发愣，大约是从没想过，沈夫人会拒绝的这么彻底，不管她前面说了什么，沈夫人都找了理由反驳回去，反正就一个意思，明儿他们一家是必须得走。 可沈二夫人不甘心，又哀哀凄凄的看沈夫人：“大嫂，我也知道，在外面走走，对孩子们是很有好处的，只是，佳美是个女孩子，我实在是不忍心她受这样的罪……” 既然不能全部留下，那留下一个也行。 “佳美长这么大，都是在京城里，从没出过城，她年纪也小，身子娇弱，我实在是担心她受不了那个长途跋涉的日子，到凤翔府，还有吃食，还有说话什么的，她都不习惯，万一要是生病了，我这当娘的，心里就跟刀子挖一样，咱们都是有女儿的人，”沈二夫人拉着沈夫人的手，企图打动沈夫人：“大嫂也当明白，我心里对佳美，实在是，半点儿苦都舍不得她吃啊。” 沈夫人有些诧异的看沈二夫人：“二弟妹，你的意思是想将佳美留下来？” 沈二夫人忙点头，沈夫人脸上的诧异更重：“你竟然像将佳美留下来？二弟妹，难不成，你不知道，这女孩子，都是要跟着当娘的走的吗？原本，若是老太太没什么大事儿，佳美倒是还能留下来，毕竟，老太太也是诰命夫人，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女孩子，定然不会有人指责什么的，可老太太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对佳美定是有心无力，那么，佳美最好了就是跟着你走，女孩子的教养学识，都是从当娘的身上潜移默化过来的，你将佳美留下来，以后谁敢上门提亲？” 沈夫人转头看了看沈如意，又说道：“你看当年，我难不成不知道到庄子上，如意的日子会不好过吗？别说是大丫鬟了，连如意的奶娘都不愿意跟着去，我若是求求侯爷，侯爷定会答应将如意给留下来的，可我还是将如意给带走了，我为的什么？难不成我是不愿意让如意过好日子？” 用自己和沈如意来举例，沈二夫人就是有再多的理由，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可她心里，都快要呕血了。沈如意那会儿，能和佳美这会儿比吗？ 那会儿沈如意才多大？两三岁，留在侯府纯属是找死。可佳美现在都十几岁了，又一向聪明，怎么可能会在侯府遇到危险？再者说了，那会儿，侯府是什么情况？有老太太在，你敢放心将沈如意留下来吗？这会儿侯府是什么情况？谁会没事儿对佳美出手？ “二弟妹，我知道你舍不得佳美受苦。”沈夫人语重心长：“但是，佳美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家家的，寄人篱下更不好，时间长了，性子就要变了，为了佳美好，你还是将佳美也给带走吧。” 话音刚落，沈二夫人张口还没说出话，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人影，噗通一声就冲沈夫人跪下了：“大伯娘，我不愿意离开京城，我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要替我爹娘照顾祖母，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爹娘要到凤翔府去，不能在祖母跟前伺候，我这个为人子女的，就要替爹娘尽孝心。” 一时之间，沈二夫人心里的感觉，别提多复杂了。她自己替沈佳美谋划，想将沈佳美留在京城，和沈佳美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留在京城不愿意跟着她这个当亲娘的走，这感觉可是不一样的。 “三妹倒是个孝顺的。”沈如意笑着说道，看了看沈二夫人，沈如意又问道：“我瞧着二婶娘的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最近身子不舒服？” 沈二夫人忙摇头：“多谢如意关心，我身子好的很，只是这两天，因着自己做错了事情，又担忧老太太，没睡好，这才看着有些不舒服的，并没有什么大事儿。” 沈如意点点头，又看沈佳美：“三妹有孝心是好的，只是，要分得清轻重，祖母共有亲儿子三个，亲儿媳三个，亲孙子五个，亲孙女儿三个，就是走了你们二房，还有亲儿子两个，亲儿媳两个，亲孙子四个，亲孙女两个。二叔父和二婶娘，只有亲儿子一个，亲女儿一个，若是留下你这个亲女儿，身边就只剩下一个亲儿子了。” 说到这儿，沈如意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沈佳美脸色青青白白，这话比打她一巴掌都让人觉得难堪。过了一会儿，沈佳美开始哭了：“大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你？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前两天的事情，对我很是不满？我知道错了，大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夫人有些不解，看沈如意，前天的事情？ 沈如意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事儿：“三妹，你错了，前天的事情，你虽然做错了，但你年纪小，对宴会的事情也有些力不从心，我已经原谅你了，你放心的跟着二叔父和二婶娘去凤翔府吧，我一点儿都没有对你不满，咱们可是亲姐妹，哪儿有隔夜仇。” 说着，转头看沈夫人：“娘，咱们也先走吧？二婶娘还要收拾行李，时间怕是紧的很，咱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二婶娘了，明儿二婶娘她们还要赶路呢。” 沈夫人忙点头，跟着起身：“那好，我就不打扰二弟妹了，你也赶紧开始收拾行李吧，收拾好了，明儿也就不用那么紧张了，你且放心，你们的院子，我会让人好好打扫的，院子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让人乱动，你只安心的去吧。” 沈二夫人又气又急，但之前说的各种理由，都被沈夫人给驳回去了，这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了，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沈夫人和沈如意离开。 沈佳美呆呆的瞧着沈如意的背影消失，想也不想的就拿了桌子上的茶杯往门口砸去，茶杯破碎之后，沈佳美冲到沈二夫人身边嚎啕大哭：“娘，我不想去凤翔府，那么远，那么偏，那里肯定很穷！” 沈二夫人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却没有接话。 “娘，反正也出来了，咱们去看看老太太？”沈如意侧头看沈夫人，沈夫人大约是太心宽了，这个年纪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岁月还是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皮肤一如既往的光滑水嫩，脸色一如既往的红润有光泽，不过，和以前比，生活是有了更多的盼头，沈夫人的眼神，和以往相比，少了几分忧愁，多了几分希望，比以前更加的明亮耀眼，竟也更多了几分风情。 或者说，是因为生活更有希望了，所以，自己的娘亲，是拥有了第二次的蜕变，焕发了更属于自己的光辉。 唔，沈如意坚信，沈侯爷不是被沉迷于色相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人到中年了，才看上自己的娘亲。京城最不缺的，可就是各种各样的美人儿了。哪怕你想找红头发绿眼睛的，那也是有的。 进了长春园，重新换的第三个“荣兰”过来行礼：“三老爷正在内室伺候老太太用药，夫人和姑娘要不然先等等？” 沈夫人点头，和沈如意一起在外面等着，好大一会儿，沈三老爷才出来，拱手给沈夫人行礼：“大嫂。”沈如意也忙起身给沈三老爷行礼：“三叔父。” 一边行礼，一边细细打量这个沈三老爷。说起来，今儿的沈三老爷，看起来和往日还真不一样。以前的沈三老爷，很有些小天真，事事都听老太太的，老太太看不惯沈夫人，沈三老爷也从不正眼看沈夫人，就是行礼，那也是能躲就躲。 老太太不喜欢沈如意，沈三老爷几乎连句话都没和沈如意说过，老太太想要夺回管家权，沈三老爷那是身先士卒，很勇猛的就冲上去了，当然，他胆子不大，在发现沈如意后面是沈侯爷，他要是再冲就要对上沈侯爷的时候，就赶忙的刹住脚了。 但那会儿，不管怎么看，沈三老爷就算是一把年纪了，也冲动天真的够可以，连自己院子里的事情都有些搞不定，小妾怀孕了，还十分兴奋的去和沈三夫人商量孩子出生了要叫什么名字。 再看看现在的沈三老爷，一脸的胡子拉碴，眼神不说是沧桑了，简直是黯淡无光的都快像是死水了。说起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也着实是太多了些，对沈三老爷的打击也确实是不小。 他从小被老太太娇养着长大，大了之后又背靠侯府，从没想过，短短两天时间，自己的世界就翻了个个儿。为什么大哥从小不得娘亲的喜欢？因为大哥知道娘亲的丑事啊。为什么娘亲对自己特别好，因为自己娶的老婆是娘亲的心上人的亲女儿啊。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然后，忽然之间，自家媳妇不知道又做了什么，竟然将老太太气的吐血了！娘亲平日了不是最宠爱她的吗？她怎么就忍心将老太太气成那样呢？ 心里恼恨，却又有些不解，还有些茫然，他以前尊敬自家的夫人，也不是半点儿感情都没有的，都有两个嫡子了，甚至连侍妾怀孕的事情，他都半点儿不隐瞒的和夫人商量，可想而知，夫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可是，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娘亲找的人，怎么就偏偏是她的父亲呢？ 沈三老爷又迷茫又痛恨又不解，也幸好，沈侯爷管的严，不许他们随意酗酒，所以，沈三老爷虽然快成游魂了，却也还算是比较正常。 “大嫂怎么过来了？”沈三老爷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沈夫人皱眉看他：“三弟怎么这个样子，可是午膳没用好？要不要再去用些午膳？” “多谢大嫂关心，我很好。”沈三老爷有些狼狈，但随即就挺直腰背坐好了，这可不是以前那个无足重轻的女人，而是大哥最看重的女人，若是她到大哥面前关心两句，回头大哥不得更关心自己？现在面对大哥，他总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 “那就好，你若是不舒服，可千万不要隐瞒着，要尽快说出来，要不然，你还得伺候老太太，老太太瞧你脸色不好，心里更挂念，也会心情不好的。”沈夫人嘱咐了两句，随后起身：“我来看看老太太，这会儿有我照看着，你先去你二哥那边吧，圣旨下来了，你二哥明天就要走了，你们兄弟也好说说话。晚上我让人给你们准备酒菜。” 沈三老爷忙点头：“是，我知道了，多谢大嫂，那娘亲这里，就有劳大嫂和如意侄女儿了，我先去二哥那边了。” 沈夫人点点头，沈如意也屈膝行礼：“三叔父放心吧，我们定是会好好照顾祖母的，您尽管去吧。” 沈三老爷笑了笑，转身出了门。沈夫人这才带着沈如意去内室，老太太闭着眼景在床上躺着，听见脚步声，拼了命的转头，瞧见是沈夫人和沈如意，脸上立即露出怒意。 沈夫人也不介意，反正老太太对她一向是这个表情，要不然就是漠视，她要是每次都计较，日子也别过了。再者说了，她现在有儿有女，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儿子娇软可爱，相公也是很贴心的，日子幸福美满的很，她又年轻，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在后面等着。 再看老太太，三个儿子有两个是离了心的，三个儿媳有两个是恨不得她去死的，人又老了，恐怕最多了也就只有五年的寿命了。疾病缠身，不能动不能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这日子过的…… 和这样的人，她还计较什么？ “老太太，天气冷了，我想着，你这儿的被子也该换了，前段时间，府里新买了棉花，我让人给你做几床新被子，厚的薄的都有，回头让人给你送过来。” “以前我也没怎么伺候过你，也不知道你都喜欢什么口味，按理说，我是应当找人问问的，只是大夫说，你现在病着，饭菜这方面也得忌口，有许多东西不能吃，所以我就想着，做些滋补的药膳给你吃最好了，只是这会做药膳的真不多，我还得多多打听才行。” 沈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她现在就盼着老太太活的时间长点儿，最好了是能等到沈如意怀孕了。算算日子，沈如意距离出嫁还有一年，成亲之后，至少也得半年才能怀孕。老太太要是忽然在这期间过世了，那沈如意就得守孝，可沈如意守孝不代表六皇子要跟着守孝啊。到时候，可不得安排通房吗？若是有人比如意先怀孕，那如意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今年的炭，庄子上也送过来了，老太太这里的，还是银丝炭，没有烟火的，只是，用的时候可千万记住窗户要留缝隙，这个我回头会给丫鬟们交代的，老太太就放心吧。” “啊啊啊啊啊！”老太太的回应是一连串的低吼，沈如意在后面探头看了看，很真诚的建议：“娘，我看祖母整日里这么躺着，也肯定是无聊得很，不如我们给老太太找些事情做？” 沈夫人有些疑惑，老太太都这个样子了，能做什么？ “祖母以前最是心善了，现在虽然不能动，但我想着，找几个人，轮流给祖母念些佛经啊，话本之类的东西，祖母也免得无聊了。”沈如意笑着说道，至于话本，她肯定要仔细筛选一番，最好了就是那种因果循环的。 沈夫人眼睛立马就亮了：“这个主意好，还是如意你聪明，太医可是说了，老太太跟前最好有人能经常陪着说说话，咱们找些丫鬟，轮流着给老太太念话本，也免得老太太无聊，至于佛经之类的，说不定，佛祖能保佑老太太呢？” 说着，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啊啊啊啊啊！”老太太吼，沈夫人点头：“你也觉得这个主意好？那太好了，回头我就找几个丫鬟，得找识字的，说话的时候声音好听的，还得体贴懂事，这个可有些难，不过，为了老太太的身子，我会尽快找够人的。” 不过，这事情怎么也得先放放，因为二房要走，沈夫人还得忙这些个事情呢，不是二房走了就算完事儿了。二房留下来的丫鬟婆子要重新安排，院子里的打扫也要安排。 等这些忙完，才轮到给老太太找念书的丫鬟。沈侯爷对此也表示很赞同，他的想法和沈夫人是一样的，大夫不是说，老太太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吗？那就找一些让人感觉平和的书来念，不管是佛经还是话本，怎么美好怎么平和就怎么来。 沈如意的意见在这两个人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只好撇撇嘴，熄了那点儿小心思，只专心致志的躲在自己屋子里做针线活儿，不光是要绣嫁衣，还要做一些衣服什么的。 皇上那里，皇后那里，太后那里，甚至连六公主那里也得准备一份儿。 沈云柔闲的没事儿做了，也会拿着针线活儿来找沈如意。沈如意的针线是沈夫人亲自教的，又勤学苦练了两辈子，那手艺，也就比沈夫人的差一点儿。 而沈云柔的手艺，是跟着家里针线房上的嬷嬷学的，不说是特别难看，但也不是很好看。她瞧着沈如意的针线活儿，就有点儿小小的羡慕了：“大姐，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女红就好了。” “想学？”沈如意一边扯线头，一边挑眉问道，沈云柔忙点头：“大姐愿意教我吗？” “嗯，不过呢，我绣什么，就教你什么，你先记住，回头自己私底下多练练。”沈如意说道，和沈佳美比起来，自己这个妹妹简直是太好了，原先的那点儿厌恶，早就没了。 再说了，沈云柔现在可是记在自己娘亲名下的嫡女，自己的娘亲可是以双面绣在太后娘娘面前出名儿的，若是沈云柔的针线太差了，简直说不过去。 “来，瞧着。”沈如意扯着帕子，让沈云柔坐在自己身边：“平针的时候要这样绕，打结的时候是有个诀窍的，看，就是这样，这样的结打出来，就很是平整，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儿都不破坏绣活儿，这样做双面绣的时候是最占便宜了，会了没有？” 沈云柔仔细的盯着沈如意的动作，等沈如意做了两三遍，她连连点头：“会了，大姐你先做自己的，等会儿我自己去练练。” 说着，就扯了一边的碎布，自己找了针线，慢吞吞的练习，不光是要学会，还得熟练才行。 她们姐妹两个相处的好，沈夫人和王姨娘也觉得这样很好。沈侯爷说话算数，说要给王姨娘奖励，除来之前说的庄子，又给了王姨娘两个铺子和一处三进院子的房产。 大约是有了银钱傍身，知道自己和儿女们的前途也有了，王姨娘更加的通透起来了，有空了还要找沈夫人说说话聊聊天，沈夫人有时候也会带着王姨娘出门逛逛街到庄子上玩玩儿什么的。 没了老太太，没了沈二夫人，沈三夫人也去念佛了，侯府就越发的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0章 “明儿就是腊八了,咱们得准备不少腊八粥。”沈夫人一边翻账本，一边说道，沈如意捏着沈鸣鹤的小脚，手指在他脚底板刮了刮,逗的沈鸣鹤咯咯的笑，屋子里放着炭盆，又烧着地暖,一点儿都不冷。 不过,沈夫人还是有些担心,抬头瞧了他们姐弟一眼,催促道：“快将衣服给他穿上吧，大冬天的，刚洗完澡热乎乎的，再坐一会儿就该冷了。” 沈如意应了一声，伸手拿了旁边的小袄，给沈鸣鹤套上去，沈鸣鹤还有些不太乐意，不穿衣服多利索啊，想怎么动就怎么动，穿上衣服太不舒服了！只是，他人小力微，挣扎了半天都没能逃出自家亲姐姐的手掌心，只能不甘不愿的被套上衣服，嘟着嘴躺在那里踢腾自己的小腿儿，发泄自己的不满。 沈如意伸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人抱起来，使劲在那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沈鸣鹤瞬间忘记心里的不舒服，嘻嘻哈哈的凑过去，有来有往，也糊了沈如意一脸的口水。 “腊八粥这个，去年不是有定例吗？”沈如意转头和沈夫人说话，沈夫人摇摇头：“情况不一样了，今年咱们得往何家和卢家多送一些，还有咱们自己家，二房那边的可以省掉了，另外还要布施，往法华寺那边送，为你祖母祈福，这个定例就用不上了。” “那就让采买上先看着买，回头报账，不过，娘你先让宋嬷嬷或者陈嬷嬷到外面打听一下外面各种东西的物价，这到了冬天了，物价也该调整了，我瞧着采买上的报账，已经是涨过一次了，眼看要到年关了，说不定还要有两次涨价。” 侯府采买上的报价，不管是沈如意还是沈夫人，都不会按照最低的价钱来算。当然，也不会是采买上的人报多少就给多少的，而是先让人打听了大致的价钱，定一个中等的水平，你采买的时候自己讲下去价钱了，那多余的钱就归你了。一般来说，钱是不可能不够用的。 沈夫人点点头：“是要开始早早打算了，马上要过年了，今儿这年，也是没有定例的。对了，这两天，云柔过来找你了没有？” “上午还过来了，怎么，娘找云柔有事儿？”沈如意笑着问道，沈夫人点点头：“我想着，云柔的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我就带着她学学管家的事情。” 顿了顿，沈夫人又说道：“你的婚事定下来，我就该忙着准备你的婚事了，家里的事情，左右也就是这么几样，云柔初初试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差错，再说了，还有王姨娘在，想来云柔是能办好的。” “娘觉得行就行。”沈如意笑着说道，沈夫人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叹气：“今儿柳姨娘过来请安来找，我原先很是不喜欢看见她们几个，就不爱让她们出来请安，只是，柳姨娘死活要来……” ”娘，您说的才能算，要都是和柳姨娘一样，自己要死要活的想要做什么，你通通都答应了，这府里的事情还怎么管？”沈如意有些无奈，沈夫人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爹现在的态度很明白，府里的人也不都是傻子，再加上王姨娘也表态了，谁会傻乎乎的出面和我作对？柳姨娘是想求放出去，这个事情我就比较为难了。” “求放出去？”沈如意有些吃惊，沈夫人点点头：“是呀，她自己是说，留在侯府也没什么出路了，想要放出去，哪怕是到庄子上嫁个泥腿子也行，至少将来还能生孩子什么的……” 顿了顿，沈夫人也没继续往下说了：“她说的倒是挺可怜的，我瞧着柳姨娘也瘦了很多，就想着，是不是答应她，将人给放出去得了。可是，你父亲那里……毕竟，柳姨娘伺候他一场，忽然就这么放出去，我怕你父亲心里不舒服。” 男人嘛，都是有些占有欲的，自己的女人，就不愿意让别人碰。哪怕沈侯爷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碰过柳姨娘了，可柳姨娘是沈侯爷的姨娘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柳姨娘若是再嫁人了，那就相当于是给沈侯爷带绿帽子了，面子里子都要没有了，沈侯爷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 “娘你的意思是？”沈如意问道，沈夫人叹口气：“我自是不想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惹怒了你父亲，再者说，当年也不是我让她们来给你父亲当侍妾通房的，她们自己想要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就不管不顾的……现在发现没有机会了，就又想做个普通人，嫁人生孩子，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沈如意赞同的点头，沈夫人这次没有立马就发善心，已经是个很大的转变了。 “可是吧，我瞧着一个个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心若死灰的，实在是有些太可怜了。我倒也不是很同情她们，毕竟，佛说，因果轮回，这世上，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因果，她们现在这种情况，是她们自己换回来的，我也没必要太同情她们，我就是担心，若是这事情不解决了，她们心里不甘心，心生怨怼，然后在府里兴风作浪的，好不容易，咱们府里才安生了这么一段时间，若是再闹腾起来，着实让人烦恼。” 沈夫人叹口气：“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让你父亲生气，也不让柳姨娘她们心生不满，如意你一向聪明，不如帮娘亲想个办法？” “这还不简单？娘，你和父亲说一声，将人送到庄子上去吧，那些个姨娘，好歹也是服侍了我爹这么长时间的，咱们侯府也不好亏待了她们是不是？那庄子，就送于她们了，然后许她们各自从自己的娘家挑选一个侄子侄女什么的，接到身边抚养，回头给他们养老送终。” 一个庄子在侯府看来是没什么，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可是一笔非常大的财产。柳姨娘她们的出身也不是多好，家里的侄子侄女们，自然也不是什么大家千金大家少爷了。 京郊附近的庄子，没有几千两银子，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这事情呢，还不能你出面去做，得我父亲出面。”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正好现在我那个……咳，不是快到了吗？父亲在这事情上的处理，也能算是表明一个态度。” 沈夫人不笨，沈如意的话在她脑袋里转了一圈，她就想明白了，沈侯爷这态度，那可是要传达给六皇子的——是好男人，就得尊敬自己的嫡妻，府里的莺莺燕燕什么的，能处理的就赶紧处理了，给自家的嫡妻一个舒心的生活环境。 “柳姨娘她们会愿意？”沈夫人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是，还有些犹豫，柳姨娘的意思是还想嫁人，只给弄个孩子，她们会满意吗？ “娘，你也说了，因果循环，每个人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就不要去后悔。柳姨娘她们现在难不成还觉得自己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沈如意撇撇嘴：“真惹恼了我爹，小心我爹直接将人送到庄子上，别说孩子了，连庄子都不给！” 当初是沈侯爷强抢民女让她们当姨娘的？还是沈夫人威逼利诱让她们当姨娘的？自己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回头还要怪人家不愿意给她更好的活路，这不是想当那什么又要那什么吗？ 不过，当着沈夫人的面儿，沈如意还是要文雅一些的：“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咱们府上这么多的院子呢，娘你随便找一个，回头将她们都关进去，给她们送些叶子牌什么的，让她们也有点儿东西消磨一下时间，反正咱们家不缺那两三个人吃饭。”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好，回头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到底是你聪明，一想就能想出来个好办法。” 沈如意眯着眼睛笑，继续转头逗弄沈鸣鹤。沈侯爷下朝回来的时候，沈夫人果然和他说起柳姨娘她们的事情来了，沈侯爷一边逗弄沈鸣鹤，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那行，回头你挑几个庄子，将地契什么的准备好，我亲自去办，不过，这庄子上的人，是用咱们府上的人，还是让柳姨娘她们自己想办法？” 沈夫人有些愣，沈侯爷微微挑眉：“你原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之前你说，要将庄子送给柳姨娘她们，又许她们从自己娘家接一个孩子过来养着，那这庄子，必定是要给那些个孩子们留下的，那就不是咱们府上的东西了，庄子上的人，用咱们自己府上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可是，让柳姨娘她们自己选，也不合适。就算是柳姨娘她们被送到庄子上去了，那庄子也是她们的了，但从底子上来说，沈侯爷没写放妾书，柳姨娘她们依然是沈侯爷的侍妾。柳姨娘她们的动静，至少沈夫人得清楚。 “侯爷有什么好办法吗？”沈夫人眨眨眼问道，沈侯爷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柳姨娘她们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插手过，你觉得如何是好，那就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沈夫人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如这样，伺候姨娘们的，用咱们府上的人手，伺候那孩子们的，姨娘们自己去买人，庄子上的佃户什么的，也用咱们自己庄子上的，等那孩子长大了，若是不愿意用，那咱们就将人叫回来，若是还愿意用，那就继续用着。” 佃户不是贴身伺候主子的，和主子们的联系很是薄弱。有的佃户，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主家一面，有什么事请，也都是和庄子上的庄头商量的。除了田租，和主家也基本上算是没什么关系了。 “庄头什么的，也用咱们自己的人。毕竟，在孩子长大之前，庄子上要伺候的主子，还是要以姨娘们为主的，你说是不是？”沈夫人抬头问道，沈侯爷笑着点点头：“好，那回头你选好了庄子，这事情就交给我去办，最好是要快些，我估计着，没多长时间，皇上就该赐婚了。” 沈夫人忙点头，和沈侯爷一起用了午膳，送了沈侯爷去书房，才叫了柳姨娘她们过来。这种事情，沈如意是不好旁听的，也不想做针线，索性跟着沈侯爷去书房，顺便找两本书看。 怎么劝说柳姨娘她们，那是沈夫人自己的事情，沈如意只要知道个结果就行了。 “侯爷，六殿下过来了。”进了书房没多久，回春就进来禀报了，沈侯爷挑眉看沈如意，沈如意忙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六皇子今儿为什么会过来。 “请进来吧。”到底是皇子，沈侯爷就是看他不顺眼，也不能将人扔在外面太长时间不管。 六皇子笑眯眯的进来，给沈侯爷行了礼，就双手奉上自己手里的盒子：“前两日听说老太太有些身子不舒服，我特意在宫里找了一些药材，侯爷可不要嫌弃。” 沈侯爷无所谓的点点头，将盒子放在一边：“翰林院最近很闲？” “也不是很闲，不过我偶尔也能抽出时间来。”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沈如意，又笑道：“听闻侯爷和沈夫人恩爱非常，前段时间，我刚修好了一个庄子，凑巧了，里面挖出来一眼温泉，所以就想着，邀请侯爷和沈夫人去庄子上小住几天。” 沈侯爷嗤笑：“我和我夫人很是恩爱，和到你的庄子上去住几天，有什么联系？你觉得，我侯府连个温泉庄子都没有？” “自然不是，只是，这也是我的一番孝心。”六皇子笑着说道，沈侯爷顿了顿，好半天才挑眉：“孝心？” “是呀，我今儿过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和如意说呢。”六皇子笑的牙都露出来了，虽说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是笑呵呵的，脸上一派喜色，可这会儿，那喜色简直就要冲破云霄了。 “什么好消息？”沈侯爷立马皱眉问道，六皇子退后一步，躬身个沈侯爷行礼：“侯爷，一会儿圣旨就会过来了，父皇要为我和如意赐婚，从今儿起，我就该改口了。” 沈侯爷很暴躁：“改什么口？就算是赐婚了，那也还没成亲！只要没成亲，你就不能改口！当谁稀罕你改口吗？该去哪儿去哪儿，本候忙的很，没空招待你！” 六皇子一点儿都不在意，轻咳了一声：“侯爷，既然您忙着，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给如意带了几本书，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如意到园子里走走？” 沈侯爷迅速摇头：“不行，如意要为本候磨墨，你带的书只管留下，你若是想到园子里走走，本候派人伺候你过去。” 六皇子眨眨眼，有些苦恼，自己这个老丈人的脾气，实在是有些古怪。别人家的老丈人，在自家闺女说亲的时候，对未来的女婿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那叫一个看不顺眼，可等婚事定下来了，情况就会缓解了，对女婿也会稍微看的顺眼些了。 自己这个呢，就是反着来的，以前看他还有些顺眼，偶尔心情好了还愿意给两次机会独处，可等婚事定下来了，老丈人却开始暴躁看自己不顺眼了。 果然，像是沈侯爷这样的聪明人，做事情都和凡人是不一样的吗？ “父亲，我忽然想起来，我刚才让人做了些点心，你最喜欢吃的，我这会儿去看看怎么还没有送过来。”沈如意笑着插话，沈侯爷皱眉，沈如意转头，背对着六皇子，冲沈侯爷做个鬼脸。 沈侯爷很没好气：“去吧！”闺女白养活了，还没嫁人呢，就一心向着外人了。随后一想，沈侯爷有笑，太好了，赐婚要到了，那成亲也没剩多少日子了，闺女到时候一出门，夫人可不就完全属于自己了吗？ 真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回头将闺女的嫁妆再给加厚两分！ “如意，我不能在这儿久留，一会儿宣读圣旨的人也要去王府。”六皇子也没拖拉，一进了园子，就先拉了沈如意的手，神色凝重，眼神认真：“如意，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真心愿意嫁给我，愿意陪我一生一世，以后和我一起看书，一起游历天下的吗？” 沈如意也看六皇子，他眼神里除了认真，还有几分期待。沈如意这才想起来，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是被动的接受六皇子的感情，六皇子说的时候，她就只管答应，还没从主动开口对六皇子说过承诺过什么。 不对，谁说没主动承诺过？之前六皇子说要游历天下的时候，自己不是说了会陪着他的吗？ 那这会儿，六皇子怎么又开口问这个？难不成，是事情到了眼前，太过于紧张担心了？想的太入神，都没顾得上回答六皇子的问题，六皇子的脸上果然出现几分担忧和紧张：“如意，难道你不愿意？还是你有什么顾虑了？” 沈如意忙回神，摇头，笑眯眯的反手拉了六皇子的手：“君心似我心，我自是愿意的，你赶紧回去等着吧，若是圣旨到了，你没在府上，那可就闹笑话了，等明儿你再过来……” 六皇子大喜，展开双臂就将沈如意给搂在怀里了，沈如意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了，瞬间脸色羞红，浑身感觉不自在。幸好六皇子只是过于激动了，很快就回了神：“好，那我先回去了，如意，你且等着，明儿我再过来看你。” 今儿来的话，就太过于心急了。这边赐婚的圣旨刚下来，那边他就到侯府来了，不知情的，还要以为他多心急呢，哪怕事实上他真的是很心急。但，万一对如意的名声有妨碍，他就不愿意。 好吧，这也算是欲盖弥彰了，这会儿他提前来侯府，可也不是太机密的事情，有心人若是想打听，也是能打听的到的。不过，说不定他们会误以为自己是来找沈侯爷的？ 六皇子很乐观的给自己找了理由，本打算再和沈如意说两句好话的，却绞尽脑汁想不出什么好话来，一是因为太激动了，赐婚圣旨有了，那可就等于他们两个是绑死了，以后他们就是未婚夫妻了，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二来，以前说太多了，这会儿想不出更好听的话来了，再重复以前的，又太不尊重眼下这个时机了。 以前那都是什么场景？现下可是要接圣旨了，赐婚的圣旨啊，再将以前的情话拿出来说，很不合适。 思来想去，六皇子实在是没更多的主意了，只好依依不舍的和沈如意告别：“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书好不好？” 沈如意忍不住笑：“送什么书啊，你刚才不是送来了几本吗？不用送了，赶紧回去吧，你明儿还要来呢。” 六六皇子还是不想走：“那我给你送些点心过来？今儿有两道赐婚的圣旨呢，父皇心里高兴，我去要一些点心，他肯定愿意给的。” 沈如意忍不住笑，哪次你进宫要点心皇上没给？那可是你亲爹，就算是皇上，也是能时不时的给亲儿子送些点心的。 “不用，你赶紧回去吧，若是耽误了接圣旨的时间，回头我可是要生气的。”沈如意严肃的说道，六皇子终于转身了：“那我先回去了，如意你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耽误了接圣旨的事情的。” 沈如意看着他的背影就只是笑，回了书房，就见沈侯爷斜眼看她：“悄悄话说完了？” 沈如意拖长声音撒娇：“爹，你不高兴啊？我马上就能嫁人了，说不定过两年，你就能多一个外孙，你不喜欢？” 沈侯爷无语：“你还没出嫁呢，说这样的话羞不羞？” “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成亲生孩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那什么，心里有佛，所见皆佛，觉得没出嫁的女孩子说这种话很龌龊的，其实自己心里才是最龌蹉的。”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在沈侯爷对面坐下：“咱们家不是有温泉庄子吗？咱们什么时候去住几天？” 沈侯爷笑：“我还以为，你会替六皇子说话，要我和你娘到他的温泉庄子上住两天呢。” “我又不是傻子，这还没成亲呢，你和我娘住他的庄子算怎么回事儿？”沈如意撇撇嘴，这个事情，确实是六皇子想的不周到，若是成亲了，那还好说，当女婿的孝顺岳父岳母很正常。 可没成亲，沈侯爷那自尊心可是强着呢。 “过两天吧，咱们一家都去。”沈侯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思索了一下说道：“等柳姨娘他们的事情处置完，我们一起去。” 沈如意点头，伸手拿了六皇子放在书桌上的书，起身：“那我先回后院了，得先和我娘说一声，要不然，圣旨来的太突然，我娘要是太激动了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沈侯爷点点，等沈如意走了，随后打开那个装着药材的盒子，拎起里面的药材看了一眼，叫了回春进来：“去，将这些药材送到长春园那边，老太太用药的时候若是能用上，就将这个给用了。” 回春应了一声，抱着药材盒子离开。沈侯爷继续低头看书，时不时的批上几句注语，半点儿不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操心。要暴躁早就暴躁过了，要烦闷也早就烦闷过了，这事情拖了这么久，也该有个赐婚的圣旨了。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外面终于传来回春的声音：“侯爷，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来了。” 沈侯爷忙起身，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地位不一般，沈侯爷也不愿意怠慢了：“不知道高总管过来，有失远迎，还请高总管见谅。” 高公公忙行礼：“侯爷言重了，杂家这次过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给侯爷报好儿的，这差事，可是杂家千辛万苦才讨过来的，为的就是沾沾侯爷的喜气。” “喜气？此话怎讲？”沈侯爷做出诧异的样子来，之前六皇子来传过信儿，但这事情不能大肆宣扬，所以这会儿沈侯爷还是要装作不知道。 “听闻令千金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人又端庄贤淑稳重大方？六皇子可也是一表人才，学富五车，温润如玉啊。”高公公笑眯眯的说道，身后也恍然大悟：“真的？” “杂家还能骗你不成？侯爷，快快请了尊夫人和令千金出来接旨吧，这可是大喜事儿呢。”高公公催促道，沈侯爷忙让人去请了沈夫人和沈如意出来。 接旨的桌案摆放好，一家人，带上沈云柔和沈明修，都跪下接旨。圣旨写的很好，文采斐然，听得人云里雾里的，至少，沈明修是没完全听明白的，但关键词能听懂。 等高公公念完，沈侯爷立马让人拿了红包，高公公也不推辞：“恭喜沈侯爷了，这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呢，侯爷可得好好为令千金准备嫁妆了。” “多谢公公送了喜讯过来，公公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和本候喝杯酒？”沈侯爷忙留客，高公公摇头：“杂家也想留下来和沈侯爷喝一杯，沾沾喜气，只是，杂家还得去传旨，今儿怕是不得空了，还请沈侯爷见谅。” “传旨？还有圣旨？”沈侯爷有些奇怪，高公公点点头：“今儿指婚的共有三家，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是到了年纪了，侯爷的千金是指给了六皇子，孟家的千金指给了七皇子，之前还有乔家的千金，指给了四皇子。” 反正这消息迟早是要传出来的，他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告诉沈侯爷也没什么。 沈侯爷忙点头：“原来如此，高公公能者多劳，那我就不留高公公了，得空高公公可得给我这个面子，陪我多喝两杯才是。” “那是一定。”高公公捧拳点头，带着另外两个小太监急匆匆的离开侯府，直奔下一家。 虽然事先就知道这个消息，到等圣旨真的下来了，沈夫人还是激动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了：“这是赐婚了，太好了，如意，皇上给你和六皇子赐婚了，明年秋天，你们就要成亲了。” 沈如意点头，和以前说定的完全没差别，今天冬天赐婚，明年秋天成婚。 沈云柔笑眯眯的上前来挽了沈如意的胳膊：“恭喜大姐了，被赐婚给六皇子，以后大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沈明修也仰着脸点头：“恭喜大姐，红包拿来~” 沈夫人忍不住笑着揉揉他脑袋：“好好好，有红包，都有红包，宋嬷嬷，传话下去，这个月府上的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晚上加餐。” 宋嬷嬷忙应下了，沈云柔心里有些不太自在，但随即又想到，沈如意嫁得好了，自己这个当妹妹的以后也跟着沾光，应该高兴才是。想得开了，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真诚。 沈三老爷那边也得了消息，连忙过来表示庆贺：“到底是侄女儿有福气，我以前瞧着，就觉得如意最是端庄稳重，长的也好，就想着，这命格必定是十分贵重的，今儿果然如此，恭喜大哥大嫂了，如意有出息了，以后你们两个可就不用太操心了，只管着享福就行了。” 沈侯爷笑着摇头：“哪儿能不操心啊，你大嫂以前就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如意这嫁的可是皇子，我这个当爹的，若是再不争气点儿，以后可怎么给如意撑腰啊？” 沈三老爷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大哥说的是，如意侄女儿有你这样的父亲，也是有福气了。” 沈家这边欢声笑语的，皇宫也是一片欢腾。皇上坐在首位，左边是皇后，依次是几位公主和皇子妃，右边则是几位皇子和皇孙。 大皇子率先端着酒杯冲四皇子他们这边晃了晃：“恭喜四弟，六弟和七弟了，这一成家，你们可就是大人了。来，我这当哥哥的，先恭喜你们了。” 四皇子只笑了笑，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六皇子也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傻呵呵的，七皇子也笑的开怀，不管怎么说，成亲是个大喜事儿。就像是大哥说的，成婚了，就是成家了，就是长大了，以后朝堂上，也能干一番事业了。 皇上在上面瞧着，只笑着摇摇头，转头对皇后说道：“小六这高兴的，没喝酒都有些醉了。” 皇后瞧了一眼，抿唇笑：“沈家姑娘是个好的，难怪小六喜欢，这喜欢了这么久，皇上你总算是赐婚了，能不高兴吗？今儿高兴，皇上就让小六喝两杯吧。” “孟家和乔家的千金也不错。”皇上点点头说道，皇后笑道：“皇上亲自挑选的，能出错吗？老四这年龄，也确实是有些大了，明年应当早早成婚才是，眼看着老五家的孩子都多大了，我可一直盼着老四家也赶紧添孩子呢。” 皇上笑眯眯的点头：“快了快了，只要成亲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孩子的。” 二皇子在一边笑道：“父皇和母后就不用担心了，四弟六弟和七弟年纪轻轻的，孩子总是会有的。六弟，我听说，你今儿下去就去了侯府？” 六皇子也不隐瞒，笑眯眯的点头：“是呀，我给侯府的老太太送一些药材。”虽然他喜欢沈如意的事情并不是秘密，皇上和皇后都知道，几个皇兄也经常拿他打趣，可不该说的，他一句都不会说的。 四皇子瞧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酸，若不是耽误了，指不定现在迎娶沈家姑娘的就是谁了。但很快四皇子就释然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女人和亲兄弟翻脸？那也实在是太下贱了些，这世上又不是没别的女人了。 再说了，现在这个乔家的姑娘，也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人品相貌都没的说，以后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自己还是要多多看重一下这位乔家的姑娘才是。 只是有些可惜，也不知道慧心大师游历到哪儿去了，要不然，还可以让慧心大师帮忙给算算命格，看看这位乔家姑娘是个什么命格。 随即四皇子就又笑了笑，慧心大师可不是什么都说的。他若是愿意说，早些年大哥二哥娶亲的时候就说了。再说了，命格什么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有句话，叫做人定胜天的吗？ 六皇子傻呵呵的捧着酒杯撞了撞四皇子：“四哥，干杯，明年你大婚，我一定会去帮忙的，到时候我帮你挡酒，等我成亲的时候，你可要记得，也要帮我挡酒才是啊。” 七皇子嗖的一下将脑袋探过来：“还有我！四哥，你成亲的时候，我也去帮忙！” 三皇子他们在一边哈哈大笑：“你们且等着吧，可不是当年哥哥我成亲的时候了，你们一个个蹦跶的谁比谁都欢腾，现在终于轮到你们了，到时候，咱们不醉不休！” “对，不醉不休！”五皇子也接了一句，四皇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1章 “如意姐姐，我来看你了！”沈如意正抱着沈鸣鹤在园子里转悠,就听外面传来刘明珠的声音,一转头就见人拎着裙子飞快的跑来,后面跟着夏冰：“小郡主,您跑慢一些，刚下过雪，有些地方可能结冰了,您小心摔倒了。” 刘明珠哈哈笑着,半点儿不在意，幸好一路有惊无险,冲到沈如意跟前,没顾得上问好，就先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拎着自己的裙子蹲下行礼：“小妹见过六表嫂，给六表嫂请安。” 沈如意脸红了一下，赶紧伸手将人拉起来：“你快起来吧，你要是再打趣我，我可就不和你说话了啊。” 刘明珠笑嘻嘻的起身，伸手戳了戳沈鸣鹤的脸颊：“这大冷的天儿，怎么将他给抱出来了？” “他闹腾的很，非得让到外面转着，没办法，就抱他到园子里走走，穿的厚实，并无大碍的。”沈鸣鹤已经四个多月了，小孩子天生的好奇正是旺盛的时候，除了吃饭睡觉，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呆在院子里，哪怕是只看看天空也高兴的很，沈夫人没空，只好沈如意亲自抱了人出来。 刘明珠张开手：“来来来，让我抱抱，鸣鹤弟弟长的可真漂亮啊。”小小的孩子，白白胖胖，又继承了沈侯爷的英俊潇洒和沈夫人的清秀漂亮，一双眼睛，又大又黑，看着人的时候那真是，可爱的让人一颗心都要化了。 沈鸣鹤也不认生，见刘明珠伸手抱自己，只哼唧了两声，转头一瞧见沈如意没离开，就不做声了，趴在刘明珠的肩膀上往外面看，刘明珠笑着逗他：“鸣鹤在看什么？院子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现在啊，院子里单调的很，等过几天，你们家的院子里，肯定会多好几只的大雁，鸣鹤小弟弟，你喜不喜欢大雁啊？” 虽然有赐婚的圣旨，但是该走的程序是一样都不能少的。六皇子要遣官媒上门，三书六礼一样不能少。这大雁，就是聘礼中的必不可少的东西，又送活的大雁的，有送金银打造的大雁的，有送玉石雕刻的大雁的，不拘什么样子的，都是代表一番心意。当然，准新郎亲自打猎猎来的，是最能表达心意了。 刘明珠这话，可就是暗示沈如意，这订婚的大雁，六皇子准备亲自去猎了。 沈如意抿抿唇，忍不住笑，昨儿六皇子过来的时候，已经说过这件事情了，只是这会儿是冬天，虽然冬天也能打猎，但是猎到大雁的机会，几乎没有，至少得等明年春天了。 “再笑话我，等你订亲的时候，我可就不会放过你了。”沈如意笑着说道，刘明珠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虽然早猜到你和六表哥之间的事情了，但是你们真成了，我也特别特别高兴呢，对了，一会儿六表姐也会来，你要不要派人去叫了刘宝瑞过来？” “嗯，好啊，夏冰，你过来，去拿了一张我的帖子，让人送到刘家去。”沈如意笑着应了下来，赐婚的圣旨也是有利有弊的，好处就是他和六皇子的事情总算是定下来了，以后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差池了。坏处就是以后不能经常出门了，以前一个月能出门两三次，现在一个月出门一次也算太多了。 幸好，还有刘明珠她们时不时的上门来做客，要不然，沈如意也会觉得无聊的。 “对了，你之前送我的那些胭脂水粉，特别的好用，你之前不是说，要开分店的吗？”刘明珠抱了沈鸣鹤一会儿，就有些累了，沈如意忙将自家胖弟弟给接过来。 摇了摇头“|之前是打算来来着，不过，现在已经开好了，我的两个手帕交，以前和你说过，大名府交好的朋友，已经将事情都打点妥当了，怎么，你现在想开铺子了？” 之前她想着和小郡主六公主她们拉近关系的时候，还提过这个点子，不过，小郡主年纪小，当时没在意，提了一次就差不多忘记了，六公主则是在宫里不方便，也没打算插手。 刘明珠摇摇头：“不是，我都想过来，那铺子，你们都已经经营好了，胭脂水粉的做法是你已经想好了点子了，做熟了的，大名府那边也有名声了，到京城，不过是缺个铺子，你自己身份也不低，在咱们这个圈子里说两句，销路也不用担心的，我若是入股，那就是吃白饭的了，我才不愿意白白占你便宜呢。” “怎么能说你是吃白饭的呢？你也能帮很多忙的啊。”沈如意忙说道，刘明珠很坚定的摇头：“不行不行，我不愿意插手这个，我是想让你帮我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开铺子的好点子，我和六表姐，再加上你，还有刘宝瑞，咱们四个一起做。” “可别了，一个胭脂铺子就够我忙的了。”沈如意忙摇头，再加上现在还要开始准备嫁妆，沈侯爷给她的嫁妆里面有六个铺子，京城这边四个庄子，还有别处的，比如说江南那边，山东那边，加起来就有将近二十个庄子，另外还有房产。沈如意以前管家的时候，要管的庄子铺子比这个更多。 但是，情况不同，管家的时候是有沈侯爷震着的，准确的说，那些庄头掌柜什么的，效忠的主子是沈侯爷，沈如意只要按照定例来收银子租子就行了。 现在呢，那些庄子铺子都归沈如意了，沈如意得摸清楚铺子里的掌柜们都是谁，伙计都是谁，生意如何，从哪儿拿货，掌柜的身后有没有什么牵扯，愿不愿意跟着她去王府。还有庄子上的庄头是谁，佃户又是要怎么办，这一堆的事情，都是要在成亲之前理顺的。 准备嫁妆，可不光是绣绣嫁衣就完事儿了的。还有更重要的，比如说，挑选陪房，陪嫁丫鬟。 “你若是想开铺子，就和六公主还有宝瑞她们一起吧，不过，这个主意，我还是能给一些建议的。”沈如意笑着说道，抱了沈鸣鹤往暖阁那边去：“不过，你怎么忽然就想起来开铺子了？是手头上的银子不够用了？” “不是，月例银子还是够用的，只是……”刘明珠有些磨磨蹭蹭的，沈如意笑眯眯的看她：“有什么还不能说啊？咱们姐妹之间，还要遮遮掩掩的？” 刘明珠忽然就笑了：“对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还真不用对你遮遮掩掩了，你也知道，我六表姐的年龄，比你还大一些的。” 沈如意点头，六公主过了年可就十八了，也不知道这婚事是定下来没有。 “咱们本朝，驸马爷虽然还能入仕，但你也知道……”刘明珠叹口气，她这个郡主说起来是很尊贵的，但父亲没实权，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 “怎么，六公主的婚事有眉目了？”沈如意惊讶的问道，之前和六公主聊天的时候，都没见她提起来过呢。 “七表哥的婚事都定下来了，六表姐的婚事也就不能耽误了，皇后娘娘前两天透漏了一些消息，说是给六表姐看中了一个，让六表姐自己瞧瞧，若是满意，这婚事明年就能定下来了。” 沈如意立马八卦了：“谁家的公子？” “定远侯家的嫡幼子杜衡。”刘明珠笑着说道：“是他自己愿意尚主的，不是家里逼迫的，这个我二哥已经帮六表姐问过了，杜公子平生最喜欢吃喝，不爱读书上进，所以就是尚公主了，也不影响仕途，我六表姐打听了之后也是挺满意的。” 沈如意啧了一声，刘明珠眨眨眼，一脸疑惑：“怎么了？” “实话和你说吧，我原先一直以为，你二哥……咳，和你六表姐……”将小胖墩放在一边，沈如意两手合在一起比划了一下：“却是没想到，你六表姐竟然看中了杜家的公子，你二哥今年可都二十了！” 大长公主一直说是在为刘二公子说亲，但一说就说了两年，这年纪，都快比得上四皇子了。 刘明珠愣了一下，随意一拍手：“我怎么就没早早想到这个呢？都只怪平日里太熟悉了，我将六表姐当成我亲姐姐，我二哥是我亲哥哥，就以为他们是亲兄妹了！我二哥要真是迎娶了我六表姐，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说着就要跳起身：“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问问我二哥，若是我二哥也觉得这个事情很好的话，那就得赶紧进宫阻止我六表姐了……” “阻止什么？”刘明珠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问话声，声音沈如意和刘明珠都熟悉的很，正是之前她们话里的主人公六公主。沈如意简直想捂脸，这事情真是，背地里八卦被逮住了，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阻止你的婚事啊。”没等沈如意想办法挽救，刘明珠就乐颠颠的说了出来：“六表姐，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二哥？” 六公主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通红：“你在胡说什么呢，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回去可就要告诉姑母了！” 沈如意心里则是咯噔了一下，六公主这神情，若说她真没喜欢刘二公子，她可是不太相信的。说起来，以前六公主每次聊天的时候，好像提起刘二公子的时候，也都将话题给绕过去了。 若不是十分不喜欢，那就是十分喜欢了。可不喜欢的话，总还有别的表现的，六公主见了刘二公子，可从没有过什么厌恶厌烦之类的表现。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可若是喜欢，六公主为什么又答应相看别人？ 刘明珠年纪小，一听六公主说要找大长公主告状，立马就有点儿收敛了，但到底是没忍住，哼哼唧唧的凑到六公主身边：“六表姐，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就和我说说吧？你若是喜欢我二哥，回头让我二哥到宫里去求婚好不好？” 六公主笑了笑，伸手摸摸她脑袋：“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娘本身就是大长公主，你爹和刘家又不是很亲近，你大哥以后要走仕途，还要你二哥帮忙……” 刘明珠眨眨眼：“那和我二哥娶你有什么关系？” 六公主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关系，你别问了，我觉得那个杜家的公子也是很不错的，你娘现在不正在给你二哥挑选你未来的二嫂吗？你还不如想想，你更喜欢谁家的千金呢，我前两日可是听母后说了，你娘貌似有些相中了白家的姑娘。” “白家的那个？”刘明珠一声怪叫：“那个冷冰冰自以为自己是仙子的白姑娘？我娘的眼光有这么差？” “其实白姑娘也不错……”六公主顿了一下说道，刘明珠气愤：“哪里不错了，她就会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明明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却非得装作自己人缘很好，和谁都能说得上话，也不嫌累的慌！不行，我一会儿必须回去和我娘说一下，我不喜欢这个白姑娘！” “咳，咱们还是说说铺子的事情吧？”沈如意打断刘明珠的话，刘明珠立马哀怨了：“如意姐姐，你现在都喜欢我了吗？这个白姑娘的事情也很重要啊，不对，我二哥的婚事也很重要啊，我敢肯定，我二哥定然也是喜欢六表姐的！六表姐和我二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们若是不能成亲，那就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六公主脸色很郑重：“明珠，这话以后你可不能说了，我和你二哥，就跟亲兄妹一样，哪儿合适了？明年说不定我就要成亲了，你二哥的好事说不定也要近了，你再这么口无遮拦的，可就要毁了我和你二哥了。” 刘明珠年纪小，虽然天真，却不傻，知道六公主说的是事实，心里虽有不甘，却也点了点头，却是暗地里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和二哥说一声，决不能让白家的姑娘进门。 沈如意忙又轻咳了一声，推了推盘子：“吃点心吧，我前段时间刚研究的，将梅花瓣儿放进去，好看不？吃着也挺不错的，有梅花的香味儿，你们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将作法给你们写下来。” 刘明珠点点头，捏了一块儿点心，心满意足的叹道：“我刚才就想说了，这个点心特别好吃，还是如意姐姐你够意思，还想着将做法给我写下来，如意姐姐你放心，回头我让人做了，定给你多送一些过来。” “那可不必了，我这里也有的是，你若是想谢谢我，不如做了些水果给我送过来，这个季节，也就你们府上还有新鲜的水果。”沈如意笑着说道，刘明珠使劲点头：“放心，回头就让人给你送一些。对了，咱们刚才不是在说开铺子的事情吗？如意，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们怎么想起来开铺子？乐安，你真打算和明珠一起开铺子？”沈如意问道，六公主点点头：“明珠还没和你说吧？你看，宝瑞订亲了，我眼看也快了，明珠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没几年了，我们想学学你，自己成亲之前先开个铺子练练手，也给自己攒一些买胭脂水粉的零花钱。” 六公主虽然学过管家的事情，但并没有实践的机会，连账本也只是看过自己院子里的，那月钱什么的，还都不用过她的手，直接是宫里的管事嬷嬷发下来的。库房更是不用管，有什么就登记造册，谁也不敢拿了宫里的东西出去卖。 所以，更别说铺子庄子了，六公主更是没碰过这些。可成了亲，哪家的夫人不管这些？就是六公主的陪嫁里，也是有庄子铺子的。 “你们想开什么铺子？”沈如意笑着问道，沈鸣鹤玩了大半天，有些饿了，扒着沈如意的手啊啊的叫了两声，沈如意捏捏他脸颊，叫了奶娘进来，将沈鸣鹤给抱下去。 但是最近都是沈如意在照顾沈鸣鹤，沈鸣鹤很是粘沈如意，一看自己要被抱走，顿时不乐意了，扑腾扑腾的就哭开了。沈如意忙又将他抱过来哄：“乖啊乖啊，你不是饿了吗？奶娘带你去吃奶好不好？吃完了奶你再过来好不好？” 沈鸣鹤哇哇大哭，他才听不懂呢。 刘明珠一脸震惊的看沈鸣鹤，凑到六公主身边：“鸣鹤弟弟的嗓门，还真大啊，哭起来和打雷一样。”六公主点头：“养的好，鸣鹤弟弟白白胖胖的，这么大的嗓音，可见平日里是吃饱喝足了的。”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沈如意只好让奶娘留下来喂奶，等沈鸣鹤吃饱了，就横抱着拍了两下：“行了，吃饱了就该睡觉了，外面天黑了，乖乖，睡觉吧。” 刘明珠忍不住笑，刚过午膳没多久，哪儿来的天黑啊。 沈如意也不在意，只晃了晃沈鸣鹤。沈鸣鹤刚才就玩了大半天了，暖阁里特别的暖和，吃饱了就有些犯困，强睁着眼睛，见抱着自己的一直是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就有些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沈如意小心的将他递给了奶娘，奶娘将沈鸣鹤给裹的严严实实的抱回去。 “你们之前是什么打算？想在哪儿开铺子，开个什么养的铺子，掌柜伙计什么的，都弄好了？”沈如意将话题给扯回来，六公主有些犹豫：“我是想着开个绣庄，宫里的衣服绣纹什么的，应该还是能卖出去的。” 至于绣娘，哪儿没有？宫里每年都要放出去好几个呢。 刘明珠则是眼睛亮晶晶：“我想开个点心铺子，我家好多个点心方子呢，肯定比现在街上所有的点心铺子的花样都多！” 六公主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来了点心铺子之后，你想要吃什么点心，根本不用等公主府里的人给你做了，只要每天让铺子里给你送一些就行了。” 沈如意忍不住笑，刘明珠嘟嘴：“六表姐太看不起人了，我有那么不懂事儿吗？” “那宝瑞……”沈如意问道，六公主和刘明珠都出身不俗，若是想开铺子，这房契地契还有掌柜伙计什么的，完全不用太费心了。这和她以前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她那会儿，虽然明面上是侯府的嫡长女，但属于被沈侯爷遗忘的人，别说是借侯府的力，别人还得得罪侯府呢。 而小郡主和六公主就不一样了，天潢贵胄，出身高贵，她们开铺子，那完全不用担心赔本儿，有的是人上赶着送钱来买东西，只要那东西不是差到不能看。 她们两个就可以搞定一切了，要一个刘宝瑞做什么？ “宝瑞对京城比较熟悉，选地址什么的，都要宝瑞帮忙。最重要的是，我们也不想出面。”刘公主笑着说道：“得宝瑞在明面上打理店铺。” “你们不出面？”沈如意有些诧异：“那宝瑞能撑得起来吗？” “我相信宝瑞能撑得起来，谁不知道她是我们的好朋友啊。”刘明珠笑嘻嘻的说道，正好，外面夏冰回禀了一声，说是刘宝瑞被接过来了，沈如意忙让人请进来。刘明珠是个闲不住的，吧嗒吧嗒的就将事情说了一遍：“你愿意不？” 刘宝瑞一脸兴奋：“愿意啊，我自然是愿意的，我也想自己赚一些胭脂水粉钱呢，你们商量好开什么铺子了吗？” “不管什么铺子，咱们先将各自要做的事情，和应得的利润给分配好。”六公主说道：“我和明珠都不出面，所以我们一人三成利，剩下的四成都是宝瑞你的。” “啊，那太多了。”刘宝瑞忙摆手：“我不过是跑跑腿，再说，外面的事情还有掌柜呢，说不定一年下来都没我什么事请做，我不能要那么多，我要二成，你们一人四成。” 这个沈如意就不能插话了，只看着三个凑在一起商量，她自己时不时的拎着茶壶给她们三个倒茶。 沈如意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能和她做朋友的，也都心宽，再加上大家也都不是缺钱的，这个商讨就没花费多少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继续讨论铺子里面卖什么了。 “我觉得绣活儿好，虽然门庭高些的人家，都有自己的针线房，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喜欢穿自家针线房做的衣服的。”六公主说道：“宫里出来的花样，还是很吸引人的。” “点心铺子好，我还有御膳房的点心方子呢，到时候肯定很多人去买。”刘明珠也很坚持，刘宝瑞也有自己的看法：“不如卖首饰？咱们自己没空了就可以花几个花样子。” 讨论一番，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一起看沈如意，沈如意犹豫了一下：“要不然，就绣庄？点心铺子虽然好，但厨子不好请，这个点心，不是说有方子就能做的，还得要好厨子，京城里好些的点心铺子，出名点儿的，都是多少代的家传手艺了，有自己的独特口味，明珠你自己也知道，你从他们铺子里买回来的，和让你们府里的厨娘做的，味道一样吗？” 哪怕是照着方子，各种用料的分量半点儿不错，这味道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样的。 “张记点心铺子里是绿豆糕最出名了，王记点心铺子里是核桃酥最出名了，你说，张记能不能做核桃酥？王记能不能做绿豆糕？”沈如意问道，刘明珠点点头：“说的有道理，是我想的不周到了，看来，点心铺子是开不了了。” 刘明珠很有些沮丧，沈如意继续说道：“首饰铺子……” 没等她说完，刘宝瑞就抢先说道：“我知道，金匠不好找，现在京城里的银楼也不少，可出名的就那么几家，因为他们家有好的金匠师傅，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图纸，各家打出来的也不一样，那几家就能打的特别的精致，特别的好看，另外的人家就只能打的差不离。” 沈如意点头：“所以我觉得绣庄是最好的，因为六公主有优势，能找来最好的绣娘，还是别人没办法挖走的绣娘，就算是这绣活儿有人仿着做，可水平在那儿放着呢，好东西谁不想要？” 六公主赞许的点头：“就是这样，所以，咱们开绣庄吧？” 刘明珠和刘宝瑞实在是想不出反驳的意见，又深觉得沈如意分析的很有道理，就一致点头，表示同意开绣庄。这些商量好了，就该商量绣娘们住在哪儿，每个月开多少月钱，又怎么保密之类的事情来了。 沈如意又插不上话了，她也不着急，就慢吞吞的在一边摆棋局。等这三个商量完，时间也不早了，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沈如意都有些不解，既然没她多少事儿，干嘛不到大长公主府，或者是刘宝瑞家里商量？ 不过，想到六公主和刘二少之间的事情，沈如意就忍不住叹口气，刘明珠不太明白，但她却是很明白的。六公主虽然受宠，但娶了六公主，可就等于是站队了。大长公主也是个聪明人，从来没掺和过这些夺嫡的事情，怕是不会让自家陷入这种境地的。 再者就是助力了，刘大少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哥哥，他若是不帮忙，那刘大少就差不多是孤军奋斗了，大长公主定是不会允许的。 这成亲的事情，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说句残酷的话，她和六皇子，哪怕现在互相喜欢，在彼此看上对方之前，不也是先衡量了对方的出身和对自己的利弊吗？ 想着沈如意又摇摇头，说不定六公主现在和刘二少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呢？等各自婚嫁了，说不定就能将彼此心里的良人给换了呢？ “大姐！”正想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沈云柔的声音，沈如意忙挂上笑容：“怎么了？” “我刚做了个荷包，送给大姐的，大姐你看看喜不喜欢。”沈云柔笑嘻嘻的掏出个荷包递给沈如意，颇有些忐忑期待的看沈如意：“大姐，你觉得如何？喜不喜欢？” 粉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牡丹花，沈如意翻看了一下，笑着点头：“很好看，比之前的那个有进步，我很喜欢，对了，昨儿不是和你说了去温泉庄子上住几天的事情，你和王姨娘商量了没有？” 他们要去，自是不好落下沈云柔，沈云柔现在好歹是沈夫人的记名嫡女呢。可沈云柔去了，沈侯爷四个子女去了三个，总不能只将沈明修给留下吧？ 于是，沈如意就让沈云柔去和王姨娘商量商量，将沈明修也给带去。沈云柔欢欢喜喜的点头：“我和姨娘商量了，姨娘答应让明修过去，大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温泉庄子？” “定是要在小年之前去的。”沈如意开玩笑的说道，沈云柔跺跺脚：“大姐，你又拿我开心！今儿才十五！” “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肯定是要在小年之前赶回来的，所以是越早去越好，既然王姨娘已经答应让你和明修去了，那咱们明天就出发？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些衣服什么的，明儿一早就去吧。” 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云柔点头，正要转身走人，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爹爹不还得上朝呢吗？” “没事儿，他白天上朝，晚上回庄子也是可以的，反正又不远，骑马一个时辰就可以了。”沈如意不在意的摆摆手：“又不用父亲赶车，又不用他搬东西，他上朝自管去，咱们自己也是能去庄子上的。” 沈云柔笑嘻嘻的点头：“好，我这就去收拾衣服，咱们明儿一早就去。” 沈如意笑眯眯的看她跑远，自己转身去了正院，见沈夫人正抱着沈鸣鹤，就上前捏了一把沈鸣鹤的脸颊：“刚睡醒的？” 沈夫人点点头：“六公主和小郡主她们走了？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竟是说了一下午！鸣鹤醒过来没见你，还哭了一会儿呢。” “也没说什么，她们想开个铺子，问问我开个什么样的铺子。对了，祖母那里如何了？”沈如意不在意的问道，沈夫人皱了皱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太好，也不坏，就这么拖着。得亏你三叔去的勤快，要不然，怕是……” 老太太一辈子要强的很，从不许别人站在她头顶。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打理她院子里的事的人还是她以前最最看不起最最厌烦的大儿媳，她能忍得住那口气才怪！ 沈夫人以前着急她身子，一天去一次，后来发现去过之后老太太的脸色就更差了，索性就改成三天一次，结果老太太又误以为沈夫人是一朝得势张狂起来了，不愿意在她跟前伏低做小了，更是气的狠了，差点儿没厥过去。 弄的沈夫人是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沈侯爷拍板，让沈夫人每隔一天去一次，也不进去看，只在外面给老太太问声安，然后将伺候老太太的事情给安排好就行了。沈三老爷要多出力，有空了就得过来伺候着。 大约是瞧着自小疼到大的儿子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孝顺，也或者是之前沈夫人安排的读书的丫鬟起作用了，反正慢慢的，老太太就变的平和起来了，不，也不能说是平和，见了沈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甩眼刀，不过，总算是不狂躁了。 沈如意点点头：“她身子还可以就行，要不然咱们前脚去庄子上了，后脚她要闹腾起来了，那咱们可又要折腾回来了。” 沈夫人笑着摇头：“你放心吧，这次她可不敢玩这样的把戏了，我当着她的面儿和你三叔父说了，若是这段时间，老太太再出了什么事请，索性让他辞官在家照顾着老太太。” 沈如意愕然：“三叔父没说什么？” “你三叔父现在聪明着呢，我为什么说的这个话，他自己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出来还和我赔礼，说是一定会看好老太太呢。”沈夫人笑着说道，现在也就一个沈三老爷能牵制得住老太太了。 那个沈三夫人的亲爹，已经被老太太给遗忘到天边去了。想想也是，老太太身体好的时候，还能写个信传个话什么的，谈个心灵上的爱情。可老太太现在都成这样了，哪儿还有空惦记一个糟老头子？尤其是之前沈三夫人说的那些话，老太太可是都记在心上的。老太太这么一个要强的人，怎么可能还惦记着那个根本没喜欢过她的人？ 糟老头子，哪儿能比得上现在对自己孝顺贴心的亲儿子？当然，不是说沈侯爷，这个孝顺贴心，只有沈三老爷。 “三叔父最近照看祖母也很是辛苦的，回头和父亲说说，三叔父这边也要表扬。”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沈夫人点头：“是啊，是要表扬一下才行，老太太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安抚好的，你三叔父啊，可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的。” 沈如意忽然想起来重要的事情：“差点儿就忘记了，我和云柔说了，明儿一早就出发，娘，咱们要带的行礼，都准备好了吧？明儿一早出发没问题吧？” 沈夫人笑呵呵的点头：“没问题，咱们明儿一早就出发，说起来，我回京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去温泉庄子呢，咱们一定得多住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现在不光是文章内容要审核了，连文案都要审核了，花开暂时没弄明白是会怎么审的，但知道一点儿，被审核的时候是要屏蔽的，到时候文案就消失不见了，大家表着急哈，等过段时间审核过了就会出来了，反正花开的文案也一向规规矩矩的很，应该不会出事儿~ 第122章 沈侯爷修建的温泉庄子是很有格调的,虽说不能和侯府比,但也是精修的各种小园子，各个风景都不一样，有种花的,有种树的,有池塘有假山,有小桥流水，走廊飞檐,处处精致。 沈夫人一下车就保持着一张惊讶的脸，连连赞叹：“简直比……咳,简直太好看了，比咱们在大名府看过的所有的园子都好看，这园子修下来,想必是要不少钱的。” 沈云柔也是头一次来，闻言使劲点头：“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肯定是要花一大笔钱的，不过，这好看倒是真的，哇，我都想以后一直住在这里来，母亲，您和父亲说说，咱们过年也到庄子上来过？” “那可不行，过年的时候，去咱们府上拜年的人不少，咱们若是到庄子上来，他们就也得跟到庄子上来，实在是太麻烦了些，再者说了，这庄子虽然好看漂亮，但太偏了些，人烟稀少，若是春夏秋过来，那还有好玩儿的，春天放风筝，夏天避暑垂钓，秋天摘果子什么的，可冬天有什么好玩的？又不能出门，只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你住两天就要厌烦了。” 沈夫人笑着摇头，沈如意也笑：“你若是喜欢，以后每年都有机会呢，何必计较过年时候的那两天？真是可怜我啊，明年就没这个机会了。” 沈云柔想了一下，忍不住跟着笑：“大姐这话说的，若是大姐夫回头知道了，定然是会给大姐再弄一个更大更好的庄子的，到时候大姐可要让我也去住两天，我要跟着沾沾光才行。” 沈如意脸色微微红了一下，瞪了一眼沈云柔，沈云柔浑不在意，笑嘻嘻的蹦蹦跳跳往前走：“这么多的园子呢，大姐，咱们住在一起好不好？我还没和大姐住一起过呢。” 沈明修一路跟着她跑：“还有我呢，还有我，我也要和大姐二姐一起住！” 沈云柔转头，一脸怜悯的看他：“你不行。” 沈明修立马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你是男孩子啊，男孩子是不能和女孩子住在一起的，你要是年纪还小……”沈云柔晃了晃头：“再小一岁，就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可惜啊，你现在长大了。” 就是长大了，也还没长到十分懂事的程度，听到不能和大姐二姐一起住，小孩子就有些泫然欲泣了，等沈云柔说完，回身就扑到沈夫人身边：“母亲，我不要长大了！我要变小一些！” 逗的沈夫人他们忍不住哈哈大笑，眼瞧着沈明修眼圈都快红了，沈夫人忙安慰道：“长大了是好事儿啊，长大了虽然不可以和姐姐们住在一起了，但是，却能保护姐姐们了啊，你想想，姐姐们出门的时候，你身为男子汉，跟着保护姐姐们，是不是很威风？姐姐住在院子里里面，你住在隔壁，姐姐们一有危险，你就能立即冲过去保护，这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啊。” 沈明修眼睛立马就亮了：“我能保护姐姐们了？” “是啊，你现在是小男子汉了。”沈夫人笑眯眯的点头，沈明修也跟着点头：“那好，我就住在姐姐们院子的隔壁。”小脑袋瓜子完全没转过来，直接被沈夫人忽悠晕了。 沈云柔实在是忍不住，笑的前仰后伏，沈如意也是眉眼弯弯，沈明修还不知道大家伙儿笑什么，摸着脑袋，憨憨的跟着笑，笑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拍手说道：“哎呀，不对，我要是保护姐姐们的话，不是住在一起更方便的吗？为什么要住在隔壁？这样一来，保护姐姐们耳朵时候，明明是那些丫鬟婆子们更近更方便嘛！” 沈夫人那也终于忍不住了，笑着拍了拍沈明修的肩膀：“那是因为男女有别啊。”小孩子太单纯，忽悠一下是可以的，但该说明的道理还是要说明的。 “你上学的时候，先生是不是教过你男女有别？”沈夫人笑着问道，沈明修嘟着嘴点头：“是有教过，可是我现在年纪还小嘛，就不能算是男人，小孩子是可以例外的。” “可是只有长大了才能保护姐姐们啊，你现在能不能保护姐姐们？”沈夫人将话题又扯回来了，沈明修就有些为难了，长大了就是男子汉，可以保护姐姐们了，可没长大的话，说不定就能和姐姐们住在一起了，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啊。 “长大了还可以去打猎哟。”沈如意挑眉说道，掰着手指数道：“还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自己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当然，不能做坏事儿，要不然父亲还得抽你。” 沈明修仰着小脸，完全被沈如意描绘的前景给吸引住了：“那我每天吃两盘子的核桃酥也可以吗？”小孩子吃起点心来没个准数儿，吃多了就不愿意吃饭，所以王姨娘总是限制他的点心数量。 沈如意很严肃的点头：“那是自然，别说是两盘子了，就是三盘子，你都能吃！” 沈明修顿时乐了：“那我还是当男子汉吧，母亲，我今天午膳不吃了，我要吃点心！”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沈夫人忍着笑看了自己闺女一眼，闺女一向是很有主意的，在内宅的事情上，更是说一不二，难得见她被噎住，实在是太可乐了。 “不行，男子汉不是一天就能长成的，你得慢慢长大，现在已经长到不能和姐姐们住一起的地步了，也能跟着你父亲去骑马了，明年才能长到能打猎的地步，后年才能长到能随便出门没人管的地步，大后年才能想吃多少点心就吃多少点心。” 沈夫人很严肃的给沈明修解释：“哪一步都不能少，要不然你就长不成男子汉了。” 沈明修皱着一张脸纠结了一会儿，小小人儿有模有样的背着双手叹气：“那好吧，我现在就是不能和姐姐们住一个园子了，那我住姐姐的隔壁好不好？” “这个可以。”沈夫人笑着点头，这园子里的景色虽然各不相同，但也是有主院的，沈夫人和沈侯爷自然是带着沈鸣鹤住主院，沈如意被沈云柔拉着挑园子：“这个梅园挺好看的，但是咱们府上也有梅花，看的时间长了，也就那样吧，关键是这个园子里没有温泉。” “这个园子好，有温泉，但是这个屋子有些太简陋了，茅草屋哎，晚上肯定很冷的，大姐，咱们另外换一个？” “这个还不错，有温泉，屋子也修建的很好，就是太空旷了些，除了温泉就什么都没有了，咱们一出门就只能看见院门了，实在是太单调了些。” 沈明修蹦蹦跳跳的跟在她们后面，不管沈云柔说什么，他都只跟着点头说好。 “这个不错，大姐，咱们住这个园子？”走了大半天，沈云柔总算是挑中了一个园子，沈如意也没仔细看，只管点头，沈云柔叫了丫鬟来收拾房间：“我和大姐住一个屋子？” 沈如意忙摆手：“快别了，你太能说了，晚上你要是和我睡一起，我就别想睡好了，这不是有东厢西厢吗？咱们分开住，你要住东厢还是西厢？我瞧着两边的布置都是差不多的，没什么大的区别。” 沈云柔有些小哀怨：“大姐不喜欢我了？” 沈如意简直头疼，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对你好只是因为你也姓沈，现在又是沈夫人名下的嫡女。咱们两个，真心没那么要好啊。 “不是不喜欢你了，只是我晚上喜欢看看书什么的，你又不爱做这些，你若是实在想和我呆一起，就晚上睡觉前拿了你的针线活儿过来，咱们聊聊天就行了。再说了，哪儿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咱们白天可都是在一起的。” 说着，嫌弃的看了一眼沈云柔：“最重要的是，你那睡相……” 沈如意一摆手，直接吩咐夏冰和夏蝉：“将东厢给我收拾一下，西厢留给二妹住，大弟，隔壁那个园子归你了，你快去收拾收拾，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自己收拾园子。” 沈明修瞪大眼睛：“这不是嬷嬷们做的事情吗？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做女人们才做的事情！” “那好，眼看就要用午膳了，你先去打探一下消息，看厨房准备了什么。”沈如意立马改口，这个任务倒是挺让沈明修中意的，和沈云柔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跑出去了。 等安置妥当，几个人重新回正院，沈夫人刚让人摆好了午膳，沈侯爷就回来了。只是，不是沈侯爷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个人。 沈云柔和沈明修都乖乖的起身行礼：“父亲，大姐夫。” 沈侯爷点点头，直接在沈夫人身边坐下了，六皇子半点儿不自在都没有，笑眯眯的到沈如意身边，又给沈夫人行了礼，这才坐下：“多日不见，沈伯母的气色又好了些，和如意站在一起，简直不像是母女，更像是亲姐妹了。” 沈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六皇子嘴真甜。”以前听六皇子说这些话，沈夫人还会不自在不好意思，但现在，听了只会高兴，连对自己这个岳母都十分孝顺十分讨好，以后还不是对如意各种贴心照顾？ 和沈夫人相反，沈侯爷现在是越看六皇子越觉得不顺眼，不就是个长的还算是差不多的小子吗？这样子的，京城一抓一大把！也不知道这个六皇子有什么好的，竟是将自己的妻子女儿迷的乱七八糟的！ 竟敢当着老子的面儿讨好老子的娘子！ “沈伯父和沈伯母可真恩爱，沈伯父今儿一下朝就说要到庄子上来，连口水都没喝呢，沈伯母这午膳，又准备的都是沈伯父喜欢吃的，这叫什么？”六皇子笑嘻嘻的说道：“心有灵犀啊，伯父和伯母当真是情深，我很是羡慕伯父和伯母之间的感情。” 说着又看看沈如意，眼神中带着些期盼，沈云柔在一边起哄：“大姐夫不用羡慕我爹娘啊，你以后和我大姐也肯定会感情深厚，心有灵犀一点就通的。” 沈侯爷脸上的黑气也稍微减轻了些，这小子虽然不怎么好，但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有这么个优点，自己就不要太嫌弃他了吧，反正这世上的男人，能比自己好的，指不定压根就没有。 “下午要做什么？”用了午膳，一人捧了一杯茶，沈夫人笑着问道，伸手揉了揉沈明修的脑袋：“明修一早就闹着要跟你们一起去打猎的，正好今儿天气好，要是再等两日，说不定要下雪呢。” 沈侯爷点点头：“那行，下午就出去打猎。”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冬猎最好了是在下雪的时候，不过，没下雪也没关系，如意，云柔，你们去不去？” “去！”不等沈如意说话，沈云柔就率先应道，打猎啊，她还从没去过呢，不过，冬天有猎物吗？正常情况下，不是有什么冬眠之类的吗？ 不太明白，转头就拽了沈如意的衣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疑惑说了一遍，沈如意倒是知道一些的：“让人将那些动物给赶出来，这时候的动物都特别猛的，比别的时候打猎要危险。” “很危险啊？”沈云柔顿时有些犹豫了，沈如意点点头：“你也不想想，这大冬天的，那些老虎啊熊啊什么的，哪个不是饿了一冬天的？你让人打扰它们冬眠，本来就够暴躁的了，又饿又生气，能不猛吗？” 沈云柔更犹豫了，沈夫人听着，忙开口阻止：“那咱们就不去了，回头挖个兔子洞什么的就行了。”她原先和沈如意在大名府的时候，就见过庄户们挖兔子洞，找到了洞口，一人守着，一人烟熏，那养了一冬天的兔子又肥又蠢，一下子就能抓住。肉质还特别鲜嫩，好吃的很。 “不用担心，他们赶动物的也都不是傻子，谁会主动去找个老虎洞或者熊窝？”沈侯爷不在意的摆摆手：“放心吧，都是些小的动物，冬天睡傻了的，傻乎乎的，不用费太大劲儿就能抓住。不过，你们说要去，会骑马吗？会射箭吗？” 沈云柔立马呆滞，沈如意轻咳了一声：“这个，我和我娘会骑马，但是不会射箭。” “你们会骑马？”沈侯爷更吃惊，自家夫人看着这么柔柔弱弱，实际上也真的是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会骑马！ 沈夫人略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之前在大名府的时候，每天除了做针线没别的事情做，如意就拉着我学骑马，会一些，但不是特别好。” 沈侯爷心里的酸水咕嘟嘟的，酸里还带着些苦，若不是自己将她们母女扔在庄子上那么多年…… 沈夫人却没看出沈侯爷的神色，只笑着继续说道：“我身边的宋嬷嬷也是会骑马的，这样吧，侯爷你带着明修，我和如意各自骑马，让宋嬷嬷带着云柔？” 六皇子偷偷瞄了一眼沈如意，若是如意也不会骑马该多好啊。 沈侯爷更是有些小郁闷，若是夫人不会骑马该多好啊。 这些小心思完全没人管，沈明修已经欢呼起来了：“啊呀，骑马了啊，我要骑马了啊，要去打猎了！我一定要自己打一只猎物！打老虎！打熊瞎子！” 沈如意伸手拽了他，指了指沈侯爷：“父亲骑马带你哟，你不是想知道男子汉是什么样子的吗？今儿好好看看咱们父亲，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沈侯爷笑而不语，沈云柔连连点头，沈夫人面带微笑，六皇子轻咳了一声，吸引沈如意的注意力——快看，我也是男子汉啊，真的男子汉啊。 沈明修像是才明白过来，今儿要和沈侯爷一起骑马，一时之间，那脸上的表情，真是诡异极了，小孩子不懂得遮掩心思。沈侯爷一向不怎么和自己的孩子亲近，哪怕是亲儿子也不例外，平日里又十分高高在上，十分的冷淡，沈明修对这个父亲，是有些畏惧的。 但是，亲生父子，那骨子里的濡慕之情还是有的。对于今儿能和沈侯爷一起骑马，心里是又怕又高兴，又想表现又想让沈侯爷别注意到他，那小脸儿的表情，看的人都跟着纠结起来了。 沈侯爷斜睨了一眼大儿子，顿了顿，抬手揉了揉那小子的脑袋，沈明修脸上立马就只剩下笑容了，那笑的，太傻，沈侯爷都不忍心看，赶紧抬头去看沈夫人：“那就这么说定了，冬天天短，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出发吧，别耽误了，等天色一晚，就又该回来了。” 沈如意忙和沈云柔一起去换衣服，之前就想着大约会冬猎，姐妹俩就一起做的衣服，都是大红的衣服，上面袄子外面套着无袖短比甲，领子上一圈的白毛绒绒，下面是厚厚的棉裤子，外面裹着大红的绸面儿裤子。 “如意！”瞧见姐妹俩远远过来，六皇子率先起身喊了一声，随即就有些呆，他知道如意很漂亮，但是没想到，今儿打扮起来的如意，竟然漂亮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沈侯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伸手在六皇子背上拍了一下，差点儿没将六皇子给拍摔下。六皇子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身体不是很好，但皇宫那种地方，要什么药材没有？所以，平日里，六皇子也能表现的和正常人差不多。 但和沈侯爷比起来，那就是天上地下了。 六皇子龇牙咧嘴，敢怒不敢言。看了一眼沈侯爷，太心塞，又老又丑，还是去看自己未来的娘子吧，自己可真有眼光，如意长的真漂亮啊。 “出发了！”沈侯爷翻身上马，一手搂着前面的沈明修，一手甩了甩马鞭，沈明修更兴奋：“出发了！咱们去打猎了！” 六皇子挑眉：“伯父，不如比一比？从这儿到围场，得半个多时辰吧？咱们来赛马？” 沈侯爷瞥他一眼，不屑：“输了你能做什么？” “伯父就肯定我会输吗？不如这样吧，咱们今儿晚上，就吃烤肉，谁要是输了，就得亲手烤肉给大家吃。”六皇子笑眯眯的说道，沈侯爷锦衣玉食的，别说是烤肉了，怕是生火都不会的吧？哈哈，今儿沈侯爷可是要丢脸了。 沈侯爷冷笑一声：“可以，不过，只烤肉太单调了点儿，谁输了，今儿就给大家跳一支舞如何？” 六皇子抿抿唇，打量了一番沈侯爷的马儿，再看看自己的马儿，好像是一样的，都是膘肥体壮，但是呢，沈侯爷前面还抱着一个孩子，赛马的时候带人和没带人可不一样。 “好，赌了！”六皇子很豪爽，非常爽快的甩鞭子和沈侯爷站在一条线上：“咱们开始？” 沈侯爷冷笑着点头，抬手指了指前面前：“让你一段路，跑吧！” 六皇子正想摇头，忽然想到，反正沈侯爷是长辈，让一下小辈是应当的。就算是沈侯爷输了，难不成还能真让他跳一支舞？回头自己就别想上沈家的门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伯父，回头见。”六皇子点头，一磕马腹，瞬间冲出去了，沈侯爷瞧着六皇子的身影变小了，这才挥鞭子往前。 剩下沈夫人领着沈如意和沈云柔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咱们不着急，反正打猎是他们男人的事情，咱们过去的或早或晚都没什么妨碍，这大冷天的，骑马太快了，冷风吹在脸上，对皮肤也是很不好的，你们小女孩子家家的，脸上可不能有什么差池，冻着了不好，吹着了更不好，咱们就慢慢走。” 沈云柔使劲点头：“母亲说的对，咱们又不用打猎，慢慢走就行了，对了，这些侍卫不跟着快些去吗？” “不用，他们先保护咱们，等到了围场，再去找猎物。”沈如意缩着脖子说道，围场是在京城的西边的，准确的说，那是皇家围场，不过，并非只有皇家能用，王公贵族，谁想来也是能来的，不过，回头得给一笔使用费。 不过，这次沈侯爷是不用掏钱的，因为打猎的人里面有个皇子。 “咱们带的东西够吗？有带了调料吗？其实我之前听说，打猎是要住在围场的，咱们带了被子吗？”沈云柔坐在宋嬷嬷前面，好奇的转头问道。 沈如意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也就上辈子的听四皇子说过一些，围场是真没来过的。沈夫人更不知道了，她自打嫁给沈侯爷，就一次都没来过围场，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情况？ 倒是宋嬷嬷知道的更多些：“那时候住在围场，是因为打猎要用好几天的时间，不带女眷的时候，男人都是愿意在外面住几天的，可这大冬天，可就不能住在外面了，尤其是女孩子，冻坏了身体可是千金都养不回来的，所以这次，咱们是没带住宿的东西的，天色一晚，就得赶紧回来。” “这样啊，我还想这要是能住外面就好了，我还从没在外面住过呢。”沈云柔有些可惜的说道，宋嬷嬷笑着搭话：“也不是不行，春末夏初或者是夏末秋初，都是能到围场上住两天的，不过，这事情得先求沈侯爷答应，到时候还得带够了丫鬟婆子，还有帐篷什么的，比较麻烦。再者，外面的虫蚁也不少，还得专门配那种驱逐虫蚁的药粉，还有身上涂抹的药膏，准备的东西很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好的。” 沈云柔说道外面住，也就是一时好奇，她从来都是娇滴滴的长大，听到有虫蚁，那好奇心就消了一大半儿了，再一听还要那么麻烦，瞬间就不太想去了。 “那边有条河，咱们去了说不定能钓鱼。”沈如意换了话题，沈云柔瞪大了眼睛：“大姐，你难道忘记这会儿是冬天了吗？冬天河水肯定都结冰了啊，我们怎么钓鱼啊？” “结冰了也有办法钓鱼的，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沈如意笑眯眯的，一点儿都不避讳自己和沈夫人在庄子上住了那些年：“我以前和娘在大名府的时候就见过，那些人将冰面上凿开一个洞，不用鱼饵哦，那些鱼就会自己主动的跳上来，还是很肥大的那种。” “真的？”沈云柔特别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那些鱼是冬天冻坏了脑子吗？为什么要一直往上面跳？难不成是不知道会被抓？” “在冰面下面没办法呼吸啊，就好像窒息了一样，忽然冰面被打破了，那些鱼自然是要争先恐后的跳出来呼吸的。”沈如意笑着说道，沈云柔脑袋里面一团浆糊：“那个，鱼在水里，不是只用喝水吃小鱼小虾和水草就行了吗？那它们在水里，好像也不用呼吸的吧？” “不一样的，”沈如意想了想才开口：“就好像活水和死水的区别，活水能养鱼，死水……咳，死水得经常换才能养鱼，河面冻上了，就相当于那条河成了死水了。” 这个倒是形象，沈云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然后话题就又换了：“这会儿打猎都有什么东西呢？除了兔子，还有什么？” “野鸡什么的吧。”沈如意也不知道，胡乱猜测了几个：“等到了围场不就知道了？若是今天能打到兔子和狐狸，咱们回头就做衣服和手套什么的，要是能打到野鸡也好，野鸡的毛特别漂亮，咱们做毽子。” 沈夫人只在一边笑眯眯的应和：“对啊，野鸡的毛是特别鲜亮的，你们用来做毽子，可以拿去送你们的那一群小姐妹们，不过，兔子皮大约不够做衣服的，野兔多是灰色的，白色的很少见，熊皮倒是好，就是野熊冬天的时候不好打。” 说着话，几个人也都赶到了围场。沈如意之前也是听见了他们说赛马的事情的，一瞧见人，就赶忙过去：“父亲，六殿下，你们谁赢了？” 沈侯爷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微微有些不屑：“本候是那种会输的人吗？” 沈如意转头看六皇子，六皇子轻咳了一声：“那个，愿赌服输，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今儿是我输了，等会儿我给大家烤肉吃，至于跳舞……” 六皇子思索了一下：“那个，我也不会赖掉的，等晚上回去了就跳给大家看。” 沈如意拍了下他的胳膊，六皇子笑着摇头，安抚她：“不用担心，没说是跳什么舞，剑舞也是舞，醉拳也是舞，能看就行，就当是孝敬长辈了。” 逗长辈开心，也是孝道。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转头看沈侯爷：“父亲，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去打猎？” “好，你们女孩子，别跟我走散了。”沈侯爷点头，转头看沈夫人：“记得跟在我身后，别乱走。”沈云柔自然也是要跟着沈侯爷的，只沈如意跟着六皇子。 反正有侍卫，他们也不算是孤男寡女。 “如意，你喜不喜欢狐狸毛？”六皇子笑眯眯的问道：“我多给你打一些狐狸回来，给你做件儿衣服？” “你打了狐狸回来，我给你做双手套，给太后娘娘做双护膝，给皇后娘娘做个袖手，给皇上做个……”有些想不起来该给皇上做什么，六皇子立马接口：“给父皇也做个手套。” 前几天，四皇子的未婚妻乔家的姑娘进宫的时候，给皇太后带了一身衣服。现在如意再做，就不会那么惹眼了。 六皇子有些可惜：“我还想着，要是能做两对儿手套，咱们一人一对儿呢。” 沈如意白他一眼：“那你不会多打些兔子狐狸什么的？有皮毛的就行，也不必非得是狐狸的。” “狐狸毛好呀。”六皇子一边说，一边磕了一下马腹，催促着马儿往前跑，之前的那些侍卫，已经有一部分提前出发了，就是为了能让沈侯爷和六皇子进了围场之后有猎物可以打。 这大冬天的，地上都是枯树枝，上面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抬眼望去，还能看见挂在空中的大大的太阳。幸好今儿没风，天气还是挺好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六皇子一边策马往前，一边转头看沈如意，那玉白的脸颊，那粉润的唇瓣，可真是漂亮。不过，自己最喜欢的，还是那一双眼睛里面的沉稳和笃定，就好像，这天下，没什么事请能难住她一样。 这份儿大气，这份儿稳重，最是吸引人了。 “快看，那里有一只兔子！”六皇子正一边看一边笑，就见沈如意抬手往远处指了指，六皇子立马转头，一手从背后抽了箭，弯弓，搭箭，瞄准，然后，嗖的一声，那支箭就飞出去了。 大概是这围场的兔子天生比别处的笨一下，肥肥圆圆，那支箭射过去，直接将兔子给钉在原地了。一边的侍卫下马，小跑着去将那兔子捡起来。 六皇子笑眯眯的转头看沈如意：“如意，我箭术还行吧？” “还行。”沈如意点头，也是笑眯眯的，这身手看起来还真不错的。原先以为六皇子身子不好，说不定以后就是个病秧子呢，没想到，倒是文武双全。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见六皇子生过病，之前那体弱什么的，该不会是流言吧？ 像是瞧出沈如意的疑惑，六皇子笑了笑：“也不算是流言，平日里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和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能吃能喝，可一旦生病，就能看出差别了，别人受了凉，大概三四天就能好，我却至少要半个月。别人高热，只要救的及时，也不算是大病，对我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 沈如意愣了愣：“这么严重？” 六皇子点点头：“所以，你以后，也一定要照顾好我，不要让我生病。我也肯定会照顾好你的，让你一辈子开心，一辈子幸福。”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之前的话题不是挺沉重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换成了说情话呢？ “好，你放心吧。”可看六皇子还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等回答，沈如意也不好不说话，说了一句，显得太干巴巴了，沈如意又补充道：“以后……” 忽然想起来周围还有侍卫，沈如意立马闭嘴，可视线往四下一看，又无语了，那些侍卫们，刚才还都在身边围着呢，这会儿全都退后十步远！一个个的，不是看天就是看地，要么就是看后面，看前面，就是不看他们这边。 沈如意扶额，这群侍卫可不是侯府出来的，而是六皇子自己带出来的，这可真是，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 “以后怎么样？”六皇子还兴致勃勃的问道，沈如意不想回答，可六皇子能一直问，三五遍的问，沈如意无奈：“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夫妻一体，自是要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你会照顾我，我也要照顾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六皇子笑的牙都露出来了，沈如意转头，那样子，实在是不忍心看啊。原本长的还算是很不错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3章 过了年,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不过，这些热闹和沈如意是没多大关系的,从过完年到九月，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沈云柔也忙，她现在已经开始跟着沈夫人管家了,每天也没多少时间来找沈如意说话。 幸好,还有个沈鸣鹤能让沈如意打发时间。 九月末,六皇子亲自带着人来送聘礼，沈如意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一边看着夏冰她们兴冲冲的来回跑。 “姑娘，六皇子送了十六样聘礼呢,之前四皇子成婚的时候，是送了十八样的，六皇子就比四皇子少两样。”长幼有序，六皇子私底下再有钱，也得让着四皇子，不能超过四皇子太多。 “姑娘，活的大雁啊，这么大！”秋霜也跑过来比划：“我都没见过这么的大雁，还是六皇子亲自去围场打猎打来的，那大雁长的特别好看！” “姑娘，不光是有活的大雁啊，还有一对儿白玉打的大雁，这么大！”秋实跑回来，冲着沈如意比划：“聘礼真多，有布料有首饰有药材，很多很多的，不过，咱们府上给的嫁妆也多。” “梳子是金子打造的哦。” “尺子也是金子打造的啊。” “压箱钱全部是金元宝！” “如意秤是白玉雕琢的！” “哇，奴婢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清晰的镜子！别说是人的样子了，就是汗毛都能看的特别清楚！” 沈如意被她们说的心慌慌，书也看不进去了，伸手在自己胸口按了两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一口气，就是上辈子，自己和四皇子成亲的时候，也没这么慌张啊。 难不成，是因为那时候没有任何期待？而这会儿，要嫁的人是自己喜欢的？ “姑娘，咱们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准新郎送聘礼的时候，是要被未来的岳父出面招待的，之前沈侯爷可是看六皇子有些不怎么顺眼的，要不然，就去偷偷看看？ 沈如意给自己找了理由，丫鬟再问的时候，就轻咳了一声，默不作声的起身，率先往外面走，夏冰偷偷的笑，夏蝉掐了她一把，赶紧跟上沈如意：“姑娘，咱们先去夫人那里看看？” 沈如意点头，先去了沈夫人那边，沈夫人自然是不在的，只沈鸣鹤正被奶娘抱着喂蛋羹，瞧见沈如意，小胖手立马就张开了：“大姐！抱！” 沈如意过去，将人抱起来，正打算走，奶娘有些为难：“姑娘，小少爷的蛋羹还没吃完……” 没等沈如意说话，小胖墩就一连串的不吃不吃，顺便还将脑袋埋在沈如意的肩上，将嘴巴在沈如意的衣服上蹭来蹭去，蹭的沈如意简直无语，这么小就这么闹腾了，再过两年，还不得将天都给捅破了？ “不吃不行。”沈如意转身将人交给奶娘，沈鸣鹤嘴巴一瘪，一眨眼就是泪汪汪了：“大姐，抱~” “吃完蛋羹再抱，快吃，吃完了带你出去玩儿。”沈如意笑眯眯的捏他脸颊，沈鸣鹤瞧一眼蛋羹，很是不情愿，他很不喜欢吃这个啊，已经吃很久很久了，就不能换一样吗？ “吃了，我给你做别的好吃的？”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沈鸣鹤不屑的撇嘴，以为我是小郡主那样的吃货吗？真正的男子汉，才不能为两口吃食而屈服呢。 “那么，带你出门去玩儿？”沈如意又问道，沈鸣鹤瞟一眼沈如意，出去玩儿啊，这个倒是可以有，但是要吃完蛋羹……小孩儿犹豫了一下，张嘴哇哇大哭：“不吃不吃，我不想吃，我要出去玩儿！” 若是沈鸣鹤还不会说话那会儿，哭闹起来沈如意是绝对心疼的不行的，那是想吃什么有什么，想要什么给什么，自打沈鸣鹤学会了说话，这特权就没了。 面对沈鸣鹤的哭闹，沈如意撇撇嘴，伸手捏他鼻子：“要么吃，要么哭，你只能选择一个。”说完起身：“我先走了，你自己哭够了就赶紧将蛋羹吃掉，吃不完就不带你出去玩儿。” 沈鸣鹤眼泪汪汪的看着大魔王绝情的走人，再一转头，奶娘正苦哈哈的看着他，吃，不吃？ 到了正堂，没进门就先听见了沈侯爷的笑声：“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你若是做不到……” 六皇子的声音很是温润：“我若是做不到，随岳父处置，再无二话。” 沈夫人嗔道：“好了好了，六殿下的性子，我们还不知道吗？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再说了，他对如意的那番心思，难不成还是假的？小夫妻过日子，咱们当长辈的就不要插手了。” 沈如意进门的时候，沈夫人正面对着六皇子说话：“我们家如意，从小被我惯坏了，若是以后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来和我说，我替你教训她。” 可没说让六皇子自己尽管去教训，自家的闺女自己心疼，沈如意真做错了什么，到自己这儿顶多是说几句，可要六皇子出手，那就不一定是受什么罪了。 “岳母放心，不管如意做了什么，在我心里，我都是绝对相信她的。”六皇子忙说道：“她做的任何事情，在我心里，都是十分正确的，我也绝不会让如意受委屈。” 沈如意站在门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滚烫烫的，以前六皇子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以前，自己却没有这么大的触动，难不成，是因为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沈如意抿抿唇，脸上红晕更浓。 沈侯爷一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如意，微微挑眉，笑着叫她进来：“刚才丫鬟不是说你在午睡的吗？这会儿可休息好了？想不想看六皇子这次给你送了什么？” 沈如意脸色更红，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聘礼吗？ 六皇子看着沈如意，也是笑的眉目舒展：“如意，你来了，我是来和你说好消息的，三天后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了，你都准备好了吗？” 沈如意看沈夫人，沈夫人微微歪着头，正有些犹豫，按理说，成亲前的男女是不能见面的，她和沈侯爷成亲之前，也就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还是新婚晚上才知道彼此的样子的。 以前六皇子经常来找自家如意，自己还想着，等感情身后了，日后成亲了，相处就会更好了，可眼下，马上就是成亲的日子了，这再见面就有些不太好吧？ 可是，闺女听着六皇子过来的消息，就立马跟了过来，若说她不想看见六皇子，那根本就是假话，闺女的意思，还是比较重要的吧？ 沈如意转头，看着六皇子点了点头：“准备好了，你别误了吉时就好。” 六皇子傻呵呵的笑，肚子里有一堆的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问问如意，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他，想问问如意，心里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想问问如意，对成亲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期望。 可这会儿所有的问题，都问不出口，不是因为有人在，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仔仔细细的看沈如意的脸色，见她眉眼带笑，脸色微红，笑容中带着一些欣喜，忽然之间，六皇子就觉得，所有的问题，都不需要再问了。 如意以前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做的也已经足够了，自己再问这样的问题，那就是对如意的不信任。 “好，我定不会误了吉时，如意，你且在家等我。”六皇子郑重点头，沈侯爷轻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聘礼既然已经送到了，六殿下若是有事儿，就先回去吧，三日之后，再来迎娶。” 六皇子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脸颊，转身给沈夫人行礼：“岳母，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三日之后，再来迎娶如意。岳父岳母请放心，成亲之后，我必定会更加珍惜如意，定会让她过的比现在更好……” 沈侯爷冷哼了一声；“你是说本候没能让她现在过的更好？” “岳父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如意，咳，更开心，更快乐，我一定要向岳父您学习，绝不会让如意成亲之后再有机会后悔嫁给我。”六皇子忙描补，现在老婆还不是自己的，得让着些岳父。等以后，老婆和自己一条心了，那不定是谁吃亏了。 沈侯爷岂能看不出六皇子的这点儿小算盘？但是，自家闺女不是个傻子，一向聪明的紧，若是能让自家这个女儿向着他，那他必定是要对如意很不错的，至少比自己做的好，那到时候自己吃点儿亏又何妨？ 让人送了六皇子，沈侯爷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子，叫了沈如意到自己身边：“这些压箱钱，全部给你当嫁妆，另外，之前我还准备了一些金子，也给你添进去，你娘还给你准备了一些银票，这些不记在嫁妆上，你自己装着，想买什么了也不必动用你的嫁妆，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只管回来和我说，不许埋在心里不出声，你爹虽然只是个侯爷，也是有办法对付区区一个皇子的，还是个没实差的皇子，所以，你万不用委屈了自己，明白吗？” 顿了顿，沈侯爷挑起嘴角：“我也相信我的女儿没那么蠢笨，自以为是的去委曲求全顾全大局，你说是不是？”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点头：“是，我也觉得，我挺聪明的，您放心吧，我绝不会委屈了自己。” 沈侯爷斜睨她一眼，从袖子里拽出来一叠的东西：“这些呢，是地契，十几年前吧，山东那边闹蝗灾，我在那边买了不少的田地，分成了四分，这一份儿是你的。也是私产，不用写在嫁妆上。” 沈如意点头，半点儿不客气的收下了。 交代完毕，沈侯爷起身就要走，沈夫人忙叫住人：“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这两天，我想和如意一起睡，你带着鸣鹤吧？他小小年纪精明的很，知道我去陪如意不陪着他，定是要闹的，你带着的话还能震震他。” 沈侯爷一脸不甘愿：“不是还有三天的吗？等后天晚上你再去陪如意不也行的吗？” “那时间就太仓促了。”沈夫人皱眉，看沈侯爷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一挑眉，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愿意？” 沈侯爷瞬间头皮麻了麻，说起来，他完全不用怕眼前这个女人的，不光不用怕，甚至，还能是自己说什么，这个女人就得做什么，可也不知道这女人这一年来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竟然学会反抗了！ 时不时的，就给他来这么一出，也不吵也不闹，要么就是泪汪汪的看他，要么就是一脸赌气的不说话，要么就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最郁闷的是，这表情还是学自己的，竟然还有三分神似！ 放到三年前，谁敢对沈侯爷露出这种表情，沈侯爷绝对要将人扔出京城，哪个女人敢对沈侯爷眼泪汪汪的，沈侯爷绝对能让人再也哭不出来。谁敢对沈侯爷赌气，那沈侯爷绝对能让人气死。 可换了沈夫人，那一哭，沈侯爷就觉得，哎呀，心里进蚂蚁了，又疼又痒，太难忍受了！他对自己的这种感觉恼火的要死，可再恼火，躲了几次还没效果，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自己退一步，让这女人别哭了就是。好歹也是给自己生了儿女的，大男人家的，让一让又何妨？那什么，和女人计较太掉份子了。 这一次忍让没事儿，两次忍让也没事儿，可忍让的次数多了，就习惯成自然了。但凡沈夫人露出什么不一样的表情，沈侯爷都觉得，自己让一让没关系，反正这女人又不是外人，对自家娘子让步，那没什么好丢脸的。 这会儿又瞧见沈夫人这个表情，沈侯爷就觉得，有些牙疼。可是，他实在是提不起劲儿和沈夫人计较，不，也不能说是提不起劲儿，有空的时候他还是很愿意逗逗自家娘子的。 可真要惹了她伤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想着，沈侯爷就无奈了：“好吧好吧，反正就两个晚上，你愿意和如意一起睡就和如意一起，我不管了。” 看沈夫人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沈侯爷也跟着高兴，心里暗自点头，看吧，自己不过是答应了一件儿小事儿，这个女人就能高兴成这样，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看着就让人心里亮堂。 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沈如意看看沈夫人，又转头看沈侯爷，抿唇笑了笑，父母之间感情好，她是很欢喜的。虽说，之前有十年，她和娘亲过的不算很好，却也不是很差。至少，在外面，不用像是在侯府一样天天担心自己的性命。 这世上，不是谁天生就欠着谁的，沈侯爷虽然没给过沈如意亲情，上辈子甚至还漠视她去死，但沈侯爷给过她一条命，也从不曾少过她吃穿，该做的，沈侯爷都做了。 而对于沈夫人，沈侯爷或许是亏欠着的，但夫妻之间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沈如意能替沈夫人觉得委屈，替沈夫人觉得不值当，可只要沈夫人自己觉得自己过的很好，就已经是足够了。 晚上的时候，沈夫人和沈如意躺在一起，母女两个躺在床上也没有睡觉，面对面的躺着，沈夫人抬手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一转眼，你都要嫁人了，这会儿我还记着，你小时候的样子，你刚出生的时候，长的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吃多了颜色重的食物，你刚生出来的时候，长的特别黑。” 沈夫人忍不住笑：“我那会儿还发愁，生怕你嫁不出去，满月的时候，虽然是长胖了些，但依然是很黑，一直到你三岁，你父亲看见你就皱眉，咱们家，从没出过那样黑的人。” 沈如意一脸吃惊：“真的有那么黑？” “是呀，穿个黑衣服就看不出你的脑袋了。”沈夫人打趣了一句：“后来老侯爷过世，我守了几天孝，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那段时间总是觉得浑身没力气，走路的时候都能晕倒，后来，你父亲就说，送我到庄子上养几天。” “走路都能晕倒？娘，你守孝的时候难不成是和父亲他们一样，不吃不喝的？”沈如意诧异的问道，沈夫人摇摇头：“没有，就是不是荤，平日里的饭菜都换成了粗粮之类的，我也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不说吃个饱饱的吧，也能吃个半饱。” 沈如意皱了皱眉，守孝能守几天啊？当儿媳妇的，也就是在棺材入土之前规规矩矩的守几天，等过了那几天，除了不能吃肉，其他的基本上就正常了。沈夫人那会儿又不管家，能累到哪儿去？ 该不会那会儿，就有人对自家娘亲下手吧？ “我身子不舒服，你父亲说要养着，那我就去养着吧，你父亲一开始是没打算让你也去的，是想将你放到老太太跟前养着，可老太太说你长的太丑了。” 现在说起老太太，沈夫人已经能很平和很随意了：“我也不放心将你留下来，所以就带着你一起走了，可没想到，到了大名府，你慢慢的长开了，倒是开始变白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时候矮矮胖胖，又黑的跟木炭一样，到了十二三那会儿，竟然也出落成小美人儿了。” 沈夫人不太愿意说以前那些不太好的事情，马上就是女儿的婚期了，说那些影响心情的事情做什么？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可不能随意掉眼泪。 “那是，我是娘亲的女儿，娘你长的那么好看，父亲又是十分英俊潇洒的，我能长的特别难看吗？”沈如意知道沈夫人的意思，也将话题绕过去了，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当年知情的人说不定也都死了，就是没死也说不定都被换掉了，若是老太太动手的，老太太都成那样了，她的报应已经到了。若是二夫人或者三夫人做的，她们现在的日子也没多好过，都不被自己的丈夫喜欢，日子过的说不定还没以前在庄子上的沈夫人的日子好呢。 好歹，那庄子上的事情，沈夫人一个人就能拿主意，里里外外的人都听沈夫人一个人的吩咐。而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怕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使唤不动了。 既然因果报应都已经下来了，她又何必去和十几年前的事较劲儿？太过于斤斤计较的人，过的太沉重，是不会活的很幸福的。 她的幸福眼看就要抓到手了，她可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去放手。 “那可不一定，你是光挑了我和你父亲好看的地方找，我觉得我最好看的就是这鼻子和嘴巴了，你就鼻子和嘴巴像我，眼睛像你父亲，人这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这三样了。这三样长好了，皮肤再白些，那就是个美人了。有些孩子啊，就光挑父母的缺点长，你还记得咱们庄子上，张大娘的女儿吧？” 沈如意想了想，忍不住笑：“当然记得，张大娘的女儿可真是……” “你以后成亲了，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都是在京城住着，你也不能常常回来了。”沈夫人忽然就有些低落，沈如意笑嘻嘻的抱着她胳膊撒娇：“那不会，娘到时候一句话，说让我回来，我立马就回来了。” “可不许那么任性！”沈夫人倒是不愿意了：“虽说你上头没有亲婆婆，但是，皇后娘娘还在，还有太后娘娘，你每逢初一十五还得进宫去请安，若是经常回来，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心里能高兴了？” 对婆家的长辈是一个月进宫两次，对娘家就是一个月好几次，那你还嫁人做什么？ “嫁人之后，做事情就不可太随心所欲了，之前你父亲虽说让你万事别忍着，但该让一步的事情，你就让一步也没关系，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和他们计较？能用银钱解决的，你也别小气了，咱们家有的是钱，反正你父亲赚的钱也不能带到棺材里，还不都是留给你们的？没钱了只管回来要。” 沈如意使劲点头：“娘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们客气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自己手里也有钱呢，你忘记了，之前我那胭脂铺子，已经开第四家分店了！之前可儿不是来说，他们家相公要外放了吗？到时候就会有第五家，第六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开遍各地了，我也是小富婆了。” 沈夫人忍不住笑：“好好好，你是小富婆，以后我可就要靠你养活了。” “那必须的，娘将我养这么大，我以后，也一定会孝敬娘亲的，以后父亲若是对你不好，你只管和我说，我帮你出气！”沈如意就差拍胸脯了：“你若是不高兴和父亲一起过，只管去找我，若是六皇子不愿意让你住，我就带你住庄子上去，现在咱们可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现在好歹我也有个王妃的名头，六皇子就是看我不顺眼，我也有办法让他过的不如意。” 沈夫人忍不住笑：“你啊，可不能胡乱说，我瞧着六殿下对你喜欢的很，你将来呢，也要对六皇子好才是，感情这种事情，不管是谁，只付出没得到回报，时间长了，也是会觉得很累的，消磨完了，再想去挽回就不可能了。夫妻之间，要相互体谅，相互尊重，相互信任，才能走的更长远。” 沈如意没说话，沈夫人倒是有些惆怅，叹了口气说道：“就像是我和你父亲之间，成亲之后，本来就没感情，又没有信任，他觉得我是累赘，我抱怨他不体贴，他嫌弃我只会碍事儿，我觉得他冷血无情，时间长了，隔阂大了，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若非是我处于弱势的一方，怕是早就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 只可惜，沈夫人不是那种强势的人，她性子太软了，软到没脾气，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当了娘还软趴趴，连闺女都照顾不好。 沈如意没接话，这种事情，她不好插嘴，好不容易父母之间感情好了些，她万一哪一句话说错了，回头娘心里有疙瘩了，不愿意和父亲好好过了，那回头父亲还不得恼死她？ “当初你还说，若是我们不回来，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我一开始还不信，可等回了侯府，我才知道，人心真是难测，你觉得你已经退让到头了，可对方却觉得你还得退，后面是悬崖，若是咱们不冲过去，怕是就要掉下去了。” 良久，沈夫人叹口气，自己又换了话题：“你是侯府的嫡女，只要有你在，哪怕是二房得了爵位，沈佳美也比不过你。你看，她在不确定能不能得到爵位的情况下都能对我动手，怎么可能会安心的将咱们娘儿俩扔在庄子上？” “若非是咱们回来了，怕是也找不到六皇子这样的女婿。”沈夫人又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一切，还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果然这世上的事情，佛祖都瞧着呢，因果轮回，佛祖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对自己虔诚的信徒太差。” 沈如意深以为然，若非是佛祖保佑，她怎么能又得了一辈子的性命？以后可要记住教训，不可害人，要多做好事儿。 以前的十来年，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后来回京，就是多了沈侯爷，也是这母女两个互相扶持，所以，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那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沈夫人也不嫌累，一想到以后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这话就止不住。 沈如意也不打岔，沈夫人想到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母女两个越说越温馨，越说越觉得舍不得。而正房那边，沈侯爷和沈鸣鹤是大眼瞪小眼。一个仰躺在床上，不断的划动四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还是时刻刻的盯着沈侯爷，一个坐在床沿，不耐烦的皱着眉：“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不许睡觉！” 沈鸣鹤很果断的转头，你谁呀？你说让喝我就得喝？小爷才不会屈服呢。那么难喝的东西，你要喝就自己喝吧，反正我不喝。 努力的翻过身，迅速的朝着床的最里面爬去，沈侯爷胳膊一身，手就抓住了小胖墩的脚踝，使劲将人拖回来：“喝不喝？不喝我可就要打你了啊。” 这个打字，小胖墩还是能理解的，一看面前的男人凶神恶煞的，小嘴儿一张，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娘，我要娘！我要娘！我要娘！不要你！” 沈侯爷差点儿没被那突然爆发出来的哭声给吓一跳，那嗓门，在这儿哭说不定沈如意那院子都能听见，沈侯爷忙将小胖墩抱起来，动作还是很标准很熟练的：“别哭了，你娘去找你大姐了，你赶紧的喝了牛奶去睡觉，睡醒了就能看见你娘了。” 这么长的话，小胖墩就听见了一个关键词：“大姐，找大姐！我要大姐！” 沈侯爷眯眼：“你喝不喝？” “呜哇，我要娘，我要大姐！”小胖墩仰着脖子大哭，哭的沈侯爷手忙脚乱：“别哭了，算了，算了，不喝就不喝吧，一天不喝也没事儿，不喝了，别哭了！” “我要娘，我要大姐！”小胖墩继续大哭，沈侯爷抱着沈鸣鹤往外面走了两步，要是自己说儿子哭的睡不着，娘子就会回来了吧？ 但只走了两步，沈侯爷又退回来了——说不定会肉包子打狗，小胖墩也要保不住，被夫人抱去和如意一起睡。那可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了，凭什么自己就得一个人睡觉，这个胖子就能左拥右抱？ “乖，你娘有事儿，今天你和爹爹一起睡好不好？”沈侯爷虽然抱过沈鸣鹤，但是，他没哄过孩子。从小到大，沈鸣鹤一般上是不怎么哭的，就是哭了，首先有沈如意，接着有沈夫人，最后有奶娘。 今儿沈夫人和沈如意都不在，大晚上的，奶娘早就回去了，沈侯爷这会儿要找人可就有的等了。 “我要娘，我要大姐。”小毛孩子才听不懂他爹的话，只管哭，沈侯爷只好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圈：“别哭了，你要是不哭了，明儿我带你出门去玩儿？” “出门？”沈鸣鹤立马收住哭声，大眼睛盯着他爹，沈侯爷见有效，赶忙点头：“是啊，出门，你想出门玩儿吗？外面有很多很多好东西，有吃的有玩儿的，你要是乖乖听话，不哭不闹，明儿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沈鸣鹤伸手指外面：“外面玩儿！” “等明天。”沈侯爷强调：“今天晚上睡觉，明天才能出去玩儿！” 说着，在桌边坐下，伸手摸了摸碗，还是温热的，就拿了勺子喂到沈鸣鹤嘴边，沈鸣鹤哭闹了一番，也有些饿了，这会儿倒是不抵抗了，慢吞吞的喝了大半碗的牛奶。 吃饱喝足，又恼了半天，就有些犯困了。沈侯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抱着孩子躺床上，小胖墩圆滚滚的身子一脱离沈侯爷的胳膊，就十分熟练的自己在床上滚了一圈，睁着朦朦胧胧的眼睛迷迷瞪瞪的看了沈侯爷一眼，张开小嘴儿打了个呵欠，然后就闭上眼睛了。 沈侯爷瞧瞧不哭闹的时玉雪可爱的小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还得坚持两个晚上啊，臭小子，要是再不听话，就打屁股！ 脱了外衣在外侧躺下，拽了被子将自己和小儿子裹住，沈侯爷也闭上眼睛，反正自家夫人这会儿也不在，安安心心的睡觉，赶紧将这两个晚上熬过去才好。 睡的正香，就觉得身上猛的冲过来一股热流，沈侯爷警觉的很，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身后一摸，温热热，潮乎乎，然后，一张俊脸就黑了。再看看身边还睡的香喷喷的儿子，伸手就要掐那嫩脸蛋，可手指碰上了，却舍不得用力了，最后只戳了戳那脸颊，就无奈的掀开了被子。 先给小儿子换了衣服，然后将小儿子揣到怀里，免得他冻着了，最后叫了丫鬟进来收拾床铺。 重新躺倒床上的时候，沈侯爷就有些睡不着了。也不知道，夫人和如意这会儿睡着了没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应当是有不少的话要说吧？那要是说起以前来，会不会又想起他早些年的不闻不问？那会不会又对他怨恨恼怒起来？ 沈侯爷有些担心，担心的都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早上起来，两个眼窝下面都是青黑的，见沈夫人和沈如意一起进来，忙偷偷的打量这母女俩的神色，和往日里一样，对他也没什么异常，沈侯爷才微微有些放心。哎，不对，自己心虚什么，以前那事情，也不能算是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嗯，夫人和如意都是坦坦荡荡的人，若是没原谅自己，那是半点儿也不会和自己亲近的，想太多，自己吓唬自己了。 还有一个晚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成亲成亲~~~~~~~~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4章 “姑娘的皮肤可真好,我找了这么半天，都瞧不见一根汗毛。”穿着银红色对襟比甲的妇人笑着说道,拿着粉盒,将里面的白粉又往沈如意的鬓角擦了一下，撑开被拧成一股的细线,从脸颊上开始往两边推，脸上微微有些疼,不过,还能忍受。 沈如意端坐在椅子上,瞧着镜子里的人,身后沈夫人正在忙碌：“衣服呢？都准备好了？还是配饰，都在这里了吧？玉如意,还有花瓶,你们谁负责抱着花瓶？” 夏冰和夏蝉赶忙过来行礼：“一对儿美人瓶，奴婢们一人抱一个，夫人就放心吧，奴婢们定会平平安安的将美人瓶给抱过去的，保证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陆嬷嬷已经带着秋实和秋霜去了王府那边，昨儿是送嫁妆，送完之后，陆嬷嬷她们就没有回来，直接在王府布置新房，以及先一步打探好王府的情况。 并非是深入打听，她们才刚过去，不适合做这种太强硬的事情，也就打听一下厨房在哪儿，沐浴之类的事情，以及王府的各处布置什么的。就算是之前六皇子拿了王府修建的图纸来让沈如意看，但她们这些人，还是要打听清楚。 姑娘刚嫁过来，想要吃点儿夜宵什么的了，或者是想要打水洗脸了，总得有人去办，到时候再去打听，可就耽误时间了。另外，这放嫁妆的库房，也得有人先看着点儿，不是不信任六皇子，而是规矩如此，主子们再相爱，保不准下面的人就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六皇子的兄弟们想借机生出点儿什么事情，所以，这必须的一步是不能省的。 “快，汤圆端过来了。”宋嬷嬷亲自拎了食盒急匆匆的过来，看绞面弄完了，赶紧将碗端出来递给沈如意，今儿一天，沈如意就要靠这几个汤圆过了，特意嘱咐了厨房，汤圆用了糖渍的桂花，前几天就开始准备了，得保证姑娘吃了以后口齿生香，嘴里没有异味。 沈如意瞧着那圆滚滚的汤圆，仔细数了三遍，是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若是放在平日里，六个就能吃的肚子饱饱，可现在，是要撑一天呐。 不过，习俗如此，沈如意也改不了，只好低头将那八个汤圆慢吞吞的吃掉了，汤圆的汤是不能多喝的，沈如意就喝了三口，宋嬷嬷就赶紧的叫停了：“姑娘若是饿了，等会儿沐浴之后，可以再吃一个苹果，别的却不能多吃了，就今儿一天，姑娘且先忍忍。” 沈如意点头，青绸和青棉也赶紧过来帮忙，洗澡的时候讲究更多，要有香薰，要将身上汗毛多的地方给修整修整，尤其是那个地方，宋嬷嬷拿着特别小的小梳子，还有剪刀，梳理整理之后开始修剪，不能全部剪完，那样不吉利。 “喝了交杯酒之后，就是脱衣服……然后是这个地方……姑娘不用害怕……”昨天晚上沈夫人的教导是模模糊糊的，这会儿宋嬷嬷的教导就特别详细了：“到时候六皇子自是会的，姑娘只管躺着就行了，头一晚，姑娘不动也是可以的，但是以后可不能不动了，之前夫人不是给了您册子吗？您仔细看看那个……” 沈如意一张脸都快能煮鸡蛋了，爆红爆红的，好不容易等宋嬷嬷忙完，她一点儿都不敢往地上看，任由青棉她们给她穿好了衣服，扶着她到外面去换化妆。 这个快的很，刚才的绞面已经算是将化妆给完成了一半了，这会儿只需要扑粉，描眉，点唇，基本上就算是定下来了。 像是沈如意这样被册封为皇子妃的，一般来说，衣服都是内务府给准备的。但有些人家不是很满意内务府给做的衣服，就会自己准备。沈如意的嫁衣，就是自己准备的。 换好了衣服，就是弄头发了，嫁人是从姑娘变成了夫人，这头发是要绾起来的，还得方便带凤冠，沈侯爷生怕别人不知道侯府有钱，特意订做的最豪华的凤冠，上面光是拇指大的珍珠都有二十多个，更别说周围镶嵌的各色宝石了。 猛的一带上去，沈如意都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承受不住了。 忙活完这些，都已经是要到午膳的时候了。外面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今儿沈夫人是将管家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沈云柔。沈云柔也知道，今儿事关重大，若是做好了，她以后的婚事就半点儿不用愁了，若是出了差池，沈夫人心里定是会有疙瘩的，连带着自己的亲爹都说不定要对自己不满。 所以，从早上开始，沈云柔就忙的跟个陀螺一样，脚不沾地，事事都要过问两三遍，重要的事情还要亲自去看。王姨娘是一点儿都没帮忙，完全的放手让沈云柔自己去做了。 这会儿得了空，进来瞧沈如意，只看一眼就做出大吃一惊的神色：“哎哟，这是哪家的神仙姐姐？我怎么都没见过？神仙姐姐你何时下凡的？下凡是为了什么？不知道信女能不能帮忙呢？” 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沈如意也跟着笑：“你就贫吧，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大姐就放心吧，有我在，你就放心的出嫁吧。”沈云柔笑呵呵的说道，凑到沈如意身边，绕着沈如意转了两圈，这才在一边坐下：“大姐，你害怕不？” “害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沈如意摇摇头，沈云柔又问道：“那你紧张吗？” “紧张什么？唔，说起来，倒是有些紧张的，不过，一想到那边等着的是六殿下，就不太紧张了。”沈如意笑着说道，其实，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哪怕是上辈子嫁过一次，可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会儿是紧张害怕，这会儿除了紧张，还有些期盼和害羞。 “你呀，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事情没什么好害怕的，更何况，咱们家也在京城，距离也不远，若是有什么事情，我立马就能回来了，我还用害怕？”沈如意抬手拍了拍沈云柔的脑袋：“你也别好奇了，今年你也十五了，马上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就轮到你了，什么感觉，你自己到时候就知道了。” 沈云柔脸色通红：“好嘛，我好心好意来安慰大姐，大姐还拿我打趣！” “我知道你的好意，来，喝口茶。”沈如意笑着端了桌子上的茶水递给沈云柔，沈云柔很小心的接了水杯，稳稳当当，半点儿不会让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大姐，你就坐着别动了，我要是口渴了，我自己会倒茶的，你可千万别动啊。” 嫁衣就这么一套，万一弄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憾事了。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以后，父亲和娘跟前就剩下你这一个女儿了，你要多多关心他们，爹娘我就交给你了，若是照顾不好，小心我回来找你算账。” “是，大姐就放心吧，我绝对能照顾好爹娘的！”沈云柔竖着手保证，沈如意点头：“我信你，还有明修和鸣鹤，你也要照看好，你是当姐姐的，照顾弟弟可要用心。” “我知道，不用大姐你交代，再说，大姐你又不是嫁到外地去了，我若是做的不好，你随时能回来教训我的嘛，别担心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应该开开心心的才是。” 姐妹俩正说着话，就见宋嬷嬷急匆匆的进门：“快，吉时到了，姑娘快盖上盖头，丁嬷嬷，扶姑娘上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扶着姑娘。” 丁嬷嬷就是之前皇后娘娘送来教导沈如意规矩的那个嬷嬷，这些个规矩，上辈子的沈如意都是学过的，所以这辈子，学的也是很快。丁嬷嬷教完了规矩，沈如意就让她管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也算是对她十分看重，丁嬷嬷也还算是安分，对沈如意也是恭恭敬敬的。 从王府到侯府，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沈如意盖上盖头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听见外面礼炮的声音了。只想一想，沈如意就觉得，自己好像是看见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开道旗手里高高举着炮筒，时不时的冲天放一炮的样子。 锣鼓声，唢呐声，前面还有舞狮队，中间才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六皇子，胸前戴着大红花，样子看着傻傻的，笑的特别的灿烂，还时不时的冲周围的人群捧拳示意。 沈明修今儿是肩担重任，连带三房的两个儿子也是手握重拳，三个人并排站在门口，将一群迎亲的人给拦住了：“要从此路过，留下开门钱！” 当即有人将红包隔着门给递过去，这算是开始了。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一样样来，大家都知道六皇子是读书人，所以这折腾的东西，也都是这几样。只六皇子自己，就能应付过去了。 “好了！兄弟们，冲啊！”等里面一卡词，外面就开始闹腾了，不知道谁领头喊了一声，众人一拥而上，直接将门给挤开了，六皇子笑眯眯的又递红包：“前面还有谁守着？” “没有了。”沈明修很是老实，他年纪小，对六皇子又很有好感，知道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大姐夫，以前还带自己出门玩儿，立马就指路了：“从这儿过去，能到爹娘的院子。” 六皇子忙点头，直接带人过去，沈侯爷和沈夫人端坐正堂，六皇子一进来就行了大礼：“儿婿见过岳父，见过岳母，给岳父请安，给岳母请安。” 沈夫人立即就红了眼圈，一想到女儿今天就要出门子，以后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这心里就难过的很，沈侯爷也有些不太好受，这个闺女虽然平日里挺烦人的，但也不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有的，至少，她做的点心还是很好吃的，给自己做的衣服穿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 可是，闺女在家呆了还没三年，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人了。真是，左看右看，都觉得眼前这个六皇子有点儿让人看不顺眼。 “我将我闺女交给你，以后，你可一定要珍惜她，要对她很好，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沈侯爷郑重声明，六皇子很是严肃：“岳父放心，以后，有我在，绝不会让如意受半分的委屈，我吃什么用什么，如意就吃什么用什么，如意想做什么，我就支持她做什么，我用性命发誓，我以后只会让如意开心幸福。” 沈侯爷这才点头，让人带了六皇子去了沈如意的院子。六皇子半蹲下来，亲自给沈如意穿上新鞋，然后在沈如意身前站好，半蹲下来，等沈如意趴好，这才起身，稳稳当当的往外面走。 “没想到，六皇子的身子还挺好。” “六哥，快些！” “哟呼呼，新郎背新娘子啦！” 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进沈如意的耳里，沈如意脸色微红，盖头垂下来，她只能瞧见下面六皇子的脖子，黑色的长发盖在脖子上，微微露出一些白，结实的脊背，有力的胳膊，沈如意心里就一句话——要嫁给眼前这个人了！ 花轿并不颠簸，从侯府到王府，这段路都是铺过青石板的，抬轿子的人又十分的有经验，沈如意完全没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她只要坐在轿子里，捧好自己手里的玉如意就行了。 夏冰和夏蝉是做了小马车过去的，她们抱着美人瓶，这也是不能有点儿闪失的，所以自是不会让她们走着过去。丁嬷嬷和她们一起，跟着轿子的只有喜婆。小马车比花轿先到王府，下了马车的夏冰和夏蝉就在门口等着花轿过来，然后在一起跟着沈如意进门。 普通老百姓家里，娶媳妇的时候是要拜高堂的，可到了皇子家里，这一项就要改一改了，高堂的位置上，只放了代表皇上的玉如意和代表皇后的玉雕石榴，这两样分别是皇上和皇后赏赐下来的，拜完堂，就能归入到王府的库房了。 六皇子娶亲，敢来闹洞房的人真不多，再加上六皇子不爱喜欢交际，就是上朝了，也只关心自己的几本书，所以，今儿也就几个皇子敢闹闹六皇子。 六皇子在前面招呼客人，后面沈如意就坐在新床上听那些妯娌们说话。 大皇子妃是个很和善的，二皇子妃有些清高，不过也挺好相处，只要不说那些俗物俗事就行。三皇子妃温温婉婉，很容易害羞，四皇子妃刚过门，正处于摸索阶段，并不急着开口，五皇子妃是个开朗活泼的。 沈如意刚坐下没多久，五皇子妃就先笑道：“怪不得呢，六弟妹长的可真好看，我们这些人往你跟前一站，可都成了烧焦了树皮了！” 大皇子妃笑道：：“你想当烧焦了的树皮，我也不拦着，只是你可别稍带上我，我觉得，我现在还是能当个绿叶的，好歹也能衬托一下你们的美貌。” 二皇子妃在一边坐下，看了看沈如意：“你别紧张，她们说话就那样，大家都还是很和气的，你饿不饿？” 沈如意摇摇头，很是羞涩的样子，大约觉得这样害羞的人应该和自己很有共同语言，三皇子妃也娇娇怯怯的开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不用和我们客气，饿了渴了，只管点头就是了。” 沈如意又摇摇头，虽然没规定说新娘子不能说话，但她最好了还是别开口。 当了新娘没多久的四皇子妃是很了解沈如意的心思的，忙说道：“那咱们就说说话，我是你四嫂，这个是大嫂，这个是二嫂，这个是三嫂，这个是五弟妹，你应当叫五嫂的。” 沈如意一个个看过去，对每个人都点点头，大皇子妃笑道：“别怕，咱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虽说你是前几年才进京的，但我想着，你在京城也过了两三年，又时常和六弟见面，这宫里的长辈们，也不需要我们多和你介绍了是不是？” 这话说的，多心点儿就该以为这位大皇子妃是在讽刺她了，在乡下的庄子上长大，乡巴佬！时常和六皇子见面，没规矩！话说，这位大皇子妃，你不是应该赶紧拉拢我和六皇子的吗？ 沈如意还是不说话，只笑着看大皇子妃，大皇子妃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三皇子妃低了头，四皇子妃环视周围，想开口，资历浅，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皇子妃微微皱眉：“大嫂，六弟妹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儿，咱们说不说是另外一回事儿，咱们今儿的任务不就是给六弟妹介绍家里的人吗？按照大嫂的意思，今儿什么都别说了，各人回各家去吧，咱们还在这儿留着有什么用？” 大皇子妃有些诧异的挑眉：“谁说我们留下就没事儿做了？我们不用介绍宫里的长辈，不代表我们不用介绍各自府里的平辈和晚辈啊。”说着转头看沈如意：“你往日里不怎么出门，想来这各自府里的人，你是没见过的。” 沈如意还是只笑不说话，别说是各自府里的，皇家的人，她也就只认识宫里的大头们，再加上一个六公主，其余的公主都没见过。而宫外的，也就见过一个四皇子，还有一个长安郡主。 二皇子妃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大约是不愿意和大皇子妃计较，也就不再开口了，大皇子妃很是和善：“那就我先说吧，我家里，共八个孩子，三个嫡出，一个是王侧妃生的，一个是刘侧妃生的……” 就算是这辈子沈如意没见过这些人，但该认识的，该知道的，沈如意也还是知道认识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沈如意偷偷的将这几位妯娌身上的衣服首饰打量了一番。 前面闹了一个时辰，沈如意这边就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几个皇子妃，你说完我说，我说完你说，就连瞧着比较冷清的二皇子妃，都跟着将自家的人口给沈如意普及了一番。 好不容易等到各自的大丫鬟前来通知，沈如意都觉得，哪怕她们人都走了，自己的耳朵里还是嗡嗡嗡的说话声。夏冰心疼的伸手捂住沈如意的耳朵：“这些人，也太能说了，姑娘……啊，不对，现在应该是王妃了，王妃，奴婢给您打些水来？” 沈如意将她的手扒拉下来：“嗯，去端些温热的茶水过来，我先喝口水。” 听她们说的自己都口渴了，夏蝉赶忙的去倒茶，陆嬷嬷这会儿也过来了：“嫁妆在西边的库房里放着，门锁是咱们自己带来的，钥匙在这儿，王妃，今儿晚上让秋实和秋霜守夜。” 说着，又安排夏冰和夏蝉的住处：“咱们带来的人，暂时在那边院子里住着，一会儿你跟着秋霜先去看看，也不用着急，且过了这两天，等咱们王妃站稳了脚跟，就能安排住处了。” 沈如意脸色微红，差点儿就忘记守夜这回事儿了。 “秋实和秋霜还是不用守着了吧？”沈如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憋着了：“她们也还没成亲，换个人守着吧。” 陆嬷嬷笑眯眯的点头：“王妃不用担心，不让她们在门口守着，门口由我老婆子亲自守着，秋霜她们在院子里呆着，万一王妃要水了……” 沈如意使劲咳嗽了两声，陆嬷嬷笑眯眯的又出去了：“秋霜秋实跟我过来，对了，丁嬷嬷呢？” “丁嬷嬷去送客了。”陆嬷嬷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老奴瞧着，丁嬷嬷和三皇子妃……” 沈如意摆摆手：“不用管她，再过段时间，就用不上了。” 陆嬷嬷有些诧异，沈如意也不多说，只笑着让陆嬷嬷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六皇子回来的时候，沈如意正让夏冰将头发个诶拆开，钗环一大堆，全部摘下来，整个脑袋都轻了三斤。 六皇子伸手接了夏冰手里的梳子，自己站在沈如意身后替她梳头发：“如意，今天我可真高兴，你高兴不高兴？” 沈如意点点头，笑眯眯的看镜子里的人，上面是六皇子，下面是自己，六皇子容光焕发，自己眉眼带笑，根本不用别人提醒，沈如意自己都能从自己的脸上看出那兴奋和幸福。 “以后咱们一定要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等将来，你给我生一堆的孩子，生三个男孩子，四个女孩子，男孩子要长的像我，女孩子全部像你，我们教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骑射打猎，你说好不好？” 沈如意抬头，仰着脸看六皇子：“七个是不是太多了？你将我当猪养的吗？更何况，怀一个孩子得十个月，生完孩子还要做月子，孩子一岁之前最好是不出门，这算下来，生一个孩子就得在家呆至少两年，七个孩子就是十四年，你不还打算和我一起出门游历的吗？十四年后，你们多大年纪了？就算是还能走得动，那还有这份心情吗？” “也对，那咱们就生五个！”六皇子点头，伸出一个巴掌：“咱们明年就出门，游历一年，回来生孩子，生完了孩子再出去游历，你觉得如何？” 沈如意心里暗暗撇嘴，她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生了孩子就扔在家里不管了？全部交给奶娘，然后亲爹娘一走就是两三年？ 回头孩子还认不认识你？孩子的启蒙谁来管？不过，鉴于六皇子正在兴头上，沈如意也就不泼冷水了，反正到时候，她是必要带着自己的孩子的，一家子出游，不比夫妻两个出门好吗？还能让孩子多看看外面的事情呢，那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从小就这样教导，孩子长大了肯定会有个开阔的胸襟的，见识也必定广大的很。 “如意。”六皇子抓着沈如意的头发，心里的柔情一发不可收拾：“如意，如意，如意。” 沈如意斜眼看他：“做什么？” 六皇子低头，温热的唇印在额头上：“你终于是我的娘子了。” 沈如意忍不住笑，点点头，学着六皇子的样子，一叠声的叫道：“承文，承文，承文！” 六皇子笑眯眯的点头：“干嘛？” “你现在终于是我的相公了。”沈如意笑着说道，六皇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绕过椅子，弯腰将人给抱起来，沈如意差点儿吓一跳，忙伸手抱住六皇子的脖子，缓过神才问道：“你这么大的力气！” “那是，我今天不还将你背上花轿了吗？这么点儿距离，不成问题。”六皇子笑着说道，大踏步往内室走，沈如意忙拽他衣领：“你还没洗澡！” “洗过了，不信你闻闻。”六皇子仰着头凑到沈如意脸上，沈如意忍不住笑，暖暖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六皇子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原本十步的路，硬是让他走了五步就到了。 床帘被扯下，外面的龙凤蜡烛爆出一个火花。陆嬷嬷笑眯眯的守在门口，丁嬷嬷站在另一边笑道：“说不定，再过一年，咱们就能抱上小世子了。” 陆嬷嬷点头：“是啊，到时候我老婆子也不求别的，就求着咱们王妃，让我老婆子守着小世子过就行了。” 丁嬷嬷眼神闪了闪，点头笑道：“老姐姐你伺候了王妃这么些年，王妃定是会答应的。说起来，王妃身边的夏冰夏蝉，是不是也到了年纪了？” 陆嬷嬷点头：“嗯，到了，咱们王妃是个和善人，之前就说了，不耽误她们的花期，女孩子家家的，花期短，也就这么几年，只等下面的小丫鬟们上手了，就准备夏冰她们的好事儿，就是嫁妆，王妃也早就准备好了，咱们王妃啊，那是大方的很，只要是好好伺候过王妃的，王妃就不会亏待她。夏冰她们的嫁妆，那可是不薄的。” 丁嬷嬷笑道：“是吗？那咱们王妃可是好人，我也就不担心我以后的事情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王妃难不成还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没人奉养吗？对了，你还有亲人吗？说起来，之前也不是我不和你亲热，那什么吧，你是宫里出来的，我一看见你，心里就觉得怵得慌，这不，相处时间长了，我也知道你这老姐妹是个好心肠的，最是心软的，这才敢和你说话。要是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你可也别放在心上，别和我计较，我小门小户的出身，若是说错了，你尽管教训我。” 陆嬷嬷笑呵呵的笑道，丁嬷嬷忙摇头：“老大姐你可别说这样的话，咱们府里，谁不知道你是咱们王妃身边最信任看重的人了？我瞧着，你那规矩，也是一等一的好，我也是早就想和你亲近了，可又怕你误会我，这才没敢多说话，你也放心，咱们老姐妹说话，没什么能说不能说的，能说的我也不瞒着，不能说的我也不会忌讳。你说这亲人啊，我还真有，我是父母双亡，很小的时候，爹娘就不在了，叔叔婶娘一家收养的我，那时候不是闹蝗灾吗？家里穷，实在是揭不开锅啊。” 丁嬷嬷叹口气，陆嬷嬷有些惊讶：“你也是山东那边过来的？” 丁嬷嬷点头：“是啊，那不是闹了灾吗？叔叔家里实在是没粮食吃了，眼看家里的弟弟生病，都快病死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总不能瞧着我们丁家断子绝孙是不是？我就想办法，将自己给卖了，换了钱给弟弟买药。那牙婆将我带到京城，教了几天规矩，就将我给卖出去了。” 丁嬷嬷说的含糊，陆嬷嬷也听的认真：“和我比起来，老妹妹你这命可实在是太苦了，我吧，也是年纪小那会儿，家里没钱了，也不是闹灾，皇上圣明，我们家那地方，虽然不是特别有钱，却也是吃穿不愁的，我只是我们那边，重男轻女啊，女孩子这命，就跟地里的野草一样，随手都能拔起来扔掉，我家里有五个弟弟，这娶媳妇就成了难事儿，我爹娘想将我卖给镇上的老头子，我自己想办法逃走了。” 丁嬷嬷一脸的震惊：“还有这样的事情？” 陆嬷嬷点头，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些，谁的话完全是真的，谁的话里面掺了假，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听出来的，各人凭本事。 说到半夜，陆嬷嬷忽然侧耳倾听了一番：“里面是不是没动静了？” 丁嬷嬷也趴在门边仔细听：“是没什么动静了，咱们不如问问？” “不好问，咱们且等等，要是主子不叫，咱们就不用管了，只等明儿早上收拾就行了，要是主子叫了，那咱们再传热水过来。”陆嬷嬷摇摇头，还是守在门边。丁嬷嬷则是有些累了，昨儿陆嬷嬷在王府睡了一晚上，今儿又是在这儿等着的，并没有太累，她却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又要给沈如意收拾东西，又要安排院子里的人，这会儿就有些犯困了。 陆嬷嬷瞧见她打呵欠，忙说道：“老妹妹，是我没想周全，竟是没考虑到你今儿是累了一天了，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明儿一早，你再来替我？” 丁嬷嬷有些迟疑：“这个，有些不好吧……” “哪儿有什么不好你别担心，你又不是自己非要去睡觉的，你是忙了一天了，这会儿太累了，我就不一样了，我昨天可是休息了一晚上呢，你就别和我客气了，快去睡吧啊，只要你明天早些来接我的班儿不就行了吗？快去吧。” 说着又叫了秋实：“你带了你丁嬷嬷去休息，不是有热水吗？叫小丫鬟给你丁嬷嬷冲碗藕粉吃了再睡。” 丁嬷嬷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秋实还是在这里守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知道路，不用送，要不然，我就不好意思回去休息了，真不用送，你们在这里陪着陆嬷嬷吧，我自己回去。” 说着，下了台阶，急急忙忙的出了院子。秋实瞧着她的背影，压低声音问道：“嬷嬷问出来什么了？” 陆嬷嬷拍拍她脑袋：“行了，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问出来什么也是告诉王妃，和你有什么关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困了就在廊檐下靠坐一会儿，有事情我叫你们。” 秋实忙摆手：“嬷嬷年纪大了，还是嬷嬷去坐一会儿，那边花厅里还暖和些，和正房这边又近，嬷嬷只管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动静，我和秋霜叫你。” 客气了一番，陆嬷嬷就去了花厅里坐着。秋霜和秋实抱着膝盖在廊檐下坐着。夜色越深，院子里越是安静，小丫鬟控制不住自己，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盹。 听见动静的时候，差点儿没吓的直接摔地上，赶忙起身，就见院子门口站着个婆子：“这位是秋实姑娘吧？老奴是厨房的，过来问问，这热水，还有早膳什么的，是不是该准备了？王妃喜欢什么口味的？” 秋实拍拍脸颊：“我和你一起去厨房 ，请默默稍等片刻。”又叫醒了秋霜交代了几句，秋实才起身去那嬷嬷一起去了厨房。一会儿还得进宫呢，这早膳就又得顶饿又不能有太多汤汤水水。 作者有话要说：一成亲，花开就想完结了……哎，花开天天唠叨新文，也快唠叨到头了~来吧，倒计时~ 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5章 “王妃,该起床了。”沈如意睡的正香，忽然听见外面的喊声，皱了皱眉,好半天才睁开眼睛,腰上横着一条胳膊，脸颊边是温热的呼吸，一转头，那张清俊的脸孔就毫无遮掩的出现了。 沈如意刚打算开口，对面那张脸上,眼睫毛颤了颤,随后,一双眼睛就睁开了，眨眨眼，探头给了沈如意一个吻：“起这么早，累不累？是不是饿了？我给你端杯水。” 说着，直接掀开被子起身，到桌边去拎了茶壶，里面的水放了一晚上，半点儿热气都没有了。六皇子伸手摸了摸茶壶，直接到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打些温水过来。” 外面等着的陆嬷嬷连忙接过茶壶，将自己手里拎着的另一个给六皇子递过去，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女孩子家，这新婚头一晚，早上起来都是要喝一些温水润润喉的，所以，一早她就准备好了。 六皇子亲自端了温热的水到床边，本想伸手将沈如意给扶起来的，沈如意却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咳，昨晚上毕竟是新婚之夜，黏黏糊糊的睡不好，所以后半夜的时候，两个人又都沐浴了，床单被子也是换的新的。 这会儿身上虽然有些难受，却清清爽爽的。 喝了水，沈如意才开口：“什么时辰了？今儿不是还要进宫请安的吗？” “不用着急，进宫请安是要等父皇下了早朝的，这会儿还早，你再睡会儿？等到了时辰，我叫你？”六皇子很舍不得沈如意受累，将茶杯放在一边，长腿一跨，重新半躺在床上：“不用担心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和善人，咱们只要赶在午膳之前进宫就行了，不用太着急。” “那可不行，刚成亲第一天嘛，就是装样子，咱们也得早些过去，等回来了再休息也是一样的。”沈如意笑着说道，六皇子一个大男人家，不在乎这女人间的弯弯绕绕，她可是最了解女人了，尤其是这女性长辈。六皇子本来身体底子就不是很好，若是刚成亲就闹一晚上以至于第二天起不来床，那太后心里能对她印象好了？ 表面上看着端庄，却不能在这上面弄出什么硬伤来。 六皇子有些犹豫，沈如意笑着拉了他的手：“别担心，我还是能撑得住的，再说了，也就今儿进宫请安，赶紧请了安，咱们也好回来，明儿早上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这话也就是说说，除非是已经将王府给打理好了，府里的人都是听自己的了，否则，该什么时候起床还是得什么时候起床。六皇子叹口气：“在自己家里都不省心。” “再过段时间就省心了，这不是到了关键时候，谁都想使把劲儿的吗？”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探头叫了陆嬷嬷等人进来，以往在侯府的时候，都是夏冰服侍沈如意穿衣服，夏蝉负责铺床叠被的，今儿跟着夏冰夏蝉进来的，还有两个丫鬟，进来给沈如意行了礼，就直奔六皇子去了。 沈如意微微挑眉：“这两个是？” 六皇子笑着摆摆手，没让那两个丫鬟近身：“内务府安排的，原先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不过，以后她们该做什么，就全部交给你了。”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亲自上前挑了衣服给六皇子穿上：“我知道了。” 那两个丫鬟赶紧低着头退到一边，这王府里，谁不知道六皇子很是中意沈家姑娘？之前为了讨得沈姑娘的欢心就差将整个王府都给搬到沈家去了，可见这位王妃在六皇子心里的位置。 王府又不像是别的地方，家里还有个老太太什么的，除了六殿下和王妃之外的主子，就算是六皇子上面还有长辈，山高皇帝远，难不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会为了一个丫鬟去为难一个王妃？ 所以，聪明点儿都知道，和王妃对着干是没好下场的，还不如恭恭敬敬的讨好了王妃，将来指不定能有个好前途。大家都是聪明人，没谁想要在吃了苦头之后才想起来回头的。 收拾妥当，沈如意特意换上了内务府送来的品级大衣裳，六皇子笑眯眯的看了一圈，点头笑道：“很是好看，这个衣服肤色白的人穿着最好看，你长的又漂亮，很不错。” 沈如意笑，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陆嬷嬷带着秋实她们将早膳给摆上来：“殿下和王妃多用一些，到了宫里可能还得等一会儿，可别到时候饿肚子了，奴婢也知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宽厚人，只是，到底不好吃太多点心什么的，今儿毕竟是头一回进宫拜见长辈，可不能留下坏印象。” 六皇子倒是没对这话表示什么意见，笑着给沈如意夹了菜：“我知道你最喜欢清淡口味的，这个笋丝，府里的厨娘最拿手了，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好吃的话，让她们以后多做几次。对了，府里以后的事情都要交给你管了，你都要些什么东西？” 若是不知道六皇子的意思，大约是会误会的，可沈如意和六皇子多熟悉了，根本不用揣测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要账本，钥匙，府里下人的名册，还有府里的对牌。这个还不着急，现在府里不是有管家的吗？回头你让管家来见我就行了，这后院的事情，有我打理呢，你呢，就用心的办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六皇子点头，低头安安静静的吃饭，时不时的再给沈如意夹些菜。两个人虽然没有言语，但周围的气氛却是甜甜蜜蜜的，周围服侍的几个丫鬟都有些不好意思看。 吃了早膳，沈如意叫来了丁嬷嬷：：“一会儿我们进宫，我想着，让嬷嬷你陪着我去，毕竟，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这宫里的事情，嬷嬷也知道的比我更清楚，等会儿进宫了，还得嬷嬷多指点我才是。” “王妃言重了，指点不敢说，奴婢也就稍微知道那么一些，王妃的规矩礼仪本来就学的很好，就是不用奴婢，王妃也定不会出错的。”丁嬷嬷忙笑着行礼，沈如意点了点头：“嬷嬷客气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赶紧的进宫吧，早些去请了安，也好早些回来。” 丁嬷嬷应了一声，出门吩咐了几句，等沈如意出门，就瞧见夏冰和夏蝉正在门外等着，顿了顿，沈如意伸手点了点早上见过的那两个丫鬟：“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明月（明星）。”两个丫鬟忙行礼，沈如意随手指了指：“明月，你跟着我进宫。”说着，转头看夏蝉：“你留下来。” 夏蝉有些不解，正要开口，却被夏冰拉了一下，于是又闭上嘴巴了，不管王妃吩咐了什么，自有思量在里面，她只要听王妃的话就行了，不用问原因。 马车早早就准备好了，旁边还有一匹大白马，四肢修长，长鬃飞扬，大眼炯炯有神，姿态十分优美，看着就让人喜欢。哪怕沈如意平日里对马匹并没有特别的喜好，这会儿见了这一匹纯白的马儿，也冒出一种想要摸摸的喜欢。 六皇子时时刻刻关注着沈如意，见她盯着这马儿的时间不短，脸上又带着笑容和期盼，就明白她的心思了，直接拉着人上前：“这是父皇赏赐给我的，叫做踏雪，是西域那边弄来的两良种马，你喜欢的可以摸摸，回头有空了，我带你上庄子上，你随便骑。” 沈如意转头看六皇子，六皇子忙补充道：“放心吧，这匹马的脾气好着呢，你只管摸，不要紧的，或者给它吃这个。” 说着，转头问身边的小厮要了一把松子糖给沈如意，沈如意抿抿唇，给自己鼓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敢将放着松子糖的手送到马儿跟前，那马儿倒也真是温顺的很，大舌头在沈如意手上舔了舔，低叫了一声，就用拿自己的大脑袋蹭了蹭沈如意的胳膊。 “这是在表示喜欢你呢，咱们回来再和踏雪亲近，这会儿时间不早了，咱们先进宫吧。”六皇子笑着说道，伸手扶了沈如意，将人送到马车边上，亲自扶了人上车，自己翻身上马，也不着急，就慢吞吞的跟在马车旁边说话。 “今儿宫里的人肯定不少，除了皇祖母，母后，父皇，定然还有大哥大嫂这些人，宫里没出嫁的公主们也定然是要在场的，六妹你已经认识了，还有七妹八妹她们，你想来是只见过，并未接触过的，她们的性子有些骄纵，不过你也不用怕她们，有皇祖母和母后在，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至于见面礼，差点儿忘记问了，你准备的够吗？光是侄子一辈的，就有十几个，还有七妹八妹她们，七弟虽然订亲了，也还没成亲，见面礼也是要准备的。” 六皇子忙问道，沈如意在马车里笑道：“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别将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好吗？虽然我不是在京城长大大，但好歹也来京城两三年了，再者说了，咱们两个订婚之后，我也是要想办法打听清楚的，你就别操心了。” 六皇子笑了两声，继续说道：“那我就不担心了，还有宗室里面的人，不过今儿不见，明儿才见，只见几个辈分高的，也就两三个，你也不用特意记着。” 沈如意应了一声，夏冰捂着嘴偷偷的笑：“王妃，六殿下对您可真是上心，这种小事情都要一再提醒。” 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是新娘子自己想办法打听清楚的，因为这已经是属于内宅范围了。也就六皇子不嫌麻烦，一句接一句的叮嘱，恨不得事事都替沈如意做了。 沈如意也不觉得六皇子唠叨，不管六皇子说什么，都只管笑眯眯的点头，时不时的掀开车窗帘看一眼六皇子，六皇子就说的更开心了：“以后咱们就每个月进宫两次就行了，对了，马上就是十月了，祖母那边的寿宴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等回门的时候咱们回去问问，不过，我想着，应该不会大办。”沈如意不太想提起自家的那个老太太，就又换了话题：“十一月不是母亲的千秋吗？咱们应该准备什么寿礼？” “和往年一样，你再做一身衣服就行了。”六皇子笑着说道：“往年大嫂二嫂她们刚进门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等你将王府打理好了，明年的寿礼就该你自己准备了。” 说着话，两个人就到了皇宫，丁嬷嬷扶着沈如意的手，率先去了皇太后的慈宁宫，一进门就听见皇太后的笑声：“快进来，我瞧瞧我瞧瞧，哎哟，这可真是郎才女貌啊，天作之合，小六的眼光可真不错。” “那是，六哥的眼光，都是受皇祖母的影响的，六哥能看中的，定然是最好的。”有清脆的女声跟着附和，不用抬头看，沈如意就知道是六公主。眼角瞧见左边上首还坐着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知道是皇后，赶紧就蹲□子行礼：“如意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快快起来，来来来，到我身边坐着。”皇太后高兴的很，自打沈夫人好几年前用一副双面绣在皇太后跟前挂了名儿，沈夫人和沈如意就很是感激皇太后，但凡进宫，就很是诚心的给皇太后带一些小礼物。 也不贵重，就是母女俩自己做的针线活儿什么的，皇后那边也不会落下。时间长了，皇太后对沈如意就很是喜欢了。小小年纪，沉稳大方，又十分孝顺，是个好孩子。 后来知道自家小六看上了沈如意，皇太后更是高兴了，这么好的孩子，就应该是他们李家的。 “以后啊，你们就是夫妻了，这夫妻之间，就是要相亲相爱，彼此尊敬，你和小六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们以后啊，定是能将这日子过好的。” 拉了沈如意在身边，皇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沈如意忙行礼：“是，多谢皇祖母教诲，如意定会记得的。” “快别行礼了，也不是什么教诲，就是我老婆子多说了两句，你嫁过来之后，可还习惯？”皇太后笑呵呵的问道，沈如意眨眨眼，统共就一个晚上，能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但是，当着皇太后的面儿，这话可不能直白的说出去，沈如意只好脸上带羞，低头说道：“六殿下待我很好，以后王府就是我们的家了，我定会习惯的。” 皇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倒是个会说话的。 “母后在笑什么呢？”门外小太监通传了一声，随后皇上进来，虽然皇上已经六十多了，但看着还是精神很好，在太后的左边坐下，伸手拿了个橘子剥着：“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我们女人家的话，你听什么？我让人准备了一些鱼汤，你这会儿喝点儿？”皇太后笑着说道，不等皇上回答，就让人去端了鱼汤进来，皇上点点头，冲着地上跪了一圈的人说道：“都起来吧。” 看了一眼沈如意，皇上又点点头：“是个不错的，以后就和小六好好过日子吧。” 皇后笑道：“小六眼光好，如意也是个顶好的，只是，这家常话，咱们是不是一会儿再说？先将这茶水给敬了？” 皇太后伸手拍拍额头：“我竟是忘记这么一回事儿了！还得你提醒，可见是上了年纪了，一早上惦记着，偏偏这时候就忘记了，茶水快端上来。” 有嬷嬷去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杯茶，沈如意先端了那茶，恭恭敬敬的跪在皇太后面前，训诫的话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会儿皇太后也就不好多说，只换了几句：“你们和和美美的，早日开枝散叶，我这个老太婆就算死放心了。” 沈如意脸色通红，接了皇太后赏赐的一套首饰。接着是给皇上皇后敬茶，皇上的赏赐直白多了，就给了大红包，捏着那感觉，应该是装着银票或者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皇后给的也是一套首饰，不过，比皇太后的要稍微差一些。 不多时，大皇子等人也带着妻小进宫了，都聚在皇太后的慈宁宫，虽然这人差不多都认识，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嬷嬷带着沈如意一个个认人，年长的要给沈如意见面礼，年幼的或者是辈分小的，沈如意就得给见面礼了。 丁嬷嬷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不少荷包扇套之类的东西，沈如意走一圈，那托盘就差不多空了，夏冰端着的托盘则是负责收东西，一圈下来，托盘也不算很满，比给出去的少多了。 大家都是平辈，给的东西也不会太贵重了。 也幸好，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沈如意原以为，午膳是要回府用的，却没想到，今儿皇上好兴致，竟然留了他们在宫里用午膳。而且还不是那种正规的家宴，就随随意意，各家人坐一处，六公主兴冲冲的过来和他们凑桌子：“反正你们桌子也空的很，摆太多就浪费掉了，不如我们节省一些。” 沈如意立马欢喜的点头，能和自己相熟的人坐一起简直太好了：“正好咱们说说话，那个是九公主吧？我瞧着她和你不太，咳？” 六公主看了一眼，不屑的撇撇嘴，压低了声音：“不用管，反正我也在宫里留不了多长时间了，她眼红我在父皇和皇祖母跟前受宠，我走了她才安心呢。” “呆不了多长时间了？你婚事定下来了？”沈如意有些诧异的问道，六公主点了点头：“父皇那天叫我去御书房，原先我可是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的，我还以为是我犯错了，父皇生气了呢，谁知道，去了以后，高公公就安排我在花厅里坐着，能听见隔壁说话的声音。” 沈如意瞪大眼睛看六公主，六公主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有说话声，听了一会儿我才听出来，是威国公在提亲，他走之后，父皇就叫了我出来，问我觉得如何，你也知道，我是见过那个二公子的，长的吧，也算是不错，母后之前又和我打过招呼，也算是挑开了，我就只能点头了。若是没什么差池，等七皇兄成亲了，也就该轮到我的事情了。”六公主有些惆怅的说道，沈如意能看的出来，六公主眼神有些微微的遗憾，但却没有太多的伤心绝望。 想来，刘二公子的事情，她已经是放下了。六公主一向通透，定是不会将自己吊死在那一棵树上的。 “你觉得好，那就好。”沈如意想了半天，只拍了拍六公主的手笑道：“你若是觉得不好，我和你六哥也定会想办法替你解决的。” 六公主笑眯眯的伸手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哎呦，这才成亲，就适应了自己六嫂的身份了？哈哈，开个玩笑，六嫂别生气，你放心吧，我锦衣玉食的长大，本就比别人幸福了很多，现在这个人选，也算是不错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如意拽她的手：“过几天，你出宫到我们府上住两天？我要接管府里的事情，你去了，也能给我当个镇山太岁。” 六公主脸上闪过感谢，却没说客气话：“好，那等你过了回门，我就和皇祖母说一声，到你们府上住两天，不过，你可得先和我六哥说好，可别到时候打扰了你们夫妻两个相处，六哥看我不顺眼，要是被他赶出门，我可就丢脸了。” “你六哥是个通情达理的，肯定不会将你赶出门的，你就放心吧。”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六皇子在一边探头问道：“什么赶出门？” “在说等过几天让六妹到咱们家住几天。”沈如意笑着说道，六皇子很赞同的点头：“是啊，去吧，反正你六嫂白天自己在家，你去了也能陪陪她。” 哪怕翰林院的差事不忙，六皇子也不能扔下差事整天呆在府里和沈如意腻歪。回头让皇上误会为沈如意是个美色误人的，那可就糟糕了。 “好，六哥六嫂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等着我，过几天，我一定去你们府上住几天。”六公主笑眯眯的说道，上面皇太后瞧着她们说的热闹，就问了两句，六公主也没隐瞒，就说了自己要去六皇子府上住几天的事情，皇太后也很赞成，于是，这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御膳房做的饭菜还是很美味的，沈如意吃了个八分饱，又和皇太后说了一会儿闲话，又去六皇子的生母的牌位前拜了拜，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实在是太累，回去就想睡觉，六皇子却拉着人不放：“你这会儿睡太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这会儿我们去书房看看？以后那可是咱们两个的书房，你还没看过呢。” 沈如意点点头，又和六皇子去参观书房。因着两个人都爱看书，所以这书房，就修建的特别的大，特别的豪华，特别的舒适，一个小院子，分成了里外两进。 六皇子指着前面的花厅和两侧的厢房说道：“你以后管家理事，就在这里吩咐她们。看账本什么的，就去里面和我一起。里面的书房是三间，最左边的那个，是你的，你算账什么的，放个自己的绣棚什么的，都可以，右边是我的，中间是个大花厅，咱们可以一处看书。” 窗子下面种着一丛丛的花，书房后面有个小小的竹林。 “修建的很好。”沈如意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很满意的点头：“地方大，能放的书也多，回头我就让人将我的书都放进来，中间这个书桌做的尤其好，咱们两个可以一人一边，这边光线也好。” “你喜欢就好。”六皇子笑眯眯的点头，这屋子他可是花了大工夫准备的，因为蜡烛油灯都不太明亮，他特意磨着父皇要了几个夜明珠，打了底座镶嵌好，摆放在桌子正中间，不用的时候就用绸布盖着。到了晚上，掀开屋子里就明明亮亮了。 里面的摆设简单的很，桌椅，软榻，小炉子。挨着左边他的书房那边，开另外开了一个院门，能直接通往另外一个小院子，以后若是有客人上门拜访，他就能直接到前面招呼了，也不用打扰了如意，还得让如意腾地方。 参观了书房，还有卧房，还有正厅，还有库房，还有沈如意放嫁妆的专门腾出来的院子，一开始沈如意还兴致勃勃，走了两个院子就有些累了，几个地方都转完了，六皇子又想起来还有别的院子了，沈如意死拽着他隔壁不愿意松手：“我太累了，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早早的用了晚膳休息？” 六皇子见她脸色微红，额头上都见汗了，赶紧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好，那咱们就回去，反正这整个王府都是咱们家的，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参观了，就什么时候带着人过来看。这会儿咱们就回去休息吧，晚膳你想用些什么？” “不管什么都好。”沈如意有气无力的摆手，六皇子是个体贴的，知道今儿要进宫，昨晚上折腾的并不算太厉害。但是，再怎么体贴，那也是头一回经历成亲这样的事情，兴奋过度的时候，就想不起来留情了。 沈如意吃着饭都觉得自己困的要命，吃了饭不等六皇子说什么，迅速的叫人过来伺候她沐浴，然后直接睡觉去了。六皇子瞧着她那背影，抽了抽嘴角，本想自己去看书的，这会儿他一点儿都不困。 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成亲了，自己最爱的人就在房间里睡觉，书上的字他就一个都看不进去了。最后，书一扔，自己也钻床上去了。只是，舍不得吵醒沈如意，只能将人揽在怀里盖着被子纯睡觉。 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沈如意就精神饱满了。管家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沈如意也算是锻炼出来了，驾轻就熟，一天时间就搞定了。不管人忠不忠心，先将规矩都定好了。 这钉子什么的，都是在管家的过程中慢慢发现慢慢拔出的，所以，这会儿再着急也没用，还不如慢慢的来呢。抓一个家的管家权，最重要的是将账本钥匙抓在自己的手里。 一转眼，第三天就到了。沈如意一早就起床，将六皇子也叫了起来：“今儿回门，咱们早些过去，说起来，不过是两三天，我就很是想念鸣鹤了呢。” “好。”六皇子笑呵呵的应道，这几天，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不管是谁，都能瞧出来六皇子脸上写着的字——我成亲了我高兴。 虽然以前六皇子脾气也挺好，可现在，好的简直没边儿了，不管什么时候都笑着，哪怕是翰林院的老头子们和他吵架他都能笑呵呵的。 沈如意就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知道六皇子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表情，见他一直笑眯眯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你小心着些，今儿回去，我父亲定是不会对你太客气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有准备。”六皇子转头就吩咐自己的小厮：“昨天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给我准备好了？” 那小厮忙点头，出去一会儿就抱来两个盒子，六皇子接过去自己亲自抱着，转头对沈如意笑道：“咱们出发吧？早些过去，你还能多和岳母说几句话，咱们用了午膳就得回来呢。” 沈如意十分好奇，想打开那盒子先看看，但六皇子就是不给看，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跟着六皇子一起出门，这次六皇子倒是没骑马，两个人都坐的马车。 刚到侯府门口，门房就大呼小叫起来了：“快，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回来了！”消息一层层通传到里面，沈如意和六皇子下了马车，就瞧见沈家的几个小子出来了。 领头的是三房的沈明祥，他现在已经十几岁了，自是懂事儿了，自打沈三夫人被关到佛堂，这小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的很，也甚少出门，就是沈如意都没怎么见过他。 不过，沈如意出嫁是大事儿，回门也是大事儿，沈如意的亲弟弟年纪还小，也就只能是三房的先顶上来了，所以沈明祥才带着沈明和一起出现，后面还跟着沈明修。 沈明祥上前给六皇子行礼，沈明修已经笑嘻嘻的过来拽沈如意的手了：“大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可想你了，咱们快些进去，爹和母亲一大早就开始等你了，尤其是鸣鹤，这两天总是哭闹着要找你，今儿一听奶娘说你要回来了，比平时都早起了一个时辰呢，这会儿也眼巴巴的在正院等着你呢。” 沈如意点点头，和六皇子一起进去。沈侯爷和沈夫人正坐在上首，等沈如意他们行了礼，才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沈夫人是最关心沈如意，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打量沈如意，一叠声的说道：“瘦了瘦了！” 沈如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娘，才两天，哪儿瘦了！倒是你和父亲，这两天有好好休息吧？我之前可是说了，你要是不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我就不回来看你了。” 沈夫人忍不住笑：“你放心，我怎么也得看着我外孙娶媳妇呢。”说着，又看六皇子：“如意被我宠坏了，承文你多多担待，若是如意做的有什么不对，回头你和我说，我定替你教训她。” 六皇子忙表态，表示沈如意特别好，十分好，然后奉上自己一直抱着的两个盒子：“我亲自给岳父岳母挑选的礼物，岳母看看喜不喜欢。” 沈如意总算是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了，不得不说，六皇子是很细心的，送的礼物也特别的花费心思，正送到人的心坎儿上。送给沈侯爷的是一幅画，古画，沈如意对这个没多少研究，也就能瞧出来价值不菲，不过，沈侯爷那样子，倒是喜欢的很，之前一直绷着的脸色都松缓了很多。 沈夫人的则是一套绣品，前朝的心绣，几乎已经绝迹了。沈夫人平生唯一的爱好和消遣就是绣活儿了，这礼物正正合了她的心思。 沈云柔，沈明修，沈鸣鹤，沈明祥和沈明和，各个都有礼物，还都是考虑了个人的性子爱好送的。每个人脸上的笑都特别真诚，对六皇子的态度原本就好，这会儿就更好了。 沈云柔冲沈如意做了个鬼脸：“母亲，我先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准备一些大姐喜欢的饭菜，您和大姐先说着话，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夫人忙点头：“好，你也别太辛苦了，这些事情有下面的人看着就行了。” “母亲放心，我也不辛苦，平日里我都不管的，不过今儿是大姐回来，我怎么也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沈云柔笑眯眯的说道，给沈夫人行了礼，这才告辞出门，留下沈夫人和沈如意说体己话。 沈侯爷则是带了六皇子去书房，他们男人家，说的话题就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快完结了，最多还有三章~~~么么哒亲爱的们，快去收藏花开的新文~ 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6章 既然是回门,怎么也得过去看看老太太。和沈夫人说了几句话,沈如意就跟着沈夫人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进门就看见沈三夫人,沈三夫人还是沈如意出嫁的时候,才被沈三老爷给放出来的。 哪怕是知道沈三夫人在自己背后做了不少的事情,但沈三老爷也不能真就将沈三夫人关在佛堂里一辈子。不管怎么说,沈三老爷的两个嫡子,可都是沈三夫人生的。 “大嫂,如意,你们过来了。”见她们进来,沈三夫人忙给沈夫人行礼，笑着打招呼,一年没见，沈三夫人比以前瘦了一圈儿,还穿着以前的衣服，宽宽大大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脸色也发黄憔悴的很，神情也有些畏畏缩缩，都不敢对上沈夫人的视线。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老太太是睡着还是醒着？” “老太太这会儿还醒着。”沈三夫人忙说道，引了沈夫人和沈如意进去，刚进内室，就听见有清清爽爽的声音在读佛经，绕过屏风，就见一个穿着碧色比甲的丫鬟，坐在床头的绣墩上，捧着一本佛经念着。 听见脚步声，那丫鬟忙起身行礼。老太太使劲侧头，看见是沈夫人和沈如意，眼神微微有些闪动，表情也没什么大变化，又转头看了一眼沈三夫人。 沈三夫人缩缩脖子，忙亲自去搬了椅子过来，让沈夫人和沈如意在老太太床头坐下了，自己躲在后面，不敢让老太太瞧见她。去年她将老太太气的吐血的事情，现在大家可都还记着呢，若非是今儿沈三老爷得到前面招呼六皇子，怕是今儿沈三夫人还不能出现在老太太面前。 沈如意打量了一番老太太的神色，又转头看了看沈三夫人，心理很是诧异，人到了跟前了，老太太竟然没发火？ “老太太，今儿是如意回门的日子。”沈夫人笑着伸手给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被子，继续说道：“如意先来看看您，等会儿六皇子也会过来。” 顿了顿，见老太太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沈夫人才继续说道：“六皇子身份高贵，之前就想着来看看您的，只是您老人家身子不好，所以侯爷就给推了。现在六皇子和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老太太哪怕是中途精神不济，六皇子也不会在意的。” 老太太就算是不能说话了，那也是人精。脑袋里转了一圈，就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不就是说要让她安分点儿的吗？六皇子再怎么和沈家亲近，那也不可能是一家人的。是她们沈家的姑娘嫁给了六皇子，以后沈如意就是皇家的人了，而不是六皇子入赘到了沈家，以后就是沈家的人了。 若是她在六皇子面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六皇子是只可能偏着沈如意那边的，绝不可能对她一个老太太有什么怜悯同情的，所以，识趣点儿，安分点儿，这才是沈夫人要表达的意思。 若是以前，老太太就是不能说话，也要吐沈夫人一脸。可现在，老太太闹了一年，早就没力气闹了，再者说，她不傻，早先冲天的愤怒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佛经中平息了下来。甚至，她现在还感觉到了自己以前绝对不会有的恐惧。 沈侯爷说起来是她儿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刚会说话就被老侯爷给抱走了，论起感情来，老侯爷才是沈正信唯一放在心里的。她这个亲娘，甚至被亲儿子撞破了那样的场景，自此就和沈正信没了母子缘分，现在不过是占着个位置，要感情没感情，要尊严没尊严，若是一味和沈正信对着干，那个铁石心肠的，是绝不会对她有什么容忍的。 现在，卢婉心和沈如意这母女俩，再加上一个沈鸣鹤，才是沈正信心里最重要的人。 她一个老婆子，不能说不能动，活着也是耗费时间，甚至，若是能动，她自己都想一碗药毒死自己了。前些年过的有多骄傲，这一年过的就有多绝望。 可她不能死，那个人靠不住了，她还有自己疼爱了一辈子的小儿子。那个人欺骗了她一辈子，可她的小儿子却是真的孝顺，她怎么能因为那个人渣，就扔下自己的小儿子？ 她现在乖乖听沈正信的话，那老三在沈正信跟前或许还能得些好处。若是自己一死了之，沈正信绝对会在卢婉心的撺掇下分家的。分了家之后，自己的小儿子能得到什么？侯府二成的财产？光有钱有什么用？这个京城，要想过的好，过的潇洒，就要有地位。 不分家，那小儿子就永远是侯府的三老爷。分了家，小儿子就只能是沈家的族人了。 躺的时间越长，老太太越是想的明白，所以，早早就熄灭了和沈夫人对着干的心思。现在去讨好长房已经晚了，再者说，她也不愿意去讨好长房。不能得罪，不愿讨好，就只能不远不近了。 这会儿听完沈夫人的话，老太太也只是耷拉了下眼皮，并不出声。沈夫人却是了解老太太的意思了，笑的更有几分真诚了：“六皇子待人十分的真诚有礼，还很是孝顺，知道老太太您最近用着药，特意从皇宫带来了几味药材呢。” 老太太嗯哼了一声，说实话，沈夫人和老太太真没什么要说的话题，但是这会儿还不能走，沈如意瞧着沈夫人有些词穷，就自己找了话题：“祖母您好好养着身子，您现在年纪也不算是太大，太后娘娘可比您年纪大多了，因保养的好，这会儿是眼不花耳不聋，什么都能吃，身体特别好，之前太医不也说了，您这身子底子好，再养几年，痊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到时候别说是说话了，就是走动几步也是说不准的。” 老太太不接话，沈如意也不在意，和沈夫人比，沈如意的脸皮就厚多了，继续一拐弯说起别的了：“说起来，二堂弟年纪也不小了，我娘正打算等过段时间，让官媒送一份儿京城千金的名册过来呢，到时候祖母您也给看看？” 正经说起来，二房的那个才是年纪不小了，但二房远离京城，就不属于沈夫人的管辖范围了。三房的那个，沈夫人也不打算管，可耐不住沈三老爷去求了沈侯爷。 老太太不能动不能言，沈三夫人又是个眼皮子浅的，沈三老爷也是没办法了。虽然说，沈夫人基本上没出过门，对京城的闺秀也不了解，但至少这是个态度，让沈侯爷明白三房立场的一个态度。 “您养好了身子，到时候这事情您也好给我娘把把关是不是？”沈如意笑着说道，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嘴唇动了动，沈夫人忙叫旁边那丫鬟：“快过来瞧瞧，老太太说了什么。” 那丫鬟仔细的盯着老太太的嘴巴，老太太说一遍，她重复一遍，不对了，老太太就再说一遍，对了，老太太就不出声了。 折腾了两三遍，那丫鬟才转身给沈夫人转述：“老太太说，先放着，不着急。” 沈如意忙说道：“既然祖母您心里有成算，那这事情就先放放，等您身子好了，您再来打算。正好云柔年纪也不小了，我娘得操心云柔的事情呢。” 老太太不动了，耷拉着眼皮子，不仔细看还要以为人睡着了。 外面小丫鬟进来通报的时候，沈如意已经说到王府里的园子了。沈夫人忙叫小丫鬟将六皇子给请了进来，这屋子里都是长辈，也不用太避讳着了。 “给老太太请安，”六皇子一绕过屏风，就弯腰给老太太行礼了，但凡有外人在，老太太总是很和善知礼的，没等六皇子的腰弯到底，她就啊啊啊的说了起来。 小丫鬟十分尽职的猜着老太太的意思转述：“六殿下快快请起，请上座。” 就算是辈分低，但皇家出来的，身份可不低。 六皇子忙笑道：“我是晚辈，可不敢在老太太跟前坐上座。老太太最近身子可好？吃的药可还有效？” 老太太的话得需要小丫鬟逐字逐句的分辨，所以这交谈就有些慢了，好半天才将基本的吃喝拉撒给寒暄完，说完话也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几个人从老太太的院子里离开，重回正院。 关键时候就显出讨好岳母的好处了，原本六皇子作为新女婿，头一次上门，沈家的人是要灌酒的，但沈夫人不舍得啊，几次让人出去叮嘱沈侯爷，不许让六皇子喝多了。 等一桌子酒席用完，六皇子的眼神还清明着。 回门的规矩就是用了午膳就得回去，沈如意就是想多留都没办法多留，只能依依不舍的跟着六皇子回去。沈鸣鹤哭的惨兮兮的，扒着门框不愿意让奶娘抱他回去。 也幸好还有沈夫人安慰他，小破孩儿这才抽抽噎噎的放手。 成婚以后的日子，和沈如意想象中的完全一样。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事情简单的很，以往在侯府，每天要花费将近两个时辰处理家事，现在，半个时辰沈如意就能处理完了。 多出来的时间做什么呢？看账本，偶尔指点一下六公主。下午则是去书房，和六皇子一人占据书房的一边，各自看书写字作画。或者，绣绣花做个针线活儿。 夫妻两个都是不爱名利的，除了至交好友，也不请别的人上门做客，除了沈家，也不去别人做客，日子过的别提多潇洒了。 年底的时候，七皇子成亲。出了二月，六公主出嫁。三月，刘二公子成亲，他那年纪，实在是拖不得了。娶的是刘大学士的嫡女，何首辅年纪大了，再有几年，也该让位了。刘大学士是最有可能接任的那个，大长公主可是相看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四月的时候，沈如意回侯府看望沈夫人的时候，被诊出喜脉，六皇子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完全忽视了旁边沈侯爷的视线，抱着沈如意就转了两圈。 沈夫人在一边着急：“哎呀，别转别传，如意才刚有两个月的身子，可不能乱动。” 六皇子忙放开，傻呵呵的拉着沈如意的胳膊笑：“我要当爹了，哈哈，如意，咱们要有孩子了，你说，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咱们要有孩子了！” 沈侯爷冷不丁的开口：“如意既然有了身孕，今儿就住在侯府吧，先不要回去了，等过了三个月，身子稳了再回去。” 六皇子目瞪口呆：“不用住下吧？” “不都说三个月之前不能乱动的吗？这可是你头一个孩子，尽量小心才是。”沈侯爷很严肃：“再者说了，反正如意回去，你们也是要分开睡的，你年纪轻轻，我虽然相信你不会不顾及如意的身子，但……” 沈侯爷没说完，六皇子脸色通红，就是沈夫人都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胡说什么呢，王府又不是没有嬷嬷！” 若是六皇子是普通的世家子弟，那沈侯爷将沈如意接回来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但六皇子可是皇子，沈如意怀孕了，你将人接回来算怎么回事儿？明着说皇家照顾不好他们家怀孕了的儿媳妇？ 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虽然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面，但也不是不存在的。 最终，沈侯爷也没能拦着沈如意跟六皇子回去，不光是六皇子将沈如意的肚子看的很重要，沈如意自己也是很在意的，前后两辈子，头一次怀孕，那种激动，那种雀跃，恨不得整天不吃不喝不睡觉的捧着肚子看。 只可惜，月份太浅，肚子还捧不着，只能摸摸看。 丁嬷嬷很快就找上了沈如意：“王妃头一次怀孕，这一胎很是重要，老奴也知道，王妃从来都是很稳重的，这种事情，王妃自己定是能处理好的，可老奴瞧着，这都快一个月了，六殿下还是在王妃这里留宿，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沈如意抬了抬眉：“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和六殿下分房睡？” 丁嬷嬷忙点头：“这是规矩，王妃和殿下还年轻……” “我知道了，嬷嬷还有事儿吗？”沈如意笑着点点头，丁嬷嬷犹豫了一下，摇头：“老奴没事儿了。还请王妃多多休息，有空了就在园子里走走。” “劳嬷嬷操心了。”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回头提都没和六皇子提这事情，六皇子自然也是舍不得搬出去的。谁家娶了媳妇，晚上白白放着媳妇不抱，自己冷冰冰的去睡书房的？ 倒是可以弄个通房什么的，但是六皇子想都没想过这个事情，早在成亲前，他就对如意保证过，这辈子绝不会让她伤心难过的。三从四德女诫女则什么的，也并非就是十分完美的。六皇子从不觉得女人会真心愿意将自己的丈夫让给别的女人，要不然，后宫的那些纷争，那不成都是瞎编出来的？ 再说了，不是如意，那些女人，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本来皇太后那边还担心沈如意怀孕了，六皇子这边会没人伺候，想着给六皇子挑选个侧妃什么的。但六皇子自己进宫找皇太后说了一会儿的话，回头皇太后赏赐了一些安胎药，就再没过问过这事情了。 皇后一向聪明识趣，见皇太后都不开口了，她更是不愿意插手。这半年时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六皇子他们两口子，根本就没什么上进心。 换成别的皇子，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早该想办法换别的差事了。六皇子倒是好，皇上提出给他换差事他自己都不愿意。六皇子妃更淡薄了，成亲半年了，连个聚会都没办过，也就招待过几个没成亲之间就交好的闺阁好友。 算来算去，六皇子也就一个得皇上疼爱的优势，甚至在差事上都帮不上什么忙。所以，皇后也不想费尽心思去拿捏六皇子了，只要六皇子不和自己对着干就行了。 于是，皇后娘娘也不太过问六皇子的事情了。若是六皇子自己想迎娶侧妃，他自己就会主动提出来的，自己何必在人家小夫妻两个情热的时候去泼冷水做这不讨喜的事情呢？ 皇上更是不管了，儿子自己喜欢，他也不是没孙子，沈如意又不是不能生了，现在儿子和儿媳都还年轻，不要侧妃就不要吧，又不是说，没了侧妃就要断子绝孙了。 皇家最大的几个都不吭气了，谁还会没眼色的跳出来惹人厌烦？ 沈如意完全不知道六皇子进宫找皇太后的说了些什么，她还正摩拳擦掌的给自己鼓劲儿，积攒起全身的力量准备和外来者战斗呢。 上辈子就是因为她太软弱了，连自己的娘亲都护不住，这辈子，她可不愿意被动的挨打了。谁敢在他们夫妻之间插一脚，她就要将人弄的生不如死，必须得守护好自己的家庭。 可她等啊等的，从两个月等到三个月，从三个月等到四个月，硬是没有敌人跳出来。除了丁嬷嬷时不时的在沈如意耳边唠叨两句要分房之类的问题，王府平静的就像是她没怀孕一样。 沈如意实在是疑惑，就和六皇子提了提，六皇子忍不住好笑：“你就是为这个操心？我之前还担心，总觉得你有些太紧张了，还以为你是头一次怀孕，所以心里害怕呢，你若是早些说出来，不就不用担惊受怕那么久了吗？” 沈如意不做声，谁担惊受怕了？我这不是提前在做准备吗？ “你不用担心，皇祖母已经答应了，我府里的事情，就任由我做主，我若是没看中什么女人，皇祖母也不会费事儿给我送什么女人。”顿了顿，六皇子又笑道：“如意，成亲之前，我不是和你保证过，这辈子，绝不会让你伤心的吗？但凡可能会让你伤心的，我都会提前解决好的，你只管高高兴兴的就好，不用想太多。” 沈如意抿抿唇，抬手抱住六皇子，六皇子伸手，轻轻在沈如意背后拍了拍：“如意，你也要相信我，相信我能保护你。” “嗯，好，我相信你，以后，这些事情，我就不再问了。”沈如意笑的开心，六皇子也笑，笑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沈如意的肚子：“如意，你说，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沈如意满腔的感动和爱意，瞬间就消退下去了，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无奈，自打上次在侯府诊断出喜脉，回来之后，六皇子就是一天问一次。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沈如意抬头看六皇子，六皇子摸摸下巴：“这个，我都喜欢啊，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很喜欢，你呢？喜欢哪个更多一点儿？” “我也是，两个都喜欢，不过，头一胎的话，最好了是生个男孩子，这样一来，以后就不会……”沈如意顿了顿，六皇子瞬间就懂了：“这个不要紧，皇祖母和母后都不会在意的，再说了，不是有句话叫先开花后结果吗？咱们又不是只能要这么一个孩子了。我倒是觉得，女孩子更好。” 六皇子笑眯眯的说道：“若是头一个孩子是女儿，将来你再生了孩子，女儿就可以帮你带下面的弟弟妹妹了，不都是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吗？有个老大帮你，以后你会轻松多了。” “瞧你说的，难不成生了女儿就是为了让她帮我带孩子？”沈如意忍不住笑：“家里又不是没有嬷嬷丫鬟，你这样说，小心女儿长大了以后生你的气。” 六皇子赶紧伸手摸沈如意的肚子：“乖宝贝，别生爹的气，爹是开玩笑的，等你出生了，爹爹疼爱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你去劳累呢？不过，帮你娘照管弟弟妹妹可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儿，这个你得帮忙，因为你是长姐，长姐就应该有长姐的气势，将来还能让弟弟妹妹听你的话，帮你做事情呢。” “你确定这个一定是女孩子？”沈如意挑眉，六皇子笑：“说不定是女孩子呢，咱们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万一是个男孩子呢？你叫他女孩子的名字，等他懂事了，肯定和你着急。”沈如意笑眯眯的说道，六皇子不在意的摆手：“没事儿，咱们可以取个宜男宜女的。” 至于大名，虽然不太甘愿让给别人，但是皇上赐名明显是给孩子添一层保护啊。别人想求皇上赐名都还求不到呢，所以，这个机会得留着。 “宜男宜女的？那你要好好想了，还得要简单一些，朗朗上口，寓意也好。”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她自己就不动那个脑筋了，反正她自己也取不了什么好名字。 只看她身边的大丫鬟就知道了，原先是春字开头的，后来是夏字开头的，然后是秋字开头的，现在又提拔的是冬字开头的，怎么简单怎么来。 哪儿跟别人家的千金一样，身边的丫鬟都取一些很文雅的名字。 六皇子立马就映下来了：“好，我回头翻翻书，一定能给咱们的孩子取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 王府这边和乐融融，侯府的气氛却有些不太好，不是沈侯爷和沈夫人吵架了，也不是老太太忽然找茬了，更不是王姨娘忽然犯蠢了，而是云南那边，忽然送来了书信。 沈侯爷看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沈夫人有些疑惑：“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弟妹之前一直在侯府养尊处优的，赶路的时候有些劳累，当时没注意，就生了一场病。初到云南，又因着地生人不熟，有些水土不服，就又生病了，自此就有些不太好，一病不起，拖了两年……” 沈侯爷皱了皱眉，沈夫人脸色就有些发白了：“难不成二弟妹？” 沈侯爷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沈夫人：“你看看吧，上个月的时候，二弟妹刚刚过世，二弟的意思是，让明瑞扶棺回京，明瑞年纪也不小了，云南那边的书院都是一般般的，二弟也想让明瑞留在京城安心读两年书。” 沈夫人一目三行的将书信看完，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二弟妹竟是……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两子一女，实在是……这当娘的走了，可就苦了孩子了。” 沈侯爷冷哼了一声：“有那么个娘亲，孩子才是受苦了，你以为这两年没人提起当年那回事儿，那事情就算是完了吗？等明瑞回来，就该知道事情的轻重了。” 沈夫人有些不解：“难不成那些人还会不放过明瑞？” “不是放过不放过的问题，而是各种流言，嘲笑，还有打压。”沈侯爷很耐心的给沈夫人解释：“京城里的学院，虽然教学是一等一的好，但正因为京城是天子脚下，能进那学院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明瑞不过是侯府被外放出去的二房的长子，咱们长房暂时也没能替明瑞出头的人，少不得明瑞就要受一番打压了。” 小孩子的置气争斗，一般情况下，只要不伤及根本，大人都是不会插手的。儿辈们都是要走上仕途的，学院里的那些，就当是提前锻炼了。 长房的沈明修现在还不到去学院的年纪，就算是去了，和沈明瑞也差了不少岁，也定是不在一个学院念书的。再者，沈明瑞年长，怎么可能会向自己年幼的堂弟求助？ “少不得有踩着明瑞往上爬的，那日子怎么可能会好过？”沈侯爷叹口气，又皱眉：“再者，明瑞还没成亲，他到了京城，那就是我们长房看管的，不管是受委屈了还是闯祸了，一切都是要我们长房担着的，外面的事情还好说，有我在，也不会闹的太过，可内宅的事情我就有些不放心了，万一明瑞觉得二弟妹的过世是咱们长房的原因，我宁愿分家！” “你是在为我担心？”沈夫人有些惊讶，沈侯爷面无表情的盯着沈夫人看，再一次觉得很无力，难道自己的表现就那么不明显？这女人竟是到这会儿了还不明白？ “你不用担心我的，内宅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插手，明瑞是个男孩子家，除了吃喝穿睡，怎么能将精力一直耗费在内院呢？我只要将这些打理好，就问心无愧了，你若是实在担心，就将二弟也给调回来吧，反正二弟妹也已经过世了，当年的事情，也算是了结了。” 虽然她不喜欢二房的人，但谁家的孩子谁管，她并不想将照顾沈明瑞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她照顾鸣鹤都已经□乏术了，哪儿有空照顾侄子？ 再说，你照顾好了，那是应当的，照顾不好了，外人还以为你苛待侄子呢。出力不容易讨好，实在是太麻烦了些。 “况且，老太太年纪越发的大了，想来是更想让孩子们聚到自己身边的。”沈夫人笑了笑，忽然想到二房还有个沈佳美，犹豫了一下，又自己提出反对：“不过，二弟不回来也行，毕竟，他已经外放了，若是没做出点儿成绩就好了，那吏部考核的时候，怕是……到时候别影响了仕途。” 沈佳美可不是好打发的，二弟妹已经过世了，若是二房回来，沈佳美必然是要放在她这个大伯娘身边教养的。说实话，她不喜欢沈佳美，当初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都会耍心计了，现在还不知道是长成什么样子了。 她有一个沈如意已经够了，沈云柔都还是王姨娘自己教养出来的，对于不是沈如意的女孩子，她是半点儿都不想接手的。她唯一愿意为之付出的女孩子，只有一个沈如意。剩下的，都是不相干的外人。 只回来一个沈明瑞也好，不过是管着吃喝拉撒就行了。 “若是明瑞回来，怕是佳美也要跟着回来了。”沈夫人自以为自己的想法掩饰的很好，却没想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沈侯爷，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后来对沈夫人上了心，更是将沈夫人的情绪思想研究的透透彻。 更何况，沈夫人自以为的遮掩的很好，完全不是那回事儿。 沈夫人瞪大眼睛，沈侯爷叹口气：“二弟妹既然已经过世了，佳美是个女孩子家家的，总得有个人教养，老太太的身体是那样了，定是不能放到老太太跟前。除非是二弟立马续弦，要不然……” “我觉得，还是赶紧给二弟物色个人照顾他吧。”沈夫人立马接口，一脸担忧：“云南那么远，咱们也不能时时打听二弟的情况，若是他身边能有个妥帖的人照顾着，你也能放心，老太太那里也能放心，你说是不是？” 沈侯爷似笑非笑，沈夫人硬撑着表情不变，好大一会儿，沈侯爷才点头：“你这个建议很好，二弟孤身一人在云南，孩子们又还小，确实是应当尽快续弦，回头我就给二弟写信，看二弟自己有没有心仪的人选。” 沈夫人这才露出笑容，对二房的孩子，她不是不同情的，但是再多的同情，一想到二房想要除掉自己，她就不太愿意让二房回来了。 沈侯爷和沈夫人计划的很好，沈二夫人过世，沈二老爷只用守一年就能续弦了。这段时间，沈夫人帮着在京城相看一下人家，回头和沈二老爷一商量，这事情就算是完了。 等到了八月的时候，沈明瑞总算是回京了。沈三老爷一早就在城门口接了，因为天气比较热，棺材外面得放着冰块，所以，队伍很是庞大，后面还得有两辆车子专门准备着冰块儿。 沈明瑞明显是瘦了一大圈儿，一见着沈三老爷就红了眼圈。身子一软，就想栽到在地，沈三老爷忙伸手将人扶住，也跟着红了眼圈，伸手使劲拍了拍沈明瑞的后背：“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三叔父，我……”沈明瑞一语未完，就哽咽了起来，沈三老爷伸手给他擦擦眼泪：“快别哭了，你已经长大了，该担起责任来了，走，咱们先回去，你娘的事情耽误不得，你大伯父已经找人算好了吉时，今儿就先将人安葬了，也免得……” 沈明瑞点点头：“是，侄儿明白，三叔父，咱们现在就过去吧。”哪怕是棺材周围放着冰块，但路途遥远，这会儿仔细闻也能闻到臭味了。 一群人连侯府都没回，直接送到了沈家的墓地。沈侯爷，沈夫人，沈云柔等人，甚至还有旁支的一些人，都已经是在墓地等着了。丧事在云南已经办过了，这会儿到了京城，只用下葬就可以了，并不用再搭灵棚办丧事。沈明瑞一身孝衣一路上就没换下来过，他要过来一一见礼，沈侯爷阻了一下，只让他摔盆撒土，拼着一点儿劲儿，看着沈二夫人下葬了，才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过去了。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到了他以前的房间。屋子里的摆设，全都和以前一样。沈明瑞瞪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出声叫了人，门外的丫鬟连忙进来：“奴婢翠巧，因着之前伺候少爷的丫鬟已经放出去了，所以夫人另外派了奴婢过来伺候少爷。” 沈明瑞点点头，并未多言，慢吞吞的更衣起床，又用了早膳，没多久，前院就来了小厮：“侯爷请大少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死了一个了…… 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7章 沈二夫人的过世，除了她的几个孩子,以及陆家的老太太,几乎就没什么人过多注意了。沈如意回来见了沈明瑞几次,大约是经过之前二房被赶出京城，以及二夫人过世这些事情,沈明瑞总算是长大成熟起来了。 十几岁的少年,脸上的稚气已经褪下了。见了沈如意，笑着抱拳行礼：“大姐，你回来了？怎么没让人送个信儿过来,我去接你过来？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出门在外，得有人守在身边才行。” 沈如意笑着点点退：“多谢明瑞的关心，并不妨事儿的，你大姐夫将我送到了门口才走的。你怎么瞧着又瘦了点儿？男子汉大丈夫，不应当一直沉在悲伤中，你娘若是知道，心里也该不痛快了，赶紧的振作起来，早日功成名就，为你娘请封了诰命，她地下也能笑醒了。” 沈明瑞眼圈一红，忙使劲点点头，跟着沈如意一起进了院子。沈侯爷正站在亭子里泼墨挥毫，沈如意也不打扰他，小丫鬟送来了棉垫，她就在一边坐下，沈明瑞端了核桃盘子过来，慢慢的将核桃都捏开。 太医说了，孕妇多吃些核桃，将来的孩子才聪明。不管是王府还是侯府，都常常备着核桃，或者是核桃做的点心。沈明瑞捏出来的核桃仁，都放在了沈如意跟前。 沈如意慢吞吞的吃着，等沈侯爷放下毛笔，她已经吃了七八个核桃了。 “怎么回来了？”沈侯爷一边擦手，一边问道，沈如意打个呵欠，身子重了，犯困的时候也多了，饭量也增大了：“没什么事儿，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有人看不得承文这么闲，就想着给承文换个差事，承文等会儿会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沈侯爷叹口气：“你们好歹也是成家立业了，马上连孩子都要有了，结果有个什么事情，还得回来找我询问？是不是以后连你们的孩子都得我养着？承文一个大男人家，有什么事情，不能自己拿主意吗？” “他自己拿主意了啊，他不想换差事。”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不过，这不是瞧着你在后面，那些人才那么蹦跶的吗？要不然，干脆父亲你等会儿和承文吵一架，让承文带着我怒气冲冲的走人算了。” 沈侯爷冷笑：“你有了孩子之后，脑袋简直白长了！这是吵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你是我的嫡长女，你娘现在恨不得将侯府都搬给你了，吵一架之后怎么办？让你永远别回来了？还是让你娘别去看你了？就算是咱们不见面了，那些人也不会相信的！赶紧将你这个想法给打消了吧，我都怀疑你脑袋里现在是灌满了水和白面！”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父亲，今儿我娘将你赶出了卧房？” 吃了火药了吗？ 沈侯爷冷笑一声，转头看沈明瑞：“你是有什么事情？” 沈明瑞看一眼沈如意，颇有些犹豫，沈如意当即起身：“我先去看看我娘，你们慢慢聊。” 沈明瑞忙摆手：“不是让大姐回避的意思，是看着刚才大伯父脾气不好，生怕伯父等会儿责骂我呢，大姐先坐吧，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给大伯母请安。” 沈侯爷不耐烦的皱眉：“让她先回去吧，你随我来书房，我正好有事情找你。” 沈如意冲沈侯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正院找沈夫人。沈夫人正做绣活儿，脸色也有些不太好，沈如意就跟着有些皱眉，不会是夫妻俩真的吵架了吧？ “怎么了？我刚才瞧着我父亲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你们可是吵架了？”在沈夫人身边坐下，沈如意忙问道，沈夫人叹口气：“没有，你父亲哪里会和我吵架，是因为老太太。” “老太太？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沈如意眉头皱的更紧了，沈夫人摇摇头：“老太太现在这样子，能闹什么幺蛾子？昨儿太医来给她把脉，老太太现在已经能模模糊糊的说话了，虽然还是不清楚，但还是能发音的，仔细听几遍，也是能理解的。” “这不是好事儿吗？祖母现在闹不起来了，就是会说话也没什么妨碍吧？”一时间，沈如意也弄不清楚这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了，但仔细想想，好像也用不着担心。二房已经被按下去了，三房闹不起来，还有把柄在，也不敢闹，老太太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她想亲自给你二叔父说一门亲事。”沈夫人皱眉说道，沈如意挑眉：“亲自说？她现在这样子，能去相看还是能做什么？就动动嘴皮子别人也是听不明白的，还是说她是有什么要求？” 沈夫人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还是你聪明，她要求将你二叔父调回京。” 沈如意皱眉，因着二夫人说出来的老太太的那些丑事，二老爷和老太太也有些隔阂，外放之后，几乎就没有给老太太写过信，老太太这会儿将人弄回来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答应呢？”沈如意挑眉，沈夫人没说话，沈如意有些烦躁：“她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之前那事情闹的还不算丢人吗？再说了，二夫人才刚过世没多久，这连一年都不到呢，就算是要续弦，也得先等等吧？明瑞可还在呢，她就这样闹腾，明瑞那里该怎么想了？” 顿了顿，沈如意简直是要无语了：“她该不会真要等到三个儿子都对她离心了，她才算满意吧？” “别乱说！”沈夫人打算沈如意的话，沈如意正要张口，就见陈嬷嬷从外面进来，给两个人行了礼，才说道：“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过来，说起老太太想请夫人和姑奶奶过去说说话。” 沈如意微微挑眉，转头看沈夫人，沈夫人也有些不解。虽然她们都不想看见老太太，但也很是好奇老太太要对她们说什么，反正闲着没事儿做，不如去看看。 老太太躺在竹椅上，竹椅被放在院子里，天气好的时候，老太太都是在院子里躺着的。 “你们来了。”见了沈夫人母女两个，老太太呜呜哝哝的说道，声音太含糊，沈如意是勉强猜出来的。面上的礼节还是要保持的，给老太太行了礼，沈如意才跟着沈夫人，在竹椅旁边坐下。 “祖母找我和娘过来可是有事儿？”沈如意笑着问道，老太太又唔弄了几句，这一句太长，沈如意没听明白，沈夫人倒是听明白了：“老太太说，很久没看见你了，听说你回来了，就见见。” 沈如意微微挑眉，这算什么事儿？以前她一个月回来，老太太可也没说想见见什么的。 “承文有差事要忙，所以就将如意送回来住一两天。”老太太又嘟囔了一句，沈夫人笑着回答，老太太点点头，看了看沈夫人，又看沈如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回连沈夫人都不能顺利的理解了。 “二房？” “二弟？” “姐妹？” “佳美？” 逐字逐句的来来回回的问，旁边沈如意总算是听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将二房给调回京，然后将沈佳美养在她身边。沈如意微微皱眉：“祖母，您身子不好，佳美若是养在您身边，您得常常操心，对您养身子不利。” 老太太摇头，又呜呜哝哝的说了一句，继续来来回回的辩解每一个词语，随后，沈夫人和沈如意的脸色就复杂了，老太太的意思是，将二房调回京之后，就不用给沈二老爷续弦了，反正沈二老爷都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了，以后若是身边缺服侍的人，那多给他几房侍妾就行了。 这算什么？老太太不是应该深恨二夫人将她的丑事说出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是坑自己的亲儿子，转而去护着二夫人留下的孩子了？难不成是觉得对二夫人有愧？别扯了，老太太这人，就是死都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错的。哪怕是真错了，她也不会认的。 “二叔父年纪还轻，连四十都不到，正是壮年时候，怎么能不续弦呢？祖母若是担心未来的二婶娘会亏待明瑞他们，不如将明瑞他们接回来？”沈如意试探的问道，老太太摇摇头：“不，老二不续弦，你们不许分家。” 这句话不用再去琢磨了，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好吧，老太太总算是意识到要对自己的儿子们好了。但是，您老别总是坑了大儿子去填补其他儿子啊，以前是老三，现在是老二，合着老大一家就该将两个弟弟当儿子养啊？ “祖母，您别操心了，二叔父续弦的事情，只等过了孝期，马上就能办了。您若是担心会亏待了明瑞他们，回头我娘挑选的时候，就选那些家世比较低的，让她不敢对明瑞他们有什么坏心。” 不分家这种条件，沈如意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那什么，远香近臭，大家都是这样，没成亲之前，自然是兄弟姐妹最亲了，成亲之后，就是夫人孩子最亲了。若是分开，那说不定兄弟之间还能和睦共处，若是一直住在一起，那小摩擦不断，感情就要慢慢的被耗掉了。 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急喘了几口气，将怒气给压下来，她现在清楚的很，对上沈如意母女，她是半点儿胜算都没有的。只是，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想了一会儿，老太太继续开口：“分家也可以，趁着我还在，将老二调回京，我做主分家。但是，佳美还是要养在我身边。” 这句话带来的震撼太大，沈夫人和沈如意好半天都没回神，沈如意还伸手揉了揉耳朵：“祖母，您说什么？” “你没听错。”老太太冷酷严肃的说道，沈夫人抿抿唇：“老太太，您怎么就想起来分家了？是我和侯爷哪儿做的不好？若是分家了，您以后想见三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简直是不敢想，以前倒是盼着老太太赶紧分家呢，因为二房三房都太闹腾了，这两家一走，老太太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都得先歇着。 后来将二房三房给摁下去之后，沈夫人几乎就没再想过分家的事情了，和沈侯爷一样，她对侯府的财产，也是不怎么在意的，要不然，以前也不会直说和王姨娘对半分了。 所以，养着二房二房也没什么，只要他们不闹腾。 可没想到，她都不想了，老太太竟然提出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就是分家了，老太太不得照样跟着沈侯爷过吗？二房在外放之后，也几乎和分家没什么两样了，再分，那就是将三房给弄出去了。 现在伺候老太太的活儿，三老爷做的特别熟练了已经。老太太现在眼里，只能看的见沈三老爷一个人。分了家，沈三老爷能得到什么？出了侯府，以后沈三老爷可就不能打着侯府的名头做事了。 不光沈夫人想不明白，沈如意也很是疑惑：“祖母，您怎么就想起来分家了？” 老太太闭口不言，不管沈夫人和沈如意怎么问，老太太都只咬定自己的条件。无奈之下，沈夫人只好带着沈如意去找沈侯爷，正好沈明瑞已经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规规矩矩的告辞走人，留下沈侯爷一家子自己说悄悄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咬死了要分家。”沈夫人很是不解：“以前是死都不分家，现在忽然就要分，实在是……我弄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也不敢胡乱答应什么事情，侯爷您看，这事情该如何解决。” 沈侯爷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叹气：“这事情，前两天老太太就和我提了两句。我就找人暗地里查探了一番。” 沈夫人恍然大悟：“难怪你昨晚上心情不好，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都没敢和你说话呢。”沈侯爷脸色更不好了：“你怕我对你发脾气？” 这简直成了沈侯爷的心结了，每次看见沈夫人对他战战兢兢的，他就忍不住后悔十几年前做出的那个决定。可在那个时候，这个决定又没有错。于是，心里就不停的纠结。 昨儿刚知道老太太的打算，沈侯爷是又怒又烦，他早就对老太太不抱什么期望了，所以，心凉虽然也有，却抵不过怒气。回去本想着能等到沈夫人温温柔柔的安慰，和十分体贴的询问。结果倒好，沈夫人就差将自己躲在墙里了。 这些复杂心思，沈如意自然是猜不全的，不过瞧着沈侯爷脸色复杂，再加上沈夫人感概的那句话，再联系上沈侯爷看沈夫人的眼神，沈如意也能猜个两三分。 轻咳了一声，打断沈侯爷的注视，沈如意将话题扯回来：“那祖母是为什么要分家？” “你祖母手上，有一份名单。”沈侯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咱们侯府，是以武起家，到你祖母那时候，手里还有着兵权，虽说，你祖父很快就将兵权还回去了，但那些老部下，也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这份儿名单是那些老部下的？”沈如意脑袋一转就明白过来了，脸色顿时就变了：“祖母是想做什么？参与夺嫡？将这份名单给三叔父，打算让三叔父去争个从龙之功？” 沈侯爷脸色也很难看，沈夫人吓的脸色都白了：“那从龙之功岂是好拿的？弄不好全家就要被抄斩了？老太太就是因为这个要分家？可就是分家了，那该被抄斩的还是要被抄斩啊，哪里是分家就能行的？” 沈如意冷笑了一声：“娘，你是觉得，老太太是生怕连累了我们才要分家的？你将老太太想的太好了！她是怕我们抢了三叔父的功劳才要分家的！” 沈侯爷现在就是没那个名单，自己手里也有兵权，身上也有实差，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再有个从龙之功，那就是更上一层了。可沈侯爷有两个儿子，就是更上一层了，这爵位也轮不到三房。 所以，三房和沈侯爷一起干，顶多了也就升个官儿发个财。 老太太要的，是三房独吞从龙之功，然后得个爵位，和沈侯爷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沈侯爷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戾气给收了起来：“你们不用担心，这事情，我自会处置的，老太太既然要分家，那咱们就顺了她的心思，先分家。” “那三叔父那里？”沈如意忙问道，沈侯爷嗤笑了一声：“那名单不存在了，分家之后，你三叔父可就干不了什么大事儿了。” 老太太说分家，沈侯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分家，暗地里就找了人手调查。以前老太太或许能瞒过沈侯爷，可现在的老太太，那是没了爪牙的猫，连老虎的边儿都沾不上了。不过两天，沈侯爷就将那份名单的存在给弄清楚了。现在就说要毁了那名单，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沈侯爷不愿意让沈夫人和沈如意插手，母女两个也很是相信沈侯爷的本事，就真的不再过问这事情了。正好六皇子过来，沈侯爷又和六皇子关在书房说话去了。 沈如意也就只能和沈夫人聊聊怀孕的事情，再逗逗沈鸣鹤，再去沈云柔聊聊天。等到了时间，就和六皇子一起回去。 “最近朝堂上事情多，父皇今年身子一直有些不好。”回府之后，六皇子沉默了好半天，才慢慢的和沈如意说话：“大哥他们斗的就更厉害，今儿朝堂上刚贬了一个翰林院的学士，谁都想插手，父皇问我的意思，若是我答应了，日后就要麻烦了，可若是不答应，现在就是父皇比较为难了。” 翰林院是没什么大作用，可翰林院学士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距离内阁最近的官位了。 “你自己的意思呢？”沉默了一会儿，沈如意问道，六皇子摇摇头：“我是不打算参与的，可就怕父皇坚持，今儿见了岳父，岳父也说了，这段时间，怕是京城要乱起来了，我要么就是只听父皇的，要么就是听其中一人的，给他的人让路。可听父皇的，那以后会更麻烦。” “父皇为什么非要你去当这个翰林学士？”沈如意不解的问道，六皇子耐心的解释：“因为我现在没派系，又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沈如意点头，抿抿唇：“那你是怎么想的？必须得选择一个吗？” “还有个办法，就是避开。”六皇子情绪有些低沉：“只是这样一来，父皇定然会伤心的。” 儿子们争斗的厉害，皇上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还有内阁在里面搅合，若是六皇子能帮着皇上，皇上是能省力不少的。 “那咱们就站在父皇这边。”沈如意其实是有点儿不敢出主意的，因为自打她嫁给六皇子，这一辈子的事情，就已经是改变了很多，比如，四皇子脸上没受伤，也能参与夺嫡了。比如，上辈子六皇子和五皇子十分要好。上辈子的事情，到这会儿，已经不能再为沈如意提供什么消息了。 所以，她也很害怕，怕六皇子卷入这争斗。 六皇子伸手揽住她腰，以前，六皇子一条胳膊，还能圈住沈如意，现在，沈如意的肚子大起来了，六皇子只能将手按在沈如意的腰侧：“你别担心，今儿和岳父商量了一会儿，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了。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养胎，外面的事情不用管太多。” 沈如意看他一眼不说话，说的轻巧，这人要是都能做到说不管就不管，世上可就少了很多事情了。 六皇子也觉得，一点儿都不让沈如意知道，好像更让她担心了，就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慧心大师马上就要赶回来了，他不光是得道的高僧，医术上也是有很高的造诣的，若是父皇的身子能好转，少不得还有十年左右的事情，我现在只要稳住翰林院，等父皇身子好转了，就辞官回来。” 沈如意脸色更不好了，上辈子，慧心大师倒是及时赶回来了，皇上也顺利的多活了十来年。可上辈子和这辈子，已经不一样了！谁知道这会儿慧心大师在什么地方？那老和尚，沈如意也就早些年在大名府见过一次，后来回京之后，倒是听说过慧心大师也回来过，可一次都没见着。 万一这次，被绊住了呢？ “谁去找了慧心大师？”沈如意就有些焦急了，又有些不解：“太医院的那些人，都是光拿钱不干事儿的吗？不还有三个御医的吗？” “老一套，都说是天气蓦然转凉，父皇身子不适应，吃两天药就好了，可是这天天咳嗽，晚上睡不好，再有精神气儿也要折腾没了，更何况，父皇又是上了年纪的。”六皇子是个孝顺的，提起皇上的身子，脸上的担忧就更明显了，顿了顿，又说道：“我暂且应了父皇这回事儿，若是父皇能好，过两年，我再辞了。若是有个万一……你且放心，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圈起来，我又没半点儿势力，光杆子一个，不管哪个登基，都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这么一说，沈如意也忽然觉得，有些松口气的感觉。反正，最坏不过如此了，早在成亲之前，不都已经想过了吗？何必这会儿再去矫情，自己就是再聪明，这外面的事情，终归还是男人家看的更明白。 况且，有父亲在，就是再差，也不可能是满门抄斩了。 定了心思，沈如意就开始安安心心的养胎。六皇子原本就是在翰林院，这升了官儿，也和以前一样，到点儿了就回家吃饭。办事儿只看皇上吩咐，除了皇上吩咐的，其余的一概不碰。 到了年底就要参加宫宴，沈如意的肚子已经大的看不见脚尖了。稳婆摸了肚子，说就是这几天了，六皇子焦躁的团团转：“不行，你不能进宫，万一到时候发动可怎么办？” 总不能将沈如意留在宫里生孩子，生完孩子可还有坐月子呢。 沈如意捧着肚子坐在软榻上：“好，我不进宫，你和太后母后告个罪，就说我快发动了，身上肿的厉害，没办法进宫了。” 原本她就不打算去，不去不过是让太后和皇后心里有些不高兴，去了可就要自己和孩子受罪了。 六皇子又转了两圈：“我也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府里，不如我也不去了。”这都到时候了，他是恨不得一步都不离开沈如意的，宫宴什么的，什么时候不能去？过了大年三十，那正月十五不还有一个的吗？ “胡说什么呢，今儿可是全家团圆的时候，再说了，我生孩子，又不是要你来生，稳婆也早早就安排好了，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沈如意笑着说道，沈如意自己倒是想将六皇子给留下来，生孩子的时候，有自己最亲的人在一边守着，光是这样就能给予自己不少勇气了。 若是到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怎么想怎么伤心，哪儿会有力气？只是，她这样的想法，到太后和皇后那里却是行不通的。大男人家的，哪儿能在家守着女人生孩子？就算是嫡妻，也比不上全家一起吃饭的团圆。 “或者我去将岳母大人请过来吧。”六皇子又问道，沈如意忍不住笑：“请我娘过来做什么？小心我父亲看你不顺眼，大过年的再叫你过去背几本书！没事儿的，你就放心吧，时候不早了，赶紧进宫去吧。” 六皇子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走，沈如意无奈：“又不是一定会在今天生，你就安心的去吧，说不定，等你回来了才会生呢。我之前可是问过稳婆了，从发动到生下来，得好几个时辰呢，我这又是头一胎，等你回来，肯定还没生下来。你且放心，要是到生的时候，我定会让人去宫里报信的。” 好说歹说的，终于是将六皇子给劝进宫了。 看看桌子上的饭菜，沈如意忽然就没了胃口，大过年的，竟然是自己一个人过，这可真是……又不能让人去接了自己的娘亲过来，有的是人在等着挑毛病呢。 可是不吃不行，这几天估计就要生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动，到时候没吃饭，身上没力气，那可就糟糕了。 陆嬷嬷就守在沈如意身边，见她脸色不好，赶忙说道：“要不然，做一碗面吃？” “行，让厨房快着些。”沈如意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点头应了。厨房一直备着高汤，陆嬷嬷吩咐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就被端上来了。沈如意刚低头吃了两口，肚子猛的一阵抽疼，她脸色都白了，手一抖，一碗面就砸下来了，幸好冬天穿的厚，这才没烫到她的肚子。 “快，我肚子疼。”沈如意伸手扶了陆嬷嬷的胳膊，陆嬷嬷忙扬声叫稳婆，产房就在西厢，早已经布置好了，早先稳婆就说过，从肚子开始疼，到要生孩子，中间还要一段时间。若是有力气，最好是趁这段时间吃些东西，再走走。 夏冰夏蝉她们也记得这些，一个去忙活产房的事情，一个就又去给沈如意弄面条了，还有各种粥。 “王妃，要不要去找王爷回来？”陆嬷嬷忙问道，沈如意摇摇头，这会儿怕是六皇子才刚进宫，自己急匆匆的让人叫了他回来也没什么用处。 “等再过两个时辰，估算着王爷将年礼给送上去了，再让人和王爷报信。”那一阵疼痛过去，沈如意就有些缓过来了，交代了陆嬷嬷一番，又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然后捧着肚子继续吃面条，吃完之后，肚子的疼痛就更甚了，甚至，沈如意能觉得有热水从体内涌出来了。她忙扶着陆嬷嬷的胳膊往产房走。她没经验，还得让稳婆看看，才能决定是去躺着待产，还是要继续走走。 那稳婆掀开她裙子看了看，摇摇头：“还没开，要继续走走，不能那么走，王妃，要半蹲着走。” 说着，还给沈如意做了个示例，这会儿的疼痛密集起来，沈如意脸色都有些发白，可还是按照稳婆说的，走了两圈，这才回到床上躺着。 生孩子是真疼，疼的撕心裂肺的，沈如意都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变成两半了。耳边是稳婆的声音，一边让呼吸，一边让用力，有人在床前来来回回的穿梭，沈如意咬着牙坚持。 这是自己的头一个孩子，是自己盼了两辈子才得来的珍宝，是自己和李承文的孩子，必得安安全全生下来才行。 房间里没有沙漏，沈如意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反正，半路她又停下来吃了一碗面。再次开始，还是疼，除了疼，就没别的感受了。忽然之间，外面有人咋咋呼呼的喊王爷回来了，沈如意就觉得，自己身上平白多出来一股力气。 “郡王爷，您不能进去！男人不能进产房，这是规矩！” “产房污秽，会冲撞了您的！” 外面的声音，沈如意其实是听的不太清楚的，可这两句，她不知怎么的，就听的一清二楚了，咬咬唇，正想说话，忽然就见有人绕过屏风冲了进来，抬头就瞧见六皇子满头大汗的站在自己床边，一手抓了自己的手腕，一叠声的问道：“怎么样了？如意你还好吧？你觉得如何了？” 沈如意就觉得，那疼痛，其实也没那么不可忍受嘛。当然，要是不疼那就更好了。 “我很好，你快出去，我一会儿就生完了。”推了六皇子几下，没推动，猛的一阵疼，沈如意也顾不上六皇子了。那一声声惨叫，可把旁边的六皇子给吓的，脸都白了。 又折腾了一个时辰，屋子里才猛然传出稳婆喜滋滋的喊声：“恭喜郡王爷，恭喜王妃！王妃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随后两个稳婆挤在一起忙乎。没多久就将孩子从沈如意身上抱开了，小婴儿独有的哭声也响起来了。 沈如意大喜，想让稳婆抱过来自己看看，但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耗费光了，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稳婆，幸好六皇子了解她，让稳婆抱过来，夫妻两个都扭头瞧着那刚出生的小孩子。 稳婆只让孩子在他们眼前晃了一下，就忙着擦洗包裹去了，六皇子低头在沈如意汗津津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可算是生了，你累了这么久了，赶紧休息会儿，孩子有奶娘照看着呢，我派人去通知岳母，一会儿岳母就能过来了。” 沈如意笑着点头，可算是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子呢，谢天谢地，以后不用再着急了。哪怕以后生的都是女孩子，也都没关系了。看起来，老天还是很眷顾她的。 闭上眼，沉沉睡去。六皇子笑着捏捏她脸颊，又低头亲了亲她微微有些发白的嘴唇，这才起身去外面。该给赏钱的要给赏钱，该通知的要通知，赶紧办完了这些，他还得回来陪着自己的娘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老和尚再次出场~~~嘿嘿，不过，他就不出来和大家打招呼了，明天完结哟~~~花开忙乎乎的弄了一个月的九千更，可真累呀~这样都没减掉两斤肉！ 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第128章 番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仪高声的喊着，沈正信却有些漫不经心,他早早的就让人打听过了,卢家的姑娘最是温婉孝顺,这样一个女人，几乎就是女诫女则写出来的典范,半点儿脾气都没有。他初初听人汇报的时候,还十分惊讶，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可现在，这样的女人,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说的好听些，那是温婉孝顺，说的难听些，那就是懦弱没主见。他沈正信的女人，将来就是侯府的主母，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当一个主母？ 只可惜，爹这个人，就是太重信，说出来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女人，实在不行，就让她躲在院子里，别出来见人。懦弱些也好，省得闯祸了。 将新娘子送回洞房，沈正信就出来招呼客人了。老侯爷正端着酒杯哈哈大笑，伸手拍对面人的肩膀：“你儿子年纪不也不小了吗？什么时候成亲？” “不着急不着急，都成亲了，孙子还会远吗？”旁边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老侯爷笑着说道，端着就被一饮而尽。沈正信忙走过去：“爹，你别喝太多。” 老侯爷身子不怎么好，早些年在战场，有些暗伤。平日里太医是不让他喝酒的，只是今儿可不一样，今儿是沈正信大喜的日子，老侯爷摆摆手：“不用管我，我今儿心里高兴，你成亲了，我高兴！你自己少喝一些，一会儿赶紧回去。” 沈正信点点头，沈正文和沈正武忙过来，一人扶了老侯爷，一人跟着沈正信：“爹，你就放心吧，有我跟着大哥，大哥定然不会喝多的。” 老侯爷点点头，见他们兄弟友睦，心里更高兴。 沈正信其实不太爱喝酒，等夜深了，客人都走了，立马吩咐人将老侯爷送回去休息。他自己回去洗了澡，这才进了新房。新娘子叫什么来着？姓卢，卢什么？ 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进门就瞧见那女人坐在床沿，脸色有些发白，长的还是很不错的，沈侯爷打量了一番，一言不发，将床帘放下，发觉那女人的身子有些抖。他觉得有些没意思，可一想到之前，父亲高高兴兴的说，马上就能抱孙子了，沈侯爷就强忍着不耐翻身上去了。 虽然不太喜欢这女人，但沈侯爷也不是粗暴的人，也算是顾忌了那女人。可没想到，这女人简直就是个水井，一开始哭，眼泪就停不住了。面对这样的女人，沈正信再大的兴趣也没了，草草了事，翻身就睡去了。 若是按照沈正信自己的性子，他定是不会再理会这样的女人了。可他也知道，嫡子嫡孙最是重要。慢慢的，这女人总算是不哭了。沈正信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相处着。 不到半年，卢婉心就怀孕了。沈正信就像是完成了某一样差事，更不愿去卢婉心那里了。不光是因为不喜欢卢婉心，还因为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卢家有愁，但凡卢婉心去请安，总要给脸色看，回来卢婉心就哭，哭的沈正信更是厌烦。他不愿意看见卢婉心，也不愿意去看老太太。若不是因为父亲…… 天底下的女人，怎么都是这样的烦人呢？ 怀胎十月，卢婉心生了个女儿。沈正信有些失望，但老侯爷却十分高兴，好歹是嫡长孙女，老侯爷也亲自抱了几回，还亲自给取了名字，如意，如意，一生平安如意。上了几次折子，朝廷终于让沈正信袭爵了，从此，沈正信就是侯爷了。回头老太太再给卢婉心脸色的时候，老侯爷就有些不愿意了。 “她好歹是侯府的主母，你这样将人往泥地里踩，日后她还怎么当家？” “就是不看在正信的面子上，你也得想想如意！那是如意的亲娘！” “你若是不愿意看见她，不让她来请安不就行了吗？” 夫妻俩再次不欢而扫，老侯爷去前院书房，沈正信慢吞吞的跟着。 “正信，你别怨恨你娘，她心里也不舒服。”老侯爷瞧着沈正信脸色，招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当年，你外祖家里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娘，我若是豁出侯府的爵位来……” “爹，不是你的错！谁能保证，侯府的爵位就一定能救下外祖父家？”沈正信打断老侯爷的话，老侯爷摇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沈正信心里是有怒气的，但是这怒气，却不知道该对谁发。 对外祖家吧，外祖家早已经家破人亡了。对父亲吧，父亲一辈子重情重义却是改不了了。思来想去，心里对老太太的厌恶又添了几分，只是，那到底是亲娘。爹爹都不怨恨，自己凭什么去怨恨？ 不管老太太再怎么不好，若是没她，世上也就没沈正信这个人。 怒火发不出来，憋在心里，沈正信的情绪就越发的少了，这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男男女女，爱来恨去，你对不住我我对不住你，有什么意思？ 老侯爷身体并不怎么好，沈如意两岁的时候，老侯爷卧床不起了，沈正信是跟着老侯爷长大的，感情十分深厚，为了伺候老侯爷，就搬到前院书房去了。 “你娘不容易，你外祖父当年，对我也算有救命之恩，他外祖父不在了，我不能亏待了他唯一留下的女儿。” “你要好好的照顾你二弟和三弟，他们虽然有些不成才，却也是你亲兄弟，你好好调~教一番，将来也能帮你的忙。” “侯府的爵位，一定要保住，这可是祖宗们拿命换来的。” “你要好好的。” 老侯爷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糊涂的时候，就说对不住老太太，对不住沈正信，清醒的时候，就一样样的交代后事：“丧事不用办的太大，棺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用那个就行，不用停棺太久，三天就行了。” “爹，你别说丧气话，你一定能好的。”沈正信眼圈红红，一边喂药，一边坚定的说道，老侯爷只笑了笑，很平静的喝药。人都是要死的，他最看重的儿子已经有出息了，他的儿子也有女儿了，剩下的那两个也成亲了，他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老侯爷那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哪怕是沈正信再孝顺，也没能留住老侯爷。丧事办完，沈正信大病一场，更是不愿意见老太太。只是想着父亲临死之前的交代，沈正信还是勉强自己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可逐渐的，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卢婉心那女人，性子虽然懦弱的很，但身子也不算太差，怎么这段时间，就跟病入膏肓了一样呢？ 父亲临死之前可是交代过，要善待这个故人之女的。这会儿父亲才刚过世，这女人若是死了，可怎么和父亲交代？ 耐下性子，沈正信就查探了一番，然后就发现，卢婉心的饭菜里，被人动了手脚，因着自己不和卢婉心一起用膳，所以，那人才越来越胆大。 沈正信没往后继续查，因为不用猜他就知道动手的是谁。老太太对卢婉心不满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有些愤怒，卢婉心这女人，实在是个累赘，干什么都不行，还总是出状况。 一次两次的，等又出了几次情况，沈正信就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将人送到了庄子上，这样一来，卢婉心总不能活下去了吧？反正，她也有女儿了，性命也没大碍了，这样，也算是让父亲心安了吧？ 前两年，沈正信还能想起来往庄子上送些银钱，但慢慢的，将忘记了。卢婉心的相貌，在他心里变的越来越淡。若非是老太太提起来，他都想不起来，他还有个女儿住在庄子上。 莫名的，沈正信就想起来，父亲还在的时候，还曾抱过这个女儿。于是，沈正信就派人去将那母女两个给接了归来。再见卢婉心，沈侯爷心里更是厌烦了。 这样的女人，竟是连在庄子上都过不好，原本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现在，连那一张脸都没有了！脸色蜡黄，头发干枯，神情畏畏缩缩，这还是侯府的主母吗？说是乞丐都有人信！ 沈正信很是不耐烦的将人交给了王姨娘，王姨娘一向是聪明人，定是能妥当安置好这母女两个的。随后，沈正信就再也没有过问过这母女两个了。 四皇子上门提亲的时候，本来提的是云柔。后来，王姨娘说，沈如意的身份正匹配。沈正信就去问了卢婉心，卢婉心立马就点头了。 沈正信很是无所谓，反正，不是沈如意，就是沈云柔。不是四皇子，也总有别人，女孩子嘛，不总是要出嫁的吗？ 可他没想到，忽然之间，卢婉心那女人就死了。沈正信有些想不明白，这女人是碍了谁的事儿？他是绝不相信卢婉心自己得病死了的，那陈嬷嬷多忠心一个人，主仆两个接连死了，说没问题谁信？ 可他依然没查，左不过是那几个，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王姨娘说，沈如意可怜，应该添些嫁妆，沈正信大笔一挥就同意了。侯府别的不多，就银子多。不过是一些嫁妆，他既然默认老太太将侯府往三房划拉，也就愿意给沈如意多添些嫁妆。 再后来，沈如意也死了。沈正信听闻消息，竟然有些想不起来沈如意长什么样子，记忆中，总是缩着脖子，弓着身子，从来都不曾抬头。 死了呀，沈正信叹口气。派人上门悼唁，一个丫鬟却冲出去撞死在他面前，说是沈如意是被韦侧妃害死的。沈正信虽然不在意这个女儿，却也不会放任她被害死，可人已经死了，沈正信能做的，就是让韦侧妃偿命。 可沈如意一死，侯府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先是沈云柔出嫁了，嫁的很不错，沈正信也没多管，却不料，沈云柔成亲三年，竟是难产死了。 二房和三房不知怎的，忽然闹了龌龊，三夫人给二夫人下了毒，二房的姑娘为母报仇，弄死了三夫人。老太太又惊又怒，气的中了风。 二老爷和三老爷反目成仇，兄弟两个见了面都恨不得吃了对方。 二老爷骑马出门，回来摔成了残废。 三老爷出门喝花酒，却染上了脏病，回来对老太太一阵吼，老太太被气死了。 办完丧事，沈正信做主分了家。老侯爷的遗言，他虽然完成的不好，却也是完成了。他照顾老太太到死，他和老二老三的关系都算不错，侯府的爵位也好好的，虽然明修是个庶子，但他在皇上面前，也还算说得上话，能将爵位传下来。 唯独没做好的，只有卢婉心这件事情了。 沈侯爷临死之前，对此表示了一番遗憾，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人啊，到底为什么活着呢？有什么意思呢？ “侯爷，侯爷？”心里那股遗憾还没散去，忽然就被人晃了两下，沈正信睁眼，就瞧见卢婉心的脸正悬在自己头顶，他愣了愣：“你来找我索命？” 那张脸露出些惊讶和哭笑不得：“你做噩梦了？我刚才发现你一直在抖，身上也有些发冷，是不是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你把把脉？” 沈正信迷茫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是清醒过来了，伸手将卢婉心搂在怀里：“嗯，做噩梦了，梦见你和如意都不见了，我找了半辈子……” 卢婉心迟疑了一下，伸手拍拍他后背：“那是做梦，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在吗？如意也快回来了，上次写信，说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京城了，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到时候，让她回来住几天。” 沈正信笑着点点头，活着，其实还是挺好的。真感谢上天，没让婉心和如意像是梦里的人一样，要不然，这生命，也就太无趣了些。幸好，还有这两个人在，要不然，怕是自己就和梦里的那个沈正信一样了，不到四十，就永远的睡着了。 四皇子 “王爷，您过来了？”有小丫鬟站在廊檐下，瞧见他过来，忙对屋里喊了一句，然后，屋里的女人就急匆匆的迎了出来。李承瑞有些不耐烦，挥手打开了女人伸过来想要解开他衣扣的手：“月例发下去了？” 女人有些愣，随即赶紧点头：“已经发下去了，王爷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李承瑞冷笑了一声：“我怎么想起来问了？我若是不问，你是不是就要将韦侧妃的月例给全部吞了？” 对面的女人一脸迷茫：“吞了？什么吞了？” 李承瑞有些厌烦，这女人，总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迷茫样子，可真是会装傻！要不是韦侧妃拿出了证据，说不定自己就真要相信这女人了。 “你还不承认？”李承瑞心里有一股戾气，伸手就扯了那女人过来：“沈如意，我告诉过你，既然嫁给了我，就安安分分的！你打压韦侧妃，不让她见我就算了，你是正妃，我给你几分面子，现在，你竟是将韦侧妃的月例都给吞了，你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吗？你是不是就盼着她房里没有炭火，冻坏了身子，然后小产？” 沈如意拼命摇头：“不是，我没有……” “没有？到了这会儿你还狡辩？”李承瑞怒火更旺：“你真想本王给你看证据？你还要脸不要了？” “不是，王爷你听我说……”沈如意急急的辩解，李承瑞却不愿意听，他在外面忙的很，整日里东奔西跑，回来还要应对这些女人家的事情，早就是满心不耐烦了，早先娶沈如意是为她背后的沈侯爷，可沈侯爷既然半分面子不给，那沈如意就没半点儿用处了。 若是她听话点儿，自己还能将她当个花瓶放着，不缺吃不缺穿的养着，可是这女人，未免太不识趣了些！既然半点儿用处都没有，还不赶紧安安分分的呆着！整日里，就弄些幺蛾子出来，只会争风吃醋，只会打压别的人！ 越想越怒，李承瑞说话就没半分客气了：“既然你不会管家，那就不要管着了，将账本和钥匙拿来，以后，这王府就由韦侧妃打理！” 说完，李承瑞转身就走，他实在是不想看见这女人，空有一张脸，却活的像一只老鼠！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贪图一个嫡出的名头，将人换成了这个沈如意！竟是忘记考虑了，庄子上长大的女人，能长成什么样子！若是能打理后宅也行，可连这都做不来，简直就是白白活着了！ “不，王爷，你听我说……”沈如意忙喊道，跌跌撞撞的追出来，却被门外的婆子拦住了：“王妃，王爷刚才吩咐了，不让您出门，您别为难老奴。” 那婆子五大三粗的，一脸横肉，沈如意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小心翼翼的退回房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什么克扣月例，自己根本没做过啊，自己有嫁妆的，为什么还要去克扣月例？ 那月例是到哪儿去了，韦侧妃那里没有，是不是下人们给吞了？ 左思右想，实在是猜不出来，沈如意哭的脑仁儿疼，眼睛都肿的快睁不开了。夏莺端了一盆温水给她擦脸，她扒着夏莺的手问：“王爷今儿怎么发那么大火？韦侧妃的月例，我不是给发下去了吗？怎么就不见了？” 夏莺叹气：“姑娘，你还不明白吗？就是你发了月例，韦侧妃也要说你没发，王爷今儿将账本和钥匙都拿走，回头会给谁？除了韦侧妃，谁还能管着王府？” 沈如意呆了呆，心底一片冰凉。 只是，不管家了也好，自己本来就不擅长管家，那些数字，看的头疼。安慰了自己一番，沈如意也就没当回事儿。反正，自己有嫁妆，反正，自己是正妃。 可慢慢的，沈如意就发现日子不对头了。月例总是不够，吃的穿的用的，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冬天没有炭，夏天没有冰，饭菜都是冷的，布料都是能看不能用的。 花自己的嫁妆也花不出来，因为韦侧妃说，让王妃花嫁妆，太丢王府的脸了。她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夏莺了，可夏莺连王府的大门都出不来。 沈如意想找王爷，可她根本见不到王爷。 不到两年，她就病了，病的下不来床。韦侧妃请了人给她看病，也抓了药，可越喝，她就觉得身子越沉，整日里都醒不过来。 她只是有些懦弱，她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看见外面的这些肮脏，她不傻。躺在床上起不来，往日里的事情就越发的想的仔细，想的越是的仔细，她就越是明白。 她一开始只后悔自己错信了韦侧妃，后来开始后悔嫁给了李承瑞，再后来开始后悔进了侯府。再再后来，快死了，她才后悔，自己竟是一开始就错了。 只是，再后悔也没机会了，都已经闭上眼睛了。 李承瑞就跟看戏一样，戏台上的人，只有一个，他很熟悉，也很陌生。说是熟悉，那是因为见过，见的次数还不少。原本自己是想要娶这个女人的，但被六弟捷足先登了。说是陌生，那是因为仅仅是见过。 他觉得，自己看的这出戏，实在是太荒诞了点儿。那沈如意，怎么可能会和这戏里的人一个性子？他见过的沈如意，沉稳端庄，大方得体，贤淑秀婉，又和六弟琴瑟和鸣，不知道是京城多少闺秀心里的榜样呢，怎么可能像是戏里这样，胆小如鼠，畏畏缩缩，像个见不得太阳的虫子？ 而且，太奇怪了，戏里这个人，怎么会是嫁给了自己呢？自己怎么会是毁了容呢？自己的脾气，怎么会那么差呢？ 李承瑞一边惊讶，一边看的兴致勃勃，一直看到戏里的女人死掉。他才悠悠醒转，醒过来还有些回不过神，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遗憾？或许是有的，若是梦里的那个毁了容的自己脾气没那么暴躁，而是有耐心的等等 ，说不定，戏里的那个沈如意，就会慢慢成长为现实中的那个沈如意。 后悔？或许是有的，若是梦里的那个自己能再小心一些，能多些宽容，能再看的明白些，没让韦侧妃害死那个沈如意，说不定沈侯爷不会爆发，弄没了韦家，自己就断了一条胳膊。 想着，李承瑞又笑了笑，自己竟是魔障了不成？不过是一个梦，怎么还当回事儿的分析起来了？做梦就是做梦，都是假的，自己怎么可能和梦里的那个人是一样的？ 那个人毁了容，自己可是好好的。那个人脾气不好，自己可是脾气最好了。 唔，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起床上朝吧。想着，李承瑞就悠悠的掀开床帘，不等人伺候，自己就坐起身子了。将梦里的那场戏，严严实实的压在了心里——六弟和那个沈如意那么相爱，自己若是说做梦梦见了沈如意嫁给自己，那回头六弟肯定得恼。 他倒是不怕六弟恼，毕竟，自己是皇上，六弟只是个王爷。只是，他的那些兄弟们，死的死，关的关，不敢用的不敢用，也就一个六弟还算是亲近些，若是也闹翻了，自己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等上了朝，见了李承文，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堵。但李承瑞最是能分得清轻重了，不过一个梦，何必当真？ 只是，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真有些不自在。罢了罢了，好歹梦里也是当过自己的王妃，以后，自己稍微给六弟一些好处，也算是补偿那个梦里的沈如意了。 可是，心里更堵了。李承瑞揉揉胸口，改天还是让御医看看，开些开胸理气的药吧。 指不定，就是因为自己以前想要娶沈如意，才做个这样的梦。实在是太不吉利了些，若真是自己娶了沈如意，说不定就得跟梦里的李承瑞一样了。 这样一想，李承瑞再看李承文的时候，就又有些愧疚了，以前父皇那么疼爱老六，竟然没将皇位传给老六，或许，真是因为老六娶了沈如意？ 对了，慧心大师说过，沈如意的命格，就是个富贵命。所以，六皇子娶了沈如意之后，命格就被带偏了？那样的话，六弟可是替自己化灾解难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暗地里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老六夫妻好一点儿。一来因为老六代替自己娶了沈如意，二来，好歹沈如意在梦里也是自己的王妃，还是因为自己的错导致沈如意凄凉的死了。 就当是补偿了。 想通之后，，李承瑞就将这个梦扔到一边了，这么多的折子呢，政事要紧，那些个无关紧要的梦，不要再多想了。不管怎么想，那都只是一个梦！梦做完了，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 六皇子和沈如意 “这个镇可真繁华。”沈如意一手拉着沈鸣鹤，一手拉着小初，六皇子手里抱着小韵，后面跟着两个婆子两个侍卫，瞧见旁边有卖山楂糕的，沈鸣鹤立马晃了晃沈如意的手：“大姐，我想吃那个！” “等会儿，咱们先找个酒楼，然后再让人出来买，要不然，你想站在大街上吃吗？”沈如意笑眯眯的问道，沈鸣鹤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也没什么啊，你看，人家都是在大街上吃的。” 沈如意有些犹豫：“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人家能吃，我们也能吃啊，大姐，你就答应吧，咱们不是在游历吗？那就应该和普通人一样啊。”沈鸣鹤眼睛闪亮亮的说道，他不是馋那两口山楂糕，而是觉得，那样站在大街上吃东西，可真有趣。 看那小孩儿，吃的多香甜啊。 六皇子也笑道：“你就让他吃吧，吃完他就该知道，这样吃东西其实一点儿都不好吃了。” 沈如意点点头，索性让沈鸣鹤自己去买了山楂糕，回来给小初分了一些，舅甥两个就站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吃，只吃了两口，沈鸣鹤就抬头了：“这样不好吃，要看路，还得看山楂糕，还得跟着你们，实在是有些累。” 六皇子忍不住笑：“下次还想在街上吃东西吗？” 沈鸣鹤小小年纪，倒也聪明的很，摇头晃脑的：“不一定啊，这个不好拿，得双手捧着，所以才吃的有些难，有些举着吃的，说不定就要容易些了，就比如那个糖葫芦，不过，那个太酸了，我不喜欢。” 沈如意捏捏他的脸颊：“你就喜欢吃甜的，再吃下去，牙齿可就要掉光了。” 沈鸣鹤忙捂着腮帮子对沈如意做了个鬼脸，小初冲沈鸣鹤刮刮鼻子：“小舅舅丢人，我都不馋糖糖了！” 小韵在六皇子怀里跳：“羞羞！羞羞！” 沈鸣鹤摇头：“我是大人了，不和小孩子计较。”说着，就蹦蹦跳跳往前走，不许沈如意拉自己的手了，小初忙跟上，这个小舅舅脾气好，年纪大，会玩儿的东西多，知道的事情有趣，他最喜欢这个小舅舅了。 六皇子一个眼色，忙有个侍卫跟着过去了。 “这个镇上的阴阳泉最是有名了，咱们一会儿去看看，据说，那阳泉泡多了，能包治百病呢。”六皇子笑着说道，沈如意侧头想了想：“说不定，只是个温泉。” “嗯，看看再说，再者，泉水分阴阳，这个也挺有意思的。”六皇子转头，瞧见旁边有个卖首饰的摊子，就过去看，沈如意忙跟着，六皇子挑来拣去的，拿了个木头簪子，伸手在沈如意头上比划了一下，低头问小韵：“好儿子，看你娘带着好不好看？” 小韵拍手：“好看！” 沈如意伸手拿了那簪子，看了两眼，笑道：“你倒是眼神好，这么一个小簪子，也能被你看见。” 六皇子有些得意：“那是。”转头问了价钱，就买了这簪子，又问那小贩：“雕着这样花纹的别的物件可还有？” 小贩忙点头：“有的有的，客官好眼神，那上面雕着的就是我们镇上的蓝蝶花，只有我们镇上的阴阳泉边才长有，那花儿可好看了。” 六皇子笑眯眯的点头：“将其他的物件儿都拿出来，拿十个吧。” 这是方便沈如意回去之后送人用的，只沈夫人和沈云柔就得有两个，另外还有沈如意的那些手帕交，十个都不一定够用。东西不贵，又是木头雕刻的，只是图个稀罕，这样的花纹别处没有。 小贩做了个大生意，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又送了六皇子一个同样雕刻着蓝蝶花的木头盒子。 六皇子将东西交给了身后的嬷嬷，这才继续和沈如意往前走，紧走了两步才追上前面的沈鸣鹤和小初。沈鸣鹤兴致勃勃的拽着个老头：“姐夫，快，我找到这个镇上最老的人了。” 六皇子忙行礼：“对不住老丈，小弟顽皮……” 老头笑眯眯的摆手：“无妨无妨，我刚才听这小孩儿说，你们想听故事？” 沈鸣鹤抢先回答：“是呀是呀，你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关于这个镇子的，可以和我们说啊，我们不白听你的故事，我姐夫会给你钱的。” 老头颤巍巍的点头：“那你们可找对人了，这镇上的故事啊，我知道的最多了。小哥儿想什么时候听？” “老丈若是得空，明儿早上去祥和酒楼找我们，我姓李，叫李文。”六皇子想了想，定下了时间。老头笑呵呵的点头，摸着白胡子，笑呵呵的看他们一群人走远。 沈鸣鹤笑嘻嘻的请功：“姐夫，我今天可帮了大忙了！” 六皇子忍不住笑：“对，你帮了大忙了，姐夫要谢谢你呢，鸣鹤可真能干！” 小初忙拽六皇子的衣服：“爹，还有我！” 六皇子同样笑着摸摸小初的脑袋：“是，小初也很能干，也帮了爹爹大忙，谢谢小初。” 小孩子最是容易满足，得了表扬就嘻嘻哈哈的跑走。六皇子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和沈如意一路往前走。他们也不赶时间，既然是出来游历了，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住个三五天。地方大了，就住十来天。 沈鸣鹤和小初小小年纪，就十分聪明，过了两个地方，就摸清楚了他们的行事方法。每到一个地方，先是吃那个地方的食物，然后是去逛那个地方的名景，再就是听故事。若是有值得拜访的人，还要上门去拜访一番。 不管做哪一件事儿，全家人都是一起行动的，除非是某些时候沈如意不方便去。但沈鸣鹤和小初是一定要跟着的。 这样，也不算是辜负了岳父的嘱托。 等再次上路，夫妻两个就坐在马车里，一人一边，你写你的，我写我的，偶尔还会画个图。 小初和沈鸣鹤原本只是看个稀奇，后来，也慢慢的开始上手。写不好就画，画不好就临摹，六皇子不管是写字还是画画都十分出色，两个小孩儿临摹的也有模有样的。 这样慢慢悠悠的走，一点儿都没有旅途的劳累，反而是每到一个地方，都稀奇愉悦的很。 六皇子越来越成熟，沈如意越来越开心。沈鸣鹤越来越懂事儿，小初越来越聪明，至于小韵，他现在只负责长个儿和长肉。 每十天，两个人都会往京城写信。沈如意写给沈夫人和沈侯爷，说自己在每个地方的见闻和趣事，说自己和孩子们过的很开心。六皇子写给皇上，写每个地方的习俗，写百姓们的生活。 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寄些字画回去。买的特产太多了，就先送回京城。陆嬷嬷这次没跟着出来，东西送回去，陆嬷嬷就会分开，按照沈如意信里写的，每个地方都送一些。 他们是春天离开京城的，一直走啊走的，走到冬天，才慢悠悠的回京。回京和游历自是不一样的，游历是随便走，周围的城镇都要去看看，回京就要挑最近最快的路。 大约是心情太好了，旅途也不累，回京的时候，竟是又诊断出来，沈如意怀孕了，哪怕是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六皇子还是高兴的差点儿没蹦起来。 回京的路上，别说是写字了，连画儿都不画了，一直摸着沈如意的肚子，嘀嘀咕咕的说话：“这次可一定要是个女儿啊，我都盼了好些年了，长的像如意你的女儿，想想就高兴。” 沈如意也摸着肚子笑，她也盼着这个是女儿，不过，是儿子也没关系，只要是她和承文的孩子，她就喜欢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对沈侯爷来说，木有这辈子的沈夫人和沈如意，那活着就挺没意思的，不过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 对四皇子来说，什么都木有皇位重要！ 对六皇子来说，哎呀，和老婆一起出游真美好呀，希望日子一直这么甜蜜蜜呀~ 第129章 沈如意看着丁嬷嬷,一只手转动着另外一只手腕的玉镯子，丁嬷嬷有些紧张，微微动了动身子，但一对上沈如意的眼神,就立马僵住了，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过了好大一会儿，就在丁嬷嬷觉得自己的腿都开始打颤了的事情,沈如意才开口：“嬷嬷,你也跟着我好几年了是不是？” 丁嬷嬷忙笑着点头：“王妃记性好,奴婢是王妃出嫁前一年跟着伺候王妃的，现在小世子都出生了，也差不多有三年了。” “是呀,我连孩子都生了，嬷嬷也跟着我有三年了。”沈如意笑着说道：“当年皇后娘娘让嬷嬷过来，是要指点我规矩的，现下，我这规矩，也算是学完了。” 宫宴她都参加几次了，连皇家祭祖都去过了，从没人说她规矩不好。 丁嬷嬷笑呵呵的点头：“是呀，王妃的规矩是再好不过了，奴婢就说，王妃是奴婢见过的，少有的聪明人。现下王妃这规矩礼仪，也是无可挑剔的了，奴婢就想着，到小世子身边伺候着，也算是为王妃出一份儿力，奴婢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在王府白吃白喝。” 沈如意还是笑着，从她出了月子，丁嬷嬷能见着她开始，这个话她就不断的提起。她一个当嬷嬷的，自是没那个胆子和主子商量要做什么活计。可她背后，站着的是皇后。沈如意不好拿捏，六皇子更不好拉拢，可这夫妻俩最看重的，是那刚出生的儿子，若是将这个小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还怕到时候没什么能威胁他们夫妻俩吗？ 嬷嬷的脊背又挺直了些，她敢肯定，沈如意是不能拒绝她的这个要求的。和大皇子妃她们不一样，大皇子妃是有母妃的，生了儿子，也自有贵妃娘娘给赏赐嬷嬷，六皇子的母妃，早早就过世了，也只有皇后才能赏赐嬷嬷。 不管是小皇孙还是皇孙女，出生之后，身边都是有教养嬷嬷的。这个教养嬷嬷的出处，也各有不同，可算起来，不外乎两种，有些是皇子妃身边的教养嬷嬷，有些是宫里送的。 也就是说，沈如意要么从宫里再要一个，要么是从自己身边挑一个。她身边的教养嬷嬷，只有陆嬷嬷和丁嬷嬷，论背景，沈如意若是聪明，就该知道选哪一个。 丁嬷嬷正想继续说话，沈如意却只是点点头，摆摆手让丁嬷嬷下去，并未再说什么了。 六皇子从外面进来，先在炭盆前站着烤了烤手，熏了熏衣服，这才上前，抱了熟的天昏地暗的儿子晃晃：“今儿他闹了没有？你觉得如何了？” 沈如意忍不住笑：“我都出了月子了，身子自然是养好了的，太医不也说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甚至比以前还好了些吗？这小子还是和之前一样，吃吃睡睡，睡多了就嚎两声。” 两个初次当爹娘的，捧着小儿子就跟捧着稀世珍宝一样，生怕不小心就给摔了。哪怕是沈如意有带过沈鸣鹤的经验，到这会儿也有些不够用了。孩子一哭六皇子就赶紧的找太医，太医简直无语，最后只说，小孩子哭两声还是很有好处的，六皇子这才消停下来。 “明儿是十五，我得进宫请安，我想着，趁着这次进宫，将丁嬷嬷的事情给解决了。”沈如意笑着说道，六皇子微微皱眉：“有把握吗？” 沈如意摇摇头：“半分把握也没有，搞不好，还会更麻烦，可不解决不行，父皇这次是等到了慧心大师，谁能保证下一次就一定会好好的？丁嬷嬷虽然平日里并不掐尖要强，可到底是母后那边送来的人，我也不是说，将丁嬷嬷给解决了，只是另外给丁嬷嬷找条路罢了。” 六皇子点点头：“既然你有主意了，那就按照你计划的去做，并不用担心，实在是不行，就去皇祖母那里，我去和皇祖母说。” 六皇子母妃死的早，他小小年纪身体又不好，虽说有皇后时不时的照看着，但皇后管着偌大一个皇宫，哪儿一直盯着一个体弱多病的皇子？所以，那会儿得亏了六皇子自己聪明，经常到皇太后跟前晃晃，让皇太后心疼心疼，这感情慢慢的就养出来了。 原本他小时候，皇上对他也不是很亲近的，想想，皇上十几个儿子，还有十来个女儿，嫡子也有，幼子也有，六皇子不上不下的身体还不好，皇上哪儿能注意到他？ 还是皇太后在其中牵线，皇上这才稍微的往六皇子身上分了些注意力。很快，这个聪明通透又无欲无求的儿子，就得了皇上的欢心，六皇子这才开始受宠的。 “皇祖母上了年纪，身子也不是很好，这小事儿，就不用劳烦她老人家了，实在不行，咱们就还将丁嬷嬷给留着，反正不过是个嬷嬷，既然是母后赏赐下来的，咱们也不能怠慢了，我就找个小丫鬟专门伺候着丁嬷嬷。” 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六皇子忍不住笑：“这倒是个好主意，要不然，真将丁嬷嬷给伺候起来？” “这个办法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能用的。”沈如意摆摆手：“现在母后是越来越着急了，几次三房的想要让丁嬷嬷办事儿。咱们真将人供起来，就太显眼了些，明摆着是要和母后对着干了。又不能赶走，又不能供着，就只能是先将人拘在身边了，这已经很不错了。对了，你不说要辞官的吗？可是已经决定好了？” “我决定好了，可是找不到好时机。”六皇子叹口气，沈如意也跟着叹口气，这话真不好开口，算了，反正皇上那寿命，瞧着还有好几年呢，再等等吧。 不过，说起来，太后的年纪也不小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竟然这样想长辈，太不应该了。太后娘娘养尊处优好些年，和皇上这个天天殚精竭虑的人相比，身体自然是要好很多的。 想着，沈如意又有些忧虑：“皇祖母的身体再好，今年也有七十了吧？” 六皇子脸色也变了变，随即强笑道：“皇祖母身体好着呢，之前慧心大师也帮皇祖母把脉了，皇祖母的身体并无大碍。”但随即，夫妻两个就闭口不再说皇太后的身体了。就是身体底子再好，皇太后也是七十多了，难得的长寿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睡觉睡过去的老人也不少。 这种的，都算是喜丧了，他们这些晚辈，不应该太伤心了。可说起来不伤心，真事到临头了，肯定受不了。 一大早沈如意起床，六皇子已经去上朝了。将小儿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沈如意也坐了马车进宫。先去太后宫里请安，太后有些精神不济，不过瞧见重孙了，也高兴的很。 沈如意索性就将先儿子留下，自己去了皇后那边请安。正逢十五，几位皇子妃都在。沈如意进去，一一挨着行了礼，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老规矩，皇后挑个话题，众人讨论一番，然后今儿这请安就算是完事儿了。有时候，皇后会将自己的亲儿媳留下来说几句话，不过今儿大约是没什么事情，也就没再留人。 沈如意跟着起身之后，却是仙姑行了礼：“母后，今儿儿媳还有件事儿想求母后呢。” 大皇子妃先回头看了看，但之前已经提出告辞了，皇后这会儿也没留人，她就只能磨磨蹭蹭的往外走了。倒是七皇子妃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问道：“六嫂想求母后什么事情？我能听听吗？” 沈如意没做声，皇后摆摆手：“行了，你快回去吧，你六嫂有什么事情，还非得让你听听才行吗？” 七皇子妃忙说了声不敢，这才跟着众人离开。皇后笑着点点头：“你七弟妹年纪还小，你别和她计较，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若是母后能帮的，就一定帮你。” “多谢母后。”沈如意忙行礼，落座之后才慢声细语的说道：“我成婚之前，母后不是给了我一个嬷嬷，教导我规矩礼仪的吗？我想着，这些年，丁嬷嬷对我也算是有大恩了，现在我规矩礼仪也学会了，总不能让丁嬷嬷没个着落。” 皇后眼神沉了沉，没接话，沈如意继续说道：“正巧了，去年我家里的事情，想必母后也是知道的，我那二婶娘……” 沈如意揉揉眼睛，眼圈微红：“她就佳美一个女儿，现在二婶娘一过世，佳美就没了亲娘，佳美原先的教养嬷嬷，是从王府请来的，之前我二叔父外放的时候，就请辞回老家去了，佳美身边还缺个教养嬷嬷……” 因着老太太的强烈要求，二房今年年底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侯府会分家。沈佳美是要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虽说和沈夫人没多大关系，但沈佳美要在侯府住着，那沈夫人就得担一些干系。 至于丁嬷嬷愿不愿意跟着沈佳美，这就不是沈如意要考虑的事情了。若是皇后真答应了，那丁嬷嬷就要和沈佳美绑在一起一辈子了，丁嬷嬷就算是不聪明，也该知道是要做出选择的。若是皇后没答应，那后面的事情完全就没必要考虑了。 “你的意思是，让丁嬷嬷到你三妹身边伺候着？”皇后挑眉问道，沈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是，毕竟丁嬷嬷是在教导规矩礼仪方面比较拿手的，留在我那里，实在是太委屈了她。正好佳美那边缺个教养嬷嬷……” 皇后挑眉，眼里闪过不悦，正要开口，沈如意脸色立马就变了变，赶紧打断皇后的话：“哎呀，母后对不住，我忽然想起来个更重要的事情，丁嬷嬷还不能走。” 说着，讪讪的笑道：“丁嬷嬷还得留下来帮衬我一把才行，刚才竟是忘记了，小初身边还少个教养嬷嬷，我竟是只想着奶娘，忘记这回事儿了，还请母后见谅。” 皇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我还想着，你们小夫妻年轻不懂事儿，丁嬷嬷若是走了，你们身边可就少个能帮衬的嬷嬷了，我这儿别的没有，就是嬷嬷够多。我还是能做主，多给你们挑一个的。” 沈如意忙点头：“丁嬷嬷到底是伺候我两三年了，我也熟悉了丁嬷嬷，我想着，还是将丁嬷嬷留在我身边，至于教养嬷嬷，母后就不用费心了，我原先还有个教养嬷嬷，也是从内务府出来的，那规矩也是一等一的好，就让陆嬷嬷帮我照顾着小初。男孩子家家的，规矩也不要求那么严格，再去内务府要人，就大材小用了。母后这里既然还有不少的嬷嬷，还请母后赐一个给我三妹。” 皇后垂下眼帘，总算是弄明白沈如意今儿的来意了。丁嬷嬷去六皇子的儿子身边当教养嬷嬷的事情，确实是她之前决定的，若是她挑明了说，沈如意夫妻是不能拒绝的。可现在，沈如意做出了打算，她就不能再明说了。往儿媳身边塞人，那是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的，可往不是亲孙子的皇孙身边放人，皇上怕是就要多想一圈了。 “你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这事情就这么办吧。你另外要的嬷嬷，回头我和内务府说一声，你自去挑一个。”皇后笑着说道，果然还是太年轻啊，真以为将丁嬷嬷拘在自己身边，就平安无事了吗？ 沈如意忙起身谢恩，随后就告退走人。到慈宁宫去领回了自己的儿子，回府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又按照之前的想法，给丁嬷嬷送了个伺候的丫鬟去。 不过，沈如意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早两年，她还想着将丁嬷嬷给送走，现在，都变成了只要丁嬷嬷不放在自己儿子身边就行了，果然人还是要向现实低头的。不怪自己不聪明，只怪对方人太多，送走一个，再来一个，没完没了了。现下想想，没个亲婆婆，有利也有弊啊。 当然，这话只能沈如意自己想想。算了，虽然目的没达到，却也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不过一个嬷嬷，在自家地盘上，难道还能让她翻出什么浪花来？ 小孩子见风长，等五月的时候，已经会翻身了。沈如意正在屋子里逗弄着小胖墩，就见六皇子脸色有些发白的进来：“我有些不太舒服，心里总觉得闷闷的，像是要出什么事儿……”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钟声。六皇子瞬间就傻住了，沈如意也有些呆，这钟声，通常还有一种情况会响——皇上，皇后，皇太后，其中某一个人死了的时候才会响，钟声之后，全京城都要换上素白的颜色。 六皇子嘴唇有些抖：“是，是谁？” 沈如意也有些心惊，今儿皇上还上朝了，据说身体不错，应该不会突然死掉。皇后那身体，比皇上的还要好些，也应该不会突然出事儿，那么……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也没说话，迅速起身，一边吩咐了人将府里的东西都给换了颜色，一边进了内室换衣服。没等夫妻两个准备好进宫，报丧的人就来了——皇太后过世了。 只是一个午睡，皇太后睡下之后，就再也没睁开眼睛了。 六皇子大恸，比起皇上，他和皇太后的感情更深厚。皇上也差点儿撑不住，那可是亲娘。只是，活人再怎么伤心绝望，人都已经长眠了，再也叫不醒了。 哭完，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哭丧，守灵，下葬，哪一样都不能马虎。皇上原本就身子不太好，太后的丧事之后，皇上又瘦了一圈，身子都有些佝偻了，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大十岁。 事到如今，六皇子原本说的辞官请退，又被延迟了。 到了年底，皇上和六皇子才从悲伤中走出来。毕竟，皇太后年纪到了，也算是喜丧了，在睡梦中去了，这是多少老人求都求不到的事情，无病无痛，也算是有福了。 年底的时候，吏部的考核也要开始了。沈二老爷在沈侯爷的操作下，也带着儿女们回京了。在外面几年，沈二老爷也瘦了一圈，看着都有些苍老，和沈侯爷站在一起，他都像是兄长了。 因着老太太很是心急，所以刚出了正月，沈家就开始分家了。分家产这种事情，虽说都是有定例的，一般来说，都是承爵的嫡长子拿七成，剩下的再分。 可沈侯爷比较大方，又惦记着老侯爷说过的话，要照顾两个弟弟，就让出了一成，他要六成，剩下的四成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平分。至于老太太的体己什么的，随意给。 老太太的嫁妆，是平均分成了三份儿的。她倒是想一下子全给了三房，或者二房三房平分，但她以后是要跟着沈侯爷住的，在沈三老爷成功之前，她只能跟着沈侯爷住，所以，没沈侯爷的允许，她的嫁妆根本出不了侯府。 迫不得己，老太太只好平分了。等以后小儿子成功了，还怕没钱花吗？ 老太太没死，还病歪歪的，分家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所以沈侯爷也没宣扬出去，沈家是静悄悄的分了家，连院子都没让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去买。而是在分出来的家产里，换了一部分侯府的院子。 按照市价来换的，没谁吃亏。对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来说，这样更好，距离侯府越近，外人看来关系才越亲密。 分完家没多久，老太太忽然就过世了。 有人上门报丧的时候，沈如意还正在给儿子做衣服，听完了消息，差点儿没惊的跳起来：“祖母过世了？” 陈嬷嬷抹了一把眼睛，完全没眼泪，只是眼圈有些红，左右看了看，沈如意忙让人都下去：“嬷嬷，这里面，还有什么事请？我记着，老太太的身体还算是不错吧？分家的时候，连说话都有几分清晰了，怎么就忽然……” 让陈嬷嬷来报丧，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陈嬷嬷靠近沈如意：“姑奶奶，这事情啊，说起来真是老太太自作自受，老太太之前不是想养着三姑娘的吗？” 沈如意点头，二房一回来，老太太就将沈佳美接到自己身边住着了。 “谁也没想到，三姑娘当时表现的温温顺顺，却是将二夫人的死，都放在老太太头上了。”陈嬷嬷叹口气：“三姑娘本来就对老太太心怀怨恨，那天，三老爷不是去伺候老太太吗？正巧了，老太太和三老爷说起那名单的事情来了，被三姑娘听了个正着。” 沈如意微微皱眉：“名单的事情，父亲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老太太一直不知道呀，她一直等着分家，分了家之后才想着拿出来给三老爷，却没想到，正好让三姑娘听见了。”陈嬷嬷声音更低了，这个名单她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沈夫人也是稍微提过一些的，那是个要命的东西。所以，说到这个的时候，陈嬷嬷就差用口型说话了。 “三姑娘那脾气，您也知道的，那是受不得委屈的，听老太太那么为三房考虑，却将自己的亲娘给弄死了，没憋住，就冲出去了，对着老太太又吼又骂。” 陈嬷嬷摇摇头：“要么怎么说人在做天在看呢？老太太刚拿出名单要给三老爷，却发现那名单是白纸，正又惊又怕又疑，情绪不知道该多大起伏呢，又被自己疼爱的孙女儿一顿臭骂，立马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说起来，老太太对沈佳美是真不错，那毕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怕是二夫人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恨不得将二夫人给扒皮抽筋了，却还是想着沈佳美的前途，简直就是老太太千年难得一见的善心了。 于是，被沈佳美臭骂的时候，就撑不住了。这打击，可比那名单是白纸来的更大。 这年轻人吐一口血，还要少几年的寿命。更不要说老太太这样的病怏怏的了，本就受不得气，现下更是一口气没上来，活生生的气死了。 等陈嬷嬷说完，沈如意那嘴巴根本就合不上了，她曾想过无数次老太太的死法，都是病死的。老太太这样的人，那就是祸害，祸害都是打不死的。 可她从没想到，老太太忽然就死了，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忽然就死了。沈如意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拉着陈嬷嬷又追问：“真的死了？请了太医看过了吗？这是真的？” 陈嬷嬷使劲点头：“没敢请太医，人可是三姑娘气死的，传出去，二姑娘可怎么嫁人？就是姑奶奶你，都要被影响到的。侯爷用羽毛试了试，老太太确实是过世了。” 沈如意呆坐了片刻，好半天才唏嘘道：“我真是没想到，我原还以为，她至少能活到云柔出嫁呢，或者，活到佳美嫁人生子，却没想到，竟是这样……” 陈嬷嬷也跟着摇头：“要不怎么会说有报应呢？老太太往日里……人死为大。”陈嬷嬷没说完，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姑奶奶一会儿回去看看吧，明儿搭灵棚，姑奶奶今儿过去帮衬着夫人一把。” 沈如意点头，起身换了衣服，跟着陈嬷嬷回去。 老太太的丧事办的很盛大，谁比谁哭的都伤心。尤其是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沈如意估计着，怕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为了亲娘吧，老太太一天天作的，怕是二老爷心里也有疙瘩，大约只有三老爷是真的为了亲娘。 至于沈佳美，老太太被下葬之后，沈佳美就被送到庵堂了，族谱上也将沈佳美给划掉了。到底是亲女儿，二老爷不舍得将人给弄死，只能远远的送走。 三老爷愧疚的很，若不是为了他的事情，老太太也不会费尽心思谋划。所以，丧事完了之后，三老爷就辞官了，带着一家妻小在老太太的坟墓旁搭建了草棚，开始结庐守孝的苦修生活了。 但是，苦修有什么用呢？老太太又不会活过来了，不过是让自己的身体吃些苦头，抵消一些心里的愧疚罢了。三年，五年，十年，不管多久，总有回去的一天的。 沈如意心里叹了几句，就抱着小初回王府去了。 其实到现在，她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事情发展的太快，她有些跟不上。好在，沈夫人是跟得上的，很快就又将侯府给打理的妥妥帖帖了。 一年之内参加了两场丧事，六皇子倒是大彻大悟了。深觉世事无常，指不定什么时候谁就要死了，自己若是再拖下去，以前的打算怕是就没机会实现了。 于是，立马进宫去求见了皇上。 皇上听他说完，咳嗽了几声：“你已经决定了？” 六皇子很坚定的点头：“是，儿臣已经决定了，原本儿臣是打算带着如意出游去的，但是父皇身子不是很好，父母在，不远游，儿子虽然不能天天伺候在父皇身边，却也不能远离父皇，所以，儿臣就留在王府闭关，有朝一日，儿臣定是能写出一本旷世巨著的。” 皇上忍不住笑，他想说，旷世巨著哪儿是那么轻易就能写出来的。可对上六皇子认真的目光，皇上忽然就不想打击他了，这个小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嚷嚷着要写书了，嚷嚷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做出决定了，自己这个当爹的，何必拦着呢？ 反正，他也不缺吃不缺穿，志向又不在朝堂上，自己勉强拘着他议政，他心里也是不高兴的。不如就放开手，让他自己逍遥几天？ 说到底，皇上对六皇子的感情，也有几分是真的。既然这个儿子自己不想卷入到那些纷争里，想要明哲保身，想要独善其身，自己何必将他放在这风云之间呢？ 万一到最后，连他都守不住自己那份儿本心了，自己不就连一个纯粹的儿子都没有了吗？ “好，朕应了你。”皇上点点头，想伸手摸摸自己很是疼爱的这个儿子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经不是壮年时候的手了，这会儿自己的手，枯瘦无力，自己也早就是个老头子了，指不定什么时候…… “只是，你也不能总是将自己关在府里，得空了，就进宫来看看朕。”皇上收回手，笑着说道，六皇子使劲点头，哪怕是让他一天进宫三趟，他也是会答应的。 父皇已经老了…… 回了王府，六皇子就真的开始闭门读书了。沈如意夫唱妇随，也不出门也不办宴会了。夫妻两个，不是闷在书房念书写字，就是一起逗弄孩子。 不管谁上门都不见，只有六皇子天天下午抱着儿子进宫一趟。不管是谁家的探子，传出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六皇子只和皇上说今儿他看了什么书，有什么心得。 皇上偶尔会指点一番，但多数情况下是只听不说的。 人若是专心办某一件事情了，时间就会走的很快。眨眼间小初就一岁了，会叫爹会叫娘会叫皇祖父了。再一眨眼就是三年过了，沈如意再次怀孕了。沈云柔也出嫁了，沈明瑞也成亲了，沈鸣鹤终于有了大名儿了，现在说起话来嘴皮子更利了。 六皇子花费三年时间，就写了一本书，不好不坏。不过，没人在意他的成绩，顶多了是有人会背后笑几句，但六皇子也不在意，没谁是一下子就能写出一本巨著来的。就是沈如意喜欢看的话本，也是斟酌斟酌了才写出来的。受欢迎的，都是写了很久的。 对他们夫妻两个来说，日子大约是很平淡了，可对其他人来说，日子就很是惊心动魄了。先是二皇子谋反，再是大皇子摔残了，然后是三皇子被揭发巫蛊案，又是四皇子办差不利被剥夺所有差事。这才是个开端，从大皇子到七皇子，人人都遭殃一回，唯独八皇子安然无恙。 原本他们以为，日子就要这么平淡的过下去了，然后，八皇子继位，他们继续平淡下去。但等沈如意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不到半年，皇后先过世，皇上忽然禅位，继位的，谁也没想到，全天下人都想不到，竟然是被皇上曾经骂的狗血淋头的四皇子。 初听消息，沈如意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可禅位大典的举行，让她不得不接受了事实。奇怪的是，接受了之后，她心里就半点儿涟漪都没有了。不管爱还是恨，完全就和她没半点儿关系了。 跪在下面，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也不知道小韵在家哭闹了没有，这大典怎么还不结束？早点儿结束也好早点儿回家抱孩子啊。 四皇子继位没三个月，皇上过世。 至此，沈如意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沈侯爷因着在夺嫡的时候谁也没帮，所以新皇继位之后，他很主动的自己上交了各种权力，回家含饴弄孙去了。天知道，他那大儿子还没成亲呢，小儿子还没十岁呢，他从哪儿找个孙子去？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忽略了。皇上正找人腾地方，好安插自己的人手呢，沈侯爷这个位置很关键，正好收回来。但是，不能寒了老臣的心，更何况，沈侯爷年纪也不算太大，还能干两年活儿。 于是，皇上就只是给沈侯爷挪了个位置。 守完三年孝，沈如意都快觉得自己身上要长毛了。六皇子进宫一趟，回来就兴冲冲的说道：“快收拾东西，我已经和皇上说过了，咱们后天就出京，四处游历去。” 儿子都多大了，他这个计划，总算是能开始了。 沈如意吃惊：“后天就出发？” “是啊，为了防止皇上后悔，咱们最好早些走，你一会儿让人收拾东西，明儿回侯府一天，后天一早，天不亮咱们就走。”六皇子笑眯眯的点头，又嘱咐道：“下人不能带太多，都是累赘，就带上一个嬷嬷，三四个丫鬟，儿子们身边各自带着一个丫鬟两个侍卫就行，另外还有马车夫什么的，这些个我来安排，你负责准备吃食和衣服之类的。” 沈如意抽了抽嘴角，这人，说的简单，可事情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们两个离开王府去游历，王府里总得留人手吧？要不然等他们回来，王府的库房被搬空了，那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主子们都走了，那月例谁来发？这些都是事儿！ 不过好在六皇子早些年一直嚷嚷着要出去游历，沈如意下意识的就将这种情况在心里想过几遍，哪怕时间不多，她还是飞快的将人手给安排好了。 至于要带的行礼，除了大把的银票，就是各种印章。就算是到哪一处没钱了，有印章，就是有身份，有身份，就不怕没钱。 时间过的很快，两天眨眼间就过去了。沈如意半晚上没睡着，也说不清心里是激动还是什么。和自己的丈夫走遍天下，这是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这辈子，竟然这么平常的就发生了。心情太复杂，描述不出来。 等出了城门，沈如意掀开车帘，正想感叹几句，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然后就瞧见沈侯爷抱着沈鸣鹤飞奔而来，沈如意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个人，沈侯爷一脸严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本候觉得鸣鹤现在也该开开眼界了，现在就将人交给你们了。往日里该怎么对待，就和小初他们一样即可。” 不等沈如意反应，沈侯爷迅速拽着马缰回身走人，半点儿留恋都没有。沈鸣鹤在马车上跳脚：“爹，你就是觉得我碍事了才要将我送走！我娘就是最疼我了！你吃醋也没用！” 六皇子目瞪口呆，沈如意忍不住扶额，可人都送来了，这会儿难不成再转回去将人还回去？沈侯爷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还真没有办不成的。 叹口气，沈如意叫了六皇子：“算了，反正这次走的近，一年半载的就回来了，就将鸣鹤带着吧，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赶紧出发。” 反正两个儿子也带着呢，就当是让他们做伴儿了。沈鸣鹤年纪还大些，到时候，也能帮忙带带外甥什么的。 六皇子想的很美好，一挥手，马车开始走动，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迎着朝阳出发，美好的日子，就在前面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新文传送门，围观围观围观，花开需要你们的围观~ 最后一次了！亲爱的们，亏本大甩卖啊！！！快去围观新文，给花开一些鼓励呀~~么么哒亲爱的们啊，花开舍不得你们啊，所以咱们快去新文下面重聚呀~~~（谁扔的砖头！谁扔的臭鸡蛋！不许砸花开！）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烟、什】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